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是不是都于道院有关?”
女子淡淡说道:“或者说,与道院教习有关!”
十三郎神情不变,诚恳说道:“晚辈久慕道院,自然要对先辈风采做些了解,以供瞻仰。”
女子冷冽的目光望着他,说道:“可我看你,所看的都是现任教习,对前人反倒半点没碰,却是为何?”
十三郎表情微滞,回答道:“还没来得及。”
女子为之哑然,心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有些疲惫地挥手道:“算了,你先去吧。”
话题陡然打住,十三郎反倒有些失神,直到女子再次挥手示意,他才赶紧施礼告辞而去。其步履平稳中透出一丝轻松,便要消失在三楼。
“下次看书,记得多看些道法神通之类,不要过于偏爱。”
身后忽传来一声叮嘱,语气淡淡,听不出用意为何。十三郎身体微顿,转身再施一礼,这才大步而去。
一直等到出了院门,行出广场范围后十三郎才大口呼吸周清冷的空气,将震荡的心情略做平复。
他抬手轻拭额角,抹去几颗之前不敢流出的汗水,正要重新举步。
“萧道友请留步!”一道清丽脱俗声音在身后响起。
第206章世外高人(一)
前世今生,十三郎看过不少书,其中但凡与江湖有关,无一例外都曾经提到,有三种人不要轻易招惹。
和尚、道士,和女人。
三者来其一是麻烦,来两个是大麻烦;三者齐聚,最好的办法就是掉头走人,根本不要接茬。
现在他就要面对这样的情形,不仅僧、道、女齐至,且连个退路都没有,可谓是超级大麻烦。
“贫僧了然。”和尚声如洪钟,竟似一点都不怕吵醒周围的人。
“贫道木叶。”道士声音清越,宛如一道剑意掠空,清渺而且凌厉。
“小女子上官馨雅。”素衣女子的声音最是好听不过,只可惜她的表情与那位女老师颇为神似,十三郎此番心境未平又遇波折,哪有什么欣赏的兴致。
三人成品字形将十三郎牢牢圈在中央,齐声道:“向道友请教。”
“呃……”
十三郎没觉得如何惊恐,只为自己的好运而感到愤懑。这种只在小说里才能见到的场面,如今竟真真实实在眼前上演,着实令他苦笑不得。
太荒谬了,就在道院门口,三个家伙蛮不讲理地拦住刚刚从院门走出来的学生,说要请教?
天理何在?节操何在?道院又何在?
这三个家伙什么来历,他们怎么敢?
“请教?”
十三郎大摇其头,一时弄不清楚他们谁才是主事人,苦笑回应道:“三位,在这里咱们是同门,放在外面在下还得称你们前辈,夜半天黑,何必开这种玩笑。”
说罢,十三郎期盼的目光看向上官馨雅,希望她能说句好话,大家各走各路、各归各处,不要闹这种半夜惊魂的破事。
之所以选择上官为交流对象,不是因为她生得比和尚道士好看,虽然那也的确是事实,主要还是十三郎觉得,但凡以信仰为念的人,多少都有些偏执。这两位不知出自哪座观哪座佛塔的世外之人一看就是性情坚毅之辈,多半难以沟通。
反之上官馨雅虽然冷冽,可毕竟还是个正常女人,只要是女人,十三郎觉得总归比较容易谈得来,就算谈不来,起码也比面对那两张臭脸舒服。
结果让他很失望,上官馨雅竟比女老师还要冷上三分,生生浪费了那副好嗓子。
“萧兄误会了,我等纯为讨教而来,怎么会是玩笑。”
和尚道士纷纷点头,洪亮清越的声音说道:“不错,我等对道友没有恶念,纯为印证道法而来。”
上官馨雅说得很认真,两个出家人说得同样认真,十三郎听得头大,告饶说道:“别别别,几位能否长长眼,我这点修为,能和你们切磋?”
道院从不会禁止同门较技切磋,甚至还有专门的场地提供,当然了,要交钱才能使用。换句话说,这三个家伙找上门挑战,并没有违反道院院规。
实话说这事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出来。三个结丹中后期向一名筑基后辈挑战,怎么看也算不上光彩。可出家人不管那个,他们觉得应该就会去做,哪有讲理的地方。
见十三郎示弱,和尚雕像般的面孔牵动了,露出一丝笑容,说道:“道友误会了,所谓万千法门大道归一,我等方外人眼里哪有什么炼体修道之别。道友尽管随意施展,不用限制于神通。”
道士担心他不信,接下去说道:“不瞒道友说,了然师兄修炼明王法身,与炼体并无本质区别。是以道友尽可动用肉身之力,我等当不会抱怨。”
“抱怨你大爷啊!”
十三郎再好的脾气,此时也不禁七窍生烟,心里不停怒骂;他暗想这世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听起来他们来找我打架还好像很给我面子一样,不说声谢都不好意思呢!
上官馨雅说道:“萧兄放心,此地已被木兄以三才阵法隔绝,无论你我切磋的结果如何,都不会对他人有所惊扰。”
“考虑真周全!”
十三郎微讽说道:“别叫我兄,你比我老多了!”
上官馨雅表情微僵,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和尚道士齐声诵号,为十三郎的无礼而不耻。
十三郎懒得看他们,继续朝上官馨雅说道:“你也是出家人?”
上官馨雅淡淡说道:“小女子同样来自世外。”
“好厉害!好了不起。”
十三郎赞叹道:“道院这么多人,比我厉害的人有的是,为什么找我?”
上官馨雅不理他的嘲讽,平静说道:“萧兄与众不同。”
不待他追问,她伸手拿出一张灵符,说道:“这里包含的气息,令我等警惕。”
十三郎一头雾水,目光转向和尚道士,见他们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冷笑说道:“真是稀奇事,一道气息都能惹出是非。能否和我解释解释,我的气息怎么了?竟然招惹这么多世外高人?”
上官馨雅不答,和尚声如洪钟大吕,严肃说道:“我等行走天下,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一种气息,道友不必多说,只需与我等印证一番,即可明了。”
十三郎说道:“我连你们是谁从哪儿来都不知道,凭什么答应你们。”
和尚法相庄严,说道:“非是我等有意隐瞒,实则为道友考虑;萧道友若不是我等所寻之人,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道士连连点头,附和着说道:“不错,道友乃聪慧之人,当明白不可知便不需知,知不如不知,不知是为……”
“知你个头!”
十三郎气极怒极好笑之极,说道:“连佛法道法都分不清,也好意思谈阐论道。我现在想知道,假如我不和你们打,结果会怎样?”
和尚道士默默低头,上官馨雅罕见地放缓声音,认真劝说道:“萧兄何必固执,既然我等已经找到你,就断没有放手的道理。须知我等此来尚且礼敬有加,若是别人……”
十三郎心头微凛,讥讽道:“这里是道院,我还真不相信,天下有谁敢跑到这里撒野。”
这话真没什么底气,三大高人当街邀斗,这难道不是撒野。十三郎如此发问,无非是有意试探,想看看他们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和尚说道:“天下之大,我等无不去得;道院虽为圣地,然而涉及天下苍生,亦不能干涉。”
十三郎为之冷笑,不屑说道:“和尚吹牛,天下无敌!”
和尚平静说道:“贫僧不明白。”
十三郎说道:“你当然不明白,和尚整天念经念成傻子,能明白才怪。如果这里不是道院,你们又怎么会和我说这么多废话,早就直接拿人。”
和尚说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心系苍生,岂能做那种事。”
十三郎收敛神情拱手为礼,说道:“在下有一问,请大师解惑。”
和尚肃容说道:“道友请讲。”
十三郎歪过脑袋望着他,一脸戏谑的神情说道:“你怎么不去魔域?怎么不去魔王宫?你们怎么知道,要找的什么气息什么人什么东西不会在那里?”
和尚愕然而立,呆了半响才口诵佛号,干脆不再理他。
十三郎笑了笑,又问道:“在下还有一问,请这位道长解答。”
道士有些头大,犹豫接口道:“贫道尽力而为。”
十三郎说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在下赢了,或者说几位与我印证后已然无法得出结论,又该如何?”
“这个……道友怎么会赢?”
“我是说假如。呃对了,出家人不打诳语,道长虽不是和尚,可依我看你们也可算做一家人,不用计较我引用对不对,请实话实说。”
道士无奈,踌躇半响后说道:“假如真是那样,自然有人再向道友请教。”
十三郎一脸吃惊地说:“那不是没完没了?”
道士面色微红,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和尚依然宝相庄严,好一副入世活佛的神圣与悲悯。
上官馨雅叹息一声,说道:“萧兄不必为难,只要你将真元之力施展出来,让我等看看道兄本源,一切即有定论。”
十三郎心里已经怒极,连看都懒得看她,随口说道:“泄露本源,你当我是你养的?还是说你是我养的?想怎么着都行。”
似乎仍觉得不够,他又说:“想看也行,你和我单独约个地方,让你看个够。如此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你可以不在乎,我还要点脸皮。”
这话太恶毒,上官馨雅再如何冷漠也终究是女人,被一个男人如此形容,顿时俏脸通红,额头青筋直跳,胸脯仿佛波浪,剧烈起伏。
十三郎不为所动,冷笑说道:“可惜了,只见山峦未得丘壑,徒有其表。”
这句话三人都没听懂,然而看着他那副比老鸨还要猥琐的表情,心知不是什么好话,干脆不敢接口。
和尚此时说道:“道友如此,是为心虚。”
“心虚就心虚,你咬我?”
十三郎负手而立,说道:“反正我不接战,你们乐意陪我耗着,也悉听尊便。此时月朗星稀,有几位高人陪我观花赏景,实为一大乐事,不为憾也。”
和尚愕然抬头四望,天空黑沉沉如幔,周围空空如也,清冷孤寂,寂寞如雪,哪有半点风景可言。
“我心如国,国如净土,大和尚,你不会明白的。”十三郎放弃言和的希望,肆意挖苦道。
和尚默默低头,心里琢磨着此子大有佛性,假如真是所寻之人,未免可惜。
道士有些听不下去,朗声轻喝道:“萧道友,我等既已前来,道友执意不出手,我等也会出手。”
“是啊!你们都是世外高人,为天下苍生计,当然会出手;与其那样,倒不如……”
十三郎温和一笑,三人微楞正想他是否已回心转意时,忽听一声暴喝。
“我先出手!”
第207章世外高人(二)
“我先出手!”
说出四字,十三郎已连出四拳。
没有施展神通,没有动用法器,只有力量与速度。
第一拳,他打的是上官馨雅。
骤然出手已令人意外,十三郎选择的对象更出乎众人意料;尤其令人愤慨的是,他浑然不顾对方身份性别,直取当胸。
拳势无匹,十三郎目光狠辣毒绝,仿佛要将那两座犹自起伏难平的山峰砸扁。
此时再想到之前他所说的那些话,三人心里同时升起厌恶的感觉,沉声怒喝。
“无耻之徒!”
来此之前,三人也曾有过疑虑;毕竟这里是道院,三大结丹欺负一名筑基,本已有伤颜面,更何况对方是以为彬彬有礼的少年。虽说出家人为求真道不折手段,但他们都还没达到本心通明的程度,又岂能不忌世人所视所想。
经过一番试探,听到十三郎对上官馨雅那般恶毒的言辞,再看他一副不死不休的猛恶声势,三个人心里同时生出悔意,不该对其存着什么怜悯之心,直接动手就好。
“这样狡诈阴险冷漠且善于伪装做作的下流胚子,就算他不是自己所找的对象,也不该留在世上害人。”
三人彼此交换目光,已然动了杀心。
可十三郎已经出手,不管他们怎么想,首先要做的还是挡下这一击,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
人如风,腿如风,拳如风,十三郎的身体如一股旋风刮过,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出现在上官馨雅身前,拳裂当空。
上官馨雅面寒似水,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嗔怒娇喝。
来不及躲避也来不及施展神通,她抬起玉手朝腰间一拍,那条系在腰间的裙带自动飞出,绕出一道道圈影,仿佛十余道盾牌凭空浮现,与那只拳头相撞。
一连串爆响,裙带截截断裂,上官馨雅的身体也连连后退,脸色瞬间发白。
每破去一道圆圈,她的气色都变得愈发黯淡,身体好似被一只大锤连续夯击,竟连法力都运转不灵。此种情形之下,她连维持那只破损法宝都已极为艰难,更别说施展其它手段。
那只拳头仿佛一把带着边刃的钢锥,不断将裙带割裂、击散,绞成碎片。以无可阻挡的绝杀之势,临胸而来。
何须神通?看什么本源?假如没有其它变化,这一拳,就足以要了上官馨雅的命!
诚然十三郎蓄势在先,上官不防于后难出全力,可由此一击便可看出,即便是公平对战,十三郎也绝不会输给她半点,甚至犹有过之。
看着那只拳头在眼前不断放大,正对着十三郎淡漠冷冽到让她心寒的目光,上官馨雅惊慌失色,眼里浮现出绝望。
那一刻,她心里忽然闪过一道奇怪的念头,为何自己并不觉得羞耻愤怒,十三郎又为何没有什么嗜血杀戮的表情。
他只有冷漠,带着一丝讥讽还有一丝轻蔑,随后……仓惶大叫!
“脱衣服!”
叫出这一声,十三郎在地面扫出一条弧形深沟,卷起漫天尘土碎石,形成一道灰暗无法穿视的幔布,将上官馨雅的身形遮掩起来。他自己则如同被按压到极限的弹簧一样倒卷飞回,以更快的速度,直冲到那名道人身旁,再出一拳。
……
脱衣服?什么脱衣服?
上官馨雅愕然回视,这才发现自己因为裙带解下,衣裙被十三郎拳风所激,竟然已经敞开领口,露出好大一片晶白。
“你……我……”
上官馨雅面无人色,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揉捏到一起,竟连战局如何发展都望了关注,自然更谈不上追击相助,联手对敌了。
羞耻、挫败、颓丧、甚至还有一丝无聊,种种思绪瞬间涌上心头,这位世外高人已浑然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只余下茫然与后怕。
或许,还有些其它的东西;毕竟她是一个女人,终究是一个女人。
……
另一边,道人骤见十三郎出手,连忙祭出飞剑相助。还没等他回过神,突闻一声令他瞠目结舌的大喝,心里下意识为之一顿,再醒悟时,十三郎已改了方向,那只仿佛要撕裂空气的拳头竟已抵达面门。
这一拳,比朝上官馨雅打出那一拳更狠、更毒,也更加决绝!
原因只有一个,是道士说的要出手。十三郎骨子里是个小心眼的人,即便是这种情形之下,犹不忘对敌人区别对待,下手也加重三分。
“啊!”
惊呼中,道人只来得及将飞剑挡在身前,就听一声惊天“脆”响,随后便是一声呜咽式的哀鸣,身体如风倒卷而出,飞出十余米。
不是他的身法快,是他情非得已。
巨大的力量如同山洪爆发,连绵不绝;飞剑被生生砸在脑门正中,如同贴出一条亮色,再碎散开来。
他的运气足够好,也足够不好。因为是剑面平竖,道士才避免被自己的飞剑劈成两半,但在那到狂暴无匹的力量轰击下,飞剑寸寸而断,道士的鼻子竟被生生砸进脑袋,变成一个平面。
鲜血狂飙而出,飞剑碎,灵光散,道士的头颅如同被绳索猛拉一样剧烈后仰,脑海里如同有千万只鸭子嘎嘎乱叫,混乱而又迷茫。
到底是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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