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飞鸟其实只出现了极短的时间,也就十万分之一的眨眼,他在天蓬元帅看来却像是有着一个纪元般的长久。
“我败了。”天蓬元帅顾不上抹去眼泪,反而放声大哭起来。
孙猴子自半空中落下,眼带悲悯的看着天蓬元帅,说道:“你没有败,我们再战三百回合。”
天蓬元帅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本尊昔年的全盛时期,或许接得下你这一招。但是我不能。”
孙猴子也不晓得说什么了,对于嗜战如命的人来说,最令人神伤莫过于碰到了最好的对手,可是却不是最好的自己。
“我好恨啊,为什么自己是个赝品。”天蓬元帅仍旧捂脸哭着,无助得像个孩子。
孙猴子一把抱住天蓬元帅的肩,说道:“你不是谁的赝品,你就是你。赝品没有灵魂,而你,却有。”
“我不是赝品?”天蓬元帅望着孙猴子。
孙猴子将天蓬元帅扶了起来,望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不是,绝对不是。”
“那我是谁?”天蓬元帅眼中满是茫然,不知所措。
“你就是你。”孙猴子忽然想起那段被压在五行山下的日子,如来设下的禁咒,日日夜夜的想要剥夺他的思想,他的名字。五百年的折磨,使得他甫一出山之后,竟患上了间歇性的失魂症,要靠唐三藏的再三提醒才能想起自己是谁来。
孙猴子说道:“若你想做为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那就握紧你的剑锋,为你自己争取一个名字。”
“为了我的名字?”天蓬元帅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
孙猴子捏紧拳头,说道:“为你自己争一个名字,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你不是谁的赝品,你就是你自己。”
天蓬元帅目光终于凝结成一束,透出无穷的自信,大声说道:“从今天起,我便指剑为姓,以九宸为名。”
“我不是什么天蓬元帅,我就是剑九宸。”这天蓬元帅向是在谁宣布一般,引吭高喊。
孙猴子笑道:“认识一下,齐天大圣孙悟空。”
“剑九宸。”
两只手握在一起,两人相视一眼,随即大笑不止。
“此番是我败了,但下一次,我定要赢回来。”剑九宸将剑收回自己的储物空间,对孙猴子说道。
孙猴子也是将金箍棒塞回耳中,笑道:“随时候教。只是你要小心那个贼婆娘,她可不是好相与的。”
“无妨,如今她还有要用我之时,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剑九宸说道。
孙猴子提醒道:“就怕她事后便将你们抛了作弃子,你何苦跟着她做这般自寻死路的事。”
剑九宸脸露苦笑,说道:“我本就不是这三界里的生灵,是她创造了我,我不能负她。”
“罢了,随便你吧。只是下次再见,若是敌手,俺老孙可不会再手下留情。”孙猴子道。
剑九宸笑了,说道:“正该如此。”
498、走龙蛇,玄穹试沙弥(三更)
南赡部洲,大唐国境,泰山之巅。
正是四月时节,天气晴好,又有微风送凉,不胜快哉。
此时,东岳大殿前不见了往常那般的往来为烟,却有两个人在殿前搁了一张书桌。
其中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看不出多大年纪,也许二十,也许四十,你便说他一百岁,也不会有人怀疑。实是他的身上泛散着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气息。此人静静地立着,正研着墨。
另一人倒好猜,是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少年,身着淡白色长袍,长得颇具异象。
这个少年,在写字。
展开丈长宣纸,提笔便走龙蛇,片刻间便落了满纸的狂草。
这些狂草俱是一气呵成,连绵不绝。
忽然在空里落下一只大脚,就停在殿前,距离那桌子也就百丈距离。
那巨足之下还载着四个人,见巨足停稳了,便缓缓走了下来。
半空里落下一个霹雳似的声音,恭恭敬敬的回禀道:“东岳帐下浪荡游神,将唐三藏师徒四人请到,前来交令。”
那个白袍少年对这个声音不予理会,仍旧在写着他的字,却是他身后的黑袍男子轻轻地挥了挥手。
那巨足顿时提上半空,消失不见。
唐三藏领着猪八戒、沙和尚还有小沙弥,缓缓增了过去。
他们几人也不说话,只是立在那少年身侧,静静地看他写字。
良久之后。白袍少年终于写尽了最后一笔,却见那满纸的字忽然都活了过来,从那纸上跃出。飞上半空,乘风而去。
“哎,你的字飞走了。”猪八戒见那白袍少年正在擦汗,对那字的动静恍然不觉,便开口提理道。
那白袍少年将擦汗的绢绸收好,看了猪八戒一眼,淡淡地说道:“许久不见。天蓬元帅倒是心胸豁达不少。”
猪八戒听着这声音差点没吓尿了,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才吐了口气。说道:“我说玉帝,你也下凡了。”
那白袍少年笑了一声,说道:“莫不是寡人不能下界?”
猪八戒摇了摇头,眼中的神色明显颇为不满。说道:“你下凡就下凡嘛。干嘛把自己整得那么帅?”
白袍少年哈哈大笑,指着猪八戒说道:“你这却是在怪当年我把你打入猪胎了。”
“你却还好意思提这茬,老猪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这般糟践我。”猪八戒探手就取出九齿钉耙,说着就要朝那白袍少年打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唐三藏一巴掌拍在后脑,骂道:“八戒,不得鲁莽。对陛下客气些。”
猪八戒委屈的看着唐三藏,说道:“师父哎。就是这厮把我变成这个样子。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怎么也得让老猪我打两耙解解气吧。”
唐三藏扯了猪八戒的耳朵,说道:“你报仇的事情押后再说,先弄清楚他找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那白袍少年意味深长的看着唐三藏,说道:“我倒是对你的身份很是好奇。”
“贫僧唐三藏。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身份。”唐三藏淡然一笑,便将这个话题定死,绝了再讨论的可能。
白袍少年见唐三藏不愿就此多说,便也不再问,眼神却越过唐三藏和猪八戒,看到了沙和尚,说道:“卷帘,一别数百年,向来可好?”
沙和尚看了看白袍少年,淡淡地说道:“尚好。”
白袍少年见沙和尚也没有深谈的兴趣,眉头便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最后他将目光落在小沙弥身上,一时之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小沙弥也是静静地看着这个白袍少年,心底也是有股奇特的感应。
“你叫什么名字。”白袍少年问道。
小沙弥答道:“我叫昨去非。”
“昨去非?”白袍少年忽然仰头望天,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昨日之日不可留,情仇俱都面目全非。你果然还是在怪我么?”
小沙弥眨着明亮的眼睛,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小沙弥。”
“呵呵,小沙弥。”白袍少年眸子里泛起了波澜,强压下心底的激动,淡淡地说道:“你不想说便算了。我且先介绍一个人给你。”
说着,白袍少年就要来拉小沙弥的手。
小沙弥抬头看了看唐三藏,后者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沙弥便任由白袍少年捉住他的手,缓缓走到书桌前。
白袍少年指着那个黑袍男子,说道:“他叫风禺陟,是你的弟弟。如今被我封为东岳大帝,承继着你的事业,做了荡魔殿的代殿主。”
“我弟弟?他明显比我大好多啊。”小沙弥看了看眼前这个黑衣男子,怎么看都比他大啊。
白袍少年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冲那黑袍男子说道:“哈哈哈,禺陟你听到了么。你哥哥从前可会说出这话来?”
那黑袍男子面露尴尬之色,说道:“兄长昔时为人王,须得持着七分庄严,自然不会有这等轻诙的话。”
“你不必惊讶,他确实是你弟弟。”白袍少年拍了拍小沙弥的手,说道:“昔年女娲初造泥人之时,你见这凡类不懂生存之道,便化凡入了人躯,名为伏羲,后来便带着万众庶民,走出了蒙昧。他便是你为人类之时的胞弟。”
“兄长昔年贵为人间五帝之一,亦是华夏之祖。至今人类仍怀念兄长的恩德。”风禺陟看向小沙弥的目光不无崇敬。
小沙弥仍旧是满面迷茫,虽然觉得这两人应该不会骗他,但就是无法认同他们说的话。
白袍少年低头看着小沙弥的眼睛,深情地说道:“你昔年便是我的得力助手,如今我有难,你帮不帮我?”
“这位施主,我看你确实是心诚之人,只是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小沙弥见这少年语带真诚,不似在欺他,只是他真的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白袍少年闻言不由得神情黯然,幽幽地说道:“连你都不肯帮我么?”
小沙弥见这少年眼带落寞,心底没来由的一疼,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只好拿眼神向唐三藏求助。
唐三藏果然迈步上前,说道:“陛下若是信得过贫僧,不妨说说你的事情,或许贫僧能帮得上忙也不一定。”
白袍少年看了看唐三藏,猜不透他的虚实,只得说道:“也罢,就当我们餐风闲谈吧。”
“数万年前,我提剑伐不道,历时百年,终于登上了三界至尊之位。只是建祚初期,为安定人心故,对一众余孽并没有行那斩草除根之事。如今数万年过去,昔年的芥癣小疾已长成了心腹大患,若不除之,恐怕一场大变就在旦夕之间。寡人,怎么能不心焦如焚。”白袍少年避重就轻,将心中疑虑说了出来,然后看着唐三藏,等他如何表态。
唐三藏笑了笑,说道:“贫僧不过一介凡僧,对于这种仙家事情,实是有力未逮。陛下既是三界之主,又何惧飞蝇流蛾呢。”
白袍少年还以为唐三藏会有一番高论,能令人疑惑顿开,想不到也是这种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屁话。
“那些贼人已经窃了寡人半壁天庭,满天仙神泰半都听其羞谴,若非实在无法可想,寡人也不会来打他……你们。”白袍少年眉眼之中的忧虑之色甚是浓郁,说话间还带着些许躁动的杀意。
唐三藏一听这话,就知道这玉帝是真急了,便劝道:“只是小沙弥确实什么也不懂,就算是你逼他也无用。”
白袍少年也看出来了,只是他不甘心啊。“不是寡人浮躁,实是那帮贼子逼寡人太甚。”
“贫僧倒是有个法子,可有帮陛下缓缓情势。”唐三藏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
白袍少年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圣僧可以教我?”
唐三藏凑近白袍少年的耳朵,细声说出了一条计策,却见白袍少年先是眉头紧皱,随后又如释重负。
499、夜逢处,香远益清明。
孙猴子自瑶池出来,便急向天竺铜台府赶去。
等到了地灵县便看到了唐三藏几人俱都安然无恙,相互问询了去处,不由得感叹一番。
唐三藏忽然起什么来,说道:“那寇员外是地藏王菩萨安排下的人手,寇夫人是西王母的人,那寇栋是玉帝的人,难不成就只有寇梁是正常人?”
孙猴子笑了笑,说道:“我看未必,只是寇梁背后的人更聪明一些,并不把身份显露出来。”
唐三藏说道:“你知道寇梁身后的人?”
孙猴子自然是摇头,说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既然他不来惹我们,那我们又何必凑上去呢。”
“这倒是。”唐三藏点了点头。
小沙弥这时候却说道:“可是闹了这么久,我们的行李还是没有要回来啊。”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是啊,行李哪去了。没有行李,还去西天取毛的经,拿什么证明自己就是大唐指派特定取西经的使者。
“行李究竟在哪里?”唐三藏问孙猴子道。
孙猴子皱着眉头,说道:“我怀疑两个人。”
“哪两个?”猪八戒问道。
孙猴子看了几人一眼,说道:“你们难道不觉得那个什么姜刺史很奇怪吗?”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而且那个什么陈少保也很奇怪。”唐三藏想起那日与坐的陈少保来。
孙猴子道:“不晓得这两个人跑哪里去了。”
唐三藏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头绪。便说道:“去府衙看看。”
师徒一行人更齐向铜台府府衙走来,这时候天色大亮,衙门却只是微掩着。门内却是一片萧条。
孙猴子这才想起来,那日这府中似乎起了场大变,连管家都被他捏爆了呢。
唐三藏领着四个徒弟,里里外外地把姜府逛了七八遍,每个角落都检查过了,却还是没有半点行李的踪迹。
孙猴子道:“莫不是要俺老孙去西天找那如来大卷毛问一问?”
“可以去,反正这里离大雷音寺也不远。”猪八戒说道。
孙猴子瞪了猪八戒一眼。说道:“你怎么不去。”
猪八戒抠着鼻子,说道:“我跟如来又不熟。”
就在师徒几人踌躇不已的时候,府衙外忽然传来声响。不一会儿便见一个少年带着几个下人挑着东西走了进来。
唐三藏等人定睛一看,来人岂不正是寇府的寇梁。
寇梁叫人挑来的东西正是他们丢失的行李,猪八戒立即上前去检查行李。
孙猴子却是满脸疑惑的看着寇梁,问道:“谁让你把这些东西送来的?”
“是陈少保。”寇梁面带笑容。缓缓说道:“前夜姜刺史将神僧的行李匿藏了。推说是被牢头劫走。陈少保明察秋毫,识破了姜刺史之计谋,把行李寻了回来。”
“那陈少保呢?”唐三藏双手合什,说道:“这行李与我们非常重要,贫僧要当面向呛致谢。”
“这却是不必了,陈少保交待了,他也是受人之托没什么好谢的。”寇梁笑着摇了摇手,说道:“如今陈少保已将姜刺史解职押往曲女城了。”
“你究竟是谁?”孙猴子亮起火眼金睛直盯着那寇梁。
寇梁被孙猴子的气势罩定。周身动弹不得,只是面上仍旧不动声音。淡淡地说道:“在下寇梁,只是一介凡人。”
孙猴子却是冷笑一声,说道:“我虽看不破你的本相,但是对你的身份却也猜到了几分。”
寇梁笑道:“大圣果然是天赋奇智,只是猜到了又如何尼。”
孙猴子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道:“这行李本就是你们拿走的吧,何苦又送回来?”
寇梁却是默认了,淡淡地解释道:“拿走它自然是有拿走的道理,而送回来却也有送回来的道理。东西已经送到,在下便告辞了。”
孙猴子还待再问两句,唐三藏却拉住了孙猴子,说道:“随他去吧。”
猪八戒连同沙和尚检查了半天行李,最后拍了拍手,说道:“关牒文书等物,一应俱在。袈裟、禅杖等宝物也没有缺少。”
唐三藏道:“既然无误,那就不必耽搁了,直接出发吧。”
几个徒弟都没有意见,于是整理一番之后,便牵马的牵马,挑担的挑担……一行人又朝西走去。
……
行不多时,小沙弥忽然笑了起来。
唐三藏觉得奇怪,问道:“小沙弥,莫明其妙的,你笑什么?”
小沙弥道:“我在想等我们走到那华光禅院的时候,会不会又有强盗出来打劫。”
唐三藏面色一黑,甩手给小沙弥敲了一记暴栗,说道:“好好说话,别胡说八道。”
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唐三藏还真有些担心再出什么变故来,毕竟这地灵县委实有些诡异了,小小的县里竟然窝藏着数股三界势力,一个不小心便卷入了天大的漩涡。
“大家加快速度,争取天黑前找到一处村庄好借宿。”唐三藏催促道。
孙猴子奇怪道:“那华光禅院不是挺好的?”
“好什么,破破烂烂的,连个遮雨的地方都无。”猪八戒抱怨道:“在那睡一夜,老猪我都受了潮气了。”
“就你这一身粗皮破肉,还能受潮?”沙和尚鄙夷的说道。
猪八戒瞪沙和尚一眼,骂道:“老沙,很久不打,你皮痒了吧。”
“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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