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横山不二身边经过,身体化作的红云与之擦了个边,碰一碰身体,随后毅然决然改变方向,冲向那把当头而落的千丈剑芒。
“嗬!”
连番剧变来的如此之快,向来临敌最擅此道的十三郎也只来不及作出第一步反应,此刻虽然看清全局,但已无力回天。
好在还有天绝。
好在还有剑尊。
大先生关注的事情不多,认准的事情从不改变,自威吓靠山王时起,他便知道一点:主敌是谁!
有此一条,足够了。
“斩!”
第五重剧变,赤红剑影瞬间划过万里虚空,迎着剑,斩向獒,一斩就是两头。
剑未至,杀机临,两大头獒闻意变色,眼中均流露出惊恐的神情。直到这个时候,他们终于能够确认那把剑上的真境意味是真的,不是那个狡猾的金乌弄出来的障眼法。
太荒唐,换成谁来也不会奇思妙想到有人假冒真境。
偏偏两大头獒这样想了,并且因此犹豫,于是即将丢掉性命……假如没有第六重剧变的话。
“放肆!”
巨狼为真,天绝为真,两大真意纵横的所在,居然还有第三个声音发出。随着话音,残破即将甭垮的封息大阵再度运转,走出一条臂膀。
时间太紧,来人甚至没功夫迈步,先抢出一条胳膊,一个声音,一股磅礴威慑。
“混账东西,都给本王住手!”
第1669章师徒联手,遍地同心
封息两面如镜中世界,那只手极其艰难地从另一面探出来,声威不断加重;与此同时,封息大阵摇摇欲坠,细密丝纹不断破裂,又不断弥合,感觉就像一只负重将达极限的骆驼,哀鸣不断。
它的根基在于獒,早先战斗中,六大头獒一死三伤,獒族屡遭屠戮,灰白双獒施展秘法,都会带来伤害。原本这样的情形,封息大阵不足以支撑传送过界,然而河间王是铸阵之人,以高妙境界施法弥补,勉强通行。
勉强的意思就是艰难,封息有风险,鬼王亦需谨慎,假如不是情势所迫,河间王应该稍后才会过界,但当其视线能够抵达战场,看到狼王、天绝肆掠的景象后,已不能再等下去。
手现,声临,战场上的一切被停顿片刻,随即响起阵阵欢呼。
“王驾!”
万鬼同嚎,被狼群压制几乎喘不过气的感觉骤然一松,鬼阵气势当即开始攀升,并且就地反扑。
谁都需要主心骨,鬼族军阵亦不例外,连番失利导致军心涣散,鬼王来的正是时候。
“王驾……”
鬼王现身,与周围群鬼欢嚎的振奋不同,两大头獒虽惊喜、内心却有无尽忐忑,恨不得一下子把修为全部释放出去,穷一切之可能表达忠心,建立功勋。
他们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不管是为了现在活命还是将来活着,都需做出舍弃。
磅礴威压,整个战场被那只看似不大的手掌笼罩,首当其冲的不是狼王,不是横山,不是远方疯了一样朝这边疾赶的美帅与图奇,也不是十三郎。
他把目标对准天绝,只因天绝的目标是两大头獒,假若再杀、甚至重创一头,封息大阵便将彻底报废。
那不行的,绝对不行!
“河间两相,镇神头!”
声音稍带几分焦躁,熟悉河间王的人都知道,这对他而言是极不寻常的事情,伴随着断喝的声音,探出封息的手掌握拳出指,四指合并仅留一根食指向前,以泰山压顶之势凌空点上天绝的剑尖。
“剑是好剑……跪下,请罪,免尔一死!”
“当!”的一声巨响,之后便是雷爆声声,光华四射,指头与剑锋之间的空中撑开一把绚丽大伞。
彼此尚未接触,气息之争已令山河变色,笔直如一线的天绝剑身连颤三回,长鸣声不止。
“魑魅魍魉,不知所谓。”
长啸再起,白衣书生自剑中出,连看都没有看那只手一眼。
头顶雷暴声声不止,其握剑之手稳若磐石,目光好似被钉子钉在双獒身上,余者一慨不理。
斩!
斩!
斩!
剑光扑面,血色如海,映照出双獒仓惶神色;身为鬼物,被来自人间之剑以目光逼视,给他们的感觉竟如当年参见阎君一样,心海无处可以落足。
那是天绝!
那是剑尊!
那是真境剑尊挥洒的剑中之王!
头獒个个强悍而且骄傲,其中又以灰白为甚,曾经他们以为,自己在真境以下无敌,联手可与真修抗衡,如今才知道,不过黄粱一梦。
一线之隔如天堑,两大头獒厉吼连连,挥袖卷出千重风浪,将神通连同周围属下,豁浪向前。
有救没救,拼命吧。
与此同时,刚刚弄清三方敌我关联、正准备开声的十三郎猛然改调,强提真法,身形踉跄、一头扎入虚空。
“火!”
吼声中,早一步出击的狂灵大地横冲向前,地上罗桑暴展枝条,瞬间千里送出一只浩瀚烘炉,烈火瞬间铺满天空。火光中,十三郎身影化阳时隐时现,感觉就像游在水表的鱼儿穿梭,一路洒血。
天绝出世,剑尊破界,未至大成强行出剑,很勉强。
重伤未愈,隐患未除,洒血不止凝铸骄阳,很勉强。
王威降临,封息有损,王威浩荡只为挽回大局,很勉强。
剑尊知道非杀双獒不可,要杀双獒,就不能、也无余力理会头上绝压。
鬼王知道剑尊非杀双獒不可,但要杀、伤双獒,他一定会死、或落入自己之手。
十三郎知道剑尊定会斩杀双獒,哪怕因此死掉。
剑尊知道十三郎定会阻止鬼王,哪怕因此死掉。
人人勉强,个个坚持,稍后的那个瞬间,战场情形为之大变。
指按下,剑向前,前方双獒狂喝声声,周围无数鬼将蜂拥向前,以道法、宝物、乃至身躯阻挡那把剑。
几方都已拼命,彼此不断接近,万军当中一剑掠杀,血色映红衣。
地猛冲,枝条展,烘炉火海隔空,海中骄阳瞬间千里,赶在指头接触剑锋、剑锋刺入獒身的那个瞬间抵达。
抵达不等于解除危机,刚一出现,十三郎便如风中残烛,周围头顶八面凌压,身躯颤抖中怒喝如雷鸣。
“逍遥将死,问尔敢否!”
他为什么这么叫?
没有人知道原因。
众人所见到的是,当指尖接触骄阳的那个瞬间,河间王像被针扎了一下,指尖轻颤……
然后从骄阳身边划过。
十三郎无力阻止。事实上,这个时候的他又把自己折腾到快要死掉的边缘,便是河间王不理、他也动不了分毫。
事情妙就妙在这里,明明河间王能够轻易穿透、却没有那样做,而是绕开道路,从火海骄阳身边滑过。
滑过比穿过耗时更多,仅仅这一点差别,穿破重重阻碍的天绝切入雪獒的身躯,砍下他的头。
头落,炸裂的声音响起,天上封息快速崩塌,就像一张被拳头打破的蜘蛛网,瞬间将毁。
河间王身形半露,尚未完全走出。
“斩!”
剑尊携剑经过十三郎身边,毫不停顿,看都来不及看他一眼,再取灰獒。
差不多同时间,河间王辛苦钻出头脸,灼灼眼神看不出心意,声音响起。
“獒变,献祭,两相山河!”
声落,灰獒微楞之后发声怒啸,獒变身躯,一口吞掉刚刚被杀的雪獒……下一刻,两大头獒身躯裂碎,血变山河图。
周围万鬼嘶鸣,獒族阴兵成片爆碎,汇聚出一股氤氲之意自山河中滋生。
对河间王而言,封息不止是阵法,还是一座世界;以獒族山河为界,界内方可自由行走,此界不止阵法可以传送,还寄托着他的道念长途,是其迈向逍遥的一重念想。
剑光划过,山河破碎,气意却在不知不觉中升空。
河间王变指为爪,不再理会天绝剑尊,而是一把捞起山河气意,洒向封息。
奇妙的一幕随之出现,破损的蛛网快速弥补,周围又有破损不止,破损与修复交错中,河间鬼王衣袂飘飘,即将迈出完整身形。
感觉像拖着世界前行,河间王脸色阴沉,走的极为辛苦。
但他毕竟要来了。
他来了,事情便成定局,无论早先付出多少努力,多么大代价,一切都将注定。
就在这个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
几重剧变再度发生,让人目不暇接。
一重变,斩灭双獒、看上去失力的血剑画出一道美妙圆弧,前端剑芒爆射万尺,径取鬼王。
“杀!”
厉色不改书生颜色,声音依旧中正平和,天绝后,剑尊身躯挺得笔直,长发飘飞,目光平平无半点波澜,仿佛从一开始就在准别这一剑,之前一切,都不过是障眼法,虚晃枪,掩人耳目。
二重变,罗桑翻转烘炉为盖,一界地火汹涌倒流,倾盖三天;周围千万枝条暴涨,盘错纠结,劈头盖脸,就像一座愤怒的森林追打藏身其中的兔子,誓将其撕皮碎骨。
三重变,阴兵丧灭,战场七百生修罢手,人人拿出一截枝条,展修为施剑意,万剑齐发,同射天空一人。
四重变,七百里狂灵大地飚射天空,紧随在剑光之后,以无比坚硬的身躯横冲直撞;观其势态,哪怕前方有世界拦截,也要撞出一个窟窿。
这些都是有意所为,余下还有几重变化,都是意外。
“啊啊啊啊!”
五重变,悲啸声中红云凝聚成一线,洗红浪没能赶上雪獒,掉头折返直上天空,直扑封息大阵之边缘。
“嗷!”
六重变,躲过一劫、但失神魂的横山不二爆碎身躯,化红云追上那团红云,手牵着手、身挨着身,同奔天空。
“两断!”
第七重变,狼爪挥舞,天魔刀被击飞,但其击飞的方式不止溃败,而是以更加迅猛的姿态射向河间王。
“嗷呜!”
第八重变,一声吼,群狼应,亿万狼群对空长啸,汇聚成一条呼啸狂龙。击飞天魔刀之后,狼王没有丝毫犹豫,驱狂龙展开绝世一击。
第九、十、十一……
“呱!”
朱蛤反背,九道乌光爆射天空,乌光周围毒云弥漫,远远看一眼都觉得头晕目眩。
“大红袍!”
美帅一拳拍在自己胸口,以神魄伤残为代价释放出判袍的根。
“靠山拳!”
靠山王张口吐出一颗血珠,挥拳击打,半路化形为五指巨岳。
“掌……”
图奇眼中厉色连闪,几番犹豫,最终没舍得叫出下面那个字。
“啧啧,得道多助啊……”
然而所有人都在动,十三郎自也不能闲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晃来晃去显得有些可笑。
事实上,这么乱的场面,十三郎从未经历过,不可能处处照顾周全也根本来不及,那些变化多数是意外,事先不在鬼王考虑、也非他所能计算。
正因为如此,十三郎虽然几乎不能动弹,神情依旧得意洋洋。
“河间王,你个王八蛋给我听好了。”
他把匕首掉转锋锐,大吼着、恶狠狠插向自己仅存的右眼。
“我要死,谁都别拦着我!”
第1670章死,不得。
群雄出手,玄力冲天,十几种攻击汇合到一点,天空仿佛被打爆了一样轰轰作响;那条身影在扭曲的封息大阵中挣扎,抵御着四周传来的撕扯力量,拖着自己的身子前行。
手,头,肩,脚,随着鬼王身躯一点点浮现,周围人们的视线变得热烈,双眼睁到极限。
冥界被阳间生命称为死地,然而在冥界,九大鬼王和那些与之同层次的存在被看成不死,他们太强大,生命太久远,如神灵高悬在所有人头顶,如昊阳垂镇于心海。在冥界为鬼王寻找对手的话,阎君不提,便只有冥都七大长老,阴司掌首等强者可与之相提并论,屈指可数。
影身当然不如本尊,然而对战场上的人而言,依旧如天威一样不可触犯,至于杀死——想想都是犯罪。
因谋划因巧合因命运因为那些林林总总,今天,这里,河间王的影身将有可能被杀死!
生命、不仅仅只有人类,内心总有些畸形欲念,每当有不可思议、但又稍稍有点希望的事情发生,会导致他们暂时放下善恶、仇怨、阵营等等可导致态度的东西,转而只期待结果。比如一群兔子挑战狮虎,人们知道那是找死的行为,但如果是长有角的鹿去做同样的事,便会让人浮想连篇,内心热切地想看到结果。
这是一种很纯粹的想法,于是乎,有那么一小段时光,战场上气氛变得古怪起来,攻击的人拼命催动力量,没在攻击的人也都紧张地注视着,就像凡人观看变戏法的到了最紧要关头一样,准备亲眼见证冥界过去万万年没有过的奇迹。
视线中,河间王微胖的身躯露出大半,望着热切迎接过来的无数道神通、与目光,很快感受到了那种古怪意味,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脸上皮肉跳动几次,河间王体会到就未有过的屈辱感觉,有些新奇,有些恼火,还有些好玩儿。
于是他笑起来,骂了声。
“他妈的!”
声音不大,但是很清晰,下方人群人人有闻,个个为之愕然。
一只手捞取山河气意来不及收回,有过失态的河间王索性不再收敛,悻悻然微洒中举另外一只下按,五指轻弹。
“好吧,让尔等见识一下……”
掌出,指落,掌化掌,指成指,除大了点,竟连威慑的气息都消失不见,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尾指最小赶上原本最近的烘炉,将其磕飞千里。一路之上火光冲天,洪钟大吕之声不绝,入耳发聩,亿万头凶狼、凶灵随之伏地,哀鸣声声,长时难起。
无名指最不方便,好在罗桑枝条粗大,找之不难;河间王挥指如挥剑,指尖名毫万丈瞬发即收,斩断千层枝。
无数枝条落地,罗桑古木像被斩头的蛇一样剧烈翻滚,砸翻、砸死、砸碎、砸灭所遇到的一切。仅这一次滚动,被“误杀”的狼群、鬼卒及凶灵甚至还有个别生修,加起来便比刚才战斗时的总和还多。更让人意外的是,那些被斩断的枝条并未浪费,河间王斩落同时轻轻一勾,枝内磅礴生机如浩瀚汪洋,被其一口吞下。
鬼物如何能直接吞噬生机?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怕阳气反噬?
没有人知道答案,众人只看到那些枝条瞬间枯萎,河间王吞入后气色好转,满意点了点头。
“阳世生机,味道果然不错。”
言罢出中指,真上鬼王神情微敛,流露出几分肃然。
“剑不错,剑灵更好,有资格成为本王……”
“斩!”
回应他的是一声贲烈厉啸,剑后书生单手持剑,空着那只手握决成势,拍打剑身、突然如消融般进入其中。
天绝剑上,光明为之大放,战场再无人能够睁眼!
“嗬!”
半声惊呼在一阵如锯齿磨牙般的声响中被割裂,分不清自谁口中发出,下一刻,天绝倒飞,剑后书生闪烁几次,身形在崩、聚之间来回数次,不见了踪影。
“哼!”
似闷哼更像是嚎叫,压抑的声音中空中半截中指跌落,内里流出几滴殷红的血。
鬼王鬼体,流出的鲜血竟如真人一样,有腥气,不用鼻子都能闻出咸味儿。
“……放肆……”
河间王很重视那几滴血,因为那里包含的精华比刚刚吞掉的生机总和还多出十倍,层次更如天地之差,他忍痛、甚不顾随后而来的各种攻击想把它们捞回来,然在其准备行动的那个瞬间,一条黑影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同样是张口一吸。
“异界修罗!”
河间王一眼看破阿古王身份……然而,毕竟迟了。吞下血珠,捞住手指,阿古王像个偷了宝贝的孩子一样扎入虚空,此时河间王再想施法,迎面攻势铺天盖地,齐齐而来。
七白剑芒,靠山拳,天魔刀,狼王爪,尤其还有美帅脱袍让位,将含有阎君祝福的根骨释放。
骤变、有伤,河间王终于迟了那么一刹那,再找阿古王,早已没了影子。
“找死!”
鬼王动怒,天地失色,赤橙色的天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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