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晌,罗云龙唤来两个蛇巢弟子,吩咐手下将徐言押进沙牢,他自己则始终沉吟不语。
押解徐言的蛇巢弟子还十分纳闷,这家伙居然没死,也不知告诉了鬼使大人什么隐秘,他们不敢多问,直接将徐言关押到沙海深处的地牢。
徐言被带走之后,罗云龙觉得脑仁生疼。
他对徐言所说的话并不全信,也并非半点不信,让他苦恼的是,郭半城与他十分交好,如果郭半城真的是金钱宗饲灵堂的长老,说不得他罗云龙也得受到牵连。
如果天鬼宗出现的奸细只是弟子,哪怕是核心弟子,也不算什么大事,正邪之间互相渗透这种手段并非少见,可是涉及到虚丹长老的程度,就不是小事了,尤其还是鬼使之一,真要彻查起来,不知要有多少人会受到连累。
刚刚被宗门处罚过的罗云龙,算是被罚怕了,他在犹豫不决,可是有人已经开始发难。
徐言被困在蛇巢足有接近两天的时间,在这两天里,卓天鹰的师尊曹天亮终于设下了一场毒计,从徐言这个正派奸细,直接牵扯到曾经庇护徐言的丘寒礼,曹天亮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得到丘寒礼手里的法宝流金鼎!
当徐言刚刚被关入沙牢,天鬼宗的所有鬼使全都接到了一份消息。
有关金钱宗奸细的消息。
罗云龙还没有想好对策,正派奸细的消息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还以为徐言半路被哪位鬼使给劫走了,他后来才明白了过来,原来正派的奸细,就是徐言本人。
这一下罗云龙也糊涂了,徐言说的是被正派奸细逼迫,怎么他自己又成了正派的一员,而且曹天亮给出的这份消息份量十足,不但证据确凿,还牵连了宗门内的一位虚丹长老。
其实不仅罗云龙糊涂,得知消息的郭半城更是惊惧交加,他怕自己的身份泄露,又断定带来天鬼宗的所有正派弟子全都死了,连张茂这种身手极高的饲灵堂真传都死于非命,不可能有人还活着,那个傀儡赵岭更是在准备动手之前,已经被除掉了。
有人疑惑,自然也有人清醒。
涉及到审判长老,以天鬼宗的规矩,三十六路鬼使必然会汇聚一堂,形成一场真正的审判,只要三十六位鬼使齐聚,说明又有虚丹要陨落。
当丘寒礼被传到审讯长老的大殿之际,他已经清楚了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一次庇护徐言,为这位老者引来了杀身之祸。
根本不用打听之前被撵走的那几个核心弟子是谁的手下,丘寒礼到了大殿之内,第一个质问他的曹天亮,已经自行表露了心机。
“丘长老德高望重,没想到会与正派金钱宗有所牵连,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高大宽敞的大殿之内,四周昏暗,只有中间的丈许方圆亮如白昼,隐在四周一圈大椅上的三十六位鬼使,犹如真正的阴鬼,看不到身形,看不出样貌,只有声音传出。
丘寒礼在天鬼宗多年,哪能认不出曹天亮的声音。
老者昂着头,一副不屑的神色,冷语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要陷害老朽可以,我们是邪派嘛,做事自然可以不择手段,不过,你要拿出你的证据来!只要你的证据能让老朽低头,这条老命是杀是剐又算得了什么!”
第497章 审判(上)
面对三十六位鬼使的审判,丘寒礼毫无惧色,他自己问心无愧,不怕被人算计。
“证据自然会有,来人,带人证!”
随着曹天亮的喝声,大殿的门口,卓天鹰与金山白杨垂首而入。
一见三个核心弟子出面,坐在四周的鬼使们开始神色各异了起来,有人认得出三人是曹天亮的门人,由此猜测到针对丘寒礼的这场审判,是曹天亮有意为之。
既然连门下的弟子都派了出来,曹天亮必然胜券在握,黑暗里,鬼使们看向丘寒礼的目光变得冷淡无情了起来。
没有人怜悯,只有一些无法掩饰的贪婪。
连鬼使都极难拥有的法宝,为丘寒礼引来了一场杀身之祸,虽然他问心无愧,却难以摆脱来自小人的阴险算计。
“这些日子,我查到了宗门之内有正派修士潜入,为了不打草惊蛇,始终在暗中监视,到底让我抓到了正派之人的靠山。”
曹天亮的语气听起来无比冰冷,道:“原来在我们天鬼宗,有虚丹长老庇护着这些正派奸细,看来真应了那句老话,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听着曹天亮的冷语,丘寒礼原本毫无畏惧的神色立刻一怔,一种不妙的预感在老者心头升腾而起。
“天鹰,你来说说,正派奸细究竟受了何人的庇护,一定要实话实说,如果有半点虚假,诸位鬼使大人都在,为师可保不住你。”
曹天亮冷笑着说道,毫不避讳与卓天鹰的师徒关联,如此一说,更加显得他把握十足。
听到这里,郭半城提了半天的心,可算是放下来了,只要与他无关,丘寒礼死不死的他才不会多管,而另一侧的罗云龙此时是越来越糊涂。
徐言告诉他郭半城才是奸细,如今曹天亮揪着丘寒礼不放,罗云龙甚至开始怀疑宗门里是不是有两位长老是奸细了。
“诸位大人容禀,弟子卓天鹰,担任鬼王门门主一职,弟子曾经有一位义子,他本是来自大普之人,却混入我鬼王门,弟子愚昧,当时并未察觉,由此害得我儿惨死于那小辈之手,后来他逃到了大普,入赘钱宗,成了庞家的上门女婿……”
卓天鹰低着头,讲述着当年的经过,最后双目含恨,抬头喝道:“弟子已经彻底查清,那庞家之婿,不仅出身大普,还与大普左相有旧,他那妻子拜入了金钱宗,他却出现在我天鬼宗,其中的蹊跷,想必诸位大人心知肚明,弟子敢以人头担保,徐言徐止剑,必然是来自金钱宗的奸细!”
双眼通红的卓天鹰,此时一指丘寒礼,道:“就是这位丘长老,在弟子捉拿徐言之际出面阻挡,不仅庇护徐言,还险些杀掉我鬼王门的一位护法。”
“确有此事!”金山上前一步,与卓天鹰并排而立,作证道:“当时天鹰刚刚赶回宗门,徐言被丘长老留在院子里,我们不敢硬闯,只好留下弟子一人负责监视,哪成想藏身的沙丘被丘长老夷为平地,弟子险些丧命。”
“弟子也可作证!”白杨站在了卓天鹰另一侧,躬身道:“弟子鬼王门护法白杨,当年亲眼目睹徐言击杀了太保。”
三个核心弟子作证,不能是假话了,尤其卓天鹰都拿自己的脑袋担保,在其他鬼使看来,三个核心弟子所言应该不假。
听到三个弟子的作证,丘寒礼的脸色立刻变得发白。
他虽然是普通长老,但是资历很老,即便鬼使也未必能压得住他,本以为自己这次不过是被人陷害而已,没想到因为一次庇护徐言,却牵扯出了正邪纷争。
如果徐言是个正常的弟子门人,丘寒礼根本不惧曹天亮的栽赃嫁祸,可是徐言如果真是正派金钱宗的人,说不得,他丘寒礼今天就别想活命了。
三个弟子说完,曹天亮没看脸色变幻的丘寒礼,而是看向了大殿最上方的位置。
坐在大殿四周的鬼使,足足有三十六位,但是坐在最上方的只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个身影无比昏暗,只能看出个轮廓,犹如一头蛰伏在黑暗里的凶魔。
鬼使之首,轻易不会露面,听着三个弟子的证词,更是无动于衷,好像睡着了一样。
等了稍许,见鬼使之首没开口,曹天亮这才接着说道:“丘寒礼,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这次既然是老夫拆穿了你这个正派奸细,自然会由老夫亲自动手,将你斩于剑下!”
曹天亮设下的算计,当然是为了足够的好处,由他抓出来的奸细,只要由他动手击杀,那么丘寒礼身上的好东西,可就全都落在了他曹天亮的手里。
“老朽根本不知道谁是正派之人,我指点一些你们不闻不问的普通弟子,难道也有错么!”
面对曹天亮的咄咄逼人,丘寒礼忍无可忍,怒声喝道:“宗门被混入奸细,你不去将奸细抓出来,却想要借此陷害老朽,你居心何在!”
“倔老头,吃亏了吧,谁让你脾气太好,不像个坏人来着。”
正上方的黑暗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嗤笑,来自鬼使之首的调侃,听起来好像随口闲聊一样,可是谁都知道,这位绝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根本没人敢接话。
“脾气好也有错么,老朽这一生没做过几件坏事,那又如何?难道天鬼宗只容得下一些卑鄙如鼠的东西?邪派的人就要干出天理不容的坏事?才叫真正的邪派么!”
怒视着正上方的黑暗,倔强的丘寒礼指着鬼使之首喝道:“姜长老,你来说一说,是不是不做坏事的人,就不可以存在于天鬼宗!”
在天鬼宗,胆敢质问鬼使之首的长老,恐怕只有丘寒礼这一位,连鬼使之首都叫他倔老头,可见丘寒礼的脾气倔强到何种地步。
整个大殿里沉默了下来,面对丘寒礼的质问,鬼使之首答不出来,其他人更答不出来。
正邪之说,根本没有什么固定的规则,如果非得分出个差别,那就是邪派追求境界速进,而正派显得稳扎稳打,邪派行事不择手段,正派还会要些脸面,其余的差别,基本没有。
所谓正派全都是好人,而邪派全都是坏人这种说法,恐怕连正邪两派的宗主都不信。
“丘长老,我们并非探讨正邪之别,既然我们天鬼宗是邪派宗门,自然容不得正派奸细,你扯得有些远了吧,别忘了,正邪可不两立啊。”
曹天亮沉默许久,说出了这份话语,随后吩咐手下,道:“找到徐言那个正派奸细,将他带来,我们当面对质,如果他真的是正派之人,丘寒礼,你今天就死定了!”
第498章 审判(中)
曹天亮并不知道徐言被郭半城带到蛇巢的事,他虽然吩咐卓天鹰不要打草惊蛇,却暗中派遣手下弟子封锁了通往宗门之外的所有通路。
只要将徐言困在天鬼宗,这份人证就逃不掉他曹天亮的手心。
鬼使要找人,自然不难,随着派出去抓人的数百核心弟子,很快这场审判的消息传遍了宗门。
东西南北四处居住区域,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是西区。
徐言原本住在西区,鬼使派来的弟子先是赶到西区,得知徐言消失了几天,随后才在沙牢寻到了刚刚被关在这里的徐言。
徐言被带往审判大殿的时候,斐老三已经吓得站不起来了。
从搜寻徐言的核心弟子口中,斐老三打听到了徐言居然是正派弟子的消息,这份消息犹如五雷轰顶,将这位西区的小头目惊得浑身乱颤。
如果徐言是正派的人,狗腿子一样的斐老三也在劫难逃。
谁让他整天徐爷徐爷的鞍前马后,一旦徐言被杀,他也会跟着性命不保。
斐老三在担忧自己小命的时候,徐言已经被带到了审判大殿。
一眼看到丘寒礼,徐言也是微微一怔,隐隐察觉到自己的身份好像将丘寒礼也给连累了。
被人审讯,徐言丝毫不怕,他怕的是自己被关押在沙牢无人问津。
真正蛰伏在天鬼宗的可不是他徐言徐止剑,而是另有其人。
徐言刚刚被带进来,郭半城的神色顿时变了,他并不知道十个替死鬼的名字,之前也是在看着丘寒礼与曹天亮的热闹,曹天亮设下毒计想要坑杀丘寒礼的心机,郭半城一清二楚,反正与他无关,他只要看热闹就好。
可是徐言一被带上来,郭半城立刻想要出手将其击杀,可惜他没这个机会,三十六路鬼使齐聚之下,他如果敢动手,会遭到所有人的怀疑。
他怎么没死在蛇巢!
心中大惊之下,郭半城将身子向后靠了靠,想要隐在更深的地方,好在鬼使的座位本就在大殿四周,光线无比昏暗,场中受审之人根本看不到鬼使的身影。
带着惶惶不安的心情,郭半城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如果徐言将他拖下水,那就麻烦了。
徐言站在大殿中心,头顶投下的光线十分刺眼,他微微低着头,显得谨小慎微,并未多看丘寒礼一眼。
“说,你身边的人,是不是曾经庇护于你,躲避过被核心弟子追杀的危机。”
发出质问的,仍旧是曹天亮,这位称得上老奸巨猾,没有质问徐言正派的身份,而是先询问丘寒礼的庇护之举,只要坐实了丘寒礼庇护过徐言,之后再证实徐言正派之人的身份,那么丘寒礼再怎么反驳都没有了。
“没有,我不认得他。”
徐言仍旧低着头,语气却十分肯定。
以徐言的心机,哪还能不知道自己为丘寒礼惹来了麻烦,虽然曹天亮的声音无比陌生,却听得出一份隐晦的恶毒隐藏其中。
“你不认得他?”曹天亮一听顿时大怒,喝道:“想要替你的同伴开脱,想得美!来人!”
卓天鹰与金山白杨再次来到大殿中心,三人同时指证,亲眼看到徐言受到了丘寒礼的庇护。
“你还想狡辩么,我的眼睛还没瞎!我卓天鹰以人头担保,你受到了丘寒礼的庇护!”卓天鹰怒道。
“我亲眼所见,你逃进了丘寒礼的住处!弟子也以性命为证。”白杨沉声喝道。
“你们差点杀了我,还说他没庇护你?我用脑袋担保,你们是一伙的!”金山更是咬牙切齿。
三个核心弟子以性命作证,丘寒礼终于沉沉的叹息了一声,一次好心之举而已,为他惹来了滔天大祸。
“你说上次啊,我去找丘长老请教炼器手法来着,算不得什么庇护吧。”徐言挠了挠头,看了眼卓天鹰三人,道:“很多普通弟子都会找丘长老求些指点,难道他们都去找丘长老庇护了?”
“诸位鬼使大人明鉴!他说谎,他刚才还说不认得丘寒礼!”金山眼睛一亮,抓住徐言的把柄就不放了。
“说谎有错么?”徐言显得十分疑惑,道:“我们不是邪派么,邪派的人不说谎,还叫什么邪派?”
一句话,差点把金山给噎死,你了半天,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邪派之人,撒谎的确是家常便饭,喜欢实话实说的,当正派去好了。
“休要狡辩!”
卓天鹰上前一步,冷冷地盯着徐言,喝道:“徐言,徐止剑!为父等了你多时,我看你今天在鬼使大人的面前,还如何能不死!你这个正派的奸细!”
徐言先是显得迷茫,而后抱拳道:“才看清,原来是义父在此,那好办了,我是鬼王门十七太保,既然义父为我作证,想必我的身份应该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徐言说得不假,义父义子嘛,他徐言要是正派奸细,卓天鹰也逃不开干系。
一场唇枪舌战,听得一众鬼使愈发好奇,全都当笑话在看,几个弟子加上个丘寒礼而已,生还是死,对他们来说不算大事,尤其正上方的高大黑影,此时正歪着脑袋,用手支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胡说八道!”
卓天鹰被气得犹如疯虎,这里要不是审判大殿,他都想立刻动手宰了面前的仇人。
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卓天鹰点指着徐言,开始细数对方的根底。
“你出身临山镇,与左相程昱关系匪浅,入赘钱宗庞家之后,曾经帮着钱宗围杀了邪派纸扇门,后来被大普的皇帝加封天门侯,我齐国一方连江湖门派到皇帝,全都被你耍得团团转!徐言,你的底细被我查得一清二楚,你还要狡辩么?你就是真真正正的正派之人!”
卓天鹰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义正言辞,紧接着喝道:“你以筑基修为混入我天鬼宗,必定是金钱宗的真传弟子,像你这种道貌岸然的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