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七道。
安伯尘精神一振,看了眼张七道:“公子不陪安某同去?”
“这个……”张七老脸一红,闪烁其词道:“我和司马小姐开了个玩笑,约定十日内不得相见,咳,咳,安兄自去无虞,府中之人早已打点妥善。”
安伯尘闻言心中大乐,知道司马槿定是耍了某个手段,以免张七打扰二人相会。
如此光明正大的约见秘密情郎,红拂还是本性难改,喜好惊险刺激。
正在这时,忽然之间从府外传出阵阵呵斥声,隐隐还有出手激战的声响,惨烈的气息只存了一个弹指刹那不到,而后恢复平静,平静得令人感觉窒息。
张七和非邪上人面色剧变,未及开口,大厅内已多出一条人影。
这是一个胖得好似圆球的老人,头上扎着七个雪白的发髻,像是孩童头上的总角,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一个老人头上,足有七个之多,显得滑稽可笑。
然而在场三人谁也不敢笑。
能在一个刹那间击杀国师府府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国师府中,此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真仙?”非邪上人皱眉问道。
“老头儿只是太子府中区区小客卿。”七髻老者眨了眨眼,有些调皮的说道,目光掠过非邪上人和张七,毫无停留的落向安伯尘。
“黄天老人?”张七死死盯着突兀造访的老者,艰难的吐出口。
“看来老头我还是有些微名,竟入得了七公子之耳,嘿嘿。”头顶七髻的老人露出顽皮的笑容,却没有多看张七半眼,只是直勾勾的打量着安伯尘,半晌道:“你这小子,倒有些不凡。太子殿下想和你交个朋友,你收了万年雷骨盒,再收点丹药想必不会拒绝。拿去吧。”
说完,黄天老人伸手丢出一个玉雕的匣盒,安伯尘想要避开可还未做动作,那盒子已落入他怀中。
第515章 白裙拂碧波
深深看了眼安伯尘,黄天老人转过身。
转身之际,安伯尘只觉整个天顶都似随着黄天老人旋动,这并非一种错觉,而是一种异常真实的感觉。
然而那片天并非胤京城上的天空,而是从黄天老人头顶衍生出的天空,和他形成一体,不分彼此。在这片天空下,当以黄天老人为尊,无论张七、非邪还是安伯尘,都形同蝼蚁。
真仙!
这已经不是安伯尘第一次见到真仙,随着安伯尘修行精进,每次见到真仙都能带给他一种全新的感觉,真仙所掌握的变化令人发指,难以揣度,绝非六重天巅峰所能抗衡,就算突破到二元极界也是一个天一个地,除非迈过那道门槛。
“小子,这可是太子殿下的一片好意,你自己看着办。”
背对着安伯尘,黄天老人哈哈一笑,抬脚迈入他头顶的那片“黄天”,“黄天”之中似有巨龙翻滚,他乘龙而上,转眼不见踪影。
这是什么法术?
安伯尘心中微惊,就在这时,他明显感觉到背后一寒,却是张七和非邪同时复杂的向他望来。
这两个家伙,就这么没有安全感?
安伯尘暗暗好笑,胤太子此举有三用意,一是交好安伯尘,二是离间安伯尘和张七,三者则是继续向张七施威,否则太子也不会派出堂堂真仙来送礼。
“好一个目中无人的胤太子,真当安某是无信无义之徒?”
安伯尘佯怒道,翻手将玉匣砸落在地,婴儿拳头大的丹药散发着浓郁芳香滚落石阶,安伯尘连看都不看一眼。
张七明显松了口气,将那颗丹药摄入手中,打量半晌道:“太子倒是舍得。安兄,这是伏魔丹,能将心魔收降为魔头奴仆。”
“可他休想收买我。”
安伯尘背对着张七,一字一顿道,义薄云天的气度看得张七感动不已。
笑了笑,张七将伏魔丹抛给安伯尘:“放心,他这离间计太过幼稚,怎么可能得逞。不过这伏魔丹却是好东西,等到安兄不久之后渡真仙劫时,有心魔降临,服用此丹既可消除心魔,还能将心魔炼化成奴仆收为己用,这等好东西岂可浪费。”
安伯尘从前渡劫时从未遭遇过心魔入侵,自然不明所以,可也听出这伏魔丹是张七都看得上眼的好东西,心中暗忖这胤太子究竟是何用意,明知自己不会轻易动心却如此厚待,要知道自己增添一分实力等同于给张七增添一分实力。
想到司马槿对胤太子的评价,安伯尘暗叹口气,将伏魔丹收入怀中。
胤太子此人行事不按常理,令人捉摸不定,果然如此。
“没想到连黄天老人也给太子收了过去,他那府中究竟还有多少能人异士。”非邪上人暗叹一声。
安伯尘心中稍动,问道:“那黄天老人又是何方神圣?”
非邪上人显然见多识广,想也不想便对安伯尘解释道:“黄天老人无宗无派,乃是天地间赫赫有名的散仙,行踪诡异,每次天地间的纷争大战都会出现他的身影,比如百多年前洞天福地和五镇海渎间的战争。各方或是拉拢,或是倾轧,却都奈何不了黄天老人。他自号黄天,能从黄天中招龙唤凤,神秘莫测。”
“如此特立独行的人物,竟也自甘为人下。”张七感慨道,刚说出口便心觉不妙,紧张的注视向安伯尘,见安伯尘毫无异常这才放心。
“非邪前辈说黄天老人出现时,总会有纷争大战,莫非眼下……”
安伯尘忽然道。
张七和非邪上人同时一怔,面露深思。
半晌,张七摇了摇头,苦笑道:“想这些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要将安兄送往三公主府上,切不可再耽搁下去。”
说话间,张七从他的藏宝袋中掏出一只鸟笼,笼中装着十来只灰色的麻雀,仔细看去却又不像寻常麻雀,它们的眼珠呈现红褐色,不眨不闪,略显茫然。
“这是?”安伯尘疑惑的问道。
“我和三公主府联手还是个秘密,切不可被太子发现。”张七一脸郑重,指着笼中鸟儿道:“这些都是非邪上人炼制的鸟驾,周身内外不见灵气,寻常无比,和凡鸟无二。还请安兄乘此鸟入三公主府,以保万一。”
打量着笼中鸟,安伯尘微觉荒谬,就见麻雀似的鸟驾身上,在它们的翎毛处粘着一个缩小到半个指甲盖大小的亭子。
见到张七和非邪上人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安伯尘无奈,只得将肉身缩小,俄尔小及米粒。
周遭的一切都变成庞然大物,包括张七和非邪上人。
这是安伯尘第一次使用变化之术将自己变小,一种全新的感觉涌上心头,天地间的万事万物仿佛同时缓慢了下来,就连张七和非邪上人,他们的一举一动落在安伯尘眼中多出几分累赘少了几分灵动。
安伯尘不由想到当年遨游蓬莱时,睚眦茶壶中的老龟,越长寿越变小。隐隐中,安伯尘似乎摸索到了周天之下另外一种全新的玄奥,飘浮在脑海中,若隐若现。
“安兄,请吧。”
张七的话宛如雷声,轰响在安伯尘耳边,打断了安伯尘的思绪。
不再多想,安伯尘跃上麻雀脊背,走入翎毛上的小亭。亭柱上竟还刻着几行联诗,都和修道有关,能把指甲盖大小的亭子雕制得如此隽永有味,只能是非邪上人这种仙家手段。
麻雀扇动翅膀,几个腾挪间跃出窗棂,扑腾羽翅,转眼便冲向云霄。
京城中的到处都有仙人走动,谁也没有发现从国师府中飞出的那只麻雀有什么异常,更没有人发现端坐雀亭中的安伯尘。
雪止阳开,缕缕阳光从天幕上头落下,长街一战过后,胤京城豁然明亮。二府相轧,不宣昼夜,却在今日现出久违的新鲜朝气,至少在安伯尘眼中如此。
距离三公主府越来越近,安伯尘的心跳也随之加快。
任凭司马槿在张七等人的描述中,多么倾国倾城,在安伯尘心中她永远都是琉京夜里初见时的模样,可时至今日,安伯尘如何不想见一见她的真面目。
不多时,麻雀越过三公主府华丽高贵的门梁,蹦蹦跳跳的向里进跃去。
穿过廊迴庭院,大小殿宅,麻雀载着安伯尘进入一个僻静幽深的小院。
小院中溪水流淌,溪中有座水榭,安伯尘目光落向水榭,再无法移开。
往时樱花染墨云,今年白裙拂碧波。
一身素雅白裙的女子背对着安伯尘,安静的坐在水榭边,溪风吹来,衣发飘扬,状如凌波仙子,秀长的玉颈,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修长饱满的双腿裹在素裙中,曲线诱人心魂,光莹如玉的脚丫随意浣着溪水,仅仅是背影便已美得令人呼吸顿止。
第516章 来日方长
安伯尘从雀亭中走出,身形复原。
“回去吧。”
托起麻雀,安伯尘轻声道,麻雀呆呆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扑棱着翅膀飞出三公主府。
幽深孤寂的小院中,两人一前一后,风停溪清,安静中透着一股别样的温情。
安伯尘稍稍移步,挪动身体,可白裙女子仿佛背后生着眼睛一般,螓首偏移,安伯尘仍没能看见她的正脸。
眼中浮起笑意,安伯尘上前两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国师府首席客卿,参见司马女官。”
“你认错人了,本宫乃是胤朝三公主。大胆,还不速速过来赔礼道歉。”
女子的声音从水榭中传来,冷漠如冰。
安伯尘一愣,惊讶的张大嘴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女子转过头,明媚而带着戏谑的美眸,像在深黑海洋里发光的宝石般射向安伯尘,眼见安伯尘愣在当场,女子绷了许久的脸庞终于松弛下来,一丝笑意似是漫不经意的从唇角逸出,转而扩展为灿烂胜比天上星空的笑容。
“小安子,不认识我了?”
熟悉的感觉萦绕上安伯尘心房,可眼前的女子又是那么的陌生。她倚在水榭边,纤长玉手撑着廊榻,娇慵柔弱的风情流露无遗,美得无法用世间言语来描述。再娇媚,再柔弱不胜,可安伯尘只一眼便看出,她绝不是那种我见犹怜,需要男人呵护疼爱的女子,事实上她比大多数须眉男子还要坚强,天生具备一种不肯向任何人驯服的倔强,一种永不肯为迁就而妥协的性格。
两种孑然不同的矛盾掺杂在一起,被安伯尘收入眼底,渐渐与他心中的那个人融合,变得清晰而饱满。
见到安伯尘不言不语,依旧直挺挺的杵在那,仿佛呆了一般,司马槿美目中闪一丝落寞,自言自语道:“看来,让你习惯现在的我还得要过上一段日子。”
她刚说完,一条人影便出现在她身后。
“其实现在已经习惯了。”
司马槿娇躯微颤,转过身,惊喜的看向一脸灿烂笑容的安伯尘。
两人分别时还只是少年少女,如今的安伯尘身高八尺有余,略微偏瘦,虽不像胤太子那般高大魁梧,可也充满别具一格的飘逸出尘,属于另一种少见的阳刚气质。而司马槿也比从前长高了不少,只比安伯尘矮上少寸,堪堪顶到安伯尘的鼻梁。
溪水流淌欢快悦耳,流风如歌,两人默然相视,此时无声胜有声。
就在两人越靠越近时,一阵脚步声从远处飘来,安伯尘痛苦的皱了皱眉,松开司马槿柔软不堪一握的酥腰,退后两步。
“来日方长。”
司马槿促狭的看了眼安伯尘,双颊浮起淡淡的粉色,声如蚊蚋,随即端正神色,望向飞奔而来的三公主。
“师姐,就是这个人吗?”
跑到近前,三公主停住脚步,好奇的端详着安伯尘,随后笃定的道:“就是你!”
安伯尘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恭敬垂手道:“见过公主殿下,敢为殿下有何垂询。”
三公主一喜:“咦,你倒是眼尖,能够认出本宫。你刚才和我大哥手下的一战,本宫可是一直在为你打气,你该怎么谢我?”
安伯尘心下无奈,这三公主似乎比司马槿书信中说的还要让人头疼。
司马槿如今是五重天仙人境,且已是五重天巅峰,她的天资才华并不输于当世任何一个天才,只因身陷胤京,无法全心全意修行。而这三公主身为胤朝正宗后裔,可谓灵丹妙药用之不尽,修行条件不知比寻常修士好到哪去,如今才只是初入四重天仙人,只能说明她性情浮躁,无法定心修行。
“公主想要安某做些什么?”
安伯尘毕恭毕敬问道。
三公主乌黑的眼珠提溜一转,目光逡巡在安伯尘和司马槿之间,嘻嘻一笑道:“不如这样好了。本宫见你是个人才,可堪大用。我师姐整日被我大哥和张七死缠烂打,烦都烦死了,干脆安先生就当我师姐的护花使者,断了我大哥和张七的幻想。”
说完,三公主一瞬不瞬的盯着安伯尘,余光不时瞟向司马槿,想要从他们脸上寻找出什么。
她虽有些小聪明,可这点伎俩哪会被司马槿和安伯尘放在眼里。
安伯尘微微错愕,随后苦笑道:“公主想到哪去了,在下只是国师府的客卿而已。”
“师妹,你又胡闹了。”司马槿责怪的看了眼三公主,随后转向安伯尘,肃容道:“安客卿莫要放在心上,三公主本心不坏,只是喜欢捉弄人,越被她捉弄,越表示亲切。”
“在下岂敢怪罪殿下,只是此事往后休要再提,安某可不想惹来杀身之祸。”安伯尘摆了摆手道,一脸从容。
见状,三公主撇了撇嘴,垂落眼皮。
早些时候,眼前这个斗笠人还在长街上打架,三公主明显发现,自己这位师姐表现出的情绪和平日有些不一样,表面上虽然依旧平平静静,可三公主却隐约感觉到,师姐似乎对这人很有些在乎,至少超过对待张七和大哥。这是女人的直觉,三公主很不甘心,她难得能从师姐身上寻出的破绽,到最后只是自己的错觉。
心头一动,三公主抬起头看向安伯尘:“安先生为何要以雾气掩面,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公主看看安某长得什么样?”
“正是。”
“好。”
安伯尘点了点头,摘取斗笠,脸上缭绕的雾气渐渐消退。
“啊!”
三公主尖叫一声,惊讶的看向安伯尘。
并非安伯尘容貌惊人,相反的,令三公主心感失望的是,眼前这人长得普普通通,虽有一股不同寻常的飘逸气度,令人心生亲近,可若将他那一身气质抹去,放在人群中,恐怕找出他来,还需花上不少功夫。
三公主亲见安伯尘以一胜二的骄人战绩,兼之安伯尘气度出尘,自然充满期待。
她最爱听远古上古时候那些英雄豪强的故事,如那位剑斋之主,他们哪一个不是迷死人的英俊男儿,而当世胤太子、张七等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也如是,因此三公主的印象中,但凡天才人物都需有英俊的相貌来匹配,否则那些传说故事当少了几分味道。
安伯尘朴实无华的相貌令三公主失望的同时,也让她对自己的直觉越发怀疑起来。
师姐美得连自己都相形见拙暗生嫉妒,连大哥、张七他们都入不了眼,更何况眼前这人,他们之间又怎会有什么瓜葛,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心灰意冷下,三公主摆了摆手:“师姐去招待安先生吧。”
说完,她垂着头向回走去。
直到三公主的气息消失在小院深处,安伯尘方才笑道:“我还以为她已经彻底被你驯服了。”
“毕竟是昊家的人,哪会这么容易认输,她平日里倒也安分守己,可一逮到机会总会试一试,想要逃出我的魔掌。”
司马槿故作摩拳擦掌道。
“昊家?原来胤朝的帝王姓昊,果然是个大气磅礴的姓氏。”安伯尘道。
“你既已入局,该知道的迟早要知道,随我来,我带你参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