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张河站在门外,而徐言则站在门里,有两个人挡着,难怪张河没看见他,只是徐言此时的目光并没在张河身上,而是看向路边的一颗老树,而且眼神里带着一丝诧异。
老树没什么特别,树底下空无一人,然而在徐言的左眼里,那颗无人的老树之下,正站着一道人影,清晰可辨,而且不惧阳光,徐言甚至能断定那绝非鬼物,而是一个真正的大活人。
许敬之?
那个混球来庞家门口干什么,为何别人看不到他?
右眼中空空如也,而左眼中出现了许敬之,所以徐言才惊疑不解,尤其他眼睁睁看着庞红月几乎与许敬之插肩而过,竟也视而不见!
定睛看去,徐言发现许敬之的心口处贴着一张薄薄的纸,纸上还有一些繁复的印记,等他再想细看的时候,许敬之忽然望了过来。
“张掌柜!稀客,稀客呀,吃了没呢,没吃来家里吃一口,正好我也没吃呢,一起,一起哈哈。”徐言一把抓住张河的手,显得亲热不已,摇晃得张河都要哭了。
与张河打哈哈的同时,徐言的眼角能清楚的看见许敬之对他露出了一种狞笑,那种笑意阴森狰狞,好像即将见到仇家身亡时候的痛快,随后许敬之不再多看徐言,而是无声无息地跟在了庞家兄妹的身后。
徐言的笑脸在下一刻消散,压低了声音对着张河说道:“回头,看看二少爷和大小姐身后有没有人跟着。”
张河看到徐言腿都转筋,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用意,发现徐言脸色渐冷,他急忙转回头去看了半天,而后确定道:“没、没人!”
果然看不到啊……
跟着庞红月,许敬之那个孙子要干什么?
徐言在心里犯疑,而庞家兄妹已经走远,转过街巷,不见了身影。
将目光转向哆哆嗦嗦的张河,徐言龇起了一口白牙,嘿嘿笑道:“好久不见了,顺路施主。”
“言哥儿,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张河的确快哭了,在这个魔王面前,他觉得自己的小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我堂堂天门侯,庞家姑爷,杀你干什么?”
徐言撇了撇嘴,看看周围没人,低声道:“哦,对了,你知道我不是齐国人,也知道我杀掉了很多元山匪,如果让你活着,我的处境好像有些不妙啊,只要你跑去齐国告诉大齐皇帝,我徐言其实是大普人,那么震怒的齐国皇帝,一定会派出许多高手来围杀我,到时候连庞家都保不住我喽,所以啊,你还是死掉比较好,这样我的秘密就没人知道啦,你说对么。”
“对、对,啊不对不对!”张河脸都白了,一个劲地告饶:“言哥儿,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饶了我吧,我当年也是迫不得已,不监视你,他们会连我也杀掉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去齐国告密,我发誓!”
看到张河被吓成这样,徐言这才放过对方,其实他知道对方不可能去齐国告密,一个镖局掌柜,万里迢迢去齐国,揭发天门侯的身份,图什么啊,除非张河疯了,才会以普国人的身份去齐国揭发人家齐国的侯爷。
徐言不怕张河告密,别看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细,同时徐言也抓着张河的小辫子呢。
一个山匪,好不容易混成镖局掌柜,徐言不信张河会舍家弃业的去拆穿自己,真要到时候两人当堂对薄,各翻老底儿,张河那段山匪的过往,对他来说可就要命了,庞家人不会再用他不说,官府都不会放过他。
“真的不会去告密?”徐言阴测测地笑了起来,看得张河毛骨悚然。
“我发誓,绝对不会!”
“那好,反正我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好不了,你也别想活,这就叫同舟共济。”徐言拍了拍对方的肩头,道:“既然都同舟了,帮个忙吧顺路施主。”
“什么忙?”张河听出了对方没有杀意,跳到嗓子的心这才落了回去,连忙说道:“姑爷您吩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这就对了嘛,今后就是自己人了,不过今天这个忙,你可要帮到底。”徐言再次嘿嘿傻笑了起来,看起来憨厚,实际上却如同黄鼠狼看到了鸡。
第215章 说话算数
之前在庞府遇到张河,徐言没有理他,因为这个元山寨的小喽啰对他实在没什么威胁,而且也没什么用,不过今天看来,张河还真就能帮得上忙。
庞府门口,有两个下人刚刚出去,徐言等两人走远,压低声音问道:“大小姐不是让你找管家借人手么,你去和管家说,就说大小姐吩咐过了,她出门这段日子,院子里的几个丫鬟给你们京南镖局调去。”
“大小姐没吩咐啊。”张河刚刚反问了一句,立刻明白了过来:“对对,大小姐刚刚吩咐的,她院子里的丫鬟可以调到我们京南镖局帮着挑谷子。”
调遣些丫鬟下人而已,算不得大事,张河战战兢兢地问道:“没了?”
“没了,就这个忙,你别说漏了就行,没人会知道。”徐言点头道。
确认对方只是让自己调遣些大小姐的丫鬟去镖局帮忙,张河有些不敢置信,这种小事,就算被揭发也不算什么啊。
他是掌柜的身份,那些下人丫鬟可比不了。
看着张河如蒙大赦般去找管家要人,徐言也算松了一口气,如果让张河知道大小姐的院子里有可能存在着一位修行者假扮的丫鬟,这位非得被吓死不可,更别说要人家帮忙挑谷子了。
看了眼街口许敬之离去的方向,徐言皱了皱眉,沉吟不语。
没有立刻回院子,徐言信步来到庞家的花园,坐在石桌旁轻蹙着眉峰。
许敬之为何能让旁人看不到他,这一点徐言觉得十分惊奇,想起许敬之贴在心口的那张小纸片之后,徐言微微一怔,在心头暗道:“难道是符箓?”
他在庞家看过一本符箓杂谈,里面介绍了许多神奇的符箓之法,而其中就有一种最为古怪的符箓,名为隐身符,贴上之后,可以让人隐匿身形,即便相对而立,别人也会毫无察觉。
如果许敬之当真有隐身符的话,那么他跟在庞红月的身后,就一定没打什么好主意。
暗骂了一声孙子,徐言发觉自己的便宜老婆好像要遇到麻烦了。
如果是打打杀杀,徐言可不会替庞红月担心,这段时间两人交手过好几次,以徐言的能力,不动用飞石的情况下,勉强和人家打平,所以只要没遇到修行者,在徐言看来,庞红月就不会存在危险。
然而这个没有危险,可不包括哪些卑鄙的小人。
徐言算是看透了许敬之虚伪又狭隘的为人,精通各类毒药的徐言十分清楚有很多种毒药调配之后,可以让人昏睡不醒,在加上隐匿身形这份先机……
想到这里,徐言心头一沉。
他回想着当时许敬之望来的那种狰狞又得意的目光,就好像即将夺走自己身上的宝贝一样开怀而解气,能让许敬之解气的事,莫不过得到庞红月的身子了。
嘎巴一声脆响,徐言的拳头不知不觉间被捏得青筋暴起,虽然互相厌恶,虽然分床而睡,虽然那只是一场戏,可是说到底,庞红月也是他徐言的夫人。
堂都拜过了,这份夫妻之名可甩不掉。
绿帽子没人喜欢,尤其被人强行往脑袋上扣的。
“许敬之,你也找死了?”
刚刚杀掉乌婆婆的徐言,戾气还未消,就察觉到了许敬之的恶意,他心底的杀机再一次被挑动而起。
算算时间,差不多张河找到管家要来了人,徐言准备起身回院子,青雨他不想多见,能支开最好。
刚一起身,一直低头沉吟的徐言忽然发现面前正站在一位老妇,连他都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出现的,惊诧之际,徐言也看清了老妇,正是庞家的老祖宗,庞飞燕。
“老人家。”徐言急忙见礼。
“徐言呐,想什么呢?”庞飞燕笑眯眯地看着徐言,道:“是不是想媳妇了?你们这种年轻人呀,就知道耳鬓斯磨,一旦分开呀,心都要跟着飞喽,既然舍不得,那就跟着去呗。”
“红月押镖去了,我跟着,不大好吧。”徐言尴尬地笑了笑,他自己什么身份,他自己清楚,一个齐国质子,还当真能随便乱跑么。
“有什么不好,老身点头了,你去吧,我们庞家又不是监牢,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知道的,是我庞家入赘了新姑爷,不知道的,还以为多了个大闺女呢。”
老妇的言谈十分轻松随意,犹如家中长辈,徐言也是有些疑惑不解,为何庞家老祖宗对他这个质子如此放心,还怂恿他去外面疯跑?
“这……多谢老人家了,嘿嘿。”徐言傻笑了一声,道:“老人家放心,我出去了也不会惹事的,我这人最老实啦。”
告别了老太太,徐言有些莫名其妙地走回自己的院子,经过一处长廊的时候正好看到张河与管家庞福领着十几个丫鬟往外走,青雨和另外几个庞红月院子里的丫头也在,唯独没有明珠。
弄走了就好,最好多走几天。
远远看到一行人,徐言刻意躲了过去。
明珠是庞红月的贴身丫鬟,庞红月不在,明珠还要喂小白鹰的,管家自然不会调派,院子空了可不成,至于其他丫鬟,既然张河说大小姐吩咐下来的,那就全都跟着去好了。
亲眼看着一行下人随着张河走出庞家大门,徐言这才放心了下来,只要青雨不在,他就不必解释乌婆婆被杀的缘由。
院子里,明珠正捧着新切的鲜肉准备喂鹰,刚刚大管家来了,调走了她的几个姐妹,院子里立刻显得空荡荡的有些渗人,还没等明珠走到厢房门口,徐言进来了。
只剩下一个丫鬟的大院,女主人又不在,出了远门,小丫鬟一看到徐言,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呜呜呜,姑爷别欺负明珠了,呜呜呜……”
看着小丫头哭得有趣,徐言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说道:“白天不欺负,专等晚上在欺负你!谁让你告诉你家小姐了,不让你说偏说,当我这鬼王门的太保是吃素的么,今晚就吃了你这只小白羊!”
“哇!”明珠哭得更起劲了,两行眼泪小河一样,止都止不住。
揉了揉耳朵,徐言被人家哭得心烦,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啦好啦,骗你的,姑爷不欺负你了,别哭了。”
“姑爷说话算数,呜呜呜!”
“算数算数,快去弄些饭菜,都快晌午了,没听到姑爷肚子叫么。”
“哦,我这就去,姑爷可要说话算数!”
小丫鬟一步三回头的询问,看得徐言哭笑不得,这才是天真无邪啊,说什么信什么。
“是个有趣的小子啊,手段凶残,又偏偏见不得无辜丧命……”庞府的花园里,庞家老太君的肩头停落着一头白鹰,老人微笑着自语:“连个丫鬟的命你都如此看重,月儿如果能找这么个夫君,至少以后不会受欺才对,呵呵呵呵。”
第216章 万大财
庞家老太君的自语,徐言是听不到了,他此时正在和面前的饭菜拼杀,一顿午饭,能吃出来两军大战时的气势,除了猪之外,好像只有徐言能办到了。
风卷残云,饱餐战饭,吃饱喝足的徐言打着饱嗝抓起他的封玉刀。
既然许敬之那个混球在打庞红月的主意,徐言准备先卸掉他的一条狗腿再说。
反正卸掉一条还有两条,至于卸哪条,就看徐言的心情了。
“贴张符箓就当本太保看不见你了?”徐言提着封玉刀,在屋子里狞声笑道:“孙子,爷爷今天不废了你,就不叫邪派太保!”
徐言在屋子里发狠的时候,庞家大门外,一样有人在发狠。
“今天不废了那小子,我万大财誓不为人!”
巷口,一队人马走向庞府而来,为首的一位一脸大胡子的老者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夫的孙儿被他打掉了七颗牙,脸肿得跟个猪头一样,如果在放任下去,那小子岂不是要当街杀人了,许兄,昨天老夫要来,你偏偏拦着,让那小畜生安稳了一天,可气煞我也!今天定要废掉他才行!”
说话的这位,正是四大家族中万家的家主万大财,此人火气极大,称得上沾火就着,前天围场斗兽,万户侯被徐言抡了个嘴巴,牙都崩飞了好几颗,这份仇万家可没忘。
与万大财并肩而行的,是许家的家主许志卿,万大财性如烈火,许志卿则稳重了许多,道:“昨天琐事缠身,万兄勿怪,我家敬之被打得比你那孙儿还惨呢。”
说是琐事缠身,许志卿却在心里一声冷笑,心说昨天可没到时候,今天来大闹庞家才是最佳的时机,这样一来敬之下手就更加稳妥了。
“他入赘庞家那天就该彻底废了那小畜生,到底是邪派太保,下手可真够狠的。”万大财气呼呼地怒道:“今天必须废掉他一身经脉,让他从此成为凡夫,如果庞家养不起一个废人,我万家来养!”
骂骂咧咧的万家家主,直接闯入庞家大门,门房的下人一看是两位家主,屁都没敢放一个,最后还是大管家庞福迎了出来,将两位家主让到了客厅。
得到管家的通报,坐在书房里的庞万里微微皱眉。
“老爷,万家的家主怒气冲冲,来者不善呐。”庞福侯在一旁,担忧地说道。
“他们没说为何而来么。”庞万里问了一句。
“没说,只让我来请老爷过去。”庞福如实说道。
沉吟稍许,庞万里叹了口气,道:“无事不登门,他们,该是为了徐言而来。”
围场斗兽的经过,庞万里早已经一清二楚,庞家没准备对徐言如何,然而其他家族可未必会善罢甘休,说到底,徐言也是邪派的太保,不惹事还好,一旦生事,这份把柄立刻落在人家的手里。
为了正派的安危,一个经脉寸断的废人太保,才是最好的质子。
猜测着两位家主的来意,庞万里的眉头不由得锁得更紧,其实早在徐言没到庞家之前,他也想过废掉太保,只要找到把柄,哪怕是大太保卓少宇入赘庞家,庞万里也准备彻底废掉这个姑爷,然而徐言的年轻加上坦诚,让他犹豫了很久,最后索性不去理睬,决定放任自流。
没想到自己还没动手,就有人急不可耐了……
“去黎家,请黎家家主过府一叙。”
得到老爷的吩咐,庞福立刻赶往黎家,四大家族来了两位家主登门,绝非小事,既然人家到了,庞万里自然也要寻来自己的盟友。
庞家与黎家交好,许家则与万家形影不离。
庞万里起身走出书房的时候,徐言正背着封玉刀大摇大摆地走向府门。
庞家老祖宗都发话了,让他随意出行,这下子徐言算是得到了护身符,他住在庞府快要一月之久,从来没有自己离开过庞家一次,不是不想出去,而是质子的身份太过敏感,与其让别人暗中监视自己的行踪,徐言宁可整天躲在屋子里看书。
得到自由的感觉,只有常年被囚禁的人才最有体会,徐言谈不上被囚禁,然而自从加入鬼王门,他的自由其实就已经不存在了,没想到在庞家竟能自由自在。
心情大好的徐言龙行虎步,说是出去不会惹事,实际上他就是去惹事的,今天他言太保,定要揍得那个不安好心的许敬之连他姥爷都认不出来。
从庞红月的闺阁走到府门这段路,必须经过庞府的大厅,当徐言的身影刚刚出现在大厅外的长廊,坐在大厅里怒意盎然的万大财一眼就看到了。
“小畜生!”
随着骂声,万大财从椅子上直接蹿了出去,劈掌打向徐言。
徐言可没想到在庞家还会遇到埋伏,错愕之间,当他看清了来人居然是万家的家主,顿时心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