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能怪他轻狂,无量劫只对天道下手,相柳虽然见多识广,与天道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多,更别说太岁了;当然这里指的不是那些从泥巴水里捞出来的太岁,若是那种,休说天魔,便是普通人,也能拿来用药。
“赝品而已,威力不及正牌万一,瞧你,没啥大事。”
周围人已经笑翻了,可又不敢出声,十三郎不在乎天魔颜面,轻描淡写说道:“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些倒霉事会由自己享受,多半持续一段时间。”
“……”
相柳无话可说,八双眼睛凶芒四射,歪着脑袋在苏老板身上东瞄西瞅,有点忙不过来。
八颗头颅了不起,苏老板足足十三人,这可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气氛再度紧张起来,四方修家人人持戈,心情随相柳眼神儿忐忑,十三苏脸上表情不一,但却没有后退半步,直面与其相抗。
“呵呵,太……太岁!”惊诧褪去,心情渐复,天魔目光渐渐泛冷,内里似有刀剑纵横。
“想打?”半声冷哼,哑姑横身天魔眼前,气息朝阎君方向倾倒。
天魔最是随心而动,谁也无法预料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但能肯定的是,再来可就不是诅咒了。
看到哑姑的举动,天魔瞥了瞥嘴,未做理会。
“不会生气了吧?”
关键时刻声音响起,带一点戏虐与不屑,带一点轻蔑与嘲讽,十三郎改由右手握刀,左手轻翻亮出天绝,伸出去,在天魔持刀之手轻轻一扎。
“相柳自在,自在天魔,就这德性?”
轻轻一扎?
轻轻一扎!
那是天魔的手!
那是天绝道剑!
没有人想到十三郎会这么干,即便亲眼看到,人们甚至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其用意何在。
心里有偷袭夺命的图谋,事先至少应该和大家打声招呼吧!
人人不妨,毫无准备的时候,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剑出,破肤入肉,血光乍现,血出不散如水渗沙土,顺着剑身蜿蜒而上,随即消失与无形。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刹那生出感觉,原本黯淡几无颜色的天绝彷如活了过来,又似僵尸魂魄回转,游鱼入水,变得灵动、且更增添一股骄狂气。
那是天魔的血,不是气意不是什么道法,是他的真血!
不管是灵犀有动还是误打误撞,十三郎不会知道,当初天魔未入此界,宗内弟子大比时,最高奖赏就是他的……一滴血!
一滴天魔血,哪个弟子不视如珍宝,得到甚不敢马上享用,而是筹备多日精心养意,吸纳时还需叩首伏拜,表尽真心才合入口。今日“无心之举”,天绝道剑破其躯,取来的天魔真血岂是“滴”所能衡量,怕不有好几口,还是嘴巴张大的那种。
“咦,会吸血?”
剑能破躯不算意外,能吸血非十三郎所能想象的了,心里意外不禁闪过贪念,能不能多搞点过来……
“吼!”
天魔咆哮,厉吼声似狂涛席卷,无可形容的威势轰鸣八方,哑姑神情骤变,疾拍王袍。
“吼!”
又是几声亢烈咆哮,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刹那间四圣脱枷,团护周边。
哑姑刚刚继位,修为与天魔相差万里,与金花大判一样,现在的她主要依靠身上那件袍子,从一代阎罗代代相传至今。
“相柳,你敢违誓!”
这种级别的战斗,周围人多、一个都指望不上,四兽现身,哑姑寒声断喝。
“我杀……杀了你!”
天魔好像疯了一样,握刀只手剧烈颤抖,另只手高举反手一拍,锤下开碑,天空落顶,径直砸向十三郎的头颅。
这一掌下去,便是一座世界浓缩摆在眼前,结果亦只能化作齑粉。
“嗬!”
周围一片齐声尖叫,种种法器腾空,道法祭起,哑姑双眼瞬间赤红,一手握决指向四圣,一只手疾拍狼王头顶。
“狼魂,起……”
“都别动!”
又是关键时刻,又是十三郎开口拦阻,其神情目光凝重,声音还是那股子戏虐意味,轻蔑甚比刚才更浓。
不做抵抗,亦或觉得用不着抵抗,十三郎翻手收剑,对着天魔的眼睛开始倒数。
“三,二,一,停。”
事实上,这般情况下十三郎能把天绝收起来,还是天魔知道事难挽回,才没有夺剑索回真血。
叫停,停了没?
停了。
魔掌与头顶三寸处停顿,天魔与十三郎冷冷对视,十几双目光交错互击,电弧连闪。
七八双狂暴杀意,一只深潭难如平时那样深幽,十三郎至今还是独眼龙,在这场别样战斗中落尽下风;天魔视线如实质射入对手瞳仁,搅的那一汪潭水波涛翻涌,几次险些爆裂眼眶。
十三郎仿佛变成石头,表情远比眼眸平静。
天魔也很平静。
愤怒不影响心定如磐石,相柳平生所杀不止千万,哪个不是铮铮铁骨,看到十三郎表情不懂,天魔脸上微显不屑,视线又加三分力。
凌厉杀意再度增强,十三郎正在愈合的那只眼重新崩裂,好的这只眼眶溢血,瞳孔深处一只火鸟现身,苦苦支撑不倒。
“不能便宜了你。”天魔开口,声音像石头一样坚硬,压力再增。
这句话不止一种理解,可认为天魔不想让十三郎轻易死掉,也可看成取血需要付出的代价,毫无疑问,周围人心内希望后者出现,至少可以不死。
强者之间的对抗,骄傲坚强常难分出胜负,十三郎至今不显怯意难得,然而实力方面……
相差实在太多了。
与横山不二眼中藏剑不同,天魔以目光伤人,用的就是视线。
真上境,什么都是真的,自在魔,一言一动皆自在,视线为虚带含天魔之怒,怒意早修至实质。
再进一重,便是造物!
“嗷!”
人人可闻火鸟哀鸣,身躯在压力下不断缩小,渐渐变成一个点,重压之下,十三郎五官难以保持宁静,七窍皆损。
四方能者不少,没有人看过这种状况,相顾骇然,但也激起更多怒火。
“相柳!”
哑姑双眼已如血一样红,挥手喝令四圣攻击,右手二次拍向狼王头顶。
“别、动,我说的。”十三郎坚决喝止,不容置疑。
……
此种情形,能够阻止的只有十三郎自己,艰难送出坚定意志,十三郎抬手抹一把脸上鲜血,淡淡开口:“够了没?”
天魔没有回应这句话,分出一头将轻蔑目光横扫周边,冷漠开口:“折磨他到死,尔等又能如何?”
“不用他们怎样。”十三郎抢先开口回应:“再玩,你就死定了。”
没有人听得懂这句话,包括天魔自己,他望着十三郎的脸,仔细审视其表情,似在确认这个不堪一击的人修是否已经被逼疯。
“我说真的。”十三郎对他说道:“不服可以试试。”
“好啊。”天魔大笑,笑声狂妄、索性送出一道真识:“试试就试试,让你尝尝天魔炼髓……啊!”
重岳陡降,人们看到十三郎痛哼、低头、闭眼,腰身好似断掉一样陡然矮下去半截。
耳边咔擦断骨子声,随即一道凌厉、透着恐惧的怒吼,天魔脸上神情大变如见了鬼一样,松刀疾退。
“这不可能……怎么还有!”
视线中只见天魔如流星一样飞射天边,半道头颅连续爆碎,瞬间失去三头!
九大鬼王没能做到的事情,十三郎不知不觉中完成,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还有什么?发生了什么?
周围人没有一个知道,就连知晓十三郎底细的人也不明白,为什么天魔突然重伤。
没人在乎这点,大家只晓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认定十三郎早有图谋,纷纷展开身形,祭出道法。
“杀!”
“住手!”
三度开口,连吐三口鲜血,白昌、雨薇双双抢上,扶持十三郎艰难挺起腰身,目光直对着哑姑。
“尤其哑姑,别动!”
“……如今真有机会……”哑姑咬牙说道。
“我知道。别动。”
言罢不再理会众人,十三郎举目眺望天边,苦笑两声,默默摇了摇头。
“真强啊!”
相柳之强,何止“强悍”二字所能形容,十三郎费尽心机将其引入体内,等若占据主场之利,依旧不能将其诛杀。
四魔大战,灵魔大战,封禁万万年后鏖战九大鬼王,兼被反噬在先,又入陷阱遭遇双仙……
仍能不死!
有感慨的不止十三郎一个,望着空荡荡的天边,周围群修此刻才意识,纵然天魔不还手、只是随便溜一溜,自己也根本追不上、连他的影子都逮不住。
不止差距太大,还要考虑到这里是横沼,可看成世界由其身躯演变,想在这里彻底杀死相柳,除了把古帝、血魂真身请来,谁能做到。
死一样的沉寂中,十三郎胸腹起伏不停,外人都能听到其中似有隆隆鼓点,良久不歇。难以形容的剧痛煎熬,十三郎低下头去想了一会儿,再抬起时神情神情依然平复如初,对天边发出召唤。
“回来吧,还有正经事要做。”
第1687章刀中事未决,天魔隐太初
呼唤声落定,群修一道望着天边,三息后、阿古王双眼突放精芒,厉声疾呼。
“小心!”
“没事。”
十三郎没有阿古王的本事,但有别人没有的预判,几乎在阿古王开口的同时他已转过身去,平静开口。
“大自在不是不要脸,偷袭后辈这种事,总归不大得体,对不?”
十步开外波纹回荡,仅剩五颗头颅的相柳从中走出,面若寒霜。
“你怎么知道本尊在这里?”
“我不知道,纯粹瞎蒙。”
嘴上应着,十三郎看他一脸警惕凶狠的样子,不禁笑起来说道:“干什么呢?想杀我?”
天魔冷冷说道:“以为本尊不敢杀你?”
十三郎摇了摇头,说道:“你可以圈我、禁我、镇压我,唯独不应该杀我,也杀不了。”
天魔说道:“本尊不信你还有什么鬼东西可用。”
十三郎平静回答道:“你可以试试。”
话中明显带有虚张声势的味道,然而有了前面的事情,天魔当真拿不准;无论如何他都知道,自己再也承受不住如刚才那样的一击。
以从未有过的认真审视着十三郎的表情,天魔说道:“若你还有底牌,适才为何不与阎君联手对付本尊?”
“趁人之危?”十三郎惊诧说道:“我怎么会干那种事情!”
这番话该有多无耻!
没等天魔回应,十三郎继续说道:“算了和你讲实话,哑姑继承阎罗大位,肩负着冥界、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杀你又不是提刀切菜,弄不好这里的人全部死光,哑姑纵能幸免、多半也会因此半身不遂。再一则,你我原本为了交易,保持诚信、好好联手才是王道,何苦非要弄到你死我活。”
这番话好听,实则比刚才那番话更无耻,相柳压着愤怒说道:“你也知道诚信,你……”
“公道,公道明白吗?”
十三郎打断他的话,诚恳说道:“既然联手,应该放下强弱尊卑,彼此平等才算公道。你一边折磨我,一边对我的人出手,动不动还弄点诅咒出来,吓唬谁呢?”
“诅咒……”自作孽,天魔羞于启齿,喝道:“本尊何曾折磨你!”
十三郎回答道:“接一把破刀,你在其中加私货险些把我弄死,还说没有吗?”
“当然没有!”
天魔愤怒低吼道:“要送走横沼,本尊非得在你身上施加烙印不可,如此、你在修复轮回的时候才能将横沼生灵纳入其中。”
“你敢说不是为了自己?”
“本尊确需利用轮回之力才能离开……那又怎样,这些本就是我与阎君说好的事情。”
“可你没告诉过我。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别忘了你还诅咒太岁。”
“……”提到诅咒,天魔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呼呼直喘。
十三郎振振有词:“你一个诅咒持续百年,还说想杀谁就杀谁,我呢?只拿剑刺你一下,轻轻的一下,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刀已经接好,你可以松手而已……后来的事情怪我吗?我怎么知道天绝会吸血,再说吸你点血算得了什么?你一颗头颅比山还大,几滴血不过九牛一毛,这都值得动怒杀人?”
“几滴?九牛一毛!”天魔面孔扭曲,痛苦的声音说道:“混账东西,真身与化形能比吗!”
十三郎无辜摇头,说道:“什么真身何谓化形,你又没对我说过,我怎么能看的出来?别忘了是你要杀我,难不成我就应该原地等死?算了算了,争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现在咱们谈的是正经事。”
“本尊如何不正经……”
“还想不想走了?”
“……”
“想走咱就好好商量,若不想就请放手大杀,反正你是自在天魔,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将来有人说起,顶多只是背后念叨几声相柳原来没羞没臊,你又听不见。”
“……将来……将来个屁,这个世界要完蛋了,哪有什么将来。”
“所以才要抓紧啊!”
十三郎无奈大摇其头,说道:“修复轮回,这么危险的事情我都主动去干,你呢?为此流几滴血都不肯,这可真是,唉!”
天魔怒吼道:“流血和修复有何关联……不对,这个世界关我屁事!还是不对……都因为他妈的反噬!”
上古凶魔,大自在,这样的存在岂能是几句胡搅蛮缠就能绕晕,关键仍在刚才那次诅咒,不单单影响口齿,还能干扰思维、弄法。话说回来,若只是说话受点影响,这个反噬未免太不值钱。
有了这些,天魔渐渐觉得,双方若真的撕破脸,自己束手束脚、结果恐不见得好。
利弊权衡,天魔目光闪烁几次,忽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
“夺刀,你怎么能那么快掠走刀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天魔说道:“本尊愿以为,最少也需三五日功夫,生死几番游走才可以……”
“那是你。没脑子。”十三郎表情得意,讥讽回应道:“一把破刀,亏你当成宝贝一样,我根本没要那个什么破刀决。”
“这不可能!”天魔险些跳起来,满脸不可思议表情:“本尊明明已经忘记刀决……”
“横山不二,洗红浪。”十三郎轻轻说出两个名字。
“……什么意思?”
“这么快就忘记了?就是被你用天魔刀决阴掉的那兄弟俩,刚刚还对咱闺女炫耀来着。”
说着话,十三郎把天魔刀还有掌天弓等物一道交给小不点,顺带以精神连接叮嘱几声。
“真魔气也在里面,这几样东西带回人家,分身会来取走……”
魔器还是由魔族分身使用最合适,这边交代完毕,十三郎抬头对天魔说道:“还不明白?用不用我和你解释?”
天魔沉默不语,半响才幽幽问道:“你是如何想到的?”
“我是谁?”与此前天魔姿态一模一样,十三郎骄傲自夸:“天机,就不告诉你。”
……
多年前,天魔变着法子将魔刀传给横山兄弟,本意不是为了收徒传下道统,而是借生灵之躯重新炼宝,以期将来能够帮助自己脱身。刀内有其留下的真魔气意,无论横山还是洗红浪修炼到哪一步,天魔都能同样受益,且能防止“被窃”。
单单这样天魔仍不放心,又怕两人修不出成就,天魔将刀决分成两部分,打乱次序,摘取一部分在横山兄弟忍受不住诱惑的时候分头传授。这种作为直接导致兄弟两个心性渐变,其中横山把持得久情形稍好,洗红浪直接因为魔意入体,即将脱胎换骨、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魔胎。
值得一提的是,选择横山兄弟不是随意为之,也不只因为他们更有炼刀天赋,而是当初天魔被阎君镇压的时候,刀身本就泄露不少精气;机缘之下,横山两兄弟母胎中便有沾染,最适合做这件事。
十三郎为何能够破解机密?
天机什么的纯属鬼扯,原因在于他以吸魔化灵之法制服洗红浪,一方面使其恢复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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