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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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仙- 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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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脑门子的疑惑,十三郎从震惊到凛惧,由惊疑到麻木,最后干脆不去想什么前因后果,极其潇洒地摊摊手耸耸肩,彻底装起哑巴。

他心想爱谁谁爱咋咋地,小爷不搭理你们。总不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几大尊者教习图谋不轨,做那绑票勒索之事吧。

这时候,胖尊者忽然说了一句话,令十三郎勃然色变,再无法保持默然。

“你在落灵城的时候,可曾见过……认识紫依?”

……

“你认识紫依,呃不,你认识老师……还是不对,老师真的叫紫依?”

四年多了,十三郎不知多少次回想,假如自己幼年时没有遇到那个紫色身影,他恐怕难以接触到修真奥秘,甚至很可能在山野里夭折;假如没有落灵城的惊鸿一瞥,他也不会在聚贤楼苦役三年,更不会有后来的师徒情谊。

当然,也就不会有那次灵机乍现,不会有一个穿着紫色衣衫行走世间的“少侠”,且有了十三爷的雅号。

深山雪海,六七岁的少年挣扎求生,再一次与落单的夜狼搏斗中,少年错估了自己的实力,行将成为妖兽之粮。

那是他独自面对的第一个冬季,很可能是最后一个。

一抹紫色自天而降,夜郎眼里的得意与凶狞尚未散去便被击杀,少年望着那条渐渐走过来,为他抚平伤痛、留下丹药与生平第一把灵器,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紫色身影,沉默而坚定的想。

“我要记住她。”

他看不到紫影的脸,却记住了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温柔且蕴含着忧伤的眼,无论手里做什么,那双眼睛里都有挥之不去的幽怨,令一名本不知愁却知愁的少年心碎。

紫影并未给少年带去实质性改善,她只是治好了他的伤,留下几颗丹药与一把质地不凡的灵匕,因她看出少年的修为,只能驱动这个层次的法器。或许在她看来,这个少年并不能存活太久,不值得,也没有必要浪费灵物。

然而她还是做了,做了一些对她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事,余下的,全部交给老天,交到少年自己的手中。

她不知道,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一次的邂逅,那一次的有心活无心之举,给少年带去怎样的巨变,带去怎样的勇气与决绝。

还有希望!

利用灰烬中扒出的余物,利用自己平日与父母游戏耍闹时藏于各处的杂物,他已经独自一人支撑了将近一年,已经支撑了太久太久,已经快要支撑不住,马上就要倒下。

稚嫩幼子于深山中求活,最大的敌人不是妖兽,而是他自己,是那种足以让任何人发疯的黑暗与孤独。

自那一天起,少年意识到,这个世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准确的说,并非只有他和杀害其父母的仇人。

胸中阴霾虽无法尽去,却已投下一丝轻阳。

极细微的差别,带来的是翻天之变,是改变整个世界、世界因之改变的机缘。

或许是因为冬天的雪太白,那一抹紫色在雪地的映照下太过艳丽,太过耀眼,在少年心中留下的印象太深,自然而然的,当少年拥有自保的能力,逐渐从深山中走出进入真正的人类世界后,便有了“紫衣”进而演变为“紫依”的过程。

“衣是衣服,衣服怎么能做人名?用依吧,依靠依偎依托,都挺好。”

十三郎还曾无数次在心中感慨,不知道师傅到底是真的不记得自己,还是假装不知道,一直不愿以真容示人。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真的叫紫依!

更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事经多年后,竟然在这样一个决然想不到的场合,从一个决然想不到的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得知她的消息。

“老师现在在哪里?你怎么会认识老师?你到底是……”

十三郎死死盯住胖尊者的脸,全然忘记自己话中透出了多少可供人参照分析的素材,他等不及仔细分析,不愿费神权衡利弊,只想知道结果。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举在手中,颤抖的声音问道:“你可认识它?”

“离火令!”

三个人的脸上露出震撼,同时同声为之惊呼。

第297章亲!

“今天所谈的事情,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胖尊者亲自施为,在几人周围布置出一层灵膜,将嘈杂与喧嚣隔绝在外面。令人称奇且震撼的是,蛮尊罕见地没与他争执,甚至还不放心地叮嘱了严萌一声。

“丫头,切记不可外传。”

严萌显然是别吓着了,只会愣愣点头,眼里却闪耀着得意的光芒,为自己有幸“独”享机密而自豪。

矮汉似乎对尊者并不怎么在乎,颇有些愤意地朝蛮尊撇嘴,大概是责怪他不该允许严萌留下。向来霸道的蛮尊竟也不与之争执,反倒露出一丝歉意的笑。

这一幕如果落到他人眼中,必会口口传扬,成为千古美谈。

十三郎对此视而不见,眼睛只盯着胖尊者。

“你是……”

“我是火尊,本应是离火令的主人。”

胖尊者神情严正,脸上丝毫不见平日的圆滑,叹息说道:“就是因为少了它,我才不够正牌。”

他没有以本座或是尊者自称,仿佛含有什么意味。

“至于紫依,也就是你的老师,她本应坐在我的位置,也就是道院九尊之一:离火尊者!”

火尊感慨着说道:“别急着说这些,本座先为你看看身体,尽快将吸收的火力消纳。”

蛮尊郑重点头,说道:“不错,故事可以慢慢讲,事情必须先做。这点小事不劳本座出手,你赶紧办。”

“师傅说得对!”严萌根本不知道情况轻重,立即附和道。

矮汉听得好生难过,赶紧扭过头去不愿再看那对师徒的无耻嘴脸。

一个道盟的低级舵主,突然间变成道院尊者,不用问,这是一个很长很曲折,包含无数隐秘与机诡的故事。

十三郎放弃追问的念头,彻底无言。

……

“萧十三郎是你们的人?魔王宫要纳其为圣子?”

传功崖对面的绝壁,也就是紫云真人留下手书的地方,大先生不断摇头不断冷笑,几想拂袖而去。

“你在说笑话吧?”

“大先生莫要着,容老朽细说此事因由,再做判断不迟。”

魔使是一名全身笼罩于黑袍、与谷溪身形有几分相似的老人,不同的是,他的神情宁静祥和,面容虽然苍老,却丝毫见不到生机流逝必然会留下的痕迹。看起来,竟仿佛是一株千年春柳,充满勃勃生机。

听了大先生的话,老人只是微微一笑,说道:“陆默,你来讲。”

体型气质皆如刀一样的血杀圣子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遵魔使大人令,血杀族陆默,见过大先生。”

随后,他将发生在两年前的秋猎进程详细描述一遍,其中重点讲述的自然是最后那场大战,言语神情皆颇为中肯,并未强做渲染。

最后,陆默说道:“晚辈所言句句是实,萧兄以燃灵族人身份参加秋猎,此事有上万人可以作证,请大先生明鉴。”

“我相信你的话,不过,这些代表不了什么。”

大先生的眼睛看着对面,好似在浏览山光湖色,随意说道:“陆默……血杀族……我好像听过。”

陆默微楞,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只好说道:“想必是萧兄提及秋猎之事,贱名能为大先生所闻,晚辈幸甚。”

大先生摇摇头,说道:“你想错了,我听过的不是你的名字,而是血杀族的刀。”

陆默不解其意,大先生的话再次响起,略含几分失望。

“只可惜,人到了,刀却没有来。”

陆默眼神微变,垂与身畔的双手却渐渐握紧。他想不出,大先生身为道院九尊,且被人认为是无冕之王,为何气度如此狭小,竟与他一个尚未结婴的晚辈为难。别说如今灵魔并非处在战争状态,哪怕是新纪之战那种残酷时代,这样的情形也不会发生。

责辱一个修为差距如天堑的晚辈,不能让人得到荣耀,指挥令人不齿。大先生如果不高兴,大可不问情由一指头将陆默捏死,如此作为,着实自跌身价。

大先生并未释放威压,陆默行动说话如常,当然,他不会因此认为对方是个好相处的货,然而事涉种族颜面,身为魔族圣子,理当有所表示。

陆默想了想,说道:“晚辈不才,身边亦带着刀。”

大先生笑了笑,回身朝魔使说道:“这就是魔王宫的圣子?”

面对这样肆无忌惮的挑衅,魔使神情依然平静,微笑回应道:“血杀圣子刚入魔宫,位列三级圣子,此行带他来,是因为秋猎中他与萧十三郎并肩作战,情谊颇为深厚。”

“并肩作战?”

大先生并未急于否认什么,反问道:“既有并肩的资格,是否意味着一年多以前,这位血杀圣子与我道院学子萧十三郎对比,实力相当?”

魔使思索后回答道:“依照我们掌握的情形看,假如不考虑兽宠在内,当时的陆默略胜一筹。”

“哈哈,这就对了嘛!”

大先生快意大笑,神态轻松愉悦无比,说道:“以道友之见,假如现在让萧十三郎与这位圣子对垒,胜负如何?”

魔使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说道:“大先生言过了,若以三级圣子对九名副将,岂非是对道院的不敬。”

言外之意便是,除了十三郎,那九个里面随便挑出来一个,甚至多出一两个,陆默皆可战而胜之。

“道友擅辩,我所不及也。”

大先生自然明白其所指,微微一笑便将这个话题抛道一边,说道:“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讲,萧十三郎自回归灵域后实力大涨,进步之快,远非身在魔域时所能比。先不谈什么故土乡情,单凭这一点,也不能将他纳入魔修范畴吧?”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道理,却也算不得错;试想一下,假如魔修需要道灵域才能迅速提高修为,那还要魔域干嘛?还去魔域做什么?找不自在?

“是灵还是魔,总归要他自己说了算,别人纵然强求,既无道理也无趣,且失了身份。”

魔使没办法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好改打感情牌。

“秋猎之事,如今在魔域人尽皆知,萧十三郎安置穆家寨诸人进入火云山,更证明其情深义厚,还有燃灵少主与其义结金兰,魔魂圣子一度与之以主仆相称,天狼血杀两族也都与其如兄弟姐妹,此番种种,哪里能消除得了。”

他的声音平静温和,却似有无数针芒隐藏其中,似随意说道:“老朽经过细查得知,萧十三郎的确出生在灵域是没错,然而无论是在落灵还是紫云,他都没有受到过什么公正的待遇。比如落灵之变,让其与仓云第一大宗门结仇,甚至还得罪了战道双盟。进入道院也好不到哪里,屡屡被学子挑衅为难不说,还曾经历数次生死危机。”

老人仁厚的双眼蕴含着感情,不无感慨地说:“试想一下,如果让他自己来做选择,究竟是会觉得灵域更好,还是魔域更亲呢?”

句句不在理,字字带着刀。

大先生听得连连摇头,比他更加感慨的声音道:“道友这张嘴,堪比十万强兵。”

老人平静说道:“大先生谬赞,老朽就事论事,句句皆讲实情而已。”

大先生说道:“你这些事情若是传扬开来,萧十三郎必将寸步难行,不为灵修所容。”

老人微笑说道:“既然如此,只要让老朽带他回家,一切自解。”

大先生朝他摇摇头,竟又将这个话题扔到一边,反过来看向陆默。

他问道:“你说你与萧十三郎并肩作战,共同对付那只银色蚊王。”

陆默楞了一下,随即忙回答道:“正是。”

大先生点点头,说道:“那你怎么没有死?”

……

“我……”

陆默张口结舌,脸上涌出羞耻愤怒的神情,不知该如何是好。身旁魔使微微色变,心里暗呼不妙。

大先生静静地望着他,说道:“如果是麦少飞来此,说服力会强上很多。”

魔使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大先生抬手阻止,依然朝陆默说道:“你可知道,刚才本座为何说血杀族的刀没有到?”

陆默艰难摇头,脸上神情越发艰涩。

大先生说道:“血杀一族凶名赫赫,我灵域修士常有听闻;老实说,不少人从心底感到惧怕,终身不愿看到那一抹刀芒。”

“本座修的是剑,以往也没有见过血杀修士,但我知道,能够闯下如此声威,血杀刀凭的并非刀锋如何锋利,也不是刀意如何凌厉,而是一颗砍山破峰,甚至斩破天地之心。”

“刀之道,所重者便是刚猛与无畏,哪怕面前有千山万水,也要一刀砍之。传闻血杀族长修士常在幼年时便深入兽群,以厮杀锻造心境,以血腥洗染魂魄,不断磨砺时时见血,方能逐步领悟血杀之道的要旨。”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从典籍中记载的情形来看,这才是血杀刀的精髓。”

大先生轻蔑的目光望着陆默,淡淡说道:“能够修成这种刀意的人,永远不会以‘贱’自称。什么贱名入我耳为你之幸这种话说出来,你便已不配称为血杀,更不要说还虚言哄骗,妄图以之换取所需。”

再次阻止想要开口的魔使,大先生说道:“你的刀我已经看过,按照刚才所说的情形,假如你当时全力出手,蚊王必定将你列为头号目标。换句话说就是,你当时就会死!”

“我为什么要死!”陆默终于按捺不住,嘶声怒吼。

“因为你该死,活下来就是该死,若当时死了,反倒会是真的活。”

大先生没有再看他一眼,淡淡的声音说道:“称贱必贱,萧十三郎虽然有点蠢,好歹也算有几分骨气,怎会与贱人做朋友?”

“更别说什么兄弟。”

第298章忧!

对魔域的修士来讲,道院是个神秘而又可恨的地方,曾有人说,假如将道院从世界上抹去,灵域三足失其一。

这种比喻带有极其不负责的主观性,无论道院在灵修心中的地位多高,它都不可能拥有灵域三分之一的力量,甚至五分之一、十分之一都没有。同时它也不是灵域内最高的那幢建筑,无法拥有某种玄奥而无法解释的精神灵力量。

就道院内部而言,除了更加神秘不知身在何处的内院,九尊便是道院的脊梁。每临大事,必有九尊的身影出现,且每当其出现,事情总会引刃而解,甚至比道盟处理得还要顺当。

尤其在灵魔间发生争执的时候,这种作用便体现得更加明显,道院就好像隐藏在暗处的巨兽,总会在最紧要的关头发挥作用,给魔域修士带来一抹浓重而无法化开的阴影。

无法攻破,便只有渗透,灵魔之间并非永世相往来,身负灵域维持稳定的重责,魔王宫与道盟还有道院之间都存在着某种桥梁,遍布分界线的一条条通道可以拦阻普通修士,却无法让窥探者怯足。

然而让魔王宫失望的是,道院看似松散无状,实则如鞠清之水,难以再其中掺入墨色。数千年下来,不知多少优秀的魔域儿郎为此丧生,甚至是迷失。

秋猎之变,骤闻萧十三郎之事,魔宫大惊大怒之后大喜,不惜血本将以往发生在魔域边陲的事情查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连发生在落灵城的往事也历数一遍。再后来,随着道院大比的临近,各种关于萧十三郎的消息渐渐传开,也传入魔宫,便得出一个令人安慰快慰喜慰的判断:此人可得!

这句话不完整,完整的说法是:若不可得,便不可留!

可取不是因为萧十三郎那点实力,而是因为他的经历与现在的身份;不可留的原因与之类似,只不过变了方向,是因为萧十三郎在魔域的经历与身份。

对应的,便有了此次魔使之行。

……

“紫云真人一代天骄,非只为灵修供奉敬仰,连我辈魔修也多有向往;老朽常与宫内尊者语,谈及真人大业,均言其行惠及万古,是为我辈之楷模。”

圣子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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