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执念包裹的心神，仿似入魔，姜大川瞪着通红的双眼，一把抓住了城墙上残破的砖石，奋力爬上了城头。
“徐言……老子来了，来取你狗命！”
虚弱的呐喊传不出多远，除了自己之外，基本没人听到，然而说过这句豪言之后，姜大川看到了这辈子做梦都无法看到的一幕。
对面的城头上，徐言的身影清晰可辨，但是那已经不能用人身来称呼。
一头狰狞的黑龙正连接着徐言的左眼，龙身如墨，不时有精芒掠过一片片黑鳞，龙牙锋利，闪烁着森森寒光，龙头上的双角漆黑，仿佛要刺破天穹，一张口有雷音滚滚，抬爪间，电闪不断。
黑龙狰狞，但是黑龙的敌人更加可怕，千首河母的本体如巨山一般，恐怖的大口比灵水城还大，亿万颗獠牙看得人触目惊心，别说去面对，看一眼都要噩梦连连。
“这……”
姜大川犹豫了起来。
“这个……啊……啧……嗯……算了。”
终于拿定了主意，姜大川无声无息地转过身去，嘀咕道：“今天心情不错，不想杀人，徐言，算你命大，下次再见面，你就死定了……”
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语，姜大川就要爬出灵水城。
这里太危险了，徐言已经不是那个徐言，眼睛里有龙的家伙，姜大川觉得不大好对付，尤其城外的河母，好像比他姜大川还凶……
咔嚓！！
暴起的黑龙已经与河母的千首恶斗在一处，无数巨大的触角几乎将黑龙淹没，但是龙爪太过锋利，猛抓之下立刻有一只触角巨口被撕裂。
嗖！
姜大川的脑后传来恶风，刚要跳出灵水城这处险地的鬼使之首，猛地回头。
只见被龙爪抓断的一只触角不偏不倚地砸了过来，触角前端那惊人的大口还在不断的开合，直奔姜大川而来。
随着断裂的触角砸落，身边的黑影越来越大，姜大川的眉毛在急速的跳动，眼角抽搐，张着大嘴像是在指天狂骂。
“我……”
轰！！！
不等骂出一句，鬼使之首所在的这段城墙直接被断裂的触角大嘴砸塌，一片大水涌了进来。
“就不该来……”
沉沉的叹息，只有姜大川自己才能听到，一生霉运的鬼使之首，在天地色变之际，与半截城墙一起失去了踪迹。
震天的吼声在城头上炸起，龙啸之中，火海随之降临。
那不是真正的烈焰，而是一股单纯的气息。
以气凝炎，方可焚灭八方……是为龙息！
龙息降临，预示着黑龙的暴怒，龙身外缠起的千首触角，开始了焦糊，干瘪，触角上一张张大口发出尖锐的哀嚎，随后破碎开来。
吼！！！
河母的本体发出了阴森的咆哮，吞天般的大口开合到极致，乌压压犹如压顶的黑云笼罩了整座灵水城。
黑龙震怒，河母一样暴躁了起来，巨大的身体猛地前冲，形成了吞城之势，要将黑龙与城头上那道渺小的身影一同吞没。
面对着河母本体的大口，王启与何田已经无能为力，包括五位妖王在内，这些晴州的至强根本想不出该用什么办法，或者是该用什么法术来抵挡。
在恐怖的河母面前，神纹与妖王如同婴孩般无力。
神纹无法抵挡，剩下的元婴与虚丹更加不堪，雁行天痴痴的看着头顶夜幕般的大口，目光呆涩。
诸葛俊雄拖着重创的本体跌坐尘埃，双眼无神。
寒千雪脸色苍白，在天威般的气息中喷出一口鲜血，仅剩的几位天鬼宗殿主一个个浑身颤抖，连话都说不出一句。
“止剑……”楚白以剑拄地，强撑着不肯倒下，他没看头顶的大口，目光始终落在徐言的身上。
“老人家等的人果然是你，别让他失望……”
镇山王忽然间长笑而起，挥剑指向头顶吞来的巨口，凝聚出最后的力气嘶声暴喝：“要战……就战到底！！！”
再也无力一战的楚白袍，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城头上，始终不肯走下城墙一步的左相，则失去了最后的生机。
这位老人毕竟是凡人之体，河母威压来临的同时，站在城墙上的程昱首当其冲，已然被撕裂了生机。
“战……到底……”
苍老的目光，望着不远处的青年，哪怕左眼中连接着黑龙，那副身影在程昱看来仍旧是他熟悉的徐言，徐止剑。
车轮滚滚，颠簸的感觉出现在程昱心头。
生命的最后，老人仿佛回到了离开临山镇的那一年，他撩开车帘，看到了当年路边的小道士。
于是挥挥手，想要招呼小道士同行，不过刹那间，程昱感知到自己将会抵达何处，他脸上带着微笑，缓缓放下了车帘。
“这大好的江山，这天下黎民，拜托你了，老夫，先行一步……”
“徐道远的弟子，岂能是凡夫……”
“这一生，以黎民为君，无悔……”
“这一世，与强人并肩，痛快！”
吼！！！
龙啸不断，其内充满了悲意，徐言看不到，但能感知得到左相的身影缓缓倒下，于是以龙吟为歌，以长啸相送……
下一刻，心头被怒火彻底填满的小道士，催动出全部的神魂之力，顺着左眼的龙尾冲进了黑龙体内。
于是黑龙冲天，带着灭世的凶威，一口，咬向了吞来的河母。
龙眼变得更加凶戾，那是龙眼，也是徐言的双眼。
在此时，徐言的神魂已经彻底与黑龙相连，以龙为身，他，便是真龙！
第880章 黑龙化珠
吞向灵水城的河母，带来了灭世之威，冲天而起的黑龙，一样带着万古的凶煞之意。
两只同样狰狞，同样凶恶的异兽，就此撞击在一处。
轰隆隆……
大地开裂，天穹无色，河母与黑龙的相撞，直接将灵水城分裂了开来，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长达千里的裂痕，大水倒灌。
在灵水城的上空，波动起一环环气浪，两头异兽的周围，空气中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虚空被撕裂！
嘎吱吱！！！
两只龙爪，一上一下，正死死地掐住河母的大口，龙头咬住了河母的头部，顺着獠牙，鲜血如瀑布般洒落。
“我就在这……”
融入了黑龙的神魂，让徐言得以控制这头眼中的异兽，他愤怒的咆哮着。
“你找到我了……就可以去死了！！！”
吼！！！
龙头一摆，一块万斤血肉被撕扯了下来，小山般甩出，轰鸣着落在远处。
呼！
河母巨大的尾巴倒卷了起来，直接拍在龙头之上，一蓬血雾炸起。
咔嚓！！
被拍飞的龙头疯狂地再次咬下，这一次龙牙直接镶入了河母的眼睛。
犹如幕布被刺裂，墨绿的怪血喷涌而出，伴着河母震天的哀嚎，黑龙这一口生生将河母的一只眼睛咬瞎。
随着河母的眼睛劈裂，如注的鲜血滚落，巨大的眼眶里，一个异样的东西顺着瀑布般的血流落下，直至埋入血海，恶战中这一点微小的变化，连徐言都不曾发觉。
轰鸣声不断。
巨山般的河母在剧痛中疯狂的吞咬，城墙被撞塌，地面出现了一个个无底的深坑，灵水城外的大水正在快速的消失。
并非河水退去，而是倒灌在一个个小湖般的大坑当中。
这一战，令天地无色，日月无光，随着黑龙与河母的厮杀翻滚，灵水城外出现了一座座小湖，泥泞的大地重新浮现，随后又被烈焰烤成龟裂，整个天地间一片末世般的恐怖景象。
终于，一天一夜的恶战过后，恐怖的河母失去了头顶的千只触角，浑身遍布着巨大的伤口，第二只眼睛也彻底被摧毁，连巨口都只剩下一半。
尽管如此，河母仍旧在奋力吞咬，顽强到令人不敢置信的生命力，让这头恶兽在濒死之际发出了更加惊人的战力。
反观黑龙，一身如墨的鳞甲残破不堪，龙头鲜血淋漓，腹部一条长长的伤口足有百丈，一片片鲜血随着黑龙的扑杀而洒落。
惨烈到如此地步的恶战，看得神纹与妖王面无血色。
“那是不属于世间的力量啊……”王启在痴痴自语。
“黑龙，来自何处，为何在徐言体内……”何田的声音出现了颤抖。
“妖主，怎会是黑龙……”闻七夜双眼发直，声音茫然。
“我主白龙，却有黑龙现，难道妖主有两位？”张大钳惊骇自语。
“黑与白，相反……”苍老的青牙，双眼中出现了无法抑制的恐惧，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阴与阳，相克……”胖大的雷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那头黑龙带来的不仅有恐怖的气息，还有着更加恐怖的预感。
“黑白相反，阴阳相克……难不成黑龙是白龙的死敌！”雷武张着大嘴，说出了这句连妖王都不敢相信的猜测。
如果黑龙真是白龙的死敌，那么如今出现的黑龙就不是妖主，而是要覆灭妖族的恐怖存在！
震天的恶吼中，狰狞的黑龙挥出聚集了全力的一爪，将河母本体一分为二，暴起的血海冲天，方圆万里之内弥漫起血腥之气。
浑身浴血的黑龙，盘旋在高空，龙眼冰冷，俯视着脚下奄奄一息的强敌。
吼！！！
仰头长啸，龙牙滴血。
那仰起的龙头，仿佛是徐言的头颅，那清冷的龙眼，亦如徐言的双眼，相差的，只有嘴角勾起的诡笑。
轰！！！
犹如乌云汇聚，从天而落的黑龙快如疾风，势如倒海，直冲而下，地面上暴起了血肉纷飞，滔天的血雾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狰狞的黑龙，将奄奄一息的河母彻底抓裂，撕成了齑粉！
呼……
城头上，徐言的身影晃动了一下，险些栽倒，瞬息回归的心神让他紫府巨震，左眼的反噬之力再也压制不住，潮水般袭来。
连冲出一只黑爪都要昏死的反噬，如今整条异兽全都冲了出来，可想而知这种反噬堪称致命。
当徐言即将迎来致命的反噬之际，与左眼相连的龙尾猛地冲了出去，至此，黑龙与左眼彻底分离。
剧痛刚刚浮现就消失不见，徐言愣住了。
眼前一片模糊，却有低低的吼声在身边徘徊，一道黑影围绕在身边，徐言看不清是什么，但他知道围绕在身边的，就是黑龙本体！
“小黑……”
吼……
徐言努力地恢复着视觉，焦急之下发出呼唤，随之听到了与猪叫声不同，又十分熟悉的低吼。
回应他的，的确是小黑猪，只不过如今的小黑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成了一头千丈巨龙，环绕在主人身旁。
渐渐的，徐言能看清了，而身旁的黑龙也在不断的缩小，从千丈变成了十丈长短，好似大蛇一般趴伏在主人脚下。
“是你么，小黑？”
看清了身旁的黑龙，徐言的脸色可不算太好。
眼底的怪物，始终是他忌惮的东西，没想到真正冲出来的怪物，居然是一头黑龙，而且小黑猪已经与黑龙融合为一体，徐言无法肯定身旁的这头黑龙究竟是眼底的怪物，还是他的小黑，他更不知道为何小黑猪与自己眼底的怪物会融合在一起。
吼……
黑龙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徐言，目光有些复杂，仿佛在欣慰，又好像带着冷漠与凶戾，吼声中不仅有小黑的气息，还携带着一股让徐言陌生的气息。
那股陌生的气息十分冰冷，或者称之为邪恶，这头黑龙在徐言看来有可能随时会暴起，撕裂周围的一切。
虽然感受到了邪恶之意，但是徐言并不惧怕，反而有种熟悉的感觉出现在心头，好像这头黑龙本该是他徐言的东西一样，一如当年被抱回乘云观的小黑猪。
人与龙的对视，持续了不久，黑龙出现了异变。
耗尽力气的黑龙，低吼中将身体卷起，在一阵黑芒闪烁之后，身影消失不见，徐言的眼前出现了一颗黑色的珠子，拇指大小，表面晶莹，其内有黑云缭绕。
黑龙化珠，随后被徐言抬手接住。
感受着珠子里传来的熟悉气息，徐言本想将其收入千机府，可珠子刚刚托在手里，立刻沉入了徐言的掌心，竟然没入体内。
惊讶之下，徐言感知到黑珠出现在自己的紫府。
灵兽可以装入灵兽袋，也可收入千机府，但是无法收入修士紫府，但凡能收入紫府的只有两种。
本命法宝，与本命灵兽！
第881章 归来的灵儿
黑龙遁入紫府，让徐言又惊又喜。
惊的是黑龙居然直接认主，连灵魂烙印都不用，好像他徐言与黑龙天生就是主仆。
喜的是再也不用担心左眼里的怪物与反噬之力，从今往后徐言就算得到了一头无人能敌的强大灵兽。
连河母这种千年浩劫都能撕裂，在黑龙面前，神纹还是妖王都将与蝼蚁无异！
惊喜刚刚出现，立刻被担忧驱散。
徐言能感知得到，紫府里的黑珠无比虚弱，气息更弱得可怕，再没有之前那条黑龙的凶悍，如同受了重创的婴孩一般奄奄一息。
左眼中冲出的黑龙并非实体，类似于神魂一类，让黑龙出现实体的，是小黑猪。
想起小黑这些年逐渐改变的模样，徐言想到了一种可能。
小黑才是黑龙的真身，而自己左眼里的怪物，应该是黑龙的神魂，龙身与龙魂融合，才能出现真正的黑龙之体。
小黑猪明显还没有长大，就与左眼里的龙魂融合，这是一种致命的弊端，在恶战之后，黑珠的气息才会变得十分虚弱，不知多久才会恢复。
将神魂遁入紫府，徐言焦急地感知着黑珠的气息，黑龙他不在乎，他在意的是小黑。
“小黑，你不会死吧……”
紫府中，徐言的元婴豁然睁开双目，眼中充满了担忧之色。
黑珠里传来了微弱的低吼，听到小黑的声音，感知到小黑微弱的生机，徐言是束手无策。
龙，他可没养过，更不知道如何去救助，尝试了一番将灵力包裹黑珠，发现毫无用处，徐言只能撤掉黑珠上的灵力。
看来黑龙陷入了沉眠，或许是在自行恢复。
想起传说中的真龙，徐言这才放心了几分。
既然是龙，生命力应该极其顽强，只要没死，早晚有恢复生机的一天，小黑猪应该是将主人的紫府当做了住处，当做了避难之地。
“好好养伤，我不会死，你也不许死。”
徐言以元婴之体，低语着心头的期望，他认为自己的推断已经是真相，然而这世间事，又岂能被世间人所看破……
吼……
低低的吼声渐渐消失，黑珠在缓缓的旋转，漂浮于元婴头顶，看起来仿佛在修养，又好像在守护着什么。
徐言并未听出，那消散的吼声中，隐隐夹杂着一股决然与凄悲……
嗡……
冥冥中，有无声的嗡鸣出现在天地之间，城外一处血湖里，站起了一道诡异的人影，人影的身上完全被鲜血包裹，看不出面貌，只能看到勾起的嘴角，带着说不出的阴冷与诡异。
这道人影，就是之前从河母的眼睛里掉出来的东西。
当徐言盘坐在城头，心神完全遁入紫府之际，一片黯淡的血光无声无息的在城外升起。
血光来自城外那些被河母的鲜血灌满的大坑，一道道汇聚在一处，将徐言所在的城头笼罩。
这股血光出现得无比诡异，形成了一种禁锢，不仅笼罩了城头，连着半坐灵水城都被覆盖，两位神纹与妖王，还有存活的修士与大普边军，尽数被割离开来，仿佛这片血光只为徐言一人而来。
血光的出现，徐言并未察觉，但是王启何田可看得一清二楚。
本以为河母被杀，浩劫就此结束，看到血光笼罩城头的一瞬间，王启何田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