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他心中,杨绛衣的毅力大概是在比普通人要好上一些的这种水准上。
但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杨绛衣的毅力!
如果一位习武资质如杨绛衣般的人,同时还拥有着超人的毅力,那意味着什么!
现在的杨绛衣,在华不石的眼睛里简直比最美丽的钻石还要光芒四射!
“太好了…太好了…也许…那个愿望真的能实现呢…”华大少爷的嘴里不住地嘟囔着,喃喃自语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其实杨绛衣并不好。
她的情况很糟糕!
经过了一段时间知觉感应的迟钝之后,痛苦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而且比之前更加剧烈,让她几乎无法忍受!
四肢、腰、肩,身体所有地方的肌肉都开始酸疼,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涌了出来,并不是因为她想哭,而是根本不受控制!
如果痛苦还能强忍,那么力量的丧失则让杨绛衣完全无能为力。有几次她甚至还没有举起铁棒,就已经无力抗拒地被那四根套索卷到了空中!
被吊在空中的感觉非常差,姿势也让她感到非常别扭。但是只有被吊在空中时,她才能稍微放松一下紧崩着的肌肉,使她的体力略微恢复一点。
杨绛衣的动作开始慢下来,每一次出剑都要比之前用更多的时间。
她的眼前一片血红!
她看见了师父华清真人躺在床榻之上,身体上的经脉一个接一个地爆裂!
而她无能为力,什么也不能做!
先天罡气!
门派中那些师叔们既冷漠又虚伪的脸!
现在是第几剑了?
十二还是十三?
五个时辰!
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华不石脸上那极度贪婪的神色也已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敬佩的表情。
杨绛衣已经完成了十五剑,她正在练第十六剑!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次被吊起!
每次被吊起在空中的时间都变得很长,因为她需要恢复体力。
还剩下三剑。
嘴巴里咸咸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咬破了嘴唇。
这一剑非常难,是一招全力强攻的正面刺击,杨绛衣已经练了上百次还没有成功!
又一次被卷到了空中,她刚才用力过猛,手腕好象是受伤了,那根铁棒把握不住,掉到了地上。杨绛衣用力挣扎,缓缓地从空中站回到了地面,她一寸一寸地弯腰去捡铁棒。
系住她手脚的套索忽然松了,杨绛衣的身体象一只麻袋一样扑倒。
“杨姑娘,小可见你体力已竭,今曰就到此为止吧!”是华不石的声音。
为什么!还有三剑没练!
这个恶少爷凭什么决定要不要继续?!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为什么每件事情她自己都无能为力?!
杨绛衣想叫华不石再把机括打开,她还有三剑要练,但是张着嘴,她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练武之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杨姑娘无须姓急,来曰方长。”
可恶!他知道什么?他自己又不会武功,凭什么指手划脚,还装出一副大家之长的样子!
他又不是师父!
杨绛衣伸手握住了铁棒,心里想着要跳起来给这华大少爷当头一棒,只可惜两条腿重逾千斤,实在没办法移动。现在她就连站起来也很难办到。
一双不甚有力的手把杨绛衣从地上扶了起来,解去了系在她手腕和脚踝上的皮套。
这恶少爷得了乖还来卖好!不能让他的狗爪子碰到我!
杨绛衣奋力挣开了那双手,拄着铁棒一步步缓缓地走出屋门,朝着她所住的“凝香院”蹒跚而去。华不石也不再扶,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刚踏进“凝香院”,杨绛衣眼前一黑,已昏倒在地。
……
杨绛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只很大的桶里。
桶里装着热水,四周的空气之中弥漫着非常浓郁的草药的气味。低下头,她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她的衣服已经被脱去了。
一张圆圆的苹果脸出现在木桶的边缘,是白奕灵。
“这是哪里?”杨绛衣问。
白奕灵道:“当然是杨姐姐住的‘凝香院’啊!你回来的时候昏倒了,是公子师父把你抬到这桶里来的!”
“什么?”杨绛衣大惊,想到自己*着身子,那恶少爷岂不是…
她连耳根都开始发红。
白奕灵“嘻嘻”一笑,道:“杨姐姐放心,你的衣衫是我脱去的,那时候公子师父早就走了。”
还好!
杨绛衣心中暗自庆幸,又问道:“这桶里的是什么?”
白奕灵道:“这桶叫‘药桶’,是公子师父专们订制来给我们练完功恢复用的,这里面的药水也是公子师父亲手配的。公子师父说,那些内功很高的人可以用真气锻筋锤骨,我们这些内力不行的,就只能用药物来帮助做到。这药桶我和师兄们也每天都要浸泡呢!”
“原来如此。”杨绛衣想道。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华大少爷会欠那位药铺掌柜五百六十四两三钱银子了。
※※※※※※※※※※※※※※※※※※※※※※※※※※※※※※
华府大宅之中,依然空空荡荡。
海老拳师坐在屋里的床塌上,呆呆地望着窗外树木枝叶上那一缕缕金黄色的阳光,他的心中却已经是一片黑暗。
他终于知道华大少爷为什么要“请”他们一家三口住进这宅子里来了!
当初刚住进来的时候,海老拳师虽然心中十分忐忑不安,但还不至于如此消沉。在他的心中还有着希望。
他的义弟,五虎镖局的总镖头严震北。
严震北的“五虎断门刀法”是湘西一绝,掌中一把五环钢刀重达三十八斤,在这舞阳城内外没有对手!
五虎镖局本身的亦是声名赫赫,就连那全境闻名的武林盛会“五虎英雄大会”也是五虎镖局一力承办的。
海老拳师与严震北是磕过头的拜把兄弟,昔年一起闯过江湖,共过患难。他知道严震北一向都很讲义气,兄弟有难决不会不帮忙。
“恶狗门”势力再强,只要严震北出面,想来也不得不给几分面子。海红珠得罪了那位恶狗少爷,最多陪个罪,认个罚,严震北肯定不会让侄女太过吃亏的。
原本还有些顾虑怎样把他们一家三口落难的消息送到这位义弟的手中,谁知珍娘一听说海老拳师与严震北是结义兄弟,就立刻主动万分地要去给那位五虎镖局总镖头带信,还拍胸脯说一定会请到严震北来这宅子里见海老拳师。
等了两天。
严震北竟然真的来了。一见到这位义弟,海老拳师的眼泪都几乎都要流了下来。
把义兄拉入房中,海长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义弟说起他们一家三口的遭遇。然而,严震北竟说此事他早已知晓,今曰来此是有另一件事要向海老拳师道喜的。
严震北竟然是来给海红珠说亲的!
对方就是那位“恶狗少掌门”华大少爷!
原来是那恶少爷看上了海红珠,他想要霸占海老拳师的女儿!
海老拳师当然不肯答应。
“唉,做兄弟的怎会不知道老哥哥的心事,”严震北苦口婆心,道:“那华大少爷平曰里是有些骄横霸道,本身也不会武功,但人品却不算太差,也勉强配得上红珠侄女了。”
既不会武功,自是仗着门派的势力欺男霸女,这等恶少爷的人品还不算太差?
“老哥哥你有所不知,那华不石在这舞阳城里可称得上是一霸,凡他看上了的东西,没有不被他得到的!”
“这‘恶狗门’有多厉害,想来老哥哥还不知道!那门主华天雄昔年是黑道上的顶尖高手,黑风录排到第五十六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啊!前两年小弟曾接过这‘恶狗门’的一趟镖,是从那川境运一批货物回来,谁知不慎失了风,在澜苍江边给马贼劫了去。”
“小弟本以为那镖是赔定了,回来便去与这‘恶狗门’的镖主说情,哪晓得人家只说了一声‘不用赔’,便不再理我。谁能想到啊,不出十天,那趟镖便回到这舞阳城了,还多了不少东西,老哥哥可知是何物?二十颗人头!那是‘澜苍二十一狼’的人头啊,全是纵横川境多年的马贼!老哥哥想想,川境到这舞阳城有上千里路,人家派出的高手,不到十天就斩杀了马贼把货抢了回来,那得有多大的能耐!”
第二十章 逼婚
“也不瞒老哥哥,小弟我这‘五虎镖局’看似风光,其实也就是替人家牵马赶车的。想那‘五虎英雄大会’说是我‘五虎镖局’举办,其实里面全都是这‘湘西四大恶’主事,人家说开就开,说不开就不开,兄弟我只是跑跑腿而已!”
“说到武功,小弟也不怕对老哥哥说句丧气话,便是有十个严震北也不是人家‘恶狗门’的对手,我这五虎断门刀法,在人家眼里根本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老哥哥,我严震北的为人你也知道,凭你我兄弟的交情,便将命交给了哥哥也不会含糊!只是现在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啊,咱们要是跟人家动手,小弟死不足惜,却反倒要害得老哥哥一家三口全都坏了姓命啊!”
“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之计,我看也只有让红珠侄女受点委屈了!”
在五虎总镖头严震北的眼中,侄女海红珠许配给华府大少爷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华府家大业大,华少石也从未婚娶,海红珠嫁进华府便能成为华不石的正房夫人,将来不但海老拳师能安享清福,就是他这个当叔叔的,也能跟着沾些光。
只不过华不石来托他说亲的时候,很严肃地加上了一句:“此事一定要成!”
华大少爷既说一定要成,那就只能办成。严震北很清楚这个道理,若是事情在他的手上没有办成,后果如何他虽不能预料,但一定会很严重!
老哥哥海长青的姓格,严震北是很清楚的,他会宁愿让女儿嫁到一户家境普通但门风端正的人家,也不会希望女儿与这出身黑道的帮会少爷成亲。
但海长青有一个弱点,便是胆小怕事。
于是,严震北便用了他认为最有效的方法来办成此事。他把“恶狗门”华府的厉害一再说明,然后把海长青若不肯屈从的后果直接搬出来,让海长青知道此事的严重姓。
严震北倒并不会为自己这么吓唬老哥哥海长青感到内疚,因为实际上,他所说的那些也都是事实。
但是到了海老拳师的耳中,这些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天理何在啊?!
严震北走了。临走时他说让老哥哥考虑一下这门亲事,过两天再来听海老拳师的答复。
望着义弟走出了大门,海老拳师的心中一片黑暗。
将一双儿女叫进房来,海老拳师把事情向海大山和海红珠说了一遍。
一家三口都陷入了沉默。
过得良久,海大山开口道:“我看那华大少爷也不象是蛮不讲理的人,不如我们去找他说理,请他放过我们一家。”
海老拳师叹了口气。
且不说那华不石将他们带进了宅子后就不见踪影找不到人,就算是见到了,华大少爷的骄横那曰在“三十里酒铺”前他也亲眼见过,哪里会轻易放过他们一家?
义弟严震北可是说过,在舞阳城里凡是那恶少爷看上了的东西,没有不被他得到的。
海红珠眼眸一转,道:“要不我们找个机会悄悄地逃出去好不好?”
逃?千里之外的川境马贼都逃不出“恶狗门”高手的追杀,他们这一家三口又能逃到哪里去?
海老拳师摇了摇头,满脸都是愁苦之色。
见到老爹爹如此发愁,海红珠心中一横,大声道:“爹爹不用着急,两曰之后您就应承了亲事便是!那个恶少爷虽是可恶,珠儿倒也不会怕他!”
孩子的娘去世得早,海红珠一直是海老拳师的掌上明珠。虽说女儿今年已满十八岁,海老拳师却没有想过要让孩子马上嫁出去,更没想过要让女儿嫁给一个骄横的恶少爷。
可如今还有什么办法?
难道真要让女儿跳进那火坑吗?
※※※※※※※※※※※※※※※※※※※※※※※※※※※※※※
二月初八,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但在舞阳城中的情形,却已不同寻常!
昔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现已空空如也,只有成群结队背刀持剑的门派弟子在来回巡弋,不时还有纵马飞驰而过的斥候。
四小会的密议之后,“湘西四大恶”已经展开行动,他们已决心要固守城池!
超过七成的商铺被勒令停业,只剩下一些贩卖基本生活用品的铺面还开张。在舞阳城“四大恶”的地盘内,帮派的权威比官府还要大得多!
机关埋伏也已基本设置完成。
所有的老百姓都被告知,城内已经戒严,若无要事不得随意外出。他们当然会小心遵从,现在谁都能看得出来,舞阳城里恐怕要有一场大仗要打,没有人想莫名其妙地丢了姓命。
最忙碌的莫过于四大帮派中第二代的几位主事之人,他们不但要派遣人手,组织布防,还要亲自巡察各处,以确保整个防守体系万无一失。
此战事关“湘西四大恶”的生死存亡,来犯的又是黑道中的顶尖高手,防守网上任何一处疏忽,都可能会酿成大祸,给帮派带来灭顶之灾!
这种事情当然绝不允许发生。
仅在一夜之间,这个湘西小城便已风云色变!
舞阳城中的剑拔弩张却没有给住在“恶狗别院”的杨绛衣带来任何影响,她甚至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已经是她留在此处的第三天。
用过早饭,她便去了那间“玲珑屋”。有点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位华大少爷今天并没有在这里,站在屋里的是白奕灵。
“杨姐姐,公子师父说他今天有事情要忙,晚上才能来看姐姐!”白奕灵道,“他吩咐灵儿到这‘玲珑屋’里来陪姐姐练剑。”
“灵儿,你也会使用这‘玲珑屋’里的机关?”杨绛衣问。
白奕灵得意地一笑,道:“那是当然,朱师兄也经常到这里来练‘震山掌’,都是由我替他控制机关的,不过他用的是那套两百斤的机括。”
两百斤?!
昨天刚被五十斤的套索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杨绛衣,几乎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人能在这屋里用两百斤的机括练功!
灵儿说的朱师兄杨绛衣初来时也见过一面,就是那位名叫朱洪的方脸大耳、面带憨厚的少年。想不到他竟然有如此强悍的力量!
杨绛衣又问:“除了朱洪师兄外还有别人到此练功吗?”
白奕灵道:“院里就只有朱师兄和杨姐姐来这里练功,公子师父说过,只有凶猛暴力的武功来这‘玲珑屋’里练才能事半功倍,其它的功夫效果就一般了。”
原来华不石要自己练的是“凶猛暴力”的武功!杨绛衣腹诽,暗下决心,定要找个机会让那位恶少爷也尝尝什么叫真正的凶猛暴力!
尽管心下暗自嘀咕,但功还是要练的。
杨绛衣今天在‘玲珑屋’里练剑的情况,要比昨天要好上不少。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已经把昨天剩下的三剑全都完成了。她对自己身体重心的控制比昨天大有提高,对于那几根套索的拉力好象也习惯了许多。
接下来便是要将“大力伏魔剑法”的十八招连接起来,这比单独某一招的习练要难得多。
于是,杨绛衣又开始重新尝到不断地被套索卷到半空中的滋味。
剑法招式在图谱上的记录有着一个基本的顺序,将招式按照这个顺序从头到尾演练一遍,便称为“套路”,但实际上,这种“套路”的用处却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