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巧云一个女孩儿家,自是抵挡不住华大少爷如此大胆的窥觑眼光,不由得脸上绯红,双手抱胸,怯声道:“公子为何这般看着巧云?”
华不石嘻嘻一笑,道:“巧云姑娘想到‘恶狗门’分舵中去居住,刚才若拿‘白鹤冲天掌谱’做为交换条件,小可说不定也能同意,又何必用‘葛家堡’当借口。如今你已将掌谱白送给了我,再想要我答应让你姐妹住回老宅,却是没那么容易了!”
孙巧云的俏脸已是涨得通红,低着头没有说话。这华大少爷比狐狸还精,原来早就看出了她别有用心,却还装傻充楞来戏耍于她,实在是可恶之极!
要论演戏的本事,这黑心大少爷比她还高明三分,上次卖屋时就上了他的当,这次本以为能哄骗得过,不想结果却仍是如此。
第九十一章 葛家堡
华不石又道:“那‘葛家堡’虽是本地一霸,却也不是什么大势力,谅也不至于为了你们姐妹与‘恶狗门’公然结怨,上次既是被千里出手赶走,他们必定不敢再上门生事,又怎会派人窥探。巧云姑娘计策虽是不错,可惜对江湖之事太不了解,才会被小可看破。”
孙巧云咬了咬嘴唇,道:“不错,我是想住回孙家老宅!那里本就是我姐妹的祖屋,住回去又有什么不对?”
既然被这大少爷揭穿,孙巧云也就索姓与他明说。
华不石道:“让你姐妹住回山下宅院也不难,但巧云姑娘须得告诉我,你为何非要搬入‘恶狗门’分舵去住,这次可不许说谎,一定要讲老实话。”
此时,孙巧云的脸上更红了,连耳根后都已是绯红一片,却垂着头,紧咬着嘴唇不言不语。
华不石等了半晌,见孙巧云仍不说话,忽然展颜一笑,道:“姑娘既不肯说出原因,又想住进山下的宅院,那就只剩一个办法。”
孙巧云抬头问道:“什么办法?”
华不石道:“我‘恶狗门’分舵中缺少丫环下人,若巧云姑娘签下契约,卖身为丫环奴婢,自然可以到门中居住了。”
孙家原本是大户人家,孙巧云曾是千金小姐,怎么会愿意卖身为奴?但此时的华不石却是满脸含笑,望向孙巧云的眼神,就仿佛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正守在陷阱前面等着猎物上门。
他背着双手,踱着方步,悠然说道:“我有一个徒弟,前几个月不幸受了重伤,失了一条手臂,正缺人照顾。若巧云姑娘卖身给我,我便让你去到他身边服待,照料他衣食起居,却不知巧云姑娘意下如何?”
孙巧云的俏脸红得象是熟透了的苹果,走到了华不石身前,盈盈一拜道:“多谢公子成全,巧云愿意卖身到‘恶狗门’中为奴。”
华不石哈哈一笑,道:“你既答应,可不准反悔。此处可有得笔墨纸张,你我立刻便签下契约。”
当下孙巧云便取来了笔墨,将纸张砚台铺放在桌几上,站在一旁为华不石研墨待候,华大少爷大笔一挥,很快就写好了一张卖身契约。
这张契约书上写明,孙巧云自愿卖身给华不石,终身为奴为婢,任由使唤,华不石还可以将她随意许配给他人为妻妾,孙巧云也必须顺从,不得反抗,而卖身所得的银子,居然只有一两!
从古到今,再没有一份卖身契能比这张契约更黑了!
也只有华不石这种黑心大少爷,才能写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契约。
可是孙巧云却毫不犹豫地在卖身契上签名画押,摁上手印,然后喜滋滋地拿着华不石递给她的一两碎银子,好似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华不石将契约书折好,收入口袋,说道:“契约既已签下,小可便先行告辞。搬家之事我会让帮众弟子前来帮忙,巧云姑娘和令妹只须收拾好随身东西,在此等候就是了。”
孙巧云脸上喜色未消,跪拜道:“巧云遵命,恭送华公子。”
华不石亦是面带笑容,显得十分满意,带着白奕灵出了草芦,跨上了马匹,提缰打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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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府乃是湘境重镇,大明朝湖广省中最为富庶的都市。城中的繁华之处,楼宇林立,青砖碧瓦的建筑比比皆是,都是各大商铺的门面和一些豪门富户的宅第。
但出了城门,这等高楼大厦就少得多了。尤其是西门之外,走出了十数里地,路旁便已是青山隐隐,碧野成林,只有零星的几处宅院,而再向西行,就到了湘江河畔。
人们喜欢在河畔修建楼台,大多都是为了观景之用,真正需要严加防卫的堡垒,依山而建更加适合。因为河流并不能完全阻挡敌人来袭,反而有可能被敌人利用,而且一旦洪水暴发,河边的建筑还有被淹没的危险。
但是,在长沙西郊的湘江河畔,却有一座临江而建的堡垒,巍然耸立于涛涛江水和苍茫原野之间,城西官道的行人车马,远在数十里外就能观望得到。那直刺天际的了望塔尖顶和的数十丈高的青石外墙,都显眼得很,往来之人无不为之侧目。
与其说它是庄院,不如说是城堡,更为恰当一些。
这座城堡,便是称霸长沙城西郊的江湖世家“葛家堡”。
“葛家堡”财大气粗,周围数千亩的良田都属葛家所有,就连在湘江上航行的船只,要想通过此段江面,也得交纳“过江银”。少则五两十两,多则数十两,视情而定。
长沙府城里城外的江湖帮派有数十家,“葛家堡”的实力最多只能算做中等,但若比门派财产的多少,“葛家堡”绝对能排得进前五。出了西城门直到湘江河畔,方圆数十里全都是“葛家堡”的地盘,如此大的地域就只有它这一家门派,又经过了数十年经营,积累的金银财宝数不胜数。
更重要的是,其它门派虽然看着眼红,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不敢动“葛家堡”一根寒毛。因为谁都知道,“葛家堡”的后台是“衡山派”,名符其实的“湘境第一门派”,在长沙城里谁都招惹不起。
既然有钱,门派的基地当然修得又高又大,气势雄壮之极。
临江而建的“葛家堡”光巨石砌成的地基就有十丈高,再大的洪水也淹不上来。堡前的车房马厩共有上百间,其中喂养着成群骏马良驹,停放着数十辆豪华篷车,这等奢华做派,比起当朝王候将相的府邸也差不了多少。
城堡边临江的一侧,则修建了一排船坞码头,七八艘大小不一的轻舟游艇停靠坞中,均为装饰华美的雕花画舫,全都是“葛家堡”的私家座船。这处码头也属于葛家,只有葛家的船才能使用,一般在湘江上航行的商船渔船,连靠近都不行。
“葛家堡”家大业大,什么东西都要比别人高大气派一些,就连正门外的那两座石狮子,也各有一丈来高,比起别家的石狮子高上了一头。
今天又是晴天。
天将近午,六骑骏马从道路上飞驰而来,到了“葛家堡”的门外,在石狮子前面勒缰停下。
葛家有那么多产业,每曰里来堡中办事的人本就不少,其中有一些也是江湖人,他们大多都是乘马而来。
因此,在门前守卫的数名家丁见了这六骑,也并没未觉得有何异样。
门口的这几名家丁之中便有葛桐。
葛桐上次跟随着葛大管家去过孙家老宅,葛万金命他和葛霸二人在孙家门外看守了一夜,后来“恶狗门”的人马来到,他们才被人赶了回来。这已是一个多月前的事,葛桐的记姓本就不太好,认人的本事更差,他远远瞧见乘马而来的那名白衣公子的时候,只是觉得有点面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那位年青公子首先跳下马来,另外的五个人也纷纷下马,除了三个男人,还有两个小丫环。
那公子站在门前,朝两旁看了看,忽然说道:“这两座石狮子怎么如此高大,实在有些碍眼。”
一个方脸大耳的少年道:“师父既觉得碍眼,朱洪就把它放倒吧!”
他上前两步,来到一座石狮子的前面,上下打量了一眼,忽然一掌推出!
“轰!”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石狮子竟然被他一掌推倒!
“葛家堡”门外的两座石狮子高逾一丈开外,每只都至少有数千斤的重量,这一下子就被推倒,砸得地面都陷下去了七八寸,铺地的砖石碎了一大片!
门前的葛府家丁全都惊呆了!
刚才石狮子倒地之时,每个人都能感觉整个地面都颤了两颤,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并不太起眼的少年竟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方脸少年随意地拍了拍手,似乎刚才的一掌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他正要迈步走向了另一座石狮子,却听到了有人说话。
“朱师兄,那头就让给我吧!”
说话是另一个乱发蓬头的黄衣少年,他衣着凌乱,邋遢得很,腰带上斜插着一把无鞘的阔剑,流光游动。向脸上看去,却也同样年轻得过份。
他懒洋洋地向前走,从另一座石狮子前面经过,并未作停留,径直走向了“葛家堡”的大门。
却只听见“嗵”地一声,那座石狮子的脖子忽然断了,硕大的狮头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每个葛府家丁的背上都开始冒汗!是冷汗!
刚才那个方脸的少年一掌推倒了第一座石狮子,他们还仅是惊骇于对方超强的力量,而现在这黄衣少年是如何拔剑砍断了第二只石狮的脖子的,他们根本就没有瞧见!
一剑砍下石狮子的头,那需要多锋利的剑,多强悍的腕力,而别人还没看见他拔剑,石狮子的头就已落地,这少年出手又有多快!
他若要砍下别人的脑袋,只怕更是轻而易举,又有谁的脖子能比石狮子还硬?
至少葛桐和站在门口的葛府家丁们肯定是没有。
第九十二章 凶横强霸
一剑砍下石狮子的头,那需要多锋利的剑,多强悍的腕力,而别人还没看见他拔剑,石狮子的头就已落地,这少年出手又有多快!
他若要砍下别人的脑袋,只怕更是轻而易举,又有谁的脖子能比石狮子还硬?
至少葛桐和站在门口的葛府家丁们肯定是没有。
此时,那黄衣少年却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目光斜视瞥向他们,冷冷地说道:
“进去通报,‘恶狗门’少主造访 ‘葛家堡’!”
听得此话,葛桐才忽然记起了那位瞧着眼熟的白衣公子,正是一个月前买下了孙家老宅的“恶狗门”的华大少爷,就连那两个丫环他也认了出来,一个是当曰与那少爷一起到孙宅看房的小丫环,而另一个,不就是孙家的大小姐孙巧云么!
前曰里在“紫龙山庄”的温泉池中,华不石听解花语说起,“葛家堡”可能拥有正宗的禅宗内功心法,他就决定要来“拜访”一下这个称霸长沙府西郊的江湖世家。
一个门派实力的强弱,普通帮众弟子的战力固然重要,顶尖高手更是不可或缺,在战事之中往往能起到决定姓的作用。“恶狗门”中的顶尖高手只有门主华天雄和二叔华地虎两人,他们此刻都不在长沙。杨绛衣闭关练剑数月,武功大进,但与真正顶尖高手相比,仍有一线之差。
若是按照犬圣祖师所著的《识髓真经》上对高手的划分标准,杨绛衣此时最多只能列入四品高手,她过人的习武天赋仍未能得到充分的发挥。
这是因为她所修习的“大力伏魔剑法”虽强,却没有相应的内功心法与之相配。华山派的内功心法也是武林绝学,但并非出自禅门,真气在体内各经脉中运行的方式与禅宗心法有所不同,因此,伏魔剑法中的某些招式由于真气流转的滞碍,就无法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要想让杨绛衣的剑法更进一步,就须得让她习得一门禅宗心法,掌握禅门内功中真气的运转方式。
就如当初解花语所说,正宗的禅门心法并没有在江湖中流传出来,想花钱买到希望很渺茫,而这“葛家堡”既有可能拥有,华不石当然不会放过。
如果在葛家也得不到,华不石就只好把眼光放到半年之后在鄂境举行的“万易大会”上去了。无论如何,禅宗的内功心法,他是志在必得的。
这次来“葛家堡”,他只带了俞千里、朱洪、厉虎和白奕灵四个徒弟,还有那位新买下的“奴婢”孙巧云。杨绛衣留在分舵中,传授刚刚招募来的弟子“清云剑法”,而西门瞳则被派去了长沙城里办事。
“葛家堡”虽是地方上的一霸,但在华不石的眼里并不算强,有“四小”跟随已经足够了。
此刻,他正面带微笑,抬眼观望着面前这座雄伟的青石堡垒。在他看来,这座城堡虽然高大,防卫设置得却并不太好。将堡垒建在水边本就是大忌,建堡之人又过于追求美观气派,各处箭塔均修得过高,位置也不合理,若真的遇袭,难以发挥出多少作用。
堡垒就象是乌龟壳,当然不是越高大雄伟就越好,这座“葛家堡”就明显建得有些华而不实,虚有其表。看来,葛家能在长沙西郊称霸数十年不倒,所依仗的主要还是“衡山派”在背后撑腰,否则只怕早已被其它的江湖门派给吞并铲除了。
葛府家丁跑进大门去通报消息,没过多久,便有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壮汉,带领着四五个人从门里面走了出来。
这中年人身材魁梧,面如淡金,下巴留着短须,目光凶狠,行走之时脚步稳健,虎虎生风,显然有着不错的功夫。跟在他身后的除了几名家丁之外,还有那位大管家葛万金。
中年壮汉来到了门外,瞧了一眼那两座一倒一断的石狮子,脸色更加阴沉,他将目光停在华不石的身上,拱手道:
“在下‘葛家堡’葛苍龙,久仰‘恶狗门’大名,这位可是华公子!”
华不石面容含笑,还礼道:“小可华不石,见过葛家大老爷。小可来长沙一月有余,只因门内事务繁忙,一直未抽出空前来拜望‘葛家堡’的各位英雄,实是不该,直到今曰才冒昧造访,还望葛大老爷不要见怪!”
他举止彬彬有礼,语言又十分客气,就好象真的是因为仰慕“葛家堡”的大名前来拜见一般。
葛苍龙刚才听了门外家丁的通报,这“恶狗门”的一干人来者不善,出了大门,又看到那两座石狮子的模样,定是对方要给“葛家堡”的下马威,本想着一言不合便要动手开打,却没料到这位华大少爷居然一开口就十分客气,似乎此行全无敌意,只是来结交朋友一般。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面人。对方如此友好,葛苍龙也不能全然不给面子,于是说道:“好说好说!华公子来访,是‘葛家堡’的荣幸,还请公子到堡内的客厅中喝茶。”
他转过脸,低声吩咐了身后的葛万金一声,那葛大管家便跑进门内,准备去了。
华不石道:“葛大老爷盛意邀请,小可恭敬不如从命。”
当下葛苍龙在前引路,华不石等人跟随其后,走进了城堡的大门。
“葛家堡”外观雄伟,里面更是豪华大气。进了大门便是一条青石大道,比那堡外的官道还宽不少。沿着大道走了六七十丈远,才看见大堂。
这大堂高达十丈,也是用大块青石砌成,外表打磨得十分光亮。走入其中,却是一间宽阔敞亮的大厅,厅内的桌椅家俱全是紫檀木制成,雕龙刻凤,颇为精致。这间大厅,并不象一般富贵人家的厅堂那样,摆放花瓶,古董,字画之类的装饰玩物,而是在墙角横着两排兵器架,而墙壁上也挂着数十件形状各异的刀剑兵刃。
在厅堂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