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不敬天地的本心，不尊仙佛的傲骨，倒是难得，贫道途径与此，既然相遇，也算你我有缘。”
名为徐道远的道人仍旧轻笑着说道：“你来答我一问，何为善恶？”
面对高瘦的道人，言通天自始至终都在心神巨震，因为从这个道人出现，就有一股天威般的气息流转在天地之间，他看不透对方有多高的修为，但他十分确定，只要这个名为徐道远的道人出手，自己必死无疑！
“我不懂何为善，只知恶如风！”
强者的到来，天威的出现，被言通天始终藏在心底的暴戾此刻迸发开来，禁锢周围的气息犹如牢笼，而他要打破这道牢笼。
“风疾！风烈！风涌！风乃雨之兆，雨为雷之幕，雷灭万物，恶如悲风！！！”
全力攻出的长剑，被强横的气息反震至碎裂，失去了武器的言通天，并未收手，而是以单掌拍向对面的道人。
单掌带起了飓风，又凝聚成一只风掌，其内鬼哭狼啸，携带着万般恶念。
那是言通天在家族覆灭之时所积攒下来的愤怒，多年的流浪，让这些愤怒沉淀，宗门的冷酷，最终将这些愤怒改变成了滔天的恶念，在此时被尽数逼出，更形成了以恶念铸就的狂风之掌！
如此一掌，威力达到了恐怖的程度，因为掌风中的恶念太重，重到能侵蚀心神的地步。
这一掌，是言通天沉浸在仇恨与愤怒多年所感悟而出。
这一掌，携带着家人惨死之时的悲鸣，包含着故友临终之际的执念。
这一掌，名为恶如风！
无形的掌风，在催动出之后，居然出现了轮廓，直奔道人拍去。
“水柔，水静，水动，水乃地之母，地乃天之基，天生万物，上善若水。”
道人在轻笑中，低吟出声，探手轻轻一挥，一片水纹般的波动出现。
蕴含着多年恶意的掌印，打在了缓缓波动的水纹之上，天地间一片寂静，两道身影的四周鸦雀无声。
没有轰鸣，没有惨叫，更没有响动，如同言通天的全力一击，打在了棉花上，而且他自己也没有丝毫的反噬出现。
本以为亡命的一击，言通天甚至做好了被反噬重创的准备，毕竟那一掌恶如风，几乎是他耗尽神魂之力才催动而出，不论能否杀敌，掌出，就必然会被反噬，因为他的境界太低，低到还无法驾驭这一掌。
“这是……”
言通天的身上出现了一道道波纹，整个人如同沉到了水里，一股冰凉之感游遍全身，最后化作灵丹般的恢复之力。
当这份恢复之力出现在身上的时候，言通天再次被震惊，他在覆灭宗门的恶战中所受到的重创，被恶风反噬的紫府，居然在瞬间治愈！
“恢复本体伤势的神通……善若水！”
惊呼中，言通天豁然抬头，对面的高瘦道人已经转身而去，一步百丈，有长笑响起。
“善从心来，恶由心生，黑白相邻，善恶自见……哈哈哈哈！”
高瘦的道人几步之后，消失在林间，并未回头，而伤势恢复之后的言通天，却呆涩的望着天边。
被他埋在心底的那些恶念，依旧存在，然而不知为何，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恶念，仿佛能为其所用，好似这奇异的股力量，可以被驾驭了一般。
“善若水，恶如风……传道……”
许久之后，言通天对着高瘦道人远去的方向以大礼参拜，口称吾师，徐道远。
第1091章 闭关一月
“吾师……徐道远！”
腾云山巅的大殿里，徐言是被自己的惊呼所惊醒。
梦境里的传道，他如同身临其境，而那位高瘦的道人，正是老道士徐道远，只不过没有徐言所见到的那般苍老而已。
“通天仙主的师尊……师父，你居然是通天仙主的师尊！”
徐言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言通天居然称老道士为吾师，如此算来，他徐言岂不是成了通天仙主的师弟？
“当我获得筑基灵气，能梦到言通天筑基时期，如今得到了金丹灵力，又能梦到言通天的金丹时期，我们究竟有何关联……”
紧锁双眉的徐言，抬头望向大殿的穹顶，半晌无言。
“难道，这世间真有转世之说？我就是言通天？”
“也不对，若是前世散仙，为何没有记忆弥留，反而会梦到这些稀奇古怪的梦境？”
“梦境本为虚妄，不会是生出梦魇了吧……”
以梦境当做记忆，如此说法实在匪夷所思，如果将梦境当真，怕不得会被天下人笑话，可是徐言这几次的梦境，实在太过真实，又让他不得不信。
胡思乱想了半晌，仍旧毫无头绪，徐言叹了口气，放下了自己是通天仙主转世这种荒诞的想法。
取出书页，看着其上的恶如风三个字，徐言沉浸到感悟当中，一坐，就是一月之久。
这一月来，王昭与费材已经习惯了住在这处山顶大殿，让两人惊讶不已的是，仅仅一月的修炼，王昭已经突破在即，就要成为金丹修士，而费材筑基初期的境界也提升了很多，距离筑基中期已经不远。
“上品灵脉啊，大师姐，是不是十个临渊岛加起来，也赶不上这里的灵气浓郁？”
“不仅是上品灵脉的正上方那么简单，如此磅礴的灵力，又只存在于山体之内，尤其山顶最强，依我看，腾云山的山腹中应该藏着上品灵脉的精髓！”
“上品灵脉精髓！如果挖出来一定能卖个大价钱！”
“等你挖出来，非得被宗门宰了不可，连我都得跟着被杀。”
“嘿嘿，我就那么一说呗，谁敢挖宗门的灵脉精髓，毁了灵脉岂不是宗门罪人。”费材嬉皮笑脸地说道：“大师姐，徐师兄这都闭关一个月了，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那位大长老回来了，正教授徐师兄高深的功法呢？”
“别徐师兄徐师兄叫个不停，要叫徐长老，地剑宗规矩森严，小心被执法殿惩处。”王昭不像费材那么没心没肺，她始终有些担心，毕竟徐言不是临渊岛的出身，倒不是担心徐言害了自己，而是住在这处化神强者的闭关地，王昭的压力不小。
平时根本没人来腾云山的山顶，这里不仅是大长老的洞府，也是地剑宗的禁地，除非有天赋不俗的门人突破境界，会被宗主破例允许在山顶闭关。
尽管闭关，也是在大长老的大殿之外，没人敢擅自闯进这处洞府，化神强者的威慑，绝非区区三百年就能消弭。
一月之间，宗主贾潘奇来了五趟，每次都在门口等待一个时辰，无人理睬，这位宗主也不气恼，而是恭恭敬敬的退出山顶。
宏心雨也来了两趟，她比起宗主强上一些，毕竟是自家老祖的洞府，只是无人开门，宏心雨可不敢擅闯。
除了这两人之外，没人敢轻易登上腾云山的山顶。
与宁静的山巅洞府不同，这一月来，地剑宗的金丹门人与筑基弟子当中都要开锅了。
宗门化神回归，本是天大的好事，宗门应该大肆欢庆，也的确大多的门人都在心里高兴万分，认为化神回归，宗门将越发强盛。
有人高兴，就有人悲伤，而最为悲伤的，是蕴剑殿的赵天宏与梁哲师徒。
在徐言走出山洞之后，赵天宏以秘法追查出杀害弟子梁毅的凶手就是徐言，如此杀徒之仇，做师尊的怎能不报？
可是大长老的出现，令凶手摇身一变，成了宗门的小师叔，别说杀了，赵天宏见到徐言也得低头问安，道一句小师叔。
既然人家成了大长老的关门弟子，赵天宏在回到蕴剑殿以后，冥思苦想了很多天，终于想出一个弥补自己与小师叔之间误会的好办法。
于是宗门里流传出一个消息，赵天宏那份在一天之内能追查出凶手的秘法，居然出现了误差，而且误差还极大。
据说经过赵天宏亲自的尝试，这份功法不仅能追查到凶手，居然在多半的时候会将对死者有恩的人也追查出来，原本名为“以血追凶”的蕴剑殿秘法，自此改名为“以血追亲”，被蕴剑殿废除，定为一种存在巨大缺陷的功法，不再允许蕴剑殿弟子修炼。
为了缓和自己与小师叔的误会，赵天宏算是拼了，连一门功法都被废除。
赵天宏废除功法，说明梁毅白死了，而梁哲就算明知徐言就是凶手，也不敢多提一句。
连他师尊都到了自毁一门传承多年的功法这种地步，他一个金丹长老，有什么资格去找化神亲传去报仇。
忍下恶气的不仅有赵天宏师徒，三大天骄之一的蓝玉书，也是一样。
被夺了龙舌弓，他原本恨死了徐言，可自从大长老出现，徐言成为宗门的小师叔，蓝玉书就知道，哪怕自己将龙舌弓拿出来，也无法拥有，必定要交给宗门化神才行。
虽然咽下恶气，蓝玉书对于徐言仍旧是一种敌视，他是地剑宗三大天骄之一，只要突破境界成为化神，就能与大长老平起平坐。
蓝玉书的敌视仅仅藏在心底，而封采华的恨意可藏不住。
就算徐言成了化神弟子，宗门小师叔，在石塔中被对方轻薄的记忆她可忘不了，所以一旦听到徐言或者小师叔这些字眼，封采华都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几乎要张牙舞爪，每当这种时候，赵如风都有些欲言又止，始终没有说出他见到的真相。
一月以来，地剑宗发生了不少变化，最大的变化，莫过于云上峰与云下峰这种称呼的渐渐消失。
如果回来的，是二三两位长老，云上云下之争不会消失，一旦大长老归来，就注定地剑宗再无云上峰与云下峰之说。
宗门发展的趋势必定是越发团结，可以预见的是，云上云下之称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失，但是有人可不打算让地剑宗安宁。
在徐言看来，该斗的，还是继续斗为好。
只有内斗不断，而大长老又闭关不出，他这位小师叔的地位才能扶摇直上，成为地剑宗真正的第一人。
一月之后，盘坐石殿中的徐言缓缓睁开双眼，抬手出掌，随意朝着一侧的巨大屏风虚拍而出。
掌出之际，大殿里顿时风声大起，狂风涌动，风中还夹杂着鬼哭狼啸之音，一只模糊而巨大的掌印凭空而现，一股仿佛压制了多年的恶意随着掌印汇聚而来。
“恶如风……”
咔嚓！
模糊的掌印透过了屏风，碎裂了一地残渣齑粉，徐言满意地点点头，道：“恶如悲风，就让这股恶风，先在宗门里吹上个几百年好了。”
第1092章 龙归左眼
以风凝掌，拥有灵力的修士都能施展，只不过威力不同。
徐言施展的风掌，不仅是灵力凝聚，其内还包裹着一股暗淡的恶意，这股恶意来自心底，一旦化作掌风，可摧毁敌人的心神。
一月闭关，徐言将书页上记载的功法恶如风修至了小成。
如此古怪的奇门功法，无法以等阶分辨，不过按照金丹程度的灵力与如今能催动的恶念来看，这一掌恶如风，拍死同阶应该轻而易举，就算拍不死，敌人一旦被恶念缠住心神，本体就成了靶子，生死不由己了。
能在一月间修成如此奇功，徐言的天赋极高是其一，在梦境里的感受更加重要。
书页上的功法，与梦境中言通天施展的掌法本源相同，但是威力差了太多，以书页上的记载，如能修出真正的恶如风，能以此风挪移山海，吹裂天地！
金丹境界所悟的功法，经历多年的完善，最终形成了散仙强者的神通之法，这便是恶如风的由来。
徐言在梦里化身言通天，而言通天施展的恶如风，徐言就如同亲身感受到了一样，所以才能以一月时间修至小成，如果换个人，哪怕天赋第一高的元婴，也无法在一月之内修成如此绝学。
风掌好学，控制本身恶念的手段可没那么简单。
一掌击碎了屏风，这还没有动用全力，徐言皱眉道：“如此神通，不仅灵力越强威力越大，恶意越深也会威力越大，这是专门为恶人准备的吧。”
推算出如果自己全力施展恶如风，应该能击杀金丹后期乃至元婴初期的修士，徐言的眉峰舒展开来。
“尽快解开封印才行……”
紫府内元婴睁开双眼，看了看头顶禁制上的大洞，随后无意的看了眼小黑，徐言的元婴忽然间目光一动。
小黑的气息十分虚弱，应该是炼化了冯一元的元神所致，本以为小黑休息些时间能恢复过来，徐言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在三才殿里，小黑第一次出现在真武界，然而当时的小黑，龙体十分模糊，犹如透明的虚影，根本不是实体。
小黑的眼里没有血轮，只有一片猩红，所以徐言始终不知道小黑真正的等阶，自从击杀了河母，小黑的气息再也达不到巨龙那种程度，不过比起妖王可强横了许多。
本以为小黑的境界应该与自己这个主人相仿，至少也该达到真武界大妖的程度，然而现在看来，小黑龙出现在真武界之后，变化恐怕比海大钳与小青还要大。
沉吟了半晌，徐言尝试着唤醒小黑，让小黑遁出紫府。
大殿内，围拢在身外的小黑龙，几乎透明，徐言探手抚去，却直接透过了小黑的身体。
“龙魂……小黑，你的本体呢！”
徐言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可没想到小黑出现在真武界会成为魂体，本体龙身彻底消失。
吼……
低低的吼声中，带着疲惫与迷茫之态，又显得混沌木讷。
小黑早已失去了灵动，只能听命主人的吩咐，犹如傀儡。
“凝珠！”
徐言紧锁眉峰吩咐了一声，小黑很听话，头尾一摆，凝聚成黑珠，然而黑珠已经与瓶中界的时候不同，变得透明如残影。
“是天地之力抹灭了你的龙身，还是瓶中界的龙身是假的？”
轻轻托住透明的黑珠，徐言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能感受到小黑越发暗淡的气息，与龙魂中那股淡淡的迷茫。
“小黑，你曾经生存在真武界对不对？你又为何进入瓶中界，为何与我同生同存呢……”
满腹疑惑的徐言，现出一丝苦笑，将龙魂化珠拍向自己的左眼，道：“还是说，你也与言通天有关？”
龙魂入眼，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遁入眼底世界。
眼底世界与紫府相连，小黑留在紫府与留在眼底没有区别，不过留在眼底世界的话，徐言将再次恢复左眼的能力。
闭起双眼，随后猛地睁开，左眼中闪过一缕黑色的星纹。
龙身消失，只剩龙魂，徐言实在想不通为何小黑出现在真武界会迎来如此大的变故，小青与海大钳可没有失去本体的征兆。
“难不成，真正的黑龙之体，遗留在真武界？”
想到了这种可能，徐言有些惊疑不定。
“瓶中界的小黑是黑猪之身，难道是后天生长出来的本体，而真正的本体并没有抵达瓶中界？”
在徐言疑惑之际，大殿外传来费材的呼喊声：“徐师兄！宗主又来求见啦，还有宏长老，您老见不见啊，不见就让人家早点回去吧，站在门口怪累的不是。”
费材看到宗主与宏心雨联袂拜访，他又无所事事，于是好心地当起了传话的，别人不敢接近这座大长老闭关的大殿，费材可不管那套。
听到费材的大嗓门，徐言不在多想，起身准备见一见宗主与宏心雨，已经过了一月，大长老也该露一次面了。
徐言在闭关的时候，宏志如同个守卫一样站在一边，见外人的时候，宏志这副傀儡可是主人，徐言只是人家的弟子。
大殿里有座椅，宏志需要坐到主座，刚要催动傀儡，徐言的眉峰顿时一挑，左眼中流转过一道黑芒。
傀儡宏志没什么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