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今天被关进斗场,要没有庞红月的匕首,他也无法轻易赢了许敬之,说到底人家帮了自己,徐言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如果能帮忙,他不会犹豫。
不知道银冠蛇的蛇灵能不能救下小鹰……
带着还人情的心思,徐言举步登上楼梯。
第205章 少年人的心绪
软榻边,烛光下,年少的女孩眼帘低垂,怀里抱着染满了血迹的小白鹰,白鹰一动不动,女孩也一动不动。
小白鹰已经没有力气动了,眼中无神,而庞红月则因为伤心了太久,昏昏沉沉倚着床边睡着了。
窗外,圆圆的月亮就停在女孩的头顶,仿佛发梢中的一枚珍珠,宁静的闺房里,淡淡的血腥与幽幽的花香重叠交错。
站在楼梯口,徐言望着女孩与白鹰,心头一时有些悸动。
庞红月本就极美,此时浅睡,秀眉依旧紧蹙,轻轻咬着唇角的模样,仿如入梦的婴孩,看起来纯真无邪,让人从心底感到一股宁静与安详。
过了许久,徐言眨了眨眼,一声有意的咳嗽,打破了这副让他也不由得痴迷的画面。
被咳嗽声惊醒,庞红月见了徐言上来,出奇地没有和他拌嘴,默默的望着怀里的小鹰,一语不发。
“没死呢吧?”徐言往前凑了凑,瞄了小白鹰一眼。
小鹰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只是奄奄一息,已经不是包扎伤口能救得了的。
“还是吃不了东西么?”徐言没话找话地说道:“不吃东西可不好,饿也饿死了。”
“别烦我了行么……”庞红月的声音有些沙哑,低头轻声说道:“我想一个人陪着小雪。”
习惯了对方的刁言刁语,庞红月突然变成了柔弱不堪的轻语,听得徐言差点扭头就逃,后来确定人家是伤心所致,不是想要坑自己,徐言才稳住了脚步。
不拌嘴的话,他还真不知道和庞红月说什么好,哄女孩这种高深莫测的能力,徐言根本就不会。
“不能吃东西,它能不能吃点别的?妖物的灵体还能吃得下不?我有一条蛇灵,银冠蛇的灵体。”
“你有蛇灵!”庞红月豁然仰起俏脸,急急问道:“在哪儿,吃掉蛇灵,小雪或许还有救。”
人家如此期待,徐言直接掏出团起来的红布,在庞红月的睡榻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的小蛇仍旧卷曲着一动也不动。
庞红月看不到蛇灵,小白鹰却感觉到了妖物灵体的气息,无神的鹰眼变得越来越亮,死死地盯着金色小蛇。
发觉小雪的异样,庞红月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将白鹰放在红布旁边,白鹰刚一靠近小蛇灵体,立刻张嘴咬去,只是一口就将灵体吞了进去。
灵体可不是肉食,小白鹰吞吃了小蛇灵体之后,浑身开始发抖,卷缩成一团,连脑袋都缩进了翅膀里,就像刚刚出生的样子。
看到如此异象,庞红月更加期待了起来,一眼不眨地盯着小鹰,那股全神贯注的模样,看起来又认真又可爱。
没过多久,白鹰不再颤抖,被包扎起来的伤口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庞红月看不出半点异样,可是徐言却能看到小白鹰的身体上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气息。
应该是蛇灵被吸收所产生的灵气,如果现在拿着一块寻灵玉贴在小白鹰身上,徐言认为寻灵玉一定会光芒大作。
很快,白鹰散发出的气息渐渐消失,吃掉了蛇灵的小鹰明显精神了许多,一双鹰眼也变得灵动了起来,一会看看庞红月,一会歪着头盯着徐言。
小鹰的变化,庞红月明显感觉到了,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竟是破涕而笑。
“小雪!”
一把抱住小白鹰,女孩亲昵地贴着小鹰,开心得像个孩子。
和小鹰亲热了一阵,庞红月忽然想起来徐言还在,俏脸一红,唇角轻轻抿了抿,轻声道:“真的是蛇灵,小雪吃下蛇灵,应该能保住命了。”
呼扇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女孩微微抬头,声音细如蚊蝇地说道:“徐言……谢谢你。”
女孩子这番扭捏的模样,看得徐言不知如何是好,急忙摆手,道:“你借我匕首,我送你蛇灵,不用谢,我们是夫妻,说谢多见外啊。”
脱口而出的夫妻,顿时惹得庞红月目光微冷,盯着眼前傻笑的少年,庞红月有心发作,终究没说什么。
他们的确是夫妻,虽然是假的,也叫夫妻啊。
刚才被白鹰扰乱的心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庞红月知道自己对面的不是寻常的人物,而是邪派太保,如果说她没有防着徐言,是不可能的,只是之前对于徐言的厌恶,通过这次小雪的得救,好像减轻了几分。
想起斗场中徐言打出的那种凌厉至极的飞石,庞红月曾经怀疑过徐言就是当时在马王镇救她的神秘人,只是徐言只会单手打出一块飞石,而救下她的,则是两块石头的同时而至。
应该不是他……
女孩很快打消了自己的疑虑,她不信一年前的徐言就能有双石崩飞双弩的能力,只是对于面前的少年,她竟觉得不再那么讨厌了。
庞红月的心思,徐言可不知道,女孩家的闺阁内,幽香阵阵,徐言觉得自己还是下楼比较好,尴尬地笑了笑,就想回去睡觉。
庞红月也觉得孤男寡女在一起有些不太合适,尤其是晚上,见到徐言要走,她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时候忽然想起来包着蛇灵的红包是徐言的,于是抓起身边的红布递了过去。
“你的东西……”
“哦……”
一个人递,一个人接,不大的红布在半空中舒卷了开来,薄薄的,还带着两条细细的,古怪的带子。
两只伸出的手臂,几乎同时定在了半空,举着大红的肚兜,庞红月的脸色先是一红,接着一白,最后一青,劈手将肚兜扔了出去。
那不是她的肚兜,而是别人的,还被徐言贴身收在怀里……
“哼!”
女孩的冷哼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意,两只大眼睛愤怒地盯着徐言,这时候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生气。
徐言挠了挠脑袋,捡起肚兜,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转身下楼了。
他没有解释什么,解释也没用啊,王八指的肚兜,说出去谁信?
躺在一楼的徐言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他很不明白为何庞红月看到肚兜的时候会如此愤怒,除了愤怒之外,好像还有着一股醋意。
她在吃醋?
吃王八指的醋?
怎么可能!
我又不是她真正的夫君……
胡思乱想了半宿,徐言沉沉睡去,不睡不行啊,后半夜还有客人串门呢。
徐言睡了,庞红月可没睡。
卷缩在床角的女孩,在月光里眨着明眸,时而蹙起的秀眉,预示着她正陷入难解的心绪当中。
一个肚兜而已,我为什么要发怒?
我喜欢上那个坏蛋了?
不可能!
我庞红月绝对不会与邪派的太保苟且一生!
如水的月光,在夜风里泛起了波澜,少男少女的心绪,仿佛也被夜风吹出了涟漪……
第206章 各方算计
后半夜的时候,徐言醒了。
不是被厉鬼带来的阴风吹醒,而是被小白鹰的咕咕声吵醒的。
楼梯的尽头处,一道魂魄正在漂浮,睁开眼的徐言看得一清二楚。
小白鹰的躁动,惊醒了小憩中的主人,望着小雪几乎炸立起来的羽毛,庞红月目光中寒芒一闪。
鹰是被她养大的,她十分清楚小白鹰如今的模样在预示着什么。
有强敌靠近!
顺着白鹰的目光,庞红月望向空空如也的楼梯,耳朵微微动了动,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没人!
疑惑之中,庞红月一度以为小白鹰受伤过重,这才在午夜惊醒,她轻柔的抚摸着鹰羽,试图安抚灵禽,可是任凭她如何轻抚,白鹰的目光仍旧锐利得惊人,而且始终在盯着楼梯的方向。
一阵夜风吹来,庞红月忽然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了徐言上次和她说过屋子里有鬼。
白鹰的异样,如果不是伤势所致,那么屋子里恐怕真的出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灵禽的直觉及其敏锐,尤其是鹰类,庞红月听父亲说过,雪鹰一旦长大,是可以看到灵体的,即便小白鹰现在还小,也一样能察觉到灵体的存在,否则它不会吞掉徐言的那条蛇灵。
庞红月看不到蛇灵,但她能看到白鹰的伤势在好转,濒死的重创,如果没有妖物灵体来补充自身的气血,小雪是活不成的。
空荡荡的屋子里,又是深夜,一旦想起鬼怪,庞红月的小脸立刻变得毫无血色。
十七岁的女孩,没有不怕鬼的,即便有武艺在身,庞红月也举得浑身发冷,睡意全无。
明珠在丫鬟们住的厢房,庞红月不好在大半夜呼喊,可是身边没人她又觉得害怕,不由得脱口喊了声徐言的名字。
楼里就她们两个人,庞红月想起了徐言,脱口而出的声音并不大,喊出去的时候她就有些后悔了。
噔噔噔的脚步声在楼下传来,徐言打着哈欠说道:“叫我干嘛?”
没成想人家真就听见了,庞红月急忙说道:“没、没事,看看你睡没睡。”
“我睡了,还没醒呢。”徐言是闭着眼睛走上来的,他的确很困,最主要的,他不想看见擦肩而过的那只厉鬼。
“没事我去睡了。”在二楼转了一圈,徐言顺着楼梯又走了回去,打着哈欠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懊恼。
徐言的出现,终于让庞红月安心了几分,小白鹰炸起的羽毛也随之渐渐平复了下去。
庞红月自嘲地一笑,耳边听着楼下的磨牙声,心头不由得安稳了许多,渐渐沉入梦乡。
看来是自己多疑了,庞家怎么可能有鬼呢……
她睡着了,徐言可睡不着了。
有他打扰,加上小白鹰的戾气,那只厉鬼已经不在二楼了,而是飘到他的床头。
头顶有只厉鬼晃悠,徐言哪能睡得着,忍无可忍之下猛地睁开眼睛,随着他睁眼,已经贴到身边的厉鬼猛然往后一退。
青紫的鬼脸上,现出一种疑惑的表情,与徐言对视了稍许,厉鬼无声无息地飘出门外,在月光下碎裂了开来。
“正派老巢,怎么都是些妖魔鬼怪……”
嘀咕了一声,徐言翻身睡了过去,在这么天天防备着厉鬼,他非成黑眼圈不可。
一夜之间,围场发生的意外,不仅传遍了四大家族,整座京城的人几乎全都知道了齐国太保的狠辣,这才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庞府的下人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静夜里,一只黑鹰在一处下人居住的屋顶展翅而起,飞上高空,飞入黑夜,飞向齐国丰都城的方向,在黑鹰腾空的同时,后宅一处大院子里传来了庞家老太君的咳嗽声,随着老人的轻咳,一头雪白的雄鹰从院子里冲天而起,直奔飞远的黑鹰,快如闪电。
“老喽老喽,人一老啊,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庞家撒野喽……”
随着老人的低语,远处的高空中,一白一黑两头雄鹰缠斗在一处,那头黑鹰明显不是白鹰的对手,不多时便被活活咬死,成了白鹰的口中食。
今夜的庞家并不太平,而今夜的许家,则充满了彻夜的咆哮。
“我要废了他,我要废了徐言!爷爷,我被打成这样,您老人家可要给孩子出口气啊!”
许敬之跪在许志卿的面前痛哭流涕地诉说着被打的经过,胖乎乎的许家家主则面沉似水,咔嚓一掌将身旁的桌子拍成粉碎,怒声道:“一个齐国来的质子,谁给他的胆量在我大普为所欲为?他以为京城是他的鬼王门么!就算卓天鹰在老夫面前,他也要忌惮三分,别说是一个太保!”
许敬之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不少,许志卿赐下的伤药,可不是凡人能用的,那是修行者炼制的伤药,药效比起最好的金疮药都要强上十倍不止。
压了压心中的怒意,许志卿沉声问道:“敬之,你说实话,庞家的丫头,你是不是追不到了。”
一听爷爷问起这话,许敬之愤愤地摇了摇头,死死地捏着拳头。
“庞红月才十七岁,如果她在今年破开第六脉成为宗师,进入宗门之后,她的地位绝对会在四位家主之上,将来的成就更无可限量,敬之,你的机会不多了……”
说着,胖乎乎的老者从怀中取出一张比巴掌还小的纸张,纸上画满了繁复的纹路,材质更像一种皮革,只是轻薄如纸,中心处能看出一个古朴的“隐”字。
看到纸张,许敬之的眼睛都亮了,低呼道:“隐身符!”
“庞家的大小姐不可能看上一个邪派太保,既然他们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敬之,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老者的语气阴险了起来,道:“你即将破开六脉,等到事成之后,我会送你提前进入宗门,这样一来,庞万里只能暗气暗憋。”
许敬之听罢猛地点头。
“孩儿知道了,生米煮成熟饭才好下咽。”一缕狞笑出现在许敬之的嘴角,这位许家少爷无比兴奋地低吼着:“庞家这碗熟饭,我吃定了!”
注定无眠的一夜,许家在算计着庞家,而黎家也在怨恨着万家,由四大家族撑起的钱宗,绝非铁板一块,以正派自居的普国江湖,不但内部存在着勾心斗角,还有着藏在暗处的太清教在虎视眈眈。
天还没亮,皇宫的大门外,文武大臣早早地等候于此。
今天是早朝,无论多大的官儿,没人敢晚来一刻,文武群臣的最前方,两位当朝宰相正在谈笑风生,这时候,身躯高大,穿着道家法袍的国师,走下了奢华的马车,龙行虎步之间,已然到了皇宫门前。
第207章 小布
见到国师,等待着早朝的文武群臣纷纷见礼,三品以上的点头示意,三品以下的则一躬到地,口称国师大人。
来人名叫纪贤,不仅是大普国师,也是太清教的教主。
“两位大人,来得够早啊。”
来到百官的最前方,这位国师大人站定了脚步,看向两位宰相,笑道:“北郊道场的修建,不知二位大人商议得如何了,有关我大普万载基业的大事,总不好拖迟太久才是。”
北郊玉龙道场,五年前新皇登基之后就已经开始兴建了,作为太清教的圣地,玉龙道场也被定为大普皇室的祭天之所,修建所用的材料并非基石,而是整玉,一座道场耗费无数银钱不说,为了收集整玉,普国皇帝大搜天下,但凡有玉山存在,统统列为皇族之物,称得上劳民伤财,那些靠着玉石为生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甚至在如今的大普,有着玉比金贵的传闻。
修建了五年的玉龙道场,如今依旧没有完工,不是找不到玉石了,而是被当朝的左相给压制了下来。
要玉石可以,太清教自己去找,这便是两年前刚刚复位的左相所下达的第一个命令,由此,国师一方与左相一派早已势如水火。
“基业在人,不在天。”发梢早已泛白的程昱看了眼仙风道骨的国师,道:“睡榻镶金,能获美梦么,还是说一身绫罗,即可富贵一生?”
老人的言词尖锐如刀,看到纪贤,程昱就觉得气冲天灵,有这种到处蛀洞的老鼠在,大普早晚要被吃干啃净。
“左相此言差矣,天生万物,需敬,需拜,需心怀尊崇,如果连天都不敬,你如何去敬天子呢。”纪贤始终面带微笑,侃侃而谈:“左相不要忘了,天子天子,天为父,帝为子,不敬天地之人,死后连六道都不容啊。”
针锋相对的二人,惹得其余的大臣们噤若寒蝉,没人敢插嘴,更没人敢劝慰,一时间皇宫门外显得鸦雀无声。
“玉龙道场不会停工,国师不必心急,如今国库虚空,我大普境内又屡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