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却东行(沙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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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却东行(沙风)-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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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佛怒道:“等平生阶,自是常事。此道先来,方能引你进入。你不敬我?”

卷帘道:“衣食住行,皆有人做,我敬。人若将死,谈佛何益?我不过人间小沙弥,不需你言,何必敬你?”

那佛道:“你可有名?”

卷帘道:“撮尔小庙的小沙弥,何谈有名无名。”

那佛道:“不是这个名,而是你的法号。”

卷帘道:“我叫沙净。”

那佛道:“杀尽?你想杀尽什么?”

卷帘道:“佛戒杀生,我乃风沙的沙,干净的净。”

那佛道:“沙净?诚然红尘诸因如沙,有不可思议数。若真能一扫而净,确是我佛功德。”

卷帘道:“尘沙可净,这心中之沙,难净。”

那佛笑了,说道:“吾是阿难陀,你可愿随我去大雷音寺?”

卷帘呆住了,不知所措。

阿难陀道:“你不愿意?”

卷帘摇了摇头,说道:“我愿意,但是我不能去。”

阿难陀奇道:“这是为何?”

卷帘看了看跟在阿难陀身后的新方丈,以及那些早红了眼睛的师兄们,淡淡道:“我没有那个资格。”

阿难陀笑了,指着卷帘说道:“你方才还说众生平等,无有可敬之处。现在又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卷帘挠了挠头,说道:“方才所说不过是经中之言,我自己没有半点心得的。”

阿难陀摇手道:“非也,当所有人迎我之时,你没有迎我。当所有人畏我之时,你没有畏我。当所有人媚言事我之事,你却敢于驳我。所以你有佛根,这便足以。”

卷帘问道:“这真的足以?”

阿难陀道:“我说足以,便是足以。”

卷帘隐隐地觉得哪些地方不对劲,但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寺里的师兄们早就在向他使眼sè,让他答应。

卷帘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阿难陀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以及欣慰的神sè。

阿难陀道:“你这就随我走吧。”

卷帘道:“我能带两样东西么?”

阿难陀问道:“什么东西?”

卷帘从自己的睡板之下拿出一个盒子,里面却是养着一只小小的老鼠以及一盏油灯。

阿难陀皱眉道:“你为何要带这两样东西?”

卷帘道:“因为是他们陪伴我到了现在。除了他们,我一无所有。”

阿难陀道:“佛,从不拥有什么。”

卷帘道:“我不是佛。”

阿难陀一愣,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卷帘不知道自己该跟上去,还是留下来。阿难陀是生气了,不要他了么?寺里的师兄们早一拥而上,要将卷帘手里的东西扔掉。卷帘却是将这两样东西死死的攥在手里。

如果我是沙子,这鼠和灯就是我的风。

没有风的沙子,是飘扬不起来的,终是死物。卷帘想活,不单指生存,也是指生命力。

许久,天空响起一个声音:“你随我来。”

卷帘泪流满面。

052如是我闻,亦佛非佛。(求收藏)

052如是我闻,亦佛非佛。

(二更到。)

通天佛塔之顶,大雷音寺,佛陀居所。

卷帘在阿难陀所有的jīng舍之中,仍是做着洒扫的工作,虽然这大雷音寺万里横空,无尘无染。

卷帘到了这通天佛塔顶,看到了满天佛光,却没有看到沙的源泉。这佛界既然没有沙子,那塔下的那些沙子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卷帘的rì子过得虽然千篇一律,但很安逸。

有一天,阿难陀来到他身边,对他说:“沙净,你送你去一个地方。”

卷帘跟在阿难陀的身后,来到了一个极僻静的地方,那是一个小小的房舍,与外面的金碧辉煌不同,这里朴实无华,仿若尘世里的普通居所。

有一个穿着僧袍的年轻僧人,正赤着脚盘坐在一池水中。

阿难陀走了过去,对那僧人说道:“师兄,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僧仆。”

水中的僧人仍是闭目静坐,没有答复。

阿难陀对卷帘道:“从现在起,你便照顾我师兄的饮食起居吧。”

僧众,亦是人。佛,亦要起居。

佛也有阶层,僧众、都僧纲、住持、方丈这是世俗寺院里的阶层。而在这西天极乐世界里,佛是最高,之后是佛的弟子,菩萨、罗汉……等等等等。

佛,不饮不食,为何还要做那虚伪的事。

池中的那个年轻的僧人睁开了眼睛,淡淡看了阿难陀一眼。阿难陀心中一惊,连忙告辞走了。

卷帘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好看着池中的僧人,不动不摇。

池中的僧人闭着眼睛,淡淡地问道:“你从哪里来?”

卷帘道:“阿难jīng舍。”

池中僧人摇了摇头,再问道:“你从哪里来?”

卷帘道:“佛国枫仁别院。”

池中僧人仍然摇头,再问道:“你从哪里来。”

卷帘道:“从来处来。”

池中僧人没有再摇头,再也没有再问。

卷帘问道:“你不喜欢我留下?”

池中僧人道:“何为喜欢?”

卷帘愣了,好半天才答道:“我也不知道。”

池中僧人睁开了眼睛,问道:“你叫什么?”

卷帘道:“法号沙净,沙子的沙,净土的净?”

池中僧人笑了,道:“何必讲得那么清楚,即使就是杀尽又何妨?”

卷帘愕然,一个僧人,一个无限接近佛的人,居然直言一个杀字,委实是不可思议。

池中僧人道:“怎么,觉得惊讶?不过一个词汇而已。我说杀尽,难道我便杀了么?他说大德,就一定有德了么?”

卷帘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池中僧人问:“是知道,还是明白?”

卷帘道:“是知道。但我还是不懂,我要回去想一想。”

池中僧人道:“回去?回哪儿去?”

卷帘呆了,是啊,回哪去?没有人引渡,他是找不到阿难jīng舍的。同样的没有人护送,他是回不到通天佛塔下的那个小寺院的。就算回去了,又如何呢?

卷帘发现自己没有回去的地方,也没有回去的理由了。那么便呆在这了。

卷帘道:“回到未来要到达的之处。”

池中僧人道:“你知道未来走向哪里?”

卷帘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会知道的。”

池中僧人听了,笑了,道:“那你便留下吧。给我做个徒弟吧。”

卷帘心中一喜,虽然不知道这个僧人是谁,但是有个师父总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卷帘开心地点了点头。

池中僧人站了起来,身上却不沾半点水渍,如同从未入池。

那僧人道:“我叫金蝉子,是如来的二弟子。你以后便是我的弟子了,法号就叫沙净吧,不用改了。”

卷帘笑意灿烂,这是一个好师父。

…………

这西天极乐世界,漫天的佛光,反而晃花了卷帘的眼睛。卷帘看不清这个地方,每遇到一个人,他都要仰望,都要流泪。因为在这大雷音寺,多的是佛、菩萨、尊者、罗汉,而他仍然只是一个凡间小沙弥。

金蝉子收了他当弟子,也没有给他一个令人正视的身份。卷帘却不怨不怪,他懂师父的意思。一切都要靠自己争取,这佛界与凡间没有什么不同,仍然是遵从着弱肉强食的法则。

有一天,如来登坛讲经,满天诸佛都要参加。小沙弥不是佛,所以进不到大雄宝殿,只能在殿望聆到一两丝佛音,看到一两束冲天的佛光。

“沙净?是你么?”忽然有个声音在呼唤卷帘。

卷帘循声一看,却是他原来寺里的大师兄。他乡遇故知,人生四大喜之一,即便僧佛也觉得是件乐事。

卷帘走过去,叫了一声大师兄。

那大师兄高兴极了,抚着卷帘的光头,摩挲着眼露满是关怀之sè。

“你怎么会也在这里?”大师兄问道。

卷帘将他被阿难陀带上众佛之处的事说了出来,大师兄听得很入神,感慨道:“沙净啊,你果然是有佛根的人,如此大的机缘。师兄替你高兴啊。”

卷帘亦是喜不自禁,在陌生的地方相逢了曾经爱护自己的人,让卷帘格外有安全感。

忽然经堂大门洞开,金光熠熠的诸佛缓缓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卷帘的大师兄冲着一尊大佛叫了一声师祖。

那尊大佛眉眼淡淡地扫了他以及卷帘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走着。

“饮光师兄请留步。”门里一个声音叫住了这尊大佛,接着金蝉子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如同一尊佛像的人,赫然是如来座下的大弟子摩诃迦叶。

金蝉子缓缓地走近摩诃迦叶,然后说道:“师兄,对于方才佛祖所讲的藏义,我有些看法,不知师兄可有空交流?”

摩诃迦叶道:“金蝉子,你难道就不能尊称佛祖一句师尊么?”

金蝉子笑道:“于私,他确是我师父。但于公,他却是西天佛祖。我不喜欢因私废公,同样也不喜欢因公忘私。”

摩诃迦叶道:“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金蝉子道:“我想知道,为何观音成不得佛。”

摩诃迦叶冷声道:“观音才历几劫,能有多少佛慧,能做个尊者,便足以了。再说,这与藏义何干。”

金蝉子笑了,问道:“敢问大师兄,何为佛?”

摩诃迦叶没有回答,指着卷帘的那在大师兄道:“你来给你师叔祖解释下何为佛?”

此话一出,四周的人皆惊惧。摩诃迦叶虽然是佛的大弟子,但论受宠程度与法力高深都是远不如这二弟子金蝉子的。摩诃迦叶竟然将金蝉子的提问转给一个徒孙辈的僧人,这显然是在打金蝉子的耳光。四周的人都紧张地看着金蝉子,他究竟然如何反击。

金蝉子却毫不介意,转头对着卷帘曾经的大师兄问道:“你说说,何为佛。”

每次众佛之会,每个与会的人都会带一些徒子徒孙,以壮行sè,顺带提携后辈。卷帘的大师兄其实不过是摩诃迦叶带来的近万徒众中不甚起眼的一个。

卷帘捏了捏他大师兄的衣角,示意不必紧张,从心而言便好。

大师兄明了地笑了笑,说道:“佛,即是具备教化,有无上功德的大彻大悟的修行人。”

这是十分普通的说法,金蝉子听了不觉得有错,却也不认为好。

摩诃迦叶倒是觉得这徒孙答得很标准,赞许的看了两眼。

金蝉子问道:“那一个人,若是具备了应有的功德,而且教化了世人,在他大彻大悟之后,便能成佛么?”

摩诃迦叶听了这个反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卷帘的大师兄想了一会儿,说道:“怕是不行。”

“为何?”

“因为佛,还要有根慧,能指引不可思议数的众生、众神、众佛。”

“若是此人便是指路明灯呢?”

“这……小僧觉得,西天佛阶分明,不能轻易打破。”

“为何不能打破呢?难道这佛阶是自宇宙混沌始便有么?”

“不是。”

“既然不是,那为何不能变革?”

“这……”

摩诃迦叶不耐烦了,喝道:“够了。不论你如何诡辨,我都不会同意观音升阶为佛。西天净土,诸佛菩萨皆安列其位,岂容这般儿戏。”

金蝉子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笑着,道:“观音化身千万,普渡众生,又法力高深。连佛祖都赞其功德无量。你为何阻止。”

摩诃迦叶道:“等级不可变,规则不可改。”

卷帘问金蝉子道:“师父,观音是谁?”

金蝉子道:“是一个完全可以成佛的人。”

卷帘哦了一声,然后对他大师兄道:“既然有人足以成佛,为什么还要阻此呢,多一个佛不好么?”

他大师兄习惯xìng的摸了卷帘的头答道:“你不懂的。沙净师弟,这里不是下界寺院。”

金蝉子忽然眼睛一亮,淡淡地说道:“沙净啊,此人方才是唤你师弟?”

卷帘道:“是的。怎么了?”

金蝉子笑而不语。

摩诃迦叶脸sè大变。卷帘的那个大师兄醒悟壹来,亦是面无人sè。

金蝉子是如来的二弟子,卷帘既然叫金蝉子师父,那便是佛的徒孙。而卷帘曾经的那位大师兄却是摩诃迦叶的徒孙,是如来徒子的徒孙;两人差了一辈。

摩诃迦叶刚强调了等级的森严,紧接着自己的徒孙竟然摸着金蝉子徒弟的头,还称他为师弟。

摩诃迦叶怒容满脸地看着卷帘的大师兄,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

053其实你我都不适合西天。(三更到)

“对不起,大师兄。”卷帘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知道自己的话似乎给大师兄带来了噩运。

大师兄看了卷帘一眼,苦笑道:“别叫我大师兄了。你现在行了大运,跟了佛陀的二弟子,以后会前途无量的。”

“大师兄。”卷帘叫道。

大师兄勃然大怒道:“别叫了。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我的师叔。”

卷帘急道:“不是的,大师兄。我没有那个意思。”

大师兄看着卷帘,眼睛里闪过爱护、嫉妒以及一些卷帘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大师兄对着卷帘道:“我不配做你师兄了。若是想让我好过,就不要这么叫我。你现在是我师叔,莫害我。”

卷帘想解释下,自己从来都是把他当成亲人看待的,自己不在什么等阶,什么身份的。卷帘只记得某夜他冻得半死,只有这位大师将自己的棉被盖在了他的身上。可是此刻大师兄眼神黯然,再没有往昔的自信与骄傲。卷帘的心,有些疼,像是亲眼看到了某些美好的东西碎了。

…………

从那天后,卷帘很久没有看到过大师兄,也很久没有见到他师父金蝉子。大师兄听人说是被关在了藏经阁里面壁思过。而师父金蝉子却是和师叔须菩提巡看四海九洲去了,不知何时回来。

卷帘每rì其实很悠闲,早起念经、扫地,吃饭再念经、扫地;晚饭后再念经,扫地。金蝉子的居所那地皮都被卷帘给扫去了一层。

这西天极乐有一个特点,就是永远黑夜。佛光四季不谢、终年不消,一直辉映得整个大雷音寺金碧辉煌。

卷帘还是喜关上门扉,拉上窗帘,然后点上灯,躺在被窝里给他的小老鼠讲着他自己编的一些故事。

那只小老鼠是他从一群猫的嘴里救下来的,彼时老鼠早奄奄一息,在卷帘的jīng心照顾下才恢复过来。之后这老鼠便粘着卷帘再也不离开了,卷帘也乐得有个讲话的伙伴,哪怕只是个会听不会讲的动物。

卷帘相信万物有灵,他知道这老鼠听得懂他的话。他给这只小老鼠名叫做风儿,因为他觉得小老鼠跑起来时,像是一阵风。

卷帘对那只小老鼠说道:“风儿,我好像做了错事,惹我大师兄生气了。”

“…………”

“他是我从前的大师兄,他对我很好。但我好像连累到他了。”

“…………”

“我在这里呆得不开心,这里的人都像是塑像一样,除了师父其他人都没有表情,没有喜怒,但我又感觉到他们的心里都很yīn暗。”

“…………”

“这佛的世界,我什么也看不清了。像是被扔进了铁箱里,像是扔进了大海深处。你懂么?就是我感觉不到——动,感觉不到——风。这个世界像是静止的,又像是死的。”

“…………”

“师父是如灵佛祖最得意的弟子,但我发现其他人都不喜欢师父。尤其是那个叫摩诃迦叶的师伯,还有带我来这里的阿难陀师叔,都不喜欢师父。我觉得很奇,师父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得他们的喜欢呢?明明师父是这里最好相处的人。”

“…………”

“这里太压抑了,四下漫shè的佛光,就像是悬在我们这些普通僧人头上的利剑,时时刻刻逼迫着我们。”

“…………”

“风啊,今天我见到了佛祖了呢。其实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那时大雄宝殿的门还没有完全关闭,我跑过去偷偷看了一眼。佛祖长得很慈悲啊。”

“…………”

“今天听到佛说的几句偈语,我感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佛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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