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师兄?”西沙公主皱了皱眉,低声自语着,很奇''怪李小官口中的称呼。
“就是安师。”
李贤出言提醒,他看着和所有流沙国子民一样,在大劫面前,难以掩饰自己脆弱和慌乱的西沙公主,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不想让她知道安师的真实身份,不想让她知道安师就是那个站在暗处把玩着流沙国乃至西流海命运的龙门客栈老板。
听到李小官一番话,殿上流沙国众人无不露出欣喜欢悦之色。
“李掌门和令师兄还真是无微不至、心思缜密。”流沙国国王拊掌赞道,随后又问:“不知令师兄派了多少高人前去,又或者大军?”
李小官笑了起来,半晌停下,伸出一根手指:“只一人。”
流沙国上下纷纷变色,那国王更是绷紧了脸,强忍怒意看向李小官:“李掌门,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没等李小官说话,颜小刀站了出来:“王上误会了,李掌门并不是在说笑。前去拦截两国大军的那人实力之强,颜某亦非他一合之敌。”
闻言,众人一静。
他们都还记得,说话的这位颜将军可是刀斩血影尊者,将六公主和李驸马救回来。他已如此厉害了得,却非那人一合之敌,那人的本领可想而知。
瞅着众人的神色,李小官呵呵一笑,口中念念有词,伸出手指在半空画了一张圆镜。
一个身材高硕,远远看去仿佛顶天立地一般的男人,出现在水镜中。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龙门客栈中,水镜里亦出现了同一个人。
“你该不会是把他们都从蓬莱叫了出来?”敖霸注视着水镜中的男子,眼里掠过丝丝战意,问向安伯尘。
“没有。”安伯尘道:“大战未起,蓬莱仍是安身保命之地,也没必要这么早入世。”
说着,安伯尘看向水镜中那人,笑道:“他来是因为西流海差一个坐镇之人,而他也手痒很久了。”
“嗯?”敖霸转过头,狐疑的审视起安伯尘:“这么说来,你并不准备久留西流海?正如你自己所言,大战之期尚早,你不留在西流海培养势力,还欲去哪?”
安伯尘沉吟着,欲言又止。
“他是准备去通天寨。”司马槿插口道。
“通天寨?”敖霸瞳孔一缩,似乎很惊讶,惊讶之余竟还有些忌惮:“你们可知道那是哪?你们去那做什么?”
“自然知道。”司马槿眉头挑起:“那里是胤、葵、截三朝专设,供他们玩乐的角斗场。”
“知道就好。”敖霸的语气有些沉重:“你们若是想乔装打扮,观看几场角斗倒也罢,可你们若是……该死,你们不会真打算那么做?”
安伯尘摆了摆手,毫不在乎敖霸一脸的气急败坏,平静的说道:“这事放在晚一点再说。先看这一战。”
敖霸紧握拳头,过了许久才松开;“他或许能轻易战败散修之国的老祖,可那几个妖兽王者都已突破真仙,若是来了,非是他所能敌之。”
“他就算敌不过那几头妖兽,可凭他的天赋才华,定能从中领悟出些许玄奥,便他日后突破真仙境。”
安伯尘道:“再说,我也很久没动真格了,日后去通天寨,少不得又是一场场好杀。八面王那几妖兽不来便罢,若是来了,也好给我热热手。”
“八面王可是西流海四大妖兽王之一,相当于一方世界的霸主,居然只够你热手的。”敖霸有些哭笑不得,亦有些不是滋味:“这么说来,前几日我们那一场交手,只给你热了手指?你如今真正的实力,究竟如何?”
“你想象中是怎样,那便是怎样。”
安伯尘说道。
敖霸一怔,莫名的盯着安伯尘。若从别人口里说出来,敖霸定会以为是搪塞之言,可被安伯尘说来,敖霸竟有一种十分真切的感觉,安伯尘并不是在搪塞推诿。
我想象中他的力量,便是他本身的力量……这怎么可能?
敖霸满脑子迷糊,安伯尘和司马槿早已不再理他,喝着茶水,吃着桂花糕,悠哉悠哉的看着水镜,以及水镜中的男子。
“中都、漠北双龙,都是大匡道技进入弑神斩仙年代的先行者。”司马槿弯起双眸,莹莹如月:“先行者向来活不长,可一旦活长了,那绝对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
黄昏暮色,烈火燎原。
再晚点,便将入夜,也是安伯尘第一次遇上典魁的时辰。
山坡上,铁塔一般的男人纹丝不动的屹立着,双戟悬腰,战袍飞扬。
他只有一个人,可当他立在千军万马之前时,整片天地似乎都钻入了他看不清眼色的深瞳中,让天上、地下的两国军马寸步不前,似乎再前进半步便会连人带马钻入那人的眼睛,然后焚烧在两团炽烈燃烧却没有颜色的火焰中。
先锋官不敢大意,飞马回转请示主帅:“大人,有人拦于巾郭坡前,不像散修,也不像战将,恐非善辈。”
行军车帐中,莲池、金顶两国主帅分坐下首,在上首则坐着两个形容不俗、气质独特的道袍老者,正是这两国的老祖。金顶国老祖拥有六重天修为,莲池国老祖则更是拥有六重天巅峰的修为,此时都透过水镜,一脸复杂的注视着山坡上的男子。
男子肌肤古铜,他面庞粗犷、棱角分明有如刀削斧砍一般。两条横眉下是高耸的鼻梁与深深陷下的眼眶,黄褐色的瞳孔里射出锐利的光,刀锋一般的高傲眼神里,仿佛有一种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冷漠,更有一种看透世事的苍桑。
虽骑着马挎着双戟,可他没有披上沉重的铁铠,只有火红色的披风。上身赤裸,肌肉盘虬的手臂仿佛蕴涵着无穷的力量,乱蓬蓬的头发随便在脑后扎了个大结,胡子拉扎,要多邋遢便有多邋遢。
可透过他的不羁和随意,又让人分明看到了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气质,那是执着。
他提着双戟出现在山坡上,眼里燃烧着无光的火焰,即便有千军万马,他若不放行,也只能被困于此处。
“先是被一个使刀的斩了血影,如今又来了个使双戟的,也不知流沙国从哪找来这么多厉害的人物?”
金顶国老祖咬牙切齿道,他犹豫片刻,转向上首另一边的莲池国老祖:“拓兄,此人修为不弱我等,杀气极重,非是善与之辈,不如等几位妖王来了再作定夺。”
“无需。”
拓姓的莲池国老祖不屑摇头,傲然道:“管他是何方神圣,既然孤身前来,那只说明流沙国已经无计可施了。栾兄,看那人不伦不类,道非道,武非武,也不知来自哪个偏僻地方,杀气再重不过是杀了些未开化的妖兽罢了。”
“可是……”
“哼,栾兄为我压阵,我去去就回。”
说话间,拓姓老祖已经风风火火的飞出帐车,向屹立山坡上的男子飞去。
山坡上的男子负手仰头,望着天头晚霞。
就在这时,大片的黄昏突然熊熊燃烧了起来。
第559章 立武
一国老祖亲自出战,只能说明对手的强大和可怕。
可连老祖都出场了,对手再强大可怕,也只是螳臂挡车罢了。
两国将士如是想着。
莲池国老祖红袍褐发,身材高大,在晚霞下摄空漫步,双臂不时摆动,发出大片空气撕裂的声响,引得山坡前的两军将士大声喝彩叫好。
“来者何人,报上姓名!”
拓姓老祖在距离典魁三十步外停下,高声呼喝。
他的身材奇高,单论身高,竟比典魁还高出一个头,算得上魁梧之极。
然而,当他和典魁隔着黄昏下的红霞对峙时,竟难以让人觉得他的个头比典魁高。相反的,站在山坡上手提双戟的男人纹丝不动,可每一个呼吸间隐隐绰绰给人一种勾天联地的奇妙感觉,远远看去时,竟比拓姓老祖还要高大无数倍。
“呼……”
典魁的呼吸突然变得响烈起来,就好像一阵阵拉风箱的声音在天地间此起彼伏,回荡在两国千军万马间,给人带来一种强烈的不安。
最先觉察到不安的,正是首当其冲的拓姓老祖。
“你到底是谁!”
张口吐出飞剑,擎于掌心,拓姓老祖又问道,声音已没有先前那么理直气壮。
就在这时,拓姓老祖下意识的抬起头,脸上浮起错愕。
只见晚霞上的那一片黄昏,不知何时居然燃烧了起来,且随着双戟男子的呼吸声,越燃越旺。
片刻后,所有人都看到了燃烧着的黄昏,整个西流海但凡能看到天空地方的人们,在同一时间陷入了不安和恐慌。
……
“贤婿,此人要做什么?他不会是想要把天给烧穿了?”
流沙国国王盯着水镜中诡异的场景,又抬头看了看王宫上方,也在燃烧着的黄昏,惊问道。
“王上,那位高人烧的不是天,他烧的只是黄昏。”
流沙国老祖低声提醒道。
“黄昏?黄昏又非实物,如何能烧?这是怎么回事?”流沙国国王愈发惊疑不定。
“老朽也甚难理解。”流沙国老祖长叹道,面露侥幸,幸好这些不知从哪来的奇人异士是站在自己一方,否则自己也会落到莲池国老祖那样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想了想,流沙国老祖又道:“这应当是贤婿请来的那位高人的功法玄奥,依老休看来,那位高人的本领虽不如八面王等妖王,可也应当在莲池、金顶两国老祖之上,将他们拦截于边境之地当是不在话下。”
李贤不认识典魁,自然不好插嘴。
倒是颜小刀看得热血沸腾,暗叹大匡前辈人物果真个个不俗,然后上前一步,对着流沙国国王道:“王上请放心,典将军和我宗掌门师兄是生死之交,所行之事定会有分寸,不会对西流海造成危害。”
“但愿如此。”
流沙国国王勉强笑道。
站在李贤身旁的西沙公主看看颜小刀,又看看李小官,随后转目注视着水镜中孤傲而立、一身英雄气概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的男人,心中扑通扑通直跳。
那种不安的预感越发强烈,她很奇''怪,为何满朝文武没一人能发现这一连串事件中的巧合,这一切巧合背后的不同寻常?又或者他们早早发现了,却假装不知,更不敢说出?
没等西沙公主继续想下去,水镜中提着双戟的男人,终于动了。
黄昏火燎燎,土坡暗沉沉。
他傲然而立,上半身置身燃烧着的黄昏下,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仿佛天地间的光辉全部聚涌到了他身上。而他下半身,直到脚下的山坡,不知何时被一团黑色的大火包裹着,大火虽是黑的,却给人一种比鲜血还红艳、比阳光还炽烈的感觉。
黄昏、山坡,包括他自己,都在蒸腾的火光中,人影若隐若现,如梦似幻。
他提着双戟,向莲池国老祖飞去,他的速度并不快,气势也并不怎么惊人,然而手擎飞剑一身修为的莲池国老祖却已经满头大汗,面无人色。
旁人不知,唯独置身典魁注视下的他,能够深切的感觉到,持戟男人的目光似有一种非凡的魔力,目光如火,却燃烧得四周空气氤氲舞动,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将他包裹住,转而开始凝固,仿佛由火变成了冰,像是无形的绞索,让他肤如刀割。
这还仅仅是目光,拓姓老祖此时早已后悔不迭,他连对方的目光都承受不住,又如何能承受得了对方一击?
他和对方虽然同为六重天巅峰,可彼此间的实力,却差距甚大,犹如天壤。
可当着两国将士的面,身为老祖的他实在拉不下脸不战而逃。
“阁下究竟是谁?本人可是莲池国……”
稍作犹豫,拓姓老祖一边咬牙支撑,一边喧声道。
他却不知,正是他这一犹豫,断送了他的性命。
黄昏即将燃烧殆尽,一股深不可测的气息正飞快的从远天掠来。
拓姓老祖胆战心惊,自然毫无察觉,典魁却深深皱起眉头,随即面露冷笑。
“我管你是谁。”
典魁的声音还和多年前一样,平直得没有波澜,如冰一般寒冷。
话音落下,典魁的气质陡然一变,变得张扬爆裂,而他的气势也在这一瞬攀升到极点。
“你若能接下我这招,我便告你我是谁!”
典魁大笑道,冰封冷酷的容颜顷刻间变得灿烂起来,宛如炎炎夏日,脸色表情变换之快,令人咋舌,却没有让人觉得丝毫不妥,只因为无论是冷漠还是笑容,他的眸子至始至终都在燃烧着,燃烧到最后,恰如此时焚成黑焦的黄昏,幽冥而深邃。
既是天生无底洞,又是大匡逆天道技的先行者之一,典魁于蓬莱仙境苦修五年,终将极炎极寒之玄奥融会贯通,配合上他双戟道技,渐至大成。
从漆黑破碎的黄昏下飞出一支小戟,行踪轨迹捉摸不定,直向莲池国老祖射来。
莲池国老祖此时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也只好放手一搏。
西流海妖兽为大,资源匮乏,能在西流海从一籍籍手机的散修成长为一国老祖,自然有他独到之处。
见到典魁的玄奥是以火势为主,莲池国老祖本能的捏动手印,口吐咒言,双手向侧上方扬起,刹那间从西流大海抓来了八千道西流水精。
须臾,原被燃烧成焦土黑屑的黄昏上,多出了一汪汪乱流的蔚蓝长水,水势如山,险峻陡峭。
下一刻,莲池国老祖的身影滑入八千道西流海水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恰到好处的避开典魁那一戟。
……
“西流海的散修突破真人境后,都会选择去大海中修行,长年累月,在西流海中磨练出一身本领,因此他们的玄奥大多和海水有关。”
流沙国的龙门客栈中,敖霸注视着水镜,有些怪里怪气的说道:“这典魁的本领确实不可小觑,然而他也太低估西流海的六重天散修了,能在真仙境妖兽位尊的西流海占据一席之地,这里的散修又岂是善与之辈?”
“的确。”安伯尘点了点头,又道:“所以我才以西流海为练兵之地,既因看中这里的妖兽,也看中这里散修的本领。”
“所以说,典魁适才所言太过托大。莲池国老祖这海遁之术神乎其神,真仙境以下,谁能看破?”
敖霸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些日子,他在和安伯尘的交锋中,始终落于下风。即便两人联手已成定局,可一直被人压着一头的感觉终究不好受,倘若典魁这一战没能顺利拿下莲池老祖,既丢了他自己的脸,也丢了安伯尘的脸,敖霸也能稍喘一口气。
想到自己之前竟对安伯尘的话信以为真,敖霸心中一阵好笑。
大匡能出一个安伯尘,已是不可思议的事,怎会连跟着安伯尘一同逃出三朝的大匡虎狼都拥有同样的本事,相近的天赋,那岂不是无比逆天之事?
抬头看向安伯尘,敖霸不由皱起眉头。
“你笑什么?”敖霸皱眉问道。
“他笑你太早下结论。”司马槿替安伯尘答道,她看向敖霸,美目中的光彩像是能斩破这晦暗天色的剑光,锋利得令人不敢直视:“我知道,像敖兄这样天赋异禀的远古种族,不会看得起东界的凡人修士。别说你们了,就连九渊洲,甚至从前的洞天福地、五镇海渎,都不曾将五界凡人看在眼里。只不过,你们却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敖霸问道,满脸不悦。
没等司马槿作答,令敖霸震惊的事发生了。
水镜中,流沙国边境城郭的山坡上,宛如火神降临的雄奇男子向前迈出两步,随后站定。
他并没有抬头看天,没有从漫天西流海水精中寻找莲池国老祖的身影,在敖霸和司马槿谈话间,他仅仅走出了两步。可就在他迈出这稀松寻常、并没什么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