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咋了,不服?”大灰又看他不爽。
“不敢不敢。”
牙木干笑两声心里咒骂该死的蠢驴,回头朝十三郎说道:“可是吞得多了,她就会迷失神智,彻底变成凶灵恶鬼,我说的没错吧?”
十三郎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忧虑。这事情他自己最清楚,当初为了唤醒哑姑,十三郎不知承受了多少反噬;如今虽然成功,但每当哑姑大量进食后,都会变得浑浑噩噩,需要很长时间才能适应。不用牙木说他也明白,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终究是祸患。
牙木说道:“如果她成了您的魂侍,一切完全不同。”
“彼此分担吗?”十三郎试探着问道。
“不仅如此。”
牙木神色变得严肃,认真说道:“所谓灵魂相融,魂侍可以从魂主那里得到的,主要便是精神之力。神智错乱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心智与精神不够强大,不能压制消化怨气所带来的后果。以少爷您的条件,天生最适合做魂侍……咳咳,魂主!”
十三郎看着他,有些将信将疑。
牙木生怕他不相信,着急补充道:“其实我曾经有过魂侍,后来因为吃不消,不得不把它给废了。这不,到现在有些时候,我还觉得脑力不太够用,容易走神……”
这话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大灰在一旁郑重点头,认真说道:“看出来了,你小子有些十三点,缺心眼,半吊子。”
回头看到十三郎不善的目光,大灰猛一激灵,才知道自己犯了忌讳,赶紧说道:“不是说您啊少爷……”
“怎么了?”牙木看出些什么,好奇追问。
“别打岔!赶紧往下说!”大灰厉声呵斥。
牙木好生失望,无奈说道:“反之魂侍因为不断吞噬妖魂,魂体会变得越来越强大;通过融合反哺魂主,好处那个多多啊!”
灵魂强大会带来诸般好处,这一点根本不用牙木解释,是个人都能明白。十三郎点点头又摇摇头,踌躇难决。
看到十三郎陷入沉思,牙木不敢再多说什么,心里默默祈祷他千万要答应,自己才能摆脱那个可怕的结局。
周围一时有些沉寂,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说点什么好。正在这个时候,忽听一道干涩冷厉又不失温暖的声音响起,将众人从沉默中惊醒。
“十三爷,哑姑愿意化身魂侍。”
十三郎霍然而起,脸上带着狂喜的表情,眼泪夺眶而出。
周围一地眼球!
……
“多少天了!哑姑有多少天没有开口说话了?”
十三郎身体颤抖,伸出手,又不知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就这样虚抬在空中,仿佛一具木偶。
自从哑姑变成怨灵,除了那种鬼哭狼嚎般的利啸,再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一度十三郎认为,这是怨灵本身具有的特性,哑姑已经失去说话的能力。
落灵城之变,十三郎最最难以接受的,还是哑姑与阿牛的结局。与他们俩相比,塔山夫妇虽然更加亲近,然而即便没有十三郎这码事,恐怕依然会与宗鸣发生冲突。按照他对塔山的了解,两者迟早火拼一场。
换句话说,塔山夫妇的结果是注定的,唯有哑姑与阿牛,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十三郎的失误所致。阿牛死了也就是死了,十三郎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永远护得他们安全,可是哑姑的惨遇以及现在的情形,每每让十三郎无法冷静,仿佛揪心一般。
怨灵其实也是鬼,哑姑变成怨灵,就失去了轮回转世的资格。十三郎自己不信轮回,可落在身边人身上,他由衷希望轮回真实存在。每当看到哑姑那冰冷包含着极致怨毒的目光,十三郎总觉得有根针在心头乱戳,愧疚不安如同浪涛一样,几乎无法承受。
如今突然听到哑姑开口,虽然这并不能改变其实质,十三郎依然激动到无法自抑,宛如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懵懂不已。
“哑姑你……”
失去一贯的从容冷静,十三郎仿佛无措少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想做点表示,又不知能做什么,呆呆愣愣,如同一根木桩。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眼前一片模糊;朦胧中,哑姑的身影缓缓靠近,以双手捧起他的手,将面孔贴上去,屈膝跪倒。
她的身影从十三郎手掌穿过,没有一丝感觉。
十三郎茫然握拳,想要抓住些什么,却抓了个空;眼中闪过一丝悲悯,还有疲惫与无奈。
“怨灵……”
哑姑拜下身子,冷漠的声音似有一丝激荡,认真说道:“哑姑还是哑姑,哑姑永远跟着十三爷。”
“我知道,十三爷知道。”
十三郎用力吸入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两截被剪断的红辫子,放在哑姑头顶,极为专注地看了看,说道:“哑姑还是哑姑,这样很好,很好……”
“哇哇,好感动!”天心蛤蟆心里说。
“真的?假的吧?好像是真的。”神驴心里说。
“虚情假意,收买人心!鬼才信啊!”牙木心里说。转过头一想,他恍然大悟,由衷感叹道。
“不对,收买的是鬼心,鬼当然相信。”
第156章路遥遥,心慢慢,宁愿不达!
少了几百只成熟体飞蚁,多出一名怨奴,几番训问好生准备,十三郎收拾妥当,继续上路。
魔魂圣子兴高采烈而来,落魄颓丧而不得归,心里着实有些愤懑;然而迫于淫威,他不得不老老实实跟着大灰身边,充当陪走陪聊兼打手的三陪角色,不是魂侍甚似魂侍,可算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好生清爽。
必须说,牙木实力颇为强悍,一路清扫零星魔蚊,十三郎基本不用上手;即便遇到蓝级蚊群,也仅需稍加辅助便可解决。考虑到这还是他的大部分家产被没收且身有伤患几乎降阶的情形,十三郎心里连称侥幸。他觉得两人如果实打实战一场,自己多半还是能赢,但是付出的代价绝非一点法力加几只飞蚁,势必要大伤元气。
有实力就有地位,这是自然界颠簸不破的真理。目睹其表现后,十三郎对牙木很客气,客气得让他心头发凉,一个劲儿谦虚谨慎逢迎拍马,觉悟相当之高。
“贱骨头!”大灰愤愤骂着。
“蠢驴!”牙木心头愤愤,面色却纹丝不变;心想老子落在一个灵域奸细手里,难道还装什么三贞九烈?真是不知所谓。
……
走了两天,天狼族所在的传送位置——天戈峰遥遥在望,牙木才从十三郎嘴里得知,此番他受人之托是为英雄救美而来,不觉好生疑惑。
“那个……少爷怎么不担心?”
“担心?”十三郎反问道。
牙木好意说道:“担心麦少……麦兄的安危呀?”
“扑哧!”神驴娇羞一笑,眼神说不出的轻蔑嘲讽。
“……恶心!”牙木被它吓得直哆嗦,心想蠢驴还有这一招,堪称绝杀利器。
神驴大怒说道:“滚!本神秀外慧中,凡夫俗子岂能了解。”
踱着小方步,大灰姿态优雅依然自得,玉面郎君之风采尽显,竟比背后少年还要潇洒几分。牙木面色惨白闪过身去,目光兼有惨淡哀怨愤怒轻蔑,纵有生花妙笔也绝难描绘,心里不住感叹道。
“人生啊人生,真他吗是个奇妙的玩意儿!”
有谁能够想到,堂堂一族圣子,竟会落到被一头驴耻笑而不敢还口的地步;最最奇妙的是,牙木明明应该痛苦怨毒饱含复仇执念才对;然而与十三郎同行数日,牙木渐渐发觉,自己对这种日子竟然颇为适应,内心也相当平和。潜意识里,他竟然生出“这样走着也不错”的念头。
公平的说,十三郎对他也不错;起码治伤很大方,没有半点克扣刁难;另外在面对魔蚊的时候,十三郎总是充当掩护防备的角色,把他照顾得妥妥帖帖,没有半点后顾之忧。身边有如此强悍的炼体士保驾,牙木很快体会到好处,心里不觉有些后悔,以往不该偏执于魂道,应当培养几名心腹专事体修才对。
“难道我真是贱骨头!”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恐惧,心里有些发慌。转念一想,牙木突然寻回幼年时的记忆,顿时恍然大悟,好生感慨。
牙木本性淳朴,后遭遇突变苦修魂道,虽有所成,然而成天和鬼魂妖怪打交道,要说心性不受影响,十个人有九个半不信,还有半个是智障。每每看到别人畏惧远避的目光,牙木未尝没有失落后悔之心,然而路走到他这一步,哪里还有转身重来的机会;无奈唯有将嗟叹深埋,告诉自己一心求道,不要怀有歧思杂想。
与十三郎相处的人,基本上都会有这种感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不应偏嫉怨怒乃至仇恨全世界;没有谁亏欠着谁,也没有谁对不起谁,只要高高兴兴一路走下去,人生相当美好。
往好了说这叫乐观,往坏了说,他其实就是无为与自我麻痹。然而甭管怎么样,这样的感觉很舒服。牙木很快体验到那种心平气和的感受,还曾就此专门向十三郎讨教,结果得到一个让他苦思不解的答案。
“阿Q精神。”
“阿……什么来着?”牙木再次追问,十三郎却不再说下去,轻轻笑了笑当做回复,令他好生迷茫。
“一位智者,懂吗!”大灰鄙视说道。
“呃……”牙木若有所思,好生敬畏。
“肯定是山君门下的某位大拿……或许是山君本人也说不定。”牙木暗暗想道。
正琢磨事儿,忽听十三郎说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少飞如果连林一彪都搞不定,也枉我称之为兄了。”
十三郎的语气很平淡,面色也很平静,平平常常好似讲述一个简单的事实;听在牙木耳中却不亚于一记炸雷,隆隆作响。
到这个时候,牙木如果还认为十三郎是个不知所谓的狂妄小子的话,未免太过愚蠢。他已经将所有知道的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十三郎还能说这样的话,信心从何而来?
人家不肯明说,牙木内心惴惴正想该不该问如何问,大灰突然骄傲开口。
“一千八百三十七!师弟一手打造!”
“呃……嗯?”牙木一愣神,心想蠢驴莫不是抽风了,念叨什么呢这是。
“之前你尝过味道的战魂矛,总共一千八百三十七把。”
神驴泄了底,还顺带替自己吹嘘太捧,十三郎也不好责怪他,淡淡地声音说道:“这是我离开时的数据。”
“咣当!”牙木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
有了这次经历,牙木态度更加恭顺。
魔蚊异变,各大圣子的想法大致都相同,不会再如以前那样四处分兵,而是集中力量推进式扫荡。按照常理,角蚩与燃灵都会朝中部进发,彼此相遇应该在一两个月之后;假如到那时林一彪还不知底细的话,后果……
“全族覆灭!”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冰冷的字眼,牙木打了个寒颤,看十三郎的目光隐有敬畏。
十三郎留意到他的眼神,说道:“这么担心干吗?你不是说只负责把我搞定,不参与林一彪之事吗?”
“恶心人吗这不是!”
牙木心头悻悻兼有惶恐,连忙说道:“少爷误会了,我是担心勾奁老儿再去蛊惑;如今我一去不归,族人难免担忧,如果这时候他用什么阴招……”
十三郎摇摇头,淡然说道:“不会的,照你说的情形看,我觉得勾奁的计划不是如之前我们猜想的那样。他的主要目的可能放在古迹上,并不是一定要谋害少飞。”
关于古迹,实际上是梦离起源的另外一种说法;有人说这里并非魔蚊老巢,而是上古仙人的洞府所化,里面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宝物与机缘,假如是有缘之人,甚至能得到完整的仙人传承。
数千年前,这种说法比魔蚊传说更占主流;进入梦离之地的人,不少都是冲着机缘。然而上万年过去,从来没人能够证实这件事;包括魔王宫在内,也没有对梦离之地采取过什么封锁探查之类的措施。时间一长,人们的注意力被魔蚊威胁所吸引,什么仙府仙缘,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牙木与林一彪都受到勾奁之邀,并许下种种承诺;只不过,牙木的主要兴趣是极怨之灵和十三郎,关于古迹,他倒没有太在意。按照他的理解,吃到嘴里的才是真肉,其它的东西再怎么好,且先观望。
“呃……这是什么道理?”
“很简单,掩人耳目。”
十三郎坦然说道:“假如古迹传闻真像你说的那么神奇,这件事情对勾奁的意义就远远超过族长之位。其实我一直有疑虑,勾奁与少飞争夺族长,怎么看都有些荒谬。不管怎么说,少飞受大长老器重是不争的事实,修为前景都远非勾奁所能比;即便他在族内结交一批长老跟随,也很难服众。”
既然说出了口,十三郎不打算再隐瞒下去,认真说道:“试想一下,就算他杀死少飞,也当上了族长之位,可这样的把柄落在几大外族手里,怎么能过得安枕。而且族长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事务繁杂操劳甚重,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根本得不偿失。”
“这也未必吧!勾奁修为迟迟无法突破,转而热衷权势,未尝就说不通。”
牙木有不同意见,说道:“两百年前勾奁参加秋猎,本应很快接任族长。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的修为始终停滞不前,再后来麦少飞崭露头角,勾奁渐渐销声匿迹;要说他对麦兄没有恨意,我实难相信。”
“小人心志!和你一样。”神驴时刻不忘打击牙木,冷冷嘲讽道。
“原因正在于此。”
十三郎阻止大灰,说道:“勾奁之变,就是从秋猎开始。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找到了自认为可靠的线索,早就放弃了族长之位的争夺,改为专心筹谋古迹之行。”
“这件事情太大,如果不小心传出去,勾奁哪有资格参与。所以他一面积极准备,一面故意放出与少飞争族长的姿态,只有这样,他进入梦离之地才‘名正言顺’,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那他为什么要找外人?”
牙木疑惑说道:“好吧,他说开启古迹之门需要借助多人之力,但是那老儿经营多年,怎会连这点力量都没有?”
听到这里,连大灰都竖起耳朵,他其实如牙木一样带着满肚子疑惑,但为了冒充睿智,故意不说出来。
十三郎微微一笑说道:“还是那句话,梦离之地不是谁想进谁进,勾奁的后路肯定早有安排,但是入关这一项,必须小心再小心,无论如何都不能引起怀疑。”
“魔使也不是吃白饭的,假如勾奁带着五六个人进入梦离,说是为了对付少飞一人,你能信?”
牙木摇头恍然,随即说道:“那他找我们……”
“勾奁再厉害,也不能一人杀死几万人,最好让大家自相残杀,死死光最好。”
十三郎叹息说道:“至于你们几个,勾奁肯定有足够把握让你们都死在里面,就无需再担心什么。假如真有什么传承,他无论是离开远走,还是干脆躲在里面苦修,都是可以选择的。”
牙木冷笑说道:“这老儿的心倒不小,就凭他,也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十三郎没有再说什么,远望的目光有一抹暗色。
牙木心里咒骂一阵,望着十三郎担忧的样子,耐不住说道:“……少爷,难道你不想去看看……”
“不想。”十三郎知道他所指,断然说道。
“……那你还担心什么?”牙木心想既然事情和你根本不沾边,又何必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摸样。
十三郎面色凝重,说道:“我担心,之前你们对勾奁的了解都是错的!能够隐忍数百年的人物,怎么可能如此轻率。”
牙木霍然而惊,想到某种可能,心头冰冷。
“师弟所言极是。”一片凝肃中,神驴严肃说道:“为兄亦如此认为。”
“蠢货!”牙木再也忍耐不住,痛骂道。
……
关于古迹的话题,轻轻提了一次就再没谈起;牙木不敢多问,然而心有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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