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万里苦笑了一声,稳重的女儿居然被一个邪派太保挑动了心神,这可不是好现象,哪怕是厌恶这种情绪,也可能在某时某刻冲开那些少年们的心防。
“本是戏一场,丫头,可别入戏太深了,最后只能是自寻烦恼……”
午夜里,庞家宅,老人的担忧起伏于月光之下,飘散于夜幕当中。
第184章 一对冤家
清晨时分,天刚蒙蒙亮徐言已然醒了。
他本就有早起的习惯,无论身在何处。
看了眼身边衣衫不整的稻草人,徐言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尽管不是活人,那套嫁衣可不是假的,大红的嫁衣此时散落在一旁,看得人遐想连篇,只是那一对被压得稀碎的鸡蛋眼球,加上压瘪的红椒舌头,怎么看怎么有些毛骨悚然。
“娶了一堆草,也罢,今后你就是我徐言的人了。”
抱起稻草人,徐言来到院子里,寻摸着把它立起来,可惜稻草太软,根本站不住,后来看到兵器架子上有一根长枪,徐言顿时有了主意。
以长枪将稻草人穿起来,然后扎在墙边的土地里,这样一来稻草人就不会倒了,夏天的时候还能赶走那些恼人的麻雀。
徐言是重情的人,哪怕是个稻草人,只要诚心实意的与他为伴,他也不会亏待,然而这番难得的情谊看在庞红月的眼里可就变了味道。
庞红月在丫鬟明珠的房里住了一晚,她起得也很早,起来之后,就看到窗外的徐言正拿着寒光闪闪的枪尖在对着那个稻草人比量,最后一枪从稻草人的身下扎了进去,直接贯穿了身体,还被立在了墙根暴尸。
看着徐言在那对着被“杀掉”的稻草人嘿嘿傻笑,庞红月顿时怒气大起。
那稻草人虽说是敷衍新姑爷的恶作剧,但也是庞红月自己亲手做的,如今自己的替身被一枪贯穿身体,她这个主人能不生气才怪。
飞身跃出窗外,穿着一袭薄衫的女孩儿连门都没走,顺手从兵器架摘下一柄长剑,对着徐言就斩。
徐言正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呢,突如其来的剑风让他为之一惊,下一刻踏步闪身,横着跃了出去。
当脚步站稳,徐言的脸色阴沉,大清早就有人想杀他,看来在庞家也别想清净了。
对于杀手,徐言从来不会留情,脚下的几块石子已然被他尽收眼底,只待他俯身的瞬间就能击出飞蝗,只是当他看清了对面的女孩之际,徐言的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是你!”
擂台偶遇,青楼斗口,茶楼擦肩,加上马王镇东郊的援手,徐言总共见过对面的女孩四次,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哪能认不出来,此时更是惊呼出声。
发现是那位喜欢击杀太保的少女,徐言顿时大怒,指着庞红月的鼻子骂道:“你有完没完!从齐国杀到大普,你跟太保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啊,用得着万里迢迢的追杀我么!”
既然喜欢杀太保,一上来还是偷袭,徐言自然以为对方是专门杀他而来,他这番话一出口,对面的少女也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杀过太保?”庞红月柳眉微蹙,倒提着长剑问道。
“姑娘在马王镇东郊的威风,在下至今难忘。”徐言没好气地说道。
“你去过马王镇?为何当时你不是太保!”庞红月可不记得当时她刺杀太保的时候有这么一位。
“当时我还是个小喽啰,跟在太保们后边擂鼓助威来着。”
徐言倒也实话实说,只不过他现在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因为庞府身为正派之首,不可能没有高手,一个穿得这么少的女孩,怎么进来的?
庞红月每天清晨都会在院子里练剑,这处院落是她的闺房,可没有男人出没,所以她习惯性的没有披上外衣,此时一套轻薄的小衣,分明是入睡时的装扮,象牙般光洁的脖颈透着一股幽香,娇柔的身形显得玲珑有致,尤其隆起的双峰,忽隐忽现,于是徐言的鼻子再度溢出一缕血痕。
“小姐小姐!”
明珠急忙忙的拿着外套跑来,庞红月也发觉自己现在的装扮不妥,以手掩胸,瞪了眼徐言,披上外衣,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姐?她是庞红月?”留着鼻血的徐言疑惑万分地问道。
“姑爷早,那就是小姐呀。”明珠倒是知道贵贱之别,她只是丫鬟,可不敢向小姐一样妄为。
得到丫鬟的确认,徐言脚步麻木的走回了洞房,从早饭开始,他的嘴巴基本就合不上了,直到拜见岳父奉茶的时候,才恢复了过来。
除了身上有千节花的香味之外,徐言眼里的庞红月就是一个莽撞的疯丫头,独自一人去齐国算计太保,亏她想得出来,这种惹事的婆娘,徐言打死都不想要,如今却阴差阳错的成了他的夫人。
怎么是她啊,徐言在心底哀嚎,他很想求一求面前的庞万里,能不能换成一头猪来嫁给自己?
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来自鬼王门的威胁,加上乌罂草的剧毒,身边还跟着几个不知深浅的邪派高手装成的随从,不但要周旋在正派各大势力之间,他还要提防着邪派的黑手,这下好了,自己又多了个害人精做老婆,这不是要命呢么!
当初在马王镇的时候,徐言为了救她,被害得挨了杨歌一脚,所以一直以来,徐言对于自己出手救下的那个女孩,始终带着一种愤怒。
没有那份能耐,就别闯龙潭虎穴,当时要不是徐言以双雀解围,庞红月早就落在太保的手里,还能如今安然无恙的住在家里?
早被那群太保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徐言不屑于庞红月的鲁莽,人家也不屑于他的为人,徐言仅仅是存在一股怒气而已,可是庞红月却恨他恨得要命,梅香楼那次相遇,可把庞红月气得不轻,断定了徐言那种浪荡子就是个人渣败类,于是乎,这对互相腹诽着的夫妻,在庞万里的笑声中完成了最后一份奉茶的仪式,从此,正式成为了一家人。
“止剑呐,在庞府可还住得习惯。”庞万里温和地说道。
“习惯,这几年,就昨晚睡得最香了,连梦都没做。”徐言笑呵呵地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家里的仆人你尽管指使,现在你们是夫妻,在我庞家,你的地位与月儿一样。”庞万里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长辈般的语气听得让人舒服。
“知道了,止剑谢过岳父大人。”徐言笑眯眯地施礼。
“你不止贱吧。”庞红月在一旁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好在屋子里除了庞万里之外,只有她两个哥哥在。
“月儿,怎么说话呢!”庞少伟沉着脸喝斥了一句。
庞少城则在一边实在憋不住了,哈哈笑道:“他不止贱,不止贱,哈哈哈,啊呀!”
庞万里的脑盖可不轻,这位庞家家主不打闺女,专揍儿子,一巴掌下去,庞少城立刻老实了,在一边低头不语。
“他们是被老夫惯坏了,贤婿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庞万里无可奈何地说道。
“不会不会。”徐言连连摆手,道:“二哥性情中人,有一说一,红月温婉体贴,更是女中豪杰,止剑能娶得如此佳人,早已心满意足。”
第一次,抵达庞家的徐言到底还是说了假话……
拜见过岳父,小夫妻并肩告退,临出门的时候笑容可掬,看起来相敬如宾,退到门外,一个横眉冷目,一个面色不善,同时冷哼了一声,各奔东西。
“妹夫!”
庞少城追了出来,一把搂住徐言的脖子,挤眉弄眼地问道:“怎么样,昨晚是不是辗转难眠啊,不用看我都知道,那丫头一样把你耍得不轻吧。”
徐言看了看周围没人,暗自竖起大拇指,也不说话,一副敬佩的模样。
“早知如此,嘿嘿,昨天许敬之的下马威你没接,用了招装死蒙混过关,今天可不行喽,怎么说,我们庞家也是大普正派啊。”
庞少城现出一丝坏笑,道:“小子,想要过我这关简单,只要你送我百八十首诗词歌赋就行了,京城那群名门闺秀最吃这套,才子佳人嘛,嘿嘿,快写,写够了百首,今儿晚上二哥带你去翠红楼!”
啪!
一个脑盖毫无征兆地拍了下来,庞万里阴沉的老脸出现在两人头顶。
“你妹子昨天大婚,你今天要带你妹夫去青楼?”庞万里怒不可赦:“我打死你这逆子!”
幸好院子里开阔,庞少城从小可没被他老爹揍,长大了也是如此,他早有经验,不等老爷子第二掌下来,他是拔腿就跑,连身轻如燕的天赋都动用而出,速度那叫一个快,眨眼就没影了。
“让贤婿见笑了。”庞万里无奈地叹息一声,任凭他钱财再多,修为再高,唯独这种家事,让他脑袋都疼。
“岳父大人息怒,二哥只是和我开玩笑来着。”徐言微笑着好言相劝,神色轻松自然。
看着他如此模样,庞万里轻轻点了点头。
让一个外人融入自家,本来就很难,尤其还是一个带着联盟目的而来的邪派太保,庞万里曾经想象过多次与这位女婿见面的情景,他也早准备好各种手段限制入赘的太保,唯独没有想过徐言如此年轻,脾气更是好得一塌糊涂,除了嘴巴不太饶人之外,从抵达庞府到现在,至少庞万里没有发现徐言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是对方的城府已然深不可测,还是太过年轻涉世不深?
对于面前的少年,庞万里越发觉得看不透了,而且让他怪异的是,自己对这个女婿居然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
第185章 红颜祸水
以诚相待,又没有深仇大恨,加上年纪太小,徐言抵达庞家之后,除了庞红月恨他入骨之外,其余的庞家人的确对他没什么恶意。
徐言的仇家在丰都城,可不在庞家,所以面对庞万里这个便宜岳父,徐言始终显得轻松而真诚,就像对待临山镇那些邻居一样,所以庞万里才没有对徐言生出厌恶的感觉。
庞红月负气而去,庞少城逃难离开,庞少伟则笑着拍了拍徐言肩头,也忙他的事情去了,院子里,只剩下徐言与庞万里这对翁婿。
“如此年纪,能破开四脉的确不容易,邪派太保,说到底也是江湖人,卷进两国大计,不知是你的幸运,还是祸事。”庞万里看了徐言一眼,道:“安心住在庞家吧,早日破开六脉,或许你也能跳出这片漩涡。”
庞万里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股淡淡的遗憾,遗憾着徐言年纪轻轻就成了邪派太保,如果是正派中人,应该早能扬名天下了。
轻轻叹息了一声,庞万里接着说道:“月儿今年十七岁,已然破开了五脉,你与她年纪相仿,修为却没有她高,那丫头固执得很,如果她要找你切磋武功,别让她伤到你就好,孽缘也是缘,且行且珍惜吧。”
孽缘也是缘,听到这句话的徐言,心头微微一颤,因为他的师父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我与红月同年,今年十七岁。”徐言微笑着说道:“我也破开了五脉,我不怕她。”
庞万里的眼里出现了一丝诧异,没想到自己只是一番随意的叮嘱,居然得到了对方的实话,要知道以庞家打探消息的速度,在徐言没到大普之前,鬼王门的十八太保各自都有如何修为,庞万里可是一清二楚。
“你也破开了五脉!”
庞万里这一次的确有些惊讶了,他的女儿是何等天赋他自然深知,十七岁的五脉先天,将来必然是宗师之境,这种天赋可不是一抓一大把的,一国之内恐怕也找不到两个,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天赋异禀,这个姑爷一样天赋不凡。
“是啊,所以我不怕她。”徐言嘿嘿一笑,拱手告辞。
自己的坦诚已经送出去了,徐言不奢求庞家的信任,他只求清净就好。
回到住处的时候,徐言看到三个仆人往院子里忙活着搬运行李,正是青雨乌婆婆与肥九。
在后边拍了拍肥九胖乎乎的脑袋,徐言冷不丁地说道:“你也要住在这里?”
肥九被吓了一跳,看到是徐言,立刻笑嘻嘻说道:“侯爷,我哪敢住后宅啊,我帮青雨姑娘和乌婆婆搬行李,我住在庞府后厨,嘿嘿。”
庞家大小姐的闺阁,除了姑爷之外,有其他男人那还得了。
徐言很想将青雨和乌婆婆也支得远远的,不过这样一来一定会让对方起疑,而且明珠那个丫鬟还一个劲的帮着青雨收拾住处,就在她房间的旁边,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十分熟络的模样。
姑爷的仆人,还是婢女,在明珠看来自然要搬到这里同住了。
庞红月没在,徐言有些遗憾,如果那个刁钻的女人在,替他把两人赶走才好。
“乌婆婆。”徐言叫住了老妇,道:“你年岁大了,住在这里不大合适,手脚没有那些丫鬟灵活不说,眼神恐怕也不太好了吧,让红月整天看到个老婆婆在眼前乱晃,她不会高兴的,青雨留下,我会让庞家的人再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能弄走一个是一个,徐言说完,叫过来一个庞府下人,让他带着乌婆婆住在庞府仆役的住处。
“老身知道了,一切听侯爷安排。”乌婆婆躬身施礼,随着那个庞府下人离开了院子,神色平静得毫无异样。
“青雨姐姐,你看这套碎花的新被褥如何,小姐年前赏下来的,我都没舍得铺呢,送给青雨姐姐啦!”
明珠小小的身影在厢房里忙碌着,青雨则抿着嘴一直在笑,清雅的模样,任谁看了也不会觉得讨厌,相反,这种年纪的婢女,最会伺候主人,如果性子再柔弱一些,便是最合格的婢女人选了。
“太保如果不喜,青雨也可以搬到外面去住,只是太保的衣食住行,就要麻烦明珠妹妹了。”青雨看到徐言走来,低头轻声说道,她看到乌婆婆被撵走,为了太保爷清净,当先提出搬走。
徐言心中一喜,正愁找不到借口呢,你自己要走那是再好不过,可是没等他同意,门口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你是他的丫鬟?”庞红月的身影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好听到青雨略显失落的话语,看到青雨微微点头,庞红月看都没看徐言,道:“那就住这儿吧,省得你们家太保连衣服都不会穿。”
庞红月一句话,青雨想走都走不了了,把徐言这个气的,心说早知道你是害人精,可也不能把人往死里害的吧,明明是一头装成小白兔的饿狼,我正要赶出去,你非要往家领!
这真是红颜祸水,恶水,刷锅水啊……
“青雨谢过小姐。”青雨飘飘万福,轻轻咬了咬薄薄的嘴唇,那模样看似有些欢喜,还有些不知所措。
“对了。”庞红月的脚步停在门口,指着第一间厢房说道:“第一间屋子,谁也不许进去,你们给我记住,一旦出现危险,别怪我没有提前警告。”
你们两个字,自然是对徐言和青雨所言。
哐当一声,大门合闭,徐言无奈地撇了撇嘴,心说你要留下的祸患,将来你出现危险,也别怪我。
“侯爷,那间屋子里有什么啊,进都不许进,难道养着恶犬?”肥九见女主人进了屋子,凑到徐言近前低声说道,不时的瞥一眼第一间厢房。
“的确是恶犬,好几只呢,昨天差点把我给咬了。”徐言没好气地说道。
“侯爷莫怕,杀猪宰狗这种小事,我们做厨子的最拿手了,嘿嘿,要不要小的现在就宰上一条?”
肥九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气得徐言很想一脚踢飞这个饭桶。
“成,等我想吃狗肉的时候,一定叫你宰个够!”徐言怒斥了一句,气呼呼地走向主楼,推开大门,脚步没动。
在门外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埋伏陷阱之类的东西,徐言这才大步而入。
既然新婚之夜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