韩秋点了点头,混迹俗世的时候,对于自己父亲身份很有一些不解的地方,此时听老爷子一讲,不由得豁然开朗!怪不得父亲能以普通白身调动铁骑护送韩紫莹返家,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对于韩百川来说,他身后的靠山不是韩陌齐,不是韩东建和韩妃,而是蹲在皇宫中的大楚君王!
三日时间转瞬即过,西门外校场之上一排排的羽林军,盔明甲亮,阵势森严,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不时有马上的武将来回巡视,将一个西门校场包围的水泄不通。今日可是丞相之孙韩兵与户部尚书二子金泉比武之日,满朝文武,只要身份够了的,几乎都会来此观战,尤其让他们如临大敌的是,今日皇上也会来此观战,他们焉能大意?
城墙甚是宽敞,足有三丈余宽,并排跑个几辆马车绰绰有余,上面摆了一溜的桌椅,不用说就是为了给皇上和那些文武大员准备的。早朝散了之后,城墙之上陆续有些文武官员赶到,最后是左丞相韩陌齐,右丞相孙玉其,早一步来到的户部尚书金大用冲这两个老头子拱手为礼,两个老爷子也不托大,都笑呵呵地还礼,丝毫看不出今天是两家比武争面子,倒像是相约来看杂耍的。那些桌椅却是没人去坐,皇上未来之前,就是两个老丞相也只能站着!
第102章:杀戮剑(完)
第103章:满口黄牙
金大用旁边跟着他那三小子金六福,金六福此时脸上已经消肿,不过原本的胖脸看上去还是比以前稍胖了些。眯着一双三角眼,看了看韩陌齐身边的韩秋,又看了看韩秋身边的四个侍女,突然开口:“韩秋,这城墙上满朝文武俱都是只身前来,就连六部九卿大员身边都没个仆从,你身无功名,一介布衣,安敢让丫鬟服侍?”
这一句话,明显带着问罪的架势,声音还不低,将周围一些官员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韩老爷子就像没听见,仍然跟右丞相孙玉其笑呵呵地指点着校场中的军兵,似乎谈着很有趣的话题。旁边一个文官走了过来,笑道:“六福啊,你这话就不对了,藏云虽然身无功名,但却是当朝东川公主的义兄,这可是皇上当着满朝文武,天下士子的面儿说的。就算藏云一介布衣,他也是皇亲国戚不是?带个侍女有何不可?再说了,来这西门校场观战也是大家伙儿自愿来的,也就是来此图个热闹,又不是祭天之礼,哪有那么多讲究?皇上可没有规定不允许带侍女啊……”
这人说话明显是帮着韩秋,不用问也是韩老爷子一脉的人,看身上的官服,应该是六部侍郎一类的官员,官职肯定没有金六福那个老子大,却是个敢说话的,并且几句话间,就将金六福给生生的憋了回去。
江映蓉纤纤玉手又伸了出来,在胸前比划了比划,吓得金六福一缩脖子,胖脸微微发白,洛城街上那一巴掌他可是记忆犹新,至今心有余悸。但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子,周边还有这么多如狼似虎的侍卫,他也不相信韩秋的侍女敢动手打他,因此尽管对那侍女极为忌惮,却也不曾退去,仍是一副挑衅的样子看着韩秋。
韩秋淡淡一笑:“金,金六福,呵呵……”他总感觉这名字别扭,“你一介凡夫俗子都有四人抬的轿子坐着,出门前呼后拥,抖尽了威风,本公子带几个侍女有何不妥?蝼蚁一般的东西,也敢整日价叫嚣,当真不怕被人再打掉满口假牙么?”
“你……”金六福一张脸顿时憋得通红,他这一口牙刚刚镶上,已经成了忌讳,最恼火别人说到这个“牙”字,此时又被人拿取笑,如何不恼?但看到韩秋身后眼光不善的四女,又有点不敢发作,心里有火发不出来,当真是难受之极。
“藏云,这乃是京畿重地,不管是什么事儿都要讲究个礼数,规矩,比不得你们乡下市井之地那么随便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动不动就以武力胁迫朝廷在职官员,可是也把这洛城当成了沧云城,也想耍一把纨绔之风?哎哟,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否则韩老丞相若是赚一个家教不严的风评,这颜面可就损失大了!”金大用笑呵呵地看着韩秋,话语不软不硬,又是面带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年的老友开玩笑呢。
韩秋突然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金大用,这才慢吞吞地开口道:“你也一样!”
“嗯?”金大用一愣,没反应过来韩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那本公子就告诉你,若你也管不住自己那张臭嘴,下场跟你那胖儿子一样,满口黄牙,一颗都不会剩下!”
“你……”金大用气得浑身哆嗦,用手指着韩秋,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韩秋身后的童帆迈上一步,轻启朱唇,燕语莺声,那叫一个悦耳动听:“老家伙,敢指点我家公子,手指头也不想要了?”
“顽劣不堪,顽劣不堪啊!大楚第一纨绔之名果然不是传言……”说罢扭头冲韩老爷子说道:“韩丞相,你这孙子韩秋满口粗俗之语,武力威胁金六福不说,还大放厥词,要将我这户部尚书,朝廷一品大员打掉满口牙,满朝文武在场,言辞犹在耳畔,你身为百官之首,便要不置一词,纵容这孽畜口出狂言,威胁朝廷命官?”
韩陌齐脸色一沉,扭过头来刚想要训斥韩秋几句,就见韩秋旁边的那个白衣少女身形一闪,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没等看清是怎么回事儿,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金大用惨叫一声,一个胖胖的身子顿时摔飞了出去,“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接着又是几声细碎的噼里啪啦声,竟然是那些染血的黄牙掉到了地上。
满朝文武目瞪口呆,傻了一般地看着摔在地上的金大用,再看看那个混若无事一般的白衣少女,现场鸦雀无声,呼吸可闻,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谁想到韩秋那个侍女真敢动手殴打朝廷一品大员?
韩陌齐也懵了,他这个孙子纨绔他也知道,但是就算再纨绔也不可能纨绔到当着朝廷文武百官的面儿打金大用啊,好歹那也是个户部尚书,那可是实打实的朝廷一品大员啊!这不叫纨绔了,叫……叫什么韩老爷子也说不上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发生的事儿了,就这么愣愣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自己这孙子这几日来的表现自然是让他刮目相看,能让周供奉那等人物以礼相待的,整个大楚也就是皇上一人,满朝文武也没人能赚周供奉一个好脸,唯独他这个孙子能,他也为此沾沾自喜,可这还没高兴了几天呢,这城墙上的一记耳光,又让韩陌齐老爷子傻在了当场。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城墙上的大内侍卫,呼啦下一下子就将韩秋围在了中间,森寒的刀枪齐齐指向了韩秋主仆,但却没上去动手,这个少年乃是当朝宰相的孙子,是东川公主的义兄,皇上眼中的宝贝疙瘩,尽管他手下的侍女打了金大用,他们也还是不敢轻易动手。
韩老爷子脸都阴沉的要下雨了,脑中疯狂地运转,正在考虑怎么收场,这样的事儿没有什么可大可小的说法,根本就不好收拾了,就算他是百官之首,自己孙子当着满朝文武官员的面儿将户部尚书金大用打伤,这样的事情该如何解决?那个打飞了金大用的白衣少女只是淡淡一笑,冲韩老爷子抱拳道:“韩丞相,我家公子乃是神仙人物,平日里不履俗尘,能来这大楚洛城,实在是给你们大楚面子,这个胖子言辞辱及我家公子,我也是略施薄惩,若他敢再犯,那下次就不是满口黄牙的问题了。”
白衣少女也是聪慧角色,竟然把自己一群人跟大楚给区分的甚是明了,甚至把韩秋的身份也同韩陌齐给强行分开了,言下之意也很明显,你们在我眼中,都是蝼蚁,不管你们在这俗世中有什么身份,谁惹我我就捏死谁!
见那白衣少女抬出了“神仙”身份,在场之人面面相觑,也没人轻易开口说话,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一开口肯定就会得罪人,不是得罪韩老丞相就是得罪孙玉其,而且一不小心还会惹得神仙动怒,满口黄牙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
“皇上驾到!公主千岁驾到!”随着一个尖利却略带阴柔的声音,荒落伞盖晃动,皇上到了。
满朝文武跪迎大驾,连那个金大用都勉强爬起来接驾,城墙上只剩了韩秋和他座下四女站着,韩秋只是冲皇上微微拱了拱手,算是见礼。皇上自然也不会真去挑韩秋的礼,他早已从周供奉哪里得知了韩秋的身份,若要一个能飞天遁地的神仙人物向自己行礼,他也知道不那么现实。
随意地挥了挥手,让跪倒的一片文武官员起来,文武百官两旁一散,就闪出了中间跪地不起的金大用,显得格外刺眼。这位大楚君王一愣,问道:“金爱卿,你这是何意啊?”
金大用闻言之后,全身哆嗦,一抽一抽的,看那样子是在哭,而且抽噎之声越来越大,旁边的人都听了个清楚,皇上耳朵也不聋,自然也听到了,只得说道:“金爱卿,有话便说,你也是朝廷一品大员,当着朝廷百官,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呜呜呜……求皇上给微臣做主啊!”金大用终于哭出了声来,一边哭,一边把头抬了起来,满脸的血污,眼泪鼻涕掺和着一起流,再加上他那张胖而扭曲的脸面,因为没了牙而凹陷的嘴唇,顿时把个大楚君王吓得倒抽一口凉气,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堂堂的当朝一品大员,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看这意思,是被人给打了?
“金,金爱卿,你这是怎么了?”皇上也懵了,有些狐疑地看着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文武官员,当朝一品大员、户部尚书金大用在文武百官面前被打成了猪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嘛!就算是皇上要打人,拖出去廷杖的时候,那也是冲着屁股落板子,哪有打脸的?
金大用扭过头去,在人群里找韩秋。韩秋又没有故意躲藏,大模大样地站在原处,身后四位护法侍女侍立,周围的人离他们都多多少少地有一段距离,生怕不小心惹了这个不讲理的。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儿这家伙都敢纵容侍女打人,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因此这韩秋看上去也格外的醒目,金大用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皇,皇上,韩秋口出狂言,侮辱朝廷命官,微臣劝说了几句,他就纵容侍女行凶,将微臣打成了这般样子,求皇上给微臣做主!”金大用嘴唇有些漏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得很是辛苦,好不容易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完,又低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皇上抬头看向了韩秋:“藏云,方才金尚书所言可是属实?”
第103章:满口黄牙(完)
第104章:革去职务
韩秋淡淡一笑,冲他抱了抱拳:“回皇上,方才金尚书所言,基本属实!”
“那你为何要将他打成这副样子,可是因为你弟弟韩兵和金泉之间的约战?”
“非也!”韩秋好整以暇地说道:“草民,或者说是草民这一类人,一般来说不会轻易向人寻衅,但若是有人敢找茬儿,那也不能轻易放过,否则这颜面往哪里放?”
皇上一愣,似乎没明白过这句话的意思,旁边的周供奉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上,韩秋的意思是,修行中人一般不会轻易对普通人出手,这是修行界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但若是俗世中人启衅在先,修士却没有了这一层顾虑。修行中人都有自己的骄傲,他们的骄傲让他们不能对下边的凡夫俗子出手,但也不允许凡夫俗子损了修士颜面。您想,修士都是飞天遁地的神仙人物,是有神通的大能之士,在修士眼中,俗世之人皆为蝼蚁,根本就放不到眼中,岂能让蝼蚁一般的世俗之人伤了颜面?金尚书只是挨了一记耳光,丢了满口黄牙,实在算是轻的了。他惹的是韩秋,若是惹了我,早已连命都丢了,哪还有这等机会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在皇上面前哭哭啼啼?”
点了点头,皇上心里有些黯然,纵然他身为一国之君,在那些修士眼中,也同样是蝼蚁罢了,无非是一窝蝼蚁的头头儿,说到底,还是蝼蚁……
“金爱卿,事情朕已经知道了,既然你身上有伤,就不易过度操劳,回去好好养伤去吧,朕就准你一个长假。不过你走以后,这户部尚书一职却不能空着,张恒……”
百官人群之中,方才替韩秋说话的那名官员一愣,怎么又有自己的事儿了?赶忙向前走了几步,躬身行礼道:“臣在!”
“自今日起,革去你礼部侍郎一职……”
张恒脑袋嗡的一声,身子一晃,差点没摔倒,谁知皇上第二句接着又道:“改任户部尚书!”
张恒傻了,但皇上那话也没说完,“张爱卿啊,金爱卿主持户部期间,户部打理的井井有条,堪称臣子楷模。你接任以后,要多费些心思,可不能被金爱卿比下去了,否则百官可是要笑话朕识人不明啊,哈哈哈……”
“咕咚!”旁边跪地不起,等待皇上为他做主的金大用两眼一黑,直接晕死了过去,张恒却是满脸的茫然,还没从方才的巨大冲击中缓过神来,皇上笑道:“怎么,张爱卿,莫非不愿意接任户部尚书?”
“微臣谢皇上恩典!”张恒反应过来,忙躬身谢恩,一旁的右丞相孙玉其脸色有些阴沉,深深地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的韩秋,心道不管什么事儿,只要这个韩秋掺和了,那就不能以常理推论了,前几日弄了一个公主当场认亲,今日又被人一巴掌打飞了一个户部尚书,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文武百官也看得有些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张恒这个户部尚书是怎么上去的,按说户部尚书金大用挨了打,是此番的苦主才对,不管皇上如何的偏爱韩秋,也应该做个样子,就算是不轻不重的训斥两句也算给了金大用交代了,谁知却突然以金大用有伤在身不宜过度操劳为借口,将金大用当场给撸了。这下倒好,下边的金泉和韩兵正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城墙上却上演了这么一处好戏,不知道那个金泉比试完毕回家,知道老爷子被免了户部尚书一职,会是个什么反应,估计老少三口会抱头痛哭吧。
不知多少人用一种妒忌兼羡慕的眼光看着张恒,这一出城墙上的闹剧,闹到最后,张恒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却是众人始料未及的。但是张恒是左丞相韩陌齐的人,这个文武百官可是都知道的,在朝中,韩陌齐一脉原本就比孙玉其一脉势力大不少,这一下子,又多了一个户部尚书,很多人脸上不动声色,肚子里却开始动开了小心思,甚至考虑到了以后的站队问题,就连紧跟孙玉其的那些官员,心中都开始动摇了起来。
一通如雷的战鼓响动,众人的视线转移到了下方的校场上,皇上同周供奉,面罩白纱的东川公主,还有两位丞相依次入座,接着便是六部大员入座,张恒还有点如在梦里的感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去挨着两位丞相坐下,韩陌齐却笑道:“张大人,你还不坐下,难道是不想让后边的人坐了?”
张恒一回头,果然后边不少人都眼巴巴地等着六部尚书落座呢,六部尚书不坐,他们也不敢坐,这都站了半天了,腿都有些麻了,谁不想有个凳子坐坐?这才讪笑一声,挨着韩陌齐坐了。
而韩秋却没有坐下的打算,负手立在墙垛之后,面色平静地看着校场中对峙的两人,他那四位护法侍女则站在韩秋身后,目不斜视,将周围的大楚官员尽皆无视了。
战鼓三响,韩兵拍马上前,一手拎着大戟,冲对面的金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