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清楚的看到言通天的背影，虽然依旧高大，依旧强横，但是在百年来多了一份沧桑。
轰鸣不断，月光下，蜃兽在逐云而动，所以在幻月宫所见的云朵，是不会动的，除非消散。
随着月落西天，望月台上的月光散去，打斗也随之停息。
冷漠的林惜月依旧盘坐在石台中心，言通天则立于石台边缘，久久无言。
天边的曙光照来，映得言通天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机。
“再修炼下去，你会成为一块石头。”
望着不远处的身影，言通天的大手捏了起来，抑制着起伏的心绪，转身离去。
“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你成为石头！”
最后的轻语被晨风送入女子的耳中，石台上只剩下了林惜月一人。
枯坐了半晌，眼帘微动，一滴被曙光染成金色的泪珠顺着女子的面颊滑落。
“傻瓜……”
不知是在抱怨，还是在埋怨，虽然是骂人，可是那句傻瓜里出现了百年来不曾有过的情感波动。
言通天虽然离开，徐言的目光却还在，他不信林惜月已经心无所属，他果然听到了林惜月的心语，看到了林惜月的泪痕。
心头的悲伤，被一种久违的感慨消融，他很想大声的呼喊，告诉那对夫妻，他们彼此还在深深的爱着对方。
可是他一张嘴，除了灌入了恐怖的冷风之外，只有一句冷漠的喝问发出。
“告诉我，如何才能解除白玉京一脉的功法弊端。”
幻月宫的深处，一座宏伟的大殿里，言通天正质问着幻月宫真正的主人，在他面前的，是林惜月的师尊，也是散仙强者。
“难，也不难。”
声音平淡，听不出悲喜，发出声音的，是一团迷雾般的身影，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件大氅，却看不到真容。
徐言瞪着眼睛，拼命的想要看清幻月宫主人的模样，可惜越是努力，对面的人影就越是模糊。
或许言通天能看到古宣的模样，而继承了这段回忆的徐言，竟看不到丝毫真相。
“要怎么做，才能让惜月重获生机。”
大殿里，言通天固执的问道，他知道对方是散仙，也知道只有这个名为古宣的男人，才是白玉京真正的传承之人。
林惜月，不过是古宣选中的一个弟子而已。
“她能得到永生，得到与真仙一样的成就，成为天下间永恒不灭的存在，难道，不好么？”大氅中的身影传来声音，语气中有些调侃的味道。
“仙，不是石头，你的鬼话能骗到惜月，骗不了我。”
很难想象，以化神之境面对散仙，言通天居然敢以如何语气说话，更让人诧异的是，对方居然并不生气，而是笑了起来。
“如果我告诉你，你会去做么，我说了，那很难。”
“说出代价吧，要如何才能告诉我。”
“不不不，告诉你消息并不要代价，只要你知道了消息之后，一定去做，宁可死，也要做完。”
“你保证一定能将石头，重新变成林惜月。”
“我保证，散仙不会说谎，更不会欺骗。”
“好！你说吧，为了她，死又何妨。”
“真是一个痴情人，也罢，那就告诉你如何才能破解白玉京一脉的诅咒，只要你集齐烟雨珠，成为补天之人……”
回荡在大殿里的低语，犹如恶魔的呢喃，原来阴谋，从千年前就已经开始。
第1773章 三百火武神
“别答应……他在骗你！！！”
怒吼声带着暴怒，回荡在千机府。
惊醒的徐言发觉自己已然浑身冷汗，四周也不在是诡谲的幻月宫。
他终究是那场回忆的过客，只能体会，无法改变。
“古宣……他害死了言通天！”
徐言猛地捏起了双拳，他终于知道了言通天为何死在九重天，也终于知道了幕后的始作俑者，是古宣的蛊惑，最终让言通天陨落。
“混蛋，幻月宫的家伙都是混蛋！”
“古宣一定知道九重天的真正隐秘，补天人一定是假的。”
“他不仅蛊惑言通天，一定也蛊惑了天下至强，还挑拨了四大魔王东征。”
“钟离不二与那浓眉的魔君都是他的分身，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何要让世间大乱？”
“钟离不二……”
想起当年被自己击杀的钟离不二，徐言豁然一惊。
钟离不二死的时候曾经说过，徐言与甄无名都是多余的东西，不该存在于世间。
“他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甄无名的身份，他始终想要害死甄无名，除掉这些复生的散仙！”
如果将钟离不二与幻月宫真正的主人古宣联系在一起，徐言得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推断，那就是自己与甄无名这些复生之人，恐怕全都在人家的掌控之下。
得出这份推断，徐言觉得后背发冷。
被人勘破真身的感觉，并不舒服，尤其在多年前还是元婴的时候。
“既然我们多余，他为何不直接出手抹杀我们，一定是古宣变弱了，一定如此！”
低呼中，徐言目光一沉，继续推算。
千年前古宣可以鼓动言通天，让一众散仙妖圣为了补天人与烟雨珠葬身九重天，那么五百年之后，古宣只能以化神魔君挑拨四王东洲，虽然成功了，但是以他的实力，不该如此费力。
尤其是千年之后，钟离不二这个分身竟然只有元婴修为，更被徐言以全力灭杀。
“他在越来越弱，能分出的分身也越来越弱，一定是如此了，那古宣究竟怎么了，现在应该还没死。”
目光变得冰冷了起来，断定古宣的本体必定在变弱，徐言冷笑了起来。
“既然你变弱了，那就怪不得别人，趁你病，要你命啊，这次的魔族亿万大军，希望你们幻月宫能挡得住。”
与古宣那等散仙交锋，徐言还没傻到那种程度，除非他也达到散仙境界。
正好有一群红眼睛的魔族手下，去试探一番幻月宫的底牌正合适，唯一的麻烦，是找不到幻月宫的所在。
千年前扑朔迷离的天陨，虽然徐言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却看不到真正的阴谋诡计，不过幕后的黑手已经被确定，这一点让徐言觉得轻松了几分。
强大的敌人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连敌人是谁都不得而知。
思索了许久，徐言散开了思绪。
距离申屠冰魇定下的四十年之期已经不远，突破了境界之后，徐言准备随着魔子们跨域西行。
离开闭关地，徐言来到了安置小木头的沙漠，在沙漠深处沉入地底。
遁行到沙漠地底的万阳木根须，徐言发现这里的万阳木树根看似没有变化，一旦切开就能发现只剩下了一层树皮，庞然大物般的根须仿佛被挖空了一样。
置身通道般的空心树根里，徐言散开了自己的感知，不多时，微笑着张开了双臂。
女孩空灵的笑声由远及近，一道绿色的身影直接扑入了徐言怀中。
咯咯咯咯！
木头女孩被哥哥抱起旋转了一圈才稳稳落地，小木头笑着喊道：“哥哥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说话算话，咦！”
徐言笑着笑着忽然一惊，在他面前的小木头比起几十年前可大不相同，不在是木头身子木头脸，而是有了类似人类般的肌肤，看起来与人族女孩已然相差不多。
“能化形了？”徐言惊喜地说道。
“不是化形，是灵体凝聚！”小木头歪着头甜甜地说道：“是哥哥的血，还有万阳木！”
原来灵体凝炼到一定程度，就能拥有类似人身般的躯体，徐言欣慰的点点头，道：“看来邪灵万阳没白死，它的消散成就了小木头的新生。”
提及消散的邪灵，这对兄妹沉默了下来，最后还是徐言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放心吧，万阳木一定还有其他种子，说不定在别的天地里，新的万阳木正在生长，现在还是个小树苗，像我们的小木头一样。”
“可是万阳已经消散了呀，它已经死了……”
“生死轮回，傻丫头，万阳会轮回的，走吧。”
取出混天瓶，小木头化作一道绿芒没入瓶口，下一刻一节小小的树苗出现在徐言面前。
与枯枝不同，如今小木头的本体，已经是树苗状态，虽然树干很细，却已经有了树根，不像原本的枯枝，连根都没有。
观察着小木头的状态，徐言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在这世上，小木头是他真正的亲人，同出一种木灵的阴阳灵体，自然关切非常，能将小木头恢复成如今的状态，徐言也十分知足。
最后看了看通道般空荡荡的万阳木树根，徐言道了句多谢，就此遁走。
如果没有万阳木，小木头不会恢复得如此之快。
尽管邪灵已经消散，它的本体却成为了小木头的养料，能让先祖得到成长，如果邪灵万阳知道的话，一定会欣慰。
离开了沙漠，徐言再次抵达冥山城后山的火山口。
潜入地底之后，能看到火海深处的巨剑依旧屹立在原地，这些年来雀道人是白忙了。
雀道人百年的忙碌，依旧收取不了涅凡剑，徐言想都不想直接离开，这件先天灵宝绝非化神能收取之物，只有等到突破渡劫境再来了。
返回了盘天枝，徐言先去了一趟铁匠铺。
老赤烈的生机，再也支撑不住多久，濒死的火修罗反而高兴无比，命徒弟们将这几十年来锻造的火武神全都交给了魔子鬼面，足足三百颗！
“这是老赤烈的心愿，大人一定收好，老赤烈能锻造出三百火武神，死而无憾！”
老迈的赤烈，唏嘘感慨，拉着徐言的手，道：“一颗堪比地灵宝之威，可伤魔君，三百火武神如若齐发，足以轰杀魔子！冰魇狠辣狡诈，有这些火武神防身，大人也能安枕无忧了，多谢鬼面大人赏识之恩，在我临死之前能让我完成宏愿，老赤烈死而无憾，死而无憾呐，哈哈，我们来世，再见了……”
洒然的笑声里，老迈的火修罗再无生息，安然而逝。
“来世再见，无论来世是人，是妖，还是魔，你都是我徐言的朋友。”低语中，徐言将老赤烈的尸体投入了火炉。
火修罗从火中而来，自然要葬身火海。
汹涌而起的炉火，仿佛燃烧着最后的余温，烈焰翻滚，犹如老赤烈的笑声。
背身而去，挥挥手，当做告别，徐言踏出了老赤烈的故居。
第1774章 一言为定
站在魔花殿里的身影，肩头铺满了一层寒霜，看样子已经等待了很久。
当徐言迈入魔花殿的同时，雪孤晴的肩头动了动，霜雪被无声无息的抖落。
“鬼面大人既然选择魔花殿闭关，又为何时常不告而别。”
“原来你喜欢告别，下次出去散步一定事先告诉你一声。”
“你不是去散步，而是去劫掠，北州这些年时而消失的物资，全是你动的手脚，千鳞部魔君犀角之死，你也逃不掉干系。”
“雪大人可不能血口喷人啊，北州早已混乱不堪，各大部族丢些东西有什么大惊小怪，至于那犀角么，的确是我杀的，谁让他当年跑到冥山城欺负我来着，我这人可记仇了，谁欺负我，我就宰了谁。”
本以为徐言会反驳，雪孤晴没想到对方没承认劫掠之事，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杀掉犀角。
难道不是他夺走的大批物资？
雪孤晴在这些年以暗修罗一脉的调查，掌握了一些蛛丝马迹，她有很大的把握与徐言有关，可是此时又疑惑了起来。
“看来雪大人对遗留北州的老弱病残比较感兴趣，你的目的地不是在西洲么，我们该走了。”
徐言回到魔花殿，可不是来找雪孤晴拌嘴，而是准备启程。
“到了西洲，你的统领之职不可乱下命令，必须经过我同意才行。”雪孤晴等在这里，也不是为了与徐言算账，北州丢失的物资在雪孤晴眼中无足轻重，她真正看重的东西正如徐言所言，在西洲域。
“必须经过你同意才行？”徐言夸张的张大嘴巴，道：“难道雪大人要除掉申屠冰魇，成为那西征统领！”
看着徐言的惊讶模样，雪孤晴冷声道：“明知故问，你知道我的目的，到了西洲，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否则的话……”
话说一半，雪孤晴目光泛冷，不料对方浑然不觉，道：“否则怎么样？难道你要成为我夫人？没准到时候真能听你的。”
呼！！！
被徐言一句夫人挑动起杀意，雪孤晴双臂一震，一片凛冽的冰雪之力铺天盖地笼罩了魔花殿。
在雪罗刹的冰雪天赋之下，寻常的魔君将被冻成冰雕！
风雪弥漫，大雪中非但没出现冰雕，反而传来轻松的笑声。
“玩笑而已，雪大人不是生气了吧，我们既然是同一阵营，到了西洲自然听你安排，不过呢，最好用商量的语气，因为，我们都是统领啊。”
嗡！！！
威压涌动，灵力夹杂着魔力，冰雪被一层奇异的壁垒抵挡，一时难以寸进。
“化神后期！”雪孤晴大惊，区区四五十年而已，对方原本只是化神初期的修士，如今居然成为了化神后期的修为。
“承蒙雪大人关照，这才有机会在北州进阶。”徐言呵呵笑道。
“你怎会有如此天赋！你在人族中的地位到底如何！”雪孤晴诧异着对方的进阶速度，根本是闻所未闻。
据她所知，千年来修炼最快的只有一个佛子宁语，一甲子横跨化神之境的天赋，堪称人族之最。
不曾想如今见识到了更快的修炼速度，雪孤晴哪能不惊，更不可置信。
转化魔气这等能力已经足够惊人，混入魔族无人能识破不说，如今的徐言更表现出可怕的修炼天赋，短短数十年间成为了化神后期的强者，与各大魔子已经不相上下。
尽管时而会被对方扰乱心绪，雪孤晴对于徐言还不算真正的忌惮，在武力上，雪孤晴更把握十足，可是当对方拥有了化神后期的境界，雪孤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自大了，她好像未必能拿捏住这个盟友。
“人族地位？我在人族中没地位，仇家一群，这次正好回去报仇雪恨。”
徐言收起笑容，十分认真地说道：“我认为西洲还是由魔族统御比较好，这样我就还能横行无忌，其实做魔挺好，比当人舒服。”
看着徐言的认真模样，雪孤晴总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可是又看不出破绽，人家说得那么诚恳，不太像说谎。
“真要遇到难缠的仇家，雪大人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你的混沌魔王，可要为我出手一次。”徐言提醒道。
“只要你没有二心，我一定帮你屠灭仇家。”雪孤晴蹙眉说道。
“一言为定！等灭了西洲，有劳雪大人将我魔化，这样我们就成了同族，可以白头偕老了。”徐言哈哈一笑。
“这个忙，现在就可以帮。”雪孤晴声音渐冷。
“还是等大局已定的时候吧，我要是被你同化成了魔族，雪姑娘可要负责到底啊。”
说笑间徐言走出了魔花殿，雪孤晴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调侃，倒是不太在意了，只是哼了一声。
刚走出大殿，魔帝城的天空出现了一只雀鸟，盘旋了两圈落了下来，雀道人垂头丧气的抱了抱拳，有气无力地说道：“到时间了，二位也准备赶往迎海枝了吧，我们这就上路吧。”
跃上丧魂雀，徐言好奇地问道：“几十年不见，雀道人这是怎么了，越发没有精神，难道是寿元快要耗尽了？正好在迎海枝要几个果子，帮你延寿几年，魔族西征，没有你雀道人，好生无聊啊。”
“哎，有劳大人挂念，我的寿元足够，只是乏累而已，最近修炼一种奇功，没日没夜的苦练才成了这副模样。”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