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凝眉,这位娄县大名鼎鼎的白莲教主,怎么这么没骨气。
苏尘并未立刻杀他,有一个疑惑尚未解开,沉声道:“你从哪里学来的妖术?”
“禀上仙!那些金甲灵符,都是寒山真人,那妖道卖给小人的。小人真正会的,只有这《白莲灵经》上的法门。”
茅子元连忙从腰间解下一个青囊袋,双手高举过头顶,双腿跪地上前献上。
苏尘冷漠的接过青囊袋,“哪来的?”
“数十年前,小人有一次在山中修道,偶然发现一副仙人骸骨,它遗体旁有这个青囊袋。这袋中装着一册仙书,还有一些灵种。
小人得此仙物,发现里面玄妙异常,十分欣喜。后来借着这青囊在娄县装神弄鬼,混成了一代教主。但小人知道外面厉害的人太多,得这白莲仙书之后,也只小心的龟缩在娄县一心修道,不敢去外面。没想造反,也不曾做恶。只是收拢一些流民和无家可归的百姓,只要来我白莲教,便有一口饭吃。
那些帮派势力,都严防死守,不让他们进娄县建立分跺。您老身穿药王帮弟子服,在江湖上待过,应该也知道,我从不出娄县去参与江湖打打杀杀争地盘。
直到一年前,寒山真人和刘洪一起来娄县找到我,说天下要乱,人生不过百载,何不痛快一把。我们三方联手干一票大的,先把吴郡占了,然后席卷江南诸郡,割地称王。他们还说,现在的大唐天子昏庸无道,早该换人了,凭什么他们就不能称王。
若是不从,他们就先联手灭了我这孤家寡人的白莲教。反正其它众江湖帮派,跟我白莲教不合,是绝不会来援救我白莲教。
我怕啊!
但不是我自己怕死,我死了,白莲教那上万弟子和老弱妇孺怎么办?有我在,至少没有江湖帮派,鱼肉娄县的百姓!
寒山真人为了诱惑我,还主动卖给我一些金甲灵符。我一时脑子发热,心中又惧怕他们对我下手,被他们二人蛊惑威胁,这才屈服入伙,上了他们的贼船。这非我本愿,上仙千万勿要降罪!”
茅子元磕头痛哭。
苏尘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娄县的确是吴郡少有的清静之地,收拢流民,没有任何帮派能在那里鱼肉百姓。但白莲教本身会不会鱼肉百姓,他不知教内的情况,也不能下定论。
大体来说,这茅子元不像寒山真人、刘洪一样是大奸大恶之辈。但他受了蛊惑威逼,踏出了娄县,卷入这场太湖之战,便是自取灭亡。
苏尘没说话,打开青囊袋看了看,里面有一卷仙书《白莲灵经》。
“术一:撒豆成兵。灵黄豆,经过特殊的栽种之法,培养成为临兵豆,口诀为‘临兵豆者,皆阵列在前’!”
“术二:剪草为马。灵马蹄莲,经过特殊的栽种之法,培养成为灵马仙驹草。‘灵马仙驹,皆阵列在前’!”
“术三:葫芦藤兵。一条灵葫芦藤,经过特殊栽种之法,培养为一串葫芦法兵。口诀为‘葫芦法兵,皆阵列在前’!”
苏尘翻看了开头的几页白莲灵经,这一看,颇为诧异。
并非修仙功法,而是一些奥妙的灵术。这些灵术倒是颇有意思,这还仅仅只是其中三个而已,里面还有不少其它类似的灵术。
回头,待他有空闲之时,仔细研究一下这卷《白莲灵经》。
苏尘又将青囊袋翻了个底朝天,发现除了仙书,里面就只装着一些黄色的灵豆子,还有少量灵草种子,葫芦种子。
但这些灵豆子一个个都干瘪,散发着极其惨淡的灵气。
苏尘这一看,顿时隐约明白过来。
这些“临兵豆”,很缺灵气。释放出来,自然毫无威力可言。
这册《白莲灵经》里面记载了诸多类似的灵术,都需要“临兵豆、灵马蹄莲、灵葫芦等”之类的灵物,才能施展出来。
布囊里这少量的干瘪灵黄豆,威力极弱,只能装神弄鬼,吓唬一下那些愚民。遇上稍微厉害一点的狠角色,用这些临兵豆对敌就是找死。
“寒山真人不知道你有灵术?他对你这《白莲灵经》不感兴趣么?”
苏尘疑惑道。
白莲教主茅子元连忙解释道:“我这《白莲灵经》里面的灵术,无法直接施展出来,必须先栽种出这些临兵豆。
但寻常的地方,根本栽种不出来。需要灵田才行。
我好不容易才在锭山湖的岛屿之心,找到一小方的灵田,可以栽种灵兵豆。但是产量极低。一年才产一株,结出几十个豆豆。十余年来下来也不过数百余颗这样的临兵豆而已。
寒山真人也曾问过我修的灵术,但他发现这临兵豆太难种了。他有更好的制灵符之法,也不贪图我这灵书。
小的也很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临兵豆不像仙书里记载的那么厉害,没什么威力,只能用来吓唬一些普通武夫。”
苏尘打断他道:“你对寒山真人,了解多少?”
“小的了解不多,只在闲聊之时,无意间听真人感慨提起过一次。他是从一座朝歌仙城来的,那是仙人聚集之地,那种地方才是人间仙境。他就是从朝歌仙城,辗转来到吴郡。”
“朝歌仙城在哪里?”
苏尘一惊,问道。
茅子元不由哭腔道:“那是仙人聚集之地,世外仙境,这小的怎么知道它在何处。寒山真人只是随口感慨一句,并没细说此事。小的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去问他的来历啊!”
说着,他小心翼翼抬头道,“您是仙人,不知吗?”
苏尘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心中却是失望。
茅子元并不是真正的修仙者,寒山也死。虽得了一个朝歌仙城的线索,但这天下之大,也不知从何处找起。
“上仙大人,求饶一命!”
茅子元一颤,知道自己多嘴了,拜在地上,拼命求饶。
“你求我也没用!”
苏尘收了青囊袋,默然的看了茅子元一眼,道:“你是太湖之战的三大匪首之一,我兄弟阿丑的身亡虽非你白莲教下的手,但也脱不了干系。朝廷的赵太守,江湖帮派的李朔等帮主,他们也绝不会饶你性命。自决吧!叛逆乃是株连九族的死罪,这岛上参与此战的三千白莲兵,谁也逃不掉。至于娄县的那些白莲教老弱妇孺,亲眷子女,我会跟赵太守提一提,让他手下留情,给他们一条活路。”
“唉……谢上仙恩典!”
茅子元拜在地上,逃也逃不掉,悲凉的望着周围跪了满地的上千白莲教徒们。没人敢反抗仙人之威力,反抗也没用。大局已败,他终究还是免不了一死。
他长叹一口气,拔剑自刎,血溅三尺,气绝而亡。
“叩谢仙人大恩!”
“教主!我等追随九泉之下!”
周围的上千名白莲教徒们泪流满面,纷纷拔刀剑自绝。朝廷和江湖联军的追兵很快便会赶来,他们被困岛上,也都没有活路可走。
苏尘沉默的看着遍体尸首,心头轻叹,转身而去,继续去追杀刘洪、李彪等。
第113章 祭奠和战报
夕阳落下,血色染红了太湖。
西洞庭山岛屿,大战几近结束。只剩下八千江湖子弟联军对巨鲸帮散乱奔逃的水匪漫山遍野展开追杀和围剿。
苏尘飞快的寻了一遍西洞庭山岛屿周围的湖泊水面,却不见刘洪和李彪等水匪乘船出逃,一时竟然不知去向。
他不由暗恼。
这座岛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数十里方圆,有数座险峻的高山大峰、成片茂密古林、沼泽滩涂和茂密芦苇荡,想要找出几个潜逃之人并不容易找。
最麻烦的是,这里是刘洪经营了几十年的老巢,只怕开凿有大量密室暗道之类的藏身之地,躲藏起来容易。
不多久,有一名巨鲸帮的水匪大头目被水军甲士们追撵的逃不动了,跪地向官兵投降,只求一条活路,并且称他知道岛上一座大粮仓和众多的密道,很可能帮主刘洪等人逃入了那密道。
众甲士们得到这个情报不由大喜,一边派人向太守大人禀报,一边举着火把,跟随这水匪大头目,冲入粮仓密道内抓捕刘洪。
“太守大人,找到了!”
“密道内有粮仓一座,屯粮无数。刚刚起火,尚未被焚毁,大火已经被扑灭。”
“在巨鲸帮的密道里,有一堆数十名自焚的尸首,其中一具尸首内有刘洪的一枚乌刃,还有李彪的兵刃。但是尸体全被烈火烧的模糊,也看不出来。”
苏尘、赵居贞太守、李朔等众宗师、小帮主们,纷纷来到那处粮仓密道之中,检查那些自焚的尸首。
“上仙大人,您看这些尸体,可否辨认?”
赵居贞问道。
“看不出来。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苏尘摇头。
这些尸体都烧成炭了,火气太重,他也无从分辨,这里面两具是不是刘洪和李彪的尸首。
有可能两人自觉逃生无望,真的自焚了。
也可能是假死脱身。
“上仙有何指示?”
赵太守对这模棱两可的结果,感觉有些棘手。
“那刘洪中丹田被破,已经是废了的丧家之犬,纵以假死脱身,又能逃到哪里去。水军封锁这座西洞庭山岛屿。继续追杀刘洪、李彪,让他们插翅难飞,没有丝毫侥幸的机会。”
苏尘沉声道。
“是,紧尊上仙法旨!下官这便发出朝廷通缉令,并通告江湖,重赏万两白银追杀,纵然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剿这二贼。”
赵太守连忙拱手。
……
太湖畔土坡上,斐兴丑的墓前。
苏尘取了三大匪首的首级,来到墓前,祭奠阿丑。
天鹰门主寒鸦,少门主寒姝,柳大总管。以及天鹰门在此战活下来的堂主、长老、供奉和数百名精锐弟子们,都返回岛屿,严肃的在墓前,一同隆重祭奠天鹰门的英雄阿丑,为给阿丑送行。
良久,天鹰门众人方才离去。
寒姝留在最后,神色苍白,咬着嘴唇泣声道,“对不起,阿丑的死……我要承担很多责任。”
“他为他的江湖梦而死,成为名动吴郡江湖的英雄,这是他一生的夙愿,跟旁人无关。你无需自责。”
苏尘摇头道。
“阿丑,以前咱们穷困潦倒,成了高手也没来得及享几日福。等你头七的时候,我来烧一些金银纸钱给你,到了下面,也别省了,随意花吧!”
苏尘望着墓碑,神色哀戚。
想起这些年,他和阿丑在县城外的城隍庙苦修武技,谈着江湖趣事,期待着日后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但现在,这偌大的吴郡江湖上,他连一个可以说话的兄弟都没有。
心中苦闷,良久无言。
这西洞庭山岛屿之战,已经事了。
还有一桩阿丑未曾说出口的遗愿,尚未了清。
苏尘转身,离开太湖,往姑苏城而去。
……
姑苏城外,西门码头,寒山道观。
寒山真人和众多的一二流道士高手,尽数阵亡在太湖西洞庭山岛屿。如今的寒山道观内,只剩下数十名二三流的小道士。
寒山真人叛乱,巨鲸帮、白莲教和寒山大败的消息,刚刚被天鹰门弟子传回姑苏城,引起巨大的震惊。小道士们无不惊慌失措,纷纷收拾细软逃命。
苏尘来到道观前,眸中冷漠而冰寒,手举着一把火炬,纵火烧了寒山道观。
……
众官员,水军甲士和江湖弟子们清理西洞庭山岛屿战场,足足持续了一夜,抓捕了众多水匪和白莲教弟子。
“赵大人,三大匪首伏诛。寒山妖道自毙,茅教主在湖畔挥剑自刎。唯有刘洪、李彪是自焚,尸首无法分辨。”
官员向吴郡太守赵居贞,禀报太湖之战的战况,水军甲士、江湖弟子以及水匪的伤亡俘虏情况。
“将匪首寒山妖道、茅子元的尸首,以草灰草席包裹,押送往京城。”
“另外,巨鲸帮上万水匪覆灭。那刘洪失去巨鲸帮,遭到官府通缉,又被江湖人士追杀,纵然假死逃走,也必隐姓埋名不敢露头,不成气候。在这太湖岛屿,兴建一座水军营地,继续清剿残余逃散的水匪,守护西洞庭山岛屿。彻底断了这里的水匪之患!”
赵居贞吩咐道。
“大人,寒山妖道有一些遗物,其中还有十数张妖符,如何处置?”
那官员禀报道。
“这些五颜六色的妖符妖物,也不知是何用途,不可胡乱去碰。稍有不慎便会起火焚烧,都收集起来装入盒中,一起交给苏上仙处置吧!他应该知道如何处置。”
赵居贞看了一眼,心有余悸。
随后,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便是统计出一份准确的战报,确定参战之人的功劳,这非常重要。
这详细的战报被众甲士、官员们统计上来,交由赵居贞这位太守亲自过目,确定最终的结果。
这战报要上报给朝廷,交由陛下亲自过目,马虎不得。
巨鲸帮被剿灭之后,吴郡各大小江湖帮派还要联手瓜分巨鲸帮的地盘。
如何瓜分?当然不能无凭无据,各执一词。需要有一份公认的战报,按照这功劳大小排序,来瓜分地盘和战利品。否则瓜分不均,不足以令众大小帮派心服,又起无谓的江湖纷争动乱。
个人战功名单。
苏尘一手挫败寒山真人,白莲教主茅子元,巨鲸帮主刘洪。太湖巨鲸帮之叛乱,三大宗师匪首身死,力挽狂澜。苏上仙立下围剿巨鲸帮第一战功,自然是无可争议。
马帮帮主李朔排第二,在北芦荡内剿灭三十名白莲力士,避免了联军重大损失。在寒山妖道反叛之后,他又指挥剩余的八千联军弟子撤离缥缈峰,在太湖畔稳住阵脚背水一战,功劳巨大。
药王孙白鸿列第三,在太湖以奇术,剿灭水鬼堂一千名水鬼,不费一兵一卒之力重创水匪。
铁剑门韩平山列第四,为先锋,前往缥缈峰山脚下时中伏战死,也是唯一的一位一代宗师、四大帮主之身阵亡,是联军阵亡名单中地位最高的一位。
天鹰门主寒鸦战功第五,于万军之中刺杀数百名水匪、白莲教弟子,动乱水匪军心,但被寒山真人亲自出手,以火球符击伤,未能尽功。
战功第六人,被定为天鹰门阿丑,掩护数百名天鹰弟子出逃,战死沙场。但他战死,这份功劳无人认领。
剩余之辈的功勋则要小许多,各有战功,依次排序。
只要杀了一名水匪的江湖弟子,都能得到至少十两银子的赏银。
至于吴郡太守赵居贞本人,并未在这战功榜上。成功剿灭巨鲸帮,这本身已经是大功一件,此战上报朝廷,天子自然会赞赏有加,无需画蛇添足加上去。
“苏上仙现在人呢?”
“不知道……有人看到他和天鹰门弟子祭奠完阿丑之后,便离开太湖,往姑苏县城方向去了,也不知去做什么。”
“速速派人去找!这太湖剿匪第一功,朝廷会有重赏银两,怕是有数万两,本官还要亲手交给他。”
“是,大人。”
王县令急忙吩咐手下去姑苏城找人。
铁剑门韩大公子等上下七八百人,临时造了一副棺木,抬着韩平山的棺,运回姑苏城去。
李朔安慰了韩大公子几句,扶着冷棺,心头落寂,无声长叹。自古江湖征战,几人还。打完这一仗,又走了一位数十年的老兄弟。这江湖上,能一起谈天说地喝酒的,越来越少了。
赵居贞望见李朔落寂的背影,连忙道:“李朔将军,且留一步。”
李朔微震,冷道:“赵大人,李某一介草民,不是将军。”
赵居贞诚恳道:“李将军当年在西域受了排挤和委屈,愤而离去,心中有怨气,赵某理解。
但你在江湖,固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