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徽婵皱眉道:“阿烺不会。”
厉虎道:“我们买两匹马,你带着你弟弟骑一匹。”
朱徽婵连连点头,只要能有马骑不用再走路就行,牛魔王的安排她自然不会反对。
在这样的一个小集镇上,平素雇马买马之人肯定不多,车马行内甚是简陋,总共也仅有三匹马,且皆非良驹。
厉虎挑选其中的两匹,对三十两一匹的高价未提异议,只叫伙计立刻去准备好鞍镫,随手从怀里掏出一根金钗,“噹”地一声扔在柜台上。
眼见來了大主顾,车马行的掌柜喜出望外,而这根金钗成色足赤,雕工细致,至少能值百两银子,当厉虎一句“不用找了”说出口,更令得他笑得合不拢嘴。
金钗是厉虎从朱徽婵身上取來的,乃是正宗皇宫大内之物,岂有不值钱的道理,掌柜的眼力虽好,只道是今天菩萨保佑天降横财,却不明这根钗子的來历,曰后官府追查下來,足以给他带來一场杀身大祸。
集镇太小,并无官军驻守,朱徽婵和朱慈烺跟着厉虎进镇买马,也只好熄掉了求救的念头,牛魔王武功很高,又穷凶极恶,朱徽婵已是深知,镇上的平民老百姓不可能救得了他们,如果惹怒了这恶人,姐弟俩的姓命反而不保。
骑上马出镇,三人继续向东而行。
有了座骑,比起步行当然要快不少,到黄昏时分,二骑三人又驰出了五十余里地,距离京城已经有百里之遥,便是锦衣卫和官军派出大批马队搜索,在不明方向的前提之下,一时之间想必也很难追出这么远來。
厉虎所引的路径本非官道,随着与京城越來越远,周围也逾发地荒凉起來,刚开始还路过了几处村落镇集,驰出几十里以后,莫要说是村镇,便是田地和农舍也难再看得见。
天色渐行渐黑,朱徽婵心中不禁有些害怕起來,肚子更饿得极了,只是厉虎一路上都冷着脸沉默不言,她却也不敢随便开口。
“喂,还要走多久,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去哪里。”到了最后,朱徽婵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已说过,要去的地方讲了你也不知。”厉虎道。
“这算甚么话,我不知道你也可以告诉我啊。”对于厉虎的回答,朱徽婵极不满意。
厉虎扭头瞧了她一眼,道:“好,我就告诉你,那是一个洠в型醴ǖ乃冢泻!
“胡蛮寨。”朱徽婵的确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却把小嘴一嘟,道:“天下是我大明的天下,处处都是王土,哪有甚么洠醴ǖ牡胤健!
厉虎却撇嘴道:“是么,王土是个甚么东西,以我看來,这天下洠в型醴ǖ牡胤剑绕鹩型醴ǖ乃谢垢眯!
仅这一句话,便已是大逆不道,足够杀头问斩,朱徽婵想要据理辩驳,可是心知这牛魔王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家伙,与他说理无异于对牛弹琴,于是也就闭口不言。
此时,却忽听厉虎道:“停下。”
朱徽婵虽不知发生了何事,还是勒住缰绳让马匹停了下來。
厉虎的目光在前方路边的林木上扫过,喝道:“你们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都出來吧。”
在朱徽婵看來,那片树林本是毫无异样,但只听得一阵“沙沙”声响,竟有十余条人影从其中钻了出來,拦在了前方的道路之上。
这些人俱是身着劲装,有几个还披着皮甲,手中都提着钢刀,模样甚是凶恶,寻常江湖中人所用的单刀也就三尺來长,这些人的刀却均长过四尺,侧刃有两道血槽,刀头上分为两个齿尖,形状甚是奇特。
如果朱徽婵的见识更广些,便会知道这种刀是后金女真人常用的兵器,女真人擅长骑马做战,刀刃更长,在骑战中挥砍出力道就能更大,而两尖则便于纵马冲锋时刺敌之用。
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锦服,体型粗壮的大汉,脸上长满暗红色短须,狮鼻环眼,前额光亮洠в型贩ⅲ谀院笕词岬靡桓け瑁獯蠛菏种形薜叮肀澈蟛遄乓槐巫纯湔诺暮袢写蟾瓷先ゼ幢銢'有一百斤,至少也有**十斤重。
红须大汉目光斜藐,打量着厉虎,道:“你这南蛮小子机灵,知道大爷们在树林里等你,好罢,不要说大爷洠в懈慊盥罚焉砩现登闹楸湍歉雠牧粝拢笠腿哪阈∶簧薄!
此人所讲的是汉话,只是口音甚为古怪,显然这并非是他的母语。
厉虎望向大汉,忽然冷冷一笑,道:“我还以为埋伏的是从东厂锦衣卫來的大内高手,或是‘天诛’的杀手,却洠氲街皇羌父黾艟督俚赖捏痹簟!
那大汉瞪眼道:“你胡说甚么,本大爷是从北国來的英雄勇士,‘托山兽’完颜雷就是我,你胆敢叫我蟊贼,是活得不耐烦了。”
厉虎道:“托山兽,原來不是蟊贼,而是一头畜牲。”
这完颜雷并非汉人,仅是粗通汉语,但亦能听出厉虎话中所带的嘲笑之意,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小子找死,大伙儿一起上,砍了他。”
十余名戎装汉子一齐应声,各提长刀便要杀上,厉虎却抢先纵马而前,冲到了近前。
人影闪动,寒刃飞舞,伴舞着火星飞溅和“叮噹”的金铁交鸣之声,双方已然混战在了一起。
这些人的确不是普通的蟊贼。
虽然短刃并非厉虎最称手的兵器,且骑在马上不便施展,但以他的武功,若只是对付十來个寻常的**喽啰,仅一个照面便能杀个七零八落,然而这十余名汉子不但一个个力大刀长,而且在围攻时相互配合也颇见章法,竟似是结成了一门合击的军阵。
数息之间,厉虎在十余名刀客之间左冲右突,却并洠в锌车挂蝗耍揭巡吩诹艘黄稹
眼见此景,朱徽婵的心却砰砰直跳,这号称“托山兽”的红须大汉拦路打劫,显然也不是甚么善类,不过现在他们两方妖怪打野兽,已经把牛魔王缠住了,正是她和弟弟逃走最好的机会。
念及至此,朱徽婵哪里还会迟疑,立时提缰绳调转马头,朝向來路驰了回去。
朱徽婵的骑术不弱,在这逃命的关头上正好得以发挥,即便是带着弟弟朱慈烺一马双骑,她仍是打马如飞,转眼间就跑出了百丈之远,而厉虎陷在那些刀客的包围之中,果然來不及脱身追來。
又疾驰了两三里地,正当朱徽婵心中暗自庆幸时,却忽听得朱慈烺惊叫道:“不好,后面有一匹马追來啦。”
朱徽婵回去望去,果然瞧见一骑黑马朝这边驰來,骑在马上的却并不是厉虎,而是那个红须长辫的大汉,“托山兽”完颜雷。
这个“托山兽”是个强盗,落在他的手中只怕比被牛魔王抓回去更糟,朱徽婵心中大惊,急忙猛拍马臀,催动座骑加速奔跑。
两骑一追一逃,很快就驰出了数里之遥。
此时太阳已然落山,天色更加黑了,两骑之间的距离已迫近到了二十丈,即便光线暗淡,朱徽婵回头亦能看清完颜雷的红色短须下,是一脸凶狠的神情。
骑马奔行的快慢,虽与骑术大有关系,但更加主要的是马匹本身的好坏,完颜雷所骑的是一匹颇为神骏的黑色战马,而朱徽婵的座骑却是厉虎先前在小集镇的车马行里买來的劣马,而且一马双驮,就更加影响了速度,实非黑马的对手。
又奔行了一段,但听见身后的完颜雷大声喊喝:“兀那个小姑娘,不要再逃了,停下投降就不杀你们,若不然被我追到定杀不饶。”
“阿婵,我们逃不掉,不如投降吧,他已答应不杀我们了。”骑坐在身后的朱慈烺脸色发白,颤声说道。
第七百九十七章 杀兽
“阿婵,我们逃不掉,不如投降吧,他已答应不杀我们了。”骑坐在后的太子朱慈烺脸色发白,颤声说道。
朱徽婵却不似弟弟那般软弱,一面奋力催马,一面大声道:“不行,如果投降我们的姓命定是难保,那个强盗说的话怎能相信。”
从一开始逃奔,朱徽婵已经策马驰出了十里有余,她本就不识路径,急于逃命之下慌不择路,也不知所走的是否原先过來的路径,而身后黑马上的红胡子大汉越追越近,两马已仅相距十丈左右。
这般下去最多再跑出五六里地,就定然要被追上。
却在此时,朱徽婵忽然瞧见在前方远处的黑暗之中,隐隐透出一片灯光,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线希望,既有灯光的所在,多半就是集镇,只要能逃到集镇上去,身后的红须强盗应当就会有所顾忌。
朱徽婵拼命打马,认准灯光的方向驰去,然而就在这瞬时之间,身后却忽然传來了粗重的破空声音,接着“噗”一声闷响,胯下的马匹悲嘶一声,失蹄直栽了下去。
座骑扑倒,朱徽婵和朱慈烺都被抛出,重重地摔在地上,幸好此地路旁边长满了柔软的青草,二人掉落在上面虽觉疼痛,却并洠в惺苌恕
朱徽婵在草地上滚出丈余才停,惊惶之下回头望去,却见那匹座骑倒在地上惨嘶不已,后腿鲜血淋漓,一只右蹄竟已断去,而道路当中倒插着一物,正是完颜雷所背的那柄巨型钢斧。
原來这匹马的后蹄,竟是被钢斧飞至,硬生生地砍断的,这柄钢斧如此厚重,完颜雷竟能将其一掷十丈远,膂力之大,不愧有“托山兽”的绰号。
十丈距离,纵马疾奔转瞬即至,朱徽婵还未及从地上爬起,完颜雷已驰到近前,弯腰探身,将插在地上的钢斧拾到手中。
完颜雷跳下马,提着巨斧朝朱徽婵直逼过來,朱徽婵心中惶恐,翻身向后爬去,却听得“铮”地一声,寒光闪闪地钢斧竟插在了她的眼前,只差着寸许就砍中她的手臂。
红须大汉投出巨斧,眼见朱徽婵吓得不敢动弹,“嘿嘿”笑道:“小娘皮,刚才叫你投降你不肯听,现在可是洠Т商恿税伞!
朱徽婵道:“你想怎样,你敢伤害我们,一定会后悔的。”
完颜雷走到了近前,忽伸大手,一把捏住了朱徽婵的下颌,道:“小娘皮生得果然很美,是上等的货色,完颜大爷也不杀你,先与你温存一番,再送到奴隶坊市去,定能卖上个不错的价钱。”
朱徽婵想要扳开红须大汉的手掌,却哪里扳得动,惊怒之下大声叫道:“我是大明朝的坤仪公主,你敢冒犯我,不怕杀头灭门么。”
完颜雷“哈哈”大笑,道:“你是公主,那今天完颜大爷就要当一回附马啦。”
说着右手一抓一扯,“嗤”地一声,朱徽婵的上衣已被撕破了一大片。
先前在马车中朱徽婵虽也被厉虎压在身下,但毕竟是二人动手拼斗时的无意举动,后來的一路之上那个牛魔王就再洠в星址腹扇缃窦馔暄绽滓徽派旌氲牧成洗乓Γ凰笫殖砩现弊ス齺恚旎真啃南掠科鹆艘徽缶磥斫裨槐黄鄹阂咽窃谒衙饬恕
而太子朱慈烺跌坐在一旁,直吓得全身颤抖,连爬起逃走都不敢。
却在此时,只听得从远处又有马蹄声音传來,一声长啸传出,响澈了整片山林。
完颜雷皱起眉头,放开了朱徽婵,伸手抓过旁边的钢斧,扭头望去,却见一匹马从山路间驰行过來,骑上马上手持短刃者,正是早先被围住的年青人。
对于那些部属的本事,完颜雷当然十分了解,这年青人这么快就突出了包围追了过來,实在有些出乎完颜雷的意料。
眼见着厉虎驰到了近前,完颜雷喝道:“好个小子,來得倒不慢,我手下的勇士们呢。”
厉虎勒马停下,目光在草地上的朱徽婵姐弟身上一扫,才落在了完颜雷的身上,道:“你说的是那十一个拿刀的家伙,我已经送他们上路了。”
“上路了。”完颜雷毕竟不是汉人,一时未能明白厉虎言中之意。
厉虎道:“不错,他们已上路去见阎王爷了,本大爷很快也会送你一起去。”
“你竟杀了十一名铁卫营的勇士。”完颜雷终于听懂了厉虎的话,神色顿时一变。
铁卫营骁勇无敌,本就是满清御林军各营中最强的一支,其中每个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武士,且训练有素擅长军阵合击,此番完颜雷來到大明国境,只因为肩负有特殊的使命,才会有铁卫营跟随护卫。
这名并不十分粗壮的年青人竟厉害如斯,看來先前还真是小看了他。
完颜雷忽然后退两步,伸手抓起倒在草地上的朱徽婵,钢斧的斧刃已搭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你不准动,要不然我一斧子宰了这个小娘皮。”完颜雷喝道。
厉虎嘴角一弯,冷笑道:“拿女人做要胁,这就是你们这些北国勇士的所为。”
完颜雷吼叫道:“闭嘴,把兵器扔掉。”
厉虎凝目望着对面的红须大汉,并不听命,反而往前走了两步,二人的距离已在三丈左右。
“站住。”完颜雷手腕一抖,斧刃割破了朱徽婵的肌肤,顿时便有一道血线顺着雪白的玉颈流下。
厉虎终于站住。
“我数到三,你若还不扔下刀,这个小娘皮就死定了。”完颜雷见厉虎依言停住,心知对方终究还是对朱徽婵的姓命有所顾忌,咬着牙威胁道。
又是数到三,朱徽婵听到此言,几乎晕了过去。
“一,二,……”完颜雷喊道。
才数到二,厉虎右掌放开刀柄,短刃跌落,插在了脚边的草地之上。
“这才象话……”完颜雷眼见对方就范,手上的斧刃略为一松,然而就在此时,厉虎却倏然动了。
他右脚飞出,正踢在刀柄之上,短刃顿时被踢得飞旋而起。
这一脚快如电光火石,且又是乘着对方内心稍一松懈的时机,完颜雷未及反应,寒光已至眼前,寒刃所劈的正是他的咽喉。
完颜雷下意识地勉力偏头,“噗”一声,锋刃刺入肌肉,短刀已插在了右肩上,他心中大骇,急挥巨斧要杀死朱徽婵,却根本挥砍不动,定睛察看时,才发现斧刃竟被一只手掌挡下,正是厉虎欺到了近前,伸手强行抓住了斧刃。
厉虎的另一掌倏出,拍在了插在对方肩头的短刀上,尺许长的刀刃直洠е帘煨氪蠛旱氖直凵系鞘笔У袅似Γ指倌盐兆。湓诹死骰⑹掷铩
完颜雷只觉胸前一凉,接着才感到剧痛,心口的位置上竟被一物直砍而入,正是他自己的巨斧。
踢起短刀伤敌,出掌挡下斧刃,再夺斧杀人,这一连串的动作颇为繁复,其实厉虎仅在眨眼间便已完成。
这青年出手快如鬼魅,且狠辣无比,实是完颜雷平生仅见最可怕的杀手,难怪十一名铁卫会死在此人手里,红须大汉心中顿悟的同时,胸前鲜血狂喷,壮硕的身躯象一堵墙一般地倒了下去。
完颜雷的尸体倒在草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朱徽婵站在当地,被鲜血喷了一身,她睁着一双大眼睛,一时已吓得傻了。
生长在深宫里的公主千岁,何尝经历过这等血腥杀戮的场面。
“噹”地一声,厉虎把巨斧扔在地上,又弯腰从完颜雷肩上拔回短刀,在尸身的衣衫上拭去血迹,插回到刀鞘之内。
他瞧了一眼呆立在当地的朱徽婵,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甩手扔在她的面前,道:“这里有伤药和纱布,包裹一下脖上的伤口,你若不是骑着马乱跑,本是不会受伤的。”
听到厉虎的话,朱徽婵才渐渐回过了神來,但猛然间一股无名的委屈从心头涌起。
牛魔王说她不乱跑就不会受伤,意思是说她受伤是自己活该。
在这大半天之内,她已经吃尽了苦头,换上如此难看的衣服,又穿着不合脚的麻鞋走了几十里路,累到半死却连饭也洠У贸裕詈蠡共钜坏惚缓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