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不真,有人捧场,齐家少主话未落音,十三郎回头看程血衣,理直气壮说道:“到你了。”
年轻人做事不牢靠,太急躁,太急躁啊!四老板心里直骂,暗想好歹咱们再出来个人,比如老夫来配合的话,保证让他看不出破绽。
程血衣的表现再度出乎大家意料,仅稍做犹豫便开口,破指圈符,起誓成约。
“以菲雨之名为誓,本座如先违背约定,千秋万载,百世轮回,与之再无重逢之期。”
言罢,程血衣屈身,盘坐,目光清明四望周围,潇洒挥袖。
“开始吧。”
“……”
这就算完了?
这也能算数?
周围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连最痛恨血衣的黄花姑娘都有些不自然,心里想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故意落大方。相比之下,四老板想法完全不同,心里觉得程血衣纯粹为了和齐傲天斗气较劲儿,心意肯定不诚。
该不该让他重发誓言?四老板没了主意,偷偷去拽十三郎。
“愿望变个样子当誓约用,你啊你,小聪明不少。”
十三郎没理四老板,收好龙角龙石坐到程血衣对面,感慨万千。
“性强心拧,还真是。”
第1353章灵媒有难,天外来
“通灵之躯,又称天生灵媒,意思是能够连通宇宙各个角落、各种生灵乃至神鬼妖魔……一切。”
再度相谈,话题从之前断开的地方继续,主讲仍为齐傲天,旁边四老板见多识广,时而进行补充。
“这里的连通,指的是意志相接,不是眼睛或者灵识能够看到的桥。”
琢磨了一下,齐傲天说道:“修士之中有一门旁类,专修召唤引来各个位面的大能助战,还有各种图腾祭拜,与此有些相似。”
召唤?十三郎想到身体内那位阿古王,至今还不知道其真正底细,或许还有目的。
“不一样。”旁边四老板大摇其头,说道:“图腾之术也好,召唤也罢,归根结底在于交换,都需要送上足够祭品。我觉得这些应该算是信术分支,比如在场各位,将来有所成就去往异界,本界信徒祭拜仍有信力,通过某种法子引导,便能降临意志、或者投影什么的。”
生意人本质难变,什么事都能用生意经解释。这有好处,起码听着浅显易懂,十三郎更习惯这种说辞,追问道:“灵媒呢?”
四老板严肃说道:“灵媒了不得,区别在主动与被动!”
召唤与信仰,归根结底是请求,灵媒之道完全不同,能够根据本人心意做选择。打个比方,灵媒通过某些方法“联系”上某些界面大能,能够辨识其长短、强弱甚至大概意图,再根据自己的需要做出筛选,最后实现请神上身,帮助自己实现某种目的。
听到这里十三郎动容,好奇问道:“那些神鬼妖魔都喜欢灵媒,甘愿为其所用?”
“关键就在这里。”齐傲天接过话头说道:“凡大能者必有大需求,这些需求通常很难实现,在其界内找不出多少线索,甚至有可能实现不了。而要实现穿梭大界,除非自身实力真的强到无视界律,否则就必须一个引子。”
四老板接着说道:“据我所知道,要实现这个目的,图腾、召唤类都不行,非得灵媒才能帮其做引,再经诸多手段引导,才能渡来真身。”
齐傲天随之说道:“就是如此。”
听到这里十三郎大概有所领悟,忍不住撇撇嘴说道:“穿梭界面都要人帮忙,那些妖魔鬼怪水平很一般。”
轻视态度表露无疑,周围人等面面相觑,有心耻笑,想到这位爷常与真灵打交道,又都闭了嘴。
偏偏十三郎生出兴致,追问道:“灵媒这么厉害,请来的神与真灵相比如何,谁的拳头更大?”
这叫什么事儿啊!敢情真灵都是大白菜,可随意由这些劫境未破的小修摆出来比划。
齐傲天可算半个当事者,无奈苦笑说道:“之前所讲只是大概,灵媒虽强也不是随意拿来说叨;通灵之术更不能随便使用,动辄有可能失去自我;再有吃术强弱有别,与其自身修为、所修灵术、还有感悟都有关联。”
十三郎略略点头,说道:“能理解。我的意思是,强到什么程度能够感应到灵媒气意,比如真灵、六大宗族老祖什么的,做不做得到。”
“六宗老祖无此能力,但也不是必须真灵之上。”
突兀声音,程血衣此刻开口,毫不客气拦住十三郎,直视齐傲天的眼睛说道:“你是不是要说,当年我遇到的菲雨,实际上是其施术引来界外之魂!”
血衣杀者说话与其做事风格一样,直来直去半点转圜都没有。随着这句话,气氛随之一下子紧张起来,周围安静到让人窒息。
沉寂中齐傲天默默点头,表情诚恳说道:“对。但……不能断定对方是界外还是界内。”
界外还是界内,这个问题并不重要,程血衣面孔微微抽搐,又问道:“她……为何找上我?”
齐傲天坦然回答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程血衣神情陡然转厉。
“我不知道,菲雨也不知道。”齐傲天坚定回复。
“不可能!为什么!”程血衣的怒火瞬间引爆,脸如衣服一样红,目似鬼火。
齐傲天平静说道:“因为那时候主持身体的不是菲雨,至于那个引来的魂,灭族之战中已经死了,教导菲雨灵术的灵机也死了。”
长久沉默。
该死的都死了,想问没地方问,现在的舒菲雨是本人,只是本人,仅仅是本人……
粗重呼吸,程血衣失落而绝望,感觉一下子没了生气,只剩行尸走肉;旁观者大眼瞪小眼,同样不知如何是好。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齐傲天用假话欺骗程睿半点好处都没有,非智者所为。
也就是说……
沉默中程睿目光微闪,说道:“能否再施其术……”
“想都别想。”话未落音,齐傲天断然拒绝,说道:“星空浩渺,万千神魔,先不说连通一人的可能有多大的,纵然做的到,我也不可能答应。”
这种态度容易理解,上次施术,舒菲雨险险丧失人格,再来一次,除非日起西方。
武力相胁?
血衣杀者眼露凶光,对面十三郎忽然举手,伸到其眼前晃呀晃的,像在撩拔做戏的猴子。
“作甚!”程血衣厉声责问。
“看你有没有傻。”
“你……”
“你什么你,你想干什么?”
毫不掩饰内心讥讽,十三郎说道:“就你这样子,找人家想干吗,为奴为仆?还是想求亲?”
粗一听觉得好笑,仔细想,声声如雷字字如刀,血衣杀者瞠目结舌。
“我……”
“我什么我呵!别在纠结了,好好过你的日子吧。”嘴里说着,十三郎做出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举动,顺手拍了拍程血衣的头,再指指自己脑门。
“不是我说你,挺聪明个人,就是这儿有问题。”
“……”
周围人集体陷入呆滞,程血衣毫无所觉,痴痴呆呆恍惚半响,迷迷糊糊转过头去,问齐傲天:“她叫什么名字?”
齐傲天微微皱眉,不自觉把目光转向十三郎。
“看我干吗?”十三郎一头雾水。
“呃,先生觉得……”齐傲天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心里想这事儿到底该不该说,怎么就想到要问他。
“说啊!”程睿一声怒吼。
“说啊,给人留点念想。”好不容易稳住局面,眼看因为一点破事儿再起波澜,十三郎跟着程睿一块儿急。
“哦哦哦,叫不死。”醒悟过来的齐傲天连忙答应,呼吸忽为之一顿。
“不死?这算什么名字?”血衣杀者迷迷瞪瞪,对面十三郎激灵灵打个冷颤,翻身跃起,一把掐住齐傲天的脖颈。
“你说她叫什么?”
“不……不不不死……你干吗!”
“不死?后面没有了?”
“当然没有了,你……你你你给我松开!”感觉脖子快要断掉,齐傲天就近示意四老板帮忙。
“先生小心,先生没事吧,先生,十三先生?”四老板多机灵,身形微晃退至三百尺以外,凝神戒备着。
“爹爹?”小不点自虚空闪现,偎在父亲身边连声呼唤。
“呃……”
十三郎终于醒过来,松开手,四方望,怅然若失。
“后面没有了?没有了……”
……
庄园内,竹林中,舒菲雨静静停靠在一颗青竹上,食指蘸露,久久不能按下。
春秋几次轮回,对这片竹林来说宛如一瞬,对这颗枚阵核心的主竹而言,鳞栉见不到丝毫增长,但在舒菲雨的感受中,却好像过了半辈子。
人之一生,常以幼、少、青、中、老划分时段。幼年懵懂,少年莽撞,皆属不通事理;青年昂扬,中年沉稳,人之精华、成就决定于此;至老年,夕阳垂挂无可挽回,无论凡间子孙绕膝投怀,还是修家安排传承,所为不过一丝念想。
为人者,区别与兽类处便在于此,在于那一丝永远都扯不断的主动念想。对拥有强大能力的修士而言,判断各类天生之物有否开智的标准同在此处,看其有没有将本能转化为思索。
舒菲雨正在思索,极认真,极努力,神色极其疲惫。
数日来,林内女子枚卜不断,整片竹林因此萎靡,人也好似狂风骤雨中花蕾不断摧残,几已支撑不住;奈何心中疑惑难消,她只好一次又一次压榨体内残余不多的精神,不断试图寻找那一点灵犀。
适才轻雨弥漫,包含湿意的雾气侵润额头,就好像数日不眠的人忽然被冷风一吹,灵台得以拥有皮刻清明,舒菲雨匆忙再施法度,眼看有期,这最后一指却无论如何都按不下去。
竹园清幽加上四周无风,林中女子倚靠无助的样子许久不变,时空仿佛被定格。指肚那一点清露越积越重,舒菲雨的脸色也越来越白,紧咬着的唇舌仿佛被胶粘住,隐泛出丝丝腥甜。
时间不多了。
身心俱疲、不得不借助竹阵力量才能稳固身形的舒菲雨感觉到,这将是她唯一的机会,一旦那颗凝聚最后精神的露珠跌落,好不容易捕捉到的灵犀便会跌碎成千百份,再无从寻觅。
耳畔时有滴答声落,视野可见银丝倒悬,一丝一毫都不偏斜;往日里,这种筛雨纷纷网的景象总能让人心神剔透,如今却成了逼人变动的音符,惹来阵阵焦灼。
“这又是何苦。”
艰难时刻,林外传来轻柔宽慰,一名略显瘦弱的青年徐步行来,望着林内那个苦苦支撑、挣扎的女子,脸上流露出几分怜惜。
“纵有通灵之躯,也经不起这样无休止的折磨;师妹想知道什么问我便能知晓,何苦折磨自己。”
第1354章艰难跋涉,阶前一步
齐守仁,齐家未来族长的两位主要争夺者之一,与血衣等人同时代天骄,代表着六大宗族的未来。
按照常人心目中的领袖标准,齐守仁明显逊色于齐傲天。他的身材不够高大,脸色过白透着几分病态,脊背还稍稍有点驼;最突出的是那双眼睛,好似孟着一层灰蒙蒙的雾,缺少生气,给人以死寂冰冷的感觉。
值得一提的是,六族之中,齐家历来有注重仪表的习惯,说好听点叫爱排场,不客气讲就是虚荣。齐守仁的样子不说有碍观瞻,起码让人难有好感,第一印象便失了分。
他的出身也有问题,其祖上实为旁支血脉,后因某代亲祖被直系收养,又经几代繁衍、且个个表现出众,才勉强得到竞争大位的资格。
除此外,齐守仁的修行之路也与齐傲天不同,或者可以说,与齐家正统不太相符。这种情形放在散修、或一些小门小户内,很可能得到修家赞誉,道其独辟蹊径,但在齐姓这样的大家,有无数正统功法可选、且有无数先贤大能为例的情况下,齐守仁的行为分明就是叛逆。
有此三条,齐守仁夺位之难可想而知;说句公道话,他的确比齐傲天付出更多努力,承受了更大压力,当然也用了更多手段,最终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好在事情即将有结果,多年煎熬正果有期,齐守仁心情不错。
当前当变,仅剩下一件事不够稳妥。
……
不见林内女子回应,齐守仁随手翻出一枚玉简,说道:“师妹想知道的事情,都记在这里。”
半响无声,舒菲雨知道齐守仁来,但她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指腹,别说不愿回应,便是想说话,恐也没那个余力维持。身在林外,齐守仁隔着稀稀疏疏的竹叶望着,慢慢明白了什么。
“师妹无暇,为兄念给你听,显给你看。”
言罢,他朝玉简内灌输法力,很快显露出几幅画面,伴有愤怒的声音解读。
第一幅图,成千上万大地之獭聚集成球,似簇拥般滚滚向前,隐约可以看到,它们似在维护着什么。身后,持锤壮汉没了下巴,神情凄惶而无助;浪浪仙子葬灭五具分身,悠闲老者中指断折,此刻正一脸担忧对远方大喊,尝试将某人唤醒。
“齐傲天,吸纳狂灵之气反古修行,致其神魂大变,骤袭四族,所为与兽修无异。我等不备,四族皆有人遭害,无奈追踪以求其因。”
第二幅图,兽潮汹涌,战事激烈,苏四施展袖里乾坤罩住浪浪分身与程家亲卫,两人拼命挣扎脱困而出,齐傲天再度暴起,如野兽将两人撕成稀烂。另一旁,悠闲老者神通大展,拼命想要维护传送阵不散,因此被背斧壮汉、邵家成等群修围攻,其中那名在虚空内钻进钻出的白衣青年格外凶狠,最后一腿将老人肉身生生抽跨,传送也因此被毁。
“苏四、邵林、下界萧十三郎等人相互勾结,与齐傲天一道设置恶局,我等再遇截杀。”
第三幅图,龙角成盾,白衣青年高声喊喝,远方血锥闻声而来,一举将持锤壮汉击杀;苏四等人随即脱逃,脚下各自均踩有星盘,期间,白衣青年不时开口,远方似有呼应传来,身后四族残修彷徨,不知如何是好。
解说声音越发愤怒,听着已经失控。
“血衣杀者伏击在侧,关键时刻突施杀手,我等不备再遭重创,仅能自保,再无余力清剿、或将其擒获。”
接下来第四副,浪浪、胖子、侍卫还有化身燕子的老者谨慎搜索,最终找到一座空荡荡的传送阵,阵前写着一排大字。
“六宗当灭,罗桑有使,星空斗转,狂灵再生。”
下面还有署名:程血衣。
展示到这里,后面已不是太重要,齐守仁默默等了一会儿仍不闻回应,挑起眉,神情略显不耐。
“师妹生具慧眼,不用为兄过多解释也能知道后来的事,为何还要如此固执。”
雨后竹林湿雾稍浓,距离又有些远,站在他的位置,没办法看到舒菲雨表情如何,只听啪的一声响。指尖落定,就像一颗珍珠摔碎在石板上,清脆、格外响亮。
林内女子长吁一口气,开口言道:“专程来给我看这些,为什么?”
声音还算平静,除了掩饰不住的疲惫,听不出什么特别意味;齐守仁精神微振,说道:“为兄的意思历来清楚,请师妹顺应天意。”
舒菲雨缓缓说道:“破绽百出,也能叫天意?”
齐守仁微微一笑,说道:“破绽百出但无一人说破,所以叫天意。”
这句话很有意思。
舒菲雨认真想了想,说道:“当初我劝说傲天不要修习狂灵之气,今日果成祸患;万兽维护视其为同类,落在别人眼里,当如奇宝。”
齐守仁接下去说道:“既然是奇宝,便不能为人,更不能继承宗族大位。”
舒菲雨说道:“这就是你的天意?”
齐守仁说道:“师妹以为如何?”
舒菲雨微讽说道:“原来天意就是利益。”
齐守仁洒然说道:“这样表述过于直白……也算不得错。”
舒菲雨轻轻一叹,说道:“仁兄既觉得把握到了天意真相,又何必找我?”
齐守仁回答道:“为兄怎敢妄度天道,但若大家都这么想,事情就定了。至于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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