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有窜到那放着七只断茶杯的桌旁,惊异道:“这……这可真是了不起!”其他人还未说话,忽的门帘打开,一个老者和一个容貌难看的少女走了进来。陆大有见到那名老者,正要说话,又见到少女模样,失笑道:“小师妹,三月不见,你越发美丽了。”众人看到岳灵珊的模样,都嘿嘿的笑起来,似乎对陆大有的话颇为赞同。
岳灵珊道:“好你个六猴儿,才几个月不见,就敢欺负我了,信不信我告诉大师兄去……”高根明打断道:“不错不错,越来越会找大师兄帮忙了,也只有小师妹有这个面子可以请大师兄做些没有道理的事情。”众师兄弟调笑起来,劳德诺皱眉道:“不要胡闹了,人都到齐了么?”
岳灵珊道:“你们都不是好人,二师兄,只有你是好人。”陆大有笑道:“是是是,我们都不是好人……”见劳德诺神色郑重,道:“放心吧,兄弟们都在衡山城里,刚才七师弟也在,不过后来莫师伯出现,七师弟追莫师伯去了。”
劳德诺神色一动,问道:“衡山掌门莫大先生?”陆大有点头道:“没错。”劳德诺道:“七师弟出来没有几次,竟然已经交游广阔了。”好几人齐声问道:“怎么?”劳德诺道:“昨日我们见到了恒山定逸师太时,她还专门问起过大师兄和七师弟……嘿嘿,我跟着师父东奔西走这么多年,江湖上可没有这么多长辈看得起我。”
陆大有问道:“对了,大师兄怎么没到?”
岳灵珊抢先道:“大师兄是个酒鬼,在路上碰到一个乞丐,看上了他的好酒,竟然也不嫌脏,跟他对喝了起来。”施戴子问道:“是丐帮弟子么?”岳灵珊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普通的乞丐。”说话间,看到桌上的七个断口的茶杯,咦了一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高根明道:“刚刚……”
岳灵珊打断他道:“你不要说,先让我来猜上一猜。”岳灵珊围着桌子走动两步打量着桌上杯子,片刻后,大惑不解道:“我怎么觉得这像是两个路数的剑法……”高根明拍手笑道:“小师妹好眼力,让你就这么看实在是难为你了,我来帮你一把吧。”说着从桌上十多个断瓷圈里,挑出五个,放在五个被第二次削断的茶杯上,道:“小师妹,这是第一个人出手后的模样。”
岳灵珊登时醒悟,细细打量了一会,缓缓说道:“一剑七出,又能砍金断玉,这是什么剑法……”忽的“啊”的一声,喜道,“我知道啦,这是衡山派三十六路‘回风落雁剑’中的‘一剑落九雁’,出手的是衡山派的刘正风刘师叔,对不对?”高根明还未说话,劳德诺摇了摇头,道:“刘师叔的剑法,只怕还没到这个地步,这恐怕是莫大先生的手笔。”高根明嘿嘿一笑,陆大有竖起大拇指道:“二师哥好眼力。”
岳灵珊跳上前去,拿开了放上去的瓷圈,道:“那这一剑,又是谁出的,这一剑又断了五只茶杯,却留下了两只,显然他的功力是比不上莫师伯了,这又是衡山派的哪一位高手……”她话还没说完,又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这剑刺出去断口个不一样,有的如弧,有的地方断口却极为平整,同一剑招怎么能弄出这么多奇怪的东西来,哦,我明白了,这是你们弄出来糊弄我们的,是不是?”她说出这个答案,眉开眼笑,颇为得意,显然以为就是这个原因,转瞬见大伙都似笑非笑,眼神奇怪的很,这才知道绝不是这么回事。
陆大有道:“我们师兄弟可没这么无聊,二师兄,你来猜猜。”劳德诺看了一眼,道:“我也看不出来,不过……”他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虽然武功不行,见识倒还是有的,看着茶杯,倒似是华山剑法的痕迹……难道是师父出手?”
陆大有拍手道:“还是二师哥厉害,只不过若是师父出手,只怕也不会比莫师伯差,嘿嘿,我告诉你,是师父的徒弟出的手。”
劳德诺惊咦道:“哪位师弟竟然有这份本事,不对不对,你们的剑术我都见过,恐怕没有这么好的修为。”一边说一边摇头,显然并不相信,岳灵珊道:“要说是大师兄我还相信,只是大师哥恐怕还没到衡阳城,绝不可能是他。”
陆大有道:“是华山弟子,但却不在我们当中,也不是你熟悉剑术的人,你猜猜是谁?”
这样说出来,却是根本就不用猜,劳德诺惊道:“是七师弟?当真么?!”高根明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几个难道合起伙来骗你么,这有什么意思?”劳德诺笑道:“勿怪勿怪,我只是一时知道本派又出一名高手,一时间不敢相信而已。”
陆大有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我初时看他出剑,也无论如何想不到他有如此修为,想不到他在思过崖上呆了一年,剑术竟然到了这等地步,嘿嘿,早知如此,我也去思过崖待上一年,下来时,岂不也能成为高手?!”
施戴子笑道:“你现在去做件坏事,师父也能让你上思过崖。”
几人说笑起来,劳德诺却紧紧盯着那断口的茶杯,眼神闪烁不定,忽然说道:“七师弟用的是什么剑法,你们可看出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道:“认不出来,只是那是华山剑法却是毫无疑问的。”
高根明笑道:“这招剑法,师父却是教过我们。”众人都将目光投到他的身上,高根明道:“你们忘了,去年冬天,有一日天降大雪,师父兴致极高,在雪地里向我们传授一招华山派的绝学。”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向不出来是什么绝学,要知道冬日下雪,极为平常,雪天学剑,也是普通,众人都没想起高根明说的是什么剑法。这是苏雁月“啊”的一声,道:“是那招‘无边落木’!”
众人恍然大悟,陆大有道:“不错不错,正是那招无边落木,只是七师弟跟师父使得大不相同,我竟然一时没有看出来。”
施戴子点点头道:“七师弟那时候正在思过崖,想来这一剑师父只是传授,并没有能够多指点,因此他使得不如师父,若是使出用这招,这七只茶杯又岂能剩下两只?!”众弟子都点头称是。
众人言谈甚欢,那坐在角落的驼子却是心潮起伏,心道:“那少年比我看上去还要小上两岁,剑术却已经高明到了这种地步,听他的师兄弟们说起,似乎他的剑法还有错误,那他师父武功该有多高,五岳剑派,果然是高手如云。我以前坐井观天,以为天下高手,不过与我爹爹在一线之间,真是可笑可怜之极!”
这是门外嘈杂的脚步声想起,一个粗壮的女声响起:“令狐冲呢,令狐冲在哪里,给我出来!”众人一怔之间,门帘已经被掀开,定逸师太带着一堆恒山女尼,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
唐近楼眼看着莫大先生渐渐远去之后,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了去,他此时已是心乱如麻,想要一个人静静。
衡山城中一处小河,河边垂柳,江南小桥,美不胜收。唐近楼独自漫步到桥头,此时雨渐渐小了起来,但桥上仍是少有行人,奇怪的是,桥头边却有一个四五十岁的老樵夫在卖柴。唐近楼站在桥头,任由雨水落在身上,眼睛盯着极远处,若有所思。
那樵夫看了他很久,开口道:“少年人,下雨天连个斗笠都不带,淋出病来可不是福气。”唐近楼道:“多谢。”说完仍是静静看水,丝毫没有在意樵夫的话。
樵夫嘿嘿笑道:“少年人都不喜欢听老人的话,以为我们这几十年是白活了吗?”唐近楼讶然,转过头来郑重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带斗篷,而且我也不是很怕淋雨。”唐近楼自从紫霞功小成之后,对自己身体的感知敏锐许多,知道这点程度的雨根本不能对他造成困难。
唐近楼生怕这樵夫又要劝他,说道:“这么大雨,老伯你怎么还在这里卖柴?”樵夫嘿嘿一笑,道:“讨生活,怎么会不辛苦?!”唐近楼微微一笑,正要恭维两句,忽的眉头一皱,说道:“老伯,你把柴堆在地上,虽然上面有布盖着遮雨,可是下面一样会浸湿,这岂不是要损失好多吗?”
老樵夫忽的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让你看出来了,我告诉你吧,其实我是来看衡山刘先生金盆洗手的江湖人士,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了。”
“我看出什么来了?”唐近楼心里嘀咕,嘴上说道:“原来如此,失敬失敬,敢问老伯是哪一派的高手?也让我好生瞻仰一番。”唐近楼看那人面色发黄,双眼略微浑浊,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内功到了高深境界,那必然是不谙武功,唐近楼问话时,不自觉的透露出并不相信的情绪。
樵夫正要说话,忽的前面一个四五十岁的人,挑着一担子菜,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到了桥头,他将担子一放,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已经满是雨水的地上,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向那老樵夫说道:“嘿,倒霉,在衡山城转了半天,竟然一棵菜也没有卖出去。”
樵夫笑道:“这有什么,我做了这么久,不仅没有卖出去,反而还损失了一些柴。你比我强。”
那挑菜汉子说道:“下次我再也不在雨天出去了,看来没有人会在下雨天出来买菜的。”
樵夫道:“正是如此,应该说,下雨天就没人会出门,你看,我们都一样也没有卖出去。”又道:“还好还好,我们不是来卖菜的,我们可是来参加金盆洗手的盛会的。”那挑菜汉子道:“正是正是,就算一棵菜没卖出去,也不算很亏。”唐近楼看着二人说着仿佛没什么营养的话,心里却是渐渐起疑,心中倒是有点相信这两人当真是什么江湖人士,一般对话能白痴到这种程度的,大概除了故意装菜的江湖人士之外,就只有真正的白痴了。
那老樵夫忽道:“你不是多带了斗笠么,分这位小兄弟一个,我看他在这桥上站了好久,只是淋雨,还好没有什么轻生的念头,可喜可贺。”唐近楼哭笑不得,说道:“前辈费心了。”那挑菜汉子菜担子上果然多带了两只斗笠,他取下一个,随手扔给唐近楼,唐近楼戴在头上,拱手道:“多谢前辈。”那挑菜汉子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不久雨渐渐小了下来,唐近楼取下斗笠,递还给挑菜汉子,再次道谢后这才离开。那樵夫看着他远去,忽然说了一句:“内功已经颇有根基,算是个出类拔萃的少年。”那挑菜汉子笑道:“这孩子是华山路数,我之前在城里见过,的确很了不起,你怎么对他感兴趣?”那樵夫说道:“我看他心事重重,以为是些少年烦恼,谁知听他说话,却分明是洒脱大气之人,知道他定是遇上什么难事,这才故意与他寻开心。”那挑菜汉子摇头道:“我们说的笑话他好像没有听懂,实在是遗憾。”那樵夫深以为然。
唐近楼遇到这二人,心里也没有了闲逛的兴致,但又不想回去,随意在路旁一间茶棚坐了下来,听些歇雨的江湖中人讲些轶事,其中有些人物,唐近楼颇为熟悉,但那些人所说却多有夸张之辞,唐近楼当成是故事来听,倒也是更加精彩。
到了晚间,唐近楼慢悠悠的向刘府走去,刘府的仆役认得唐近楼,让他随意进去,大厅之外隔着老远,屋内的嘈杂声音已经传了出来。只听一个姑娘的哭声呜呜咽咽的传来,声音清脆动听,不知那姑娘受了什么委屈。
屋内众人噪杂的声音传出,有人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令狐少侠是为了救人啊。”有人道“青城派实在是太过分,令狐冲受了重伤,他们竟然趁人之危。”……
唐近楼眉头一动,知道原来是令狐冲救了仪琳之后发生的事情。这时候只听一人说道“青城派绝学,‘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果然厉害。”一个浑厚男声怒道:“谁在说话?”话音未落,只听屋内“啊”的一声,显然出了什么事故。唐近楼微微一笑,来到门边,门外有不少人守着,唐近楼径直走入,他们也不会去管。见众人都在注意着屋内的突发事件,唐近楼也乐得混进人群中看热闹。
人群中一个矮道人怒不可遏,大声叫道:“是谁干的?”唐近楼虽然没有见过,但也知道这人定是余沧海。一人操着四川口音颤声道:“弟子无能,没看清楚。”余沧海骂道:“废物。”
忽的窗口一响,又有一人飞了进来,窗外传出声音道:“‘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声音苍老而粗豪。众人偷笑不已,但看余沧海胡须乱抖,也知道这人已经将余沧海得罪的紧了。余沧海闪出门外,提剑在刘府外转了一周,众人但见一道白光,绕着刘府行了一周,又迅速回到屋内,心中对余沧海的取笑之意大减,佩服起他的武功来。
第064章 事前
余沧海回到大厅,四周环视,想要找出下手之人,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哪里能够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手。
余沧海怒气上涌,忽的看见躲在角落里的林平之,心中一动,难道是他?自然是将驼背装丑脸的林平之当成了塞北明陀木高峰。转眼一看,却又不像,他虽然从未见过木高峰,但“塞北明陀”成名三十年,却绝不可能这般年轻。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林平之,不少人发出“哦”的一声,同时想到了什么。刘正风正要说话,余沧海上前一步道:“尊驾什么人?跟塞北明陀木先生如何称呼?”
林平之没有想到余沧海看到了自己,他一直小心藏着身形,这一下被余沧海问讯,一时间胆怯之心站了上风,想到他话中对什么木先生颇为忌惮,心中一动,说道:“塞北明陀木大侠……是在下的长辈。”
余沧海见林平之眼神异样,心中认定他就是下手之人。他是青城派的掌门,塞北明陀木高峰名气虽大,余沧海却也不惧,更何况眼前人只是木高峰的子侄,更是不放在心上。余沧海冷冷说道:“青城派与塞北木先生向来毫无瓜葛,不知小徒如何得罪了阁下?”
唐近楼却是好巧不巧,进门来正好站在了林平之不远处,此时林平之看着余沧海咄咄逼人,忽的想起自己父母如今生死不知,全是拜这人所赐,不由胸中被一口郁闷之气填充,大声道:“青城弟子素来无行,木大侠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他老人古道热肠,最爱锄强扶弱,又何必管你开罪不开罪他!”
余沧海大怒,忽的向前踏出,向林平之抓来,刘正风喊了一声:“余观主!”想要阻止,从中说项,却已来不及,余沧海身形极快,转瞬到了林平之身前,林平之虽然对余沧海恨之入骨,但对他的武功却是既惊又惧,当下再也顾不得什么,猛地向左边一躲,余沧海“哼”了一声,只听“嗤啦”一声响,林平之一条衣袖已经被撕了下来。
林平之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身来,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白天在酒楼遇见的那名一剑刺落五只茶杯的少年,当下有意无意的藏在他身后,警惕的盯着余沧海。
余沧海看林平之竟然躲在一名华衣少年身后,冷冷一笑,正要出手,刘正风喊道:“余观主慢来!”刘正风上前两步,向余沧海施了一礼道:“余观主,如今我金盆洗手之期已近,还望余观主看我薄面,且慢动手,也让我能讨个喜庆。”余沧海不敢怠慢,但他两名弟子受伤,又如何能够善罢甘休?当下还了一礼,道:“我岂会欺负一个少年,不过是从未见过木先生,因此想与他子侄亲近一番罢了。”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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