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朝帝师(今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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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帝师(今夕)- 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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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梭于人群中,大雨如雾,不多时安伯尘便不见了踪影,少女黛眉微蹙,一身出尘的气息在琉京市井中犹显孑孓。


第179章 长门万法 一朝两分
  群山之麓,大峡深处,白鹅齐飞,高塔矗立。
  这座塔壁转古旧,色泽斑驳,偶有残缺,却更显古老庄重。塔沿上矗立着一只琉璃做的白鹅,琉璃往往色彩缤纷,可当夕阳扫落鹅雕,那只仰颈拨掌的鹅出奇的白,好似一抹晶莹剔透的雪花。
  夕阳下,塔外的庭院人来人往,有锦衣玉袍,穿着华丽者,也有身着褴褛,朴素无华者,脸上却挂着庄严肃穆之色,不苟言笑。路过高塔时,都会站直身,朝向那块不知有多少年历史的牌匾躬身作拜。
  牌匾上刻着两字,万法。
  世上知道长门法会者万中无一,就在那为数不多知道长门的上位者中,也没几人知道万法宗的存在。
  长门法会秉持有容乃大的宗旨,有心斩妖者只要有本事,肯遵令行事,皆可入长门。表面看来长门是一个极为松散的组织,或许连宗门也称不上,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可多了一个万法宗则大有不同。万法宗是长门中唯一的宗门,长老护法执事皆出其中,而宗门领袖则是三年一次推举而出,在任时间也只有三年,上到长老,下到寻常会众只要够资辈都能竞争宗主之位。
  说到底,长门中没有太多的等级差别,富贵贫贱一视同仁,却是一游离于大匡外的存在。
  此时在高塔七层,长老、护法、执事悉数落座,齐齐围拱在一名穿着官袍的老者身前。
  “那无邪居士可是神师?”
  过了许久,一名白眉长垂的老者忍不住问道。
  “神师皆去,大匡已无神师。”
  首座的老者哂笑一声道,他的脸上带着半黑半白的面具,不仅是他,在场有多半都带着面具,带面具者皆是有头有脸的上位者,而没带面具的要么是生于万法宗,要么就是寻常贩夫走卒,也不惧被识破身份。
  “可是大长老亲口所言?”
  白眉长垂的老人头戴斗笠,背插鱼竿,长着一张马脸。
  “是。”
  身穿官袍的老者点了点头,语气倨傲。
  “即便如此,那无邪居士的修为恐怕离大长老相去不远,放眼大匡能独自斩杀妖蛟者,屈指可数。”
  又一人开口道,话音落下,塔里一片沉寂。
  所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浮起一个名号,镇守中都的天下第一将,吕风起。
  吕风起有没有斩过蛟龙,无人知晓,可若世有斩龙者,非吕风起莫属。
  而今江南之地却出了一无邪居士,北伏龙南隐虎,也不知孰强孰弱。
  “先是吕风起坏我长门好事,又多了个无邪居士竟敢如此无视我长门,羞辱风小姐不说,还杀了鹅仙。”
  官袍老者慢条斯理道,话中似含怒意,可语气却平静依旧。
  长门法会信奉鹅仙,此为祖制,山中湖畔亦供养着上百鹅仙。此鹅非凡鹅,能游不能走,能飞不能跑,展翅扶摇高飞可媲美传说中的大鹏,长门中也只有执事以上者才有资格骑乘。
  每一头鹅仙都饱含长门数代人的心血,弥足珍贵,却在昨夜被无邪居士硬生生掼死一头,对于长门上下可谓奇耻大辱。
  官袍老者说完,却没人应答,环视在场诸人,他轻蔑的一笑道:“吾等斩除妖孽,造福天下,可仍有人不领情。诸公不敢动那吕风起,那无邪居士想必同样招惹不起了。”
  他刚说完,不少护法执事都面露怒容,一名肩背竹篾年事已高的老人更是猛地一拍几案,怒气腾腾的站起身,指向官袍老者低吼道:“宗主三番五次使这激将法,却把吾等当作三岁小儿。若非你胆大妄为违背祖宗条例胡乱生事,又怎会惹来闲言蜚语,激怒那吕风起?吾等齐聚长门只为斩妖除魔,你却想把长门卷入世俗争斗……你狼子野心,一心想将我长门拖入祸水,何德何能执掌我长门?”
  任凭老人如何讥讽,万法宗当代宗主都无动于衷,面具下嘴角隐隐含笑,好整以暇的品着茶。
  许久他才抬起头,看向怒容未平的老者,哂笑道:“绿竹翁可说完了?”
  “你……”
  老人气得胡子一颤一颤,已然怒火攻心,周围几名同样没戴面具的长门中人不住的向绿竹翁使眼色,他却视若罔闻,满脸怒容的盯着长门宗主,看那架势好似要将他生吞活食一般。
  “你若执意妄为,它日定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憋了许久,老人终于忍不住嘶吼道。
  晚霞透过塔檐的白翡翠,隔着粗大的梁木,滤成乳白照下来,照着这有数十席大小的万法厅。
  坐于首座的官袍老者忽地拂袖而起,迈开两步负手走到窗前,望向塔外千山万壑,嗤笑一声。
  “老夫和尔等食古不化者同席,当真为生平大耻。我长门斩妖除魔,平天下患,却只落得囿三四里之地,终日头戴面具东躲西藏的下场。非()常时行非()常事,而今神师皆去,国乱将起,正是我长门大展拳脚之时。市井之妖道法可杀,府县之妖一符可杀,而在朝堂之上,高坐执玺者旁的大妖,又岂是一法一符所能除去?”
  说着,长门宗主缓缓转身,扫过一众惊慌失措的长门中人大多是未戴面具者,头戴面具的则从容镇定。
  “帝王昏庸,非不明矣,实乃大妖隐于朝堂,欺帝王,乱朝纲,祸百姓。尔等斩市井府县之妖实乃小道,若能齐心合力斩除那朝廷巨妖,方才为上上道!”
  话音落下,厅内未戴面具者无不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看向官袍老者。
  当今宗主狼子野心,他们也算心知肚明,却没想到他的野心远超众人原先以为的……
  “你,你……你竟想某朝篡位!”
  绿竹翁怔怔地盯着长门宗主,身体颤抖着,惊怒之下竟说不出话来。
  长门立世近万载,传承悠久,而祖宗所传的宗旨中,第一条便是严禁卷入世俗纷争。
  宗主这些年的作为虽不算太出格,实则却已违背第一条宗旨,长门野派众人并没发作,只是静静等待着,等着不久之后的大选,谁曾想大选未到,宗主便将以南方无邪居士为名将野派首脑人物召集回万法宗,还说出一番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头戴斗笠,白眉长垂的老者心头一动,连忙向窗外望去。
  夕阳下,长门法会安静如斯,塔外再无半个人影,空空荡荡中透着一丝古怪。
  “话不投机半句多,宗主,吾等先告辞了。”
  拉住正欲发作的绿柱翁,白眉老人拱了拱手,面色平静道。
  “迟了。”
  面具后传来听不出意味的声音,面具后的那张脸众人虽看不见,可不用看也能猜到,定是一张饱含讥讽和得意的面孔。
  长风席卷,周遭窗棂如竹叶翻飞,冷光镀上残霞,明晃晃一片。
  在塔外山包上,隐于林叶下的强弓硬弩露出獠牙,只有区区数十柄弓弩,可弓弩上都印着道符,出弦那一刻便是风水雷火之箭。
  “哈哈哈……”
  绿柱翁怒极反笑,目光逐一扫过厅内戴面具者,眸中闪过嘲讽之色:“尔等竟都为虎作伥?”
  戴着面具者皆沉默,他们有的是一国公侯,有的朝中大员,皆为世俗中的上位者。放在平日里,遇上绿竹翁这等厮混市井下九流者,连眼皮都不屑抬一下,回转长门却需同他们共事,这等落差非是绿竹翁、白眉老人能懂。
  长门宗旨为斩妖除魔造福苍生,数千年来一贯如此,朝野合力,纵使天品巅峰的大妖也无处匿形。长门不拘一格降人才虽大妙,可万事万物有益必有弊,长门为朝野两派共主,从前之所以能齐心协力,一是因为世间藏有妖物,二则因为世俗皇权和高高在上的神师倾轧所致。若不合力,变成一盘散沙,被帝王神师抓住机会,长门定将不复存在。
  现如今,恰恰遇上千古难逢的年代。
  帝王昏庸无能,神师悉数离去,长门中的朝堂上位者们终于忍不住蠢蠢欲动,借助长门之势为自己以及身后家族谋利。
  “绿柱翁此言好生费解。”
  窗棂旁,长门宗主哂笑一声:“我欲将长门带上前所未有的巅峰,尔等顽固不化,非志同道合者。而今北有吕风起,南有无邪居士,皆为大妖,必先除其一而破僵局。留着尔等在,只会坏吾大事,尔等既起于尘泥,今日便送尔等归尘泥,既合风雅,又应景,岂非大妙。”
  话音落下,厅中戴面具者已起身,各具气度,看向对面的野派众人。野派众人也不甘示弱,各执奇门兵器,只等长眉老人发话。
  厅内剑拔弩张,生死只在这十席之地,若是跌出万法塔,十有八九会被强弓劲弩所害。当然,也只是长门野派众人。
  就在这时,从头顶处传来绕梁的琴曲。
  那曲子和着夕阳渡过倥偬,似穿梭于光阴荏苒间,越过无穷战乱与流离,在高塔檐外的翡翠和石英间穿透而来,安静平和,却又清心爽神。
  众人抬头看去,大厅顶上,不过数梁楠木,只闻其声,全不见人影。
  虽看不见人,可在场的长门中人都心知肚明,来者定是他。
  头戴面具者微显不安,而未戴面具者则个个面露古怪,绿竹翁更是冷笑一声,朝向厅顶不屑道:“我呸你个乱臣贼子,今日倒想做好人了,老朽就算是死也不用你救!”
  琴声戛然而止,仿佛弦断了般嘶哑突兀,一阵轻咳声响起,虽无琴声般悦耳动听,可日夜琴奏沾染了举世无双的音律,这咳嗽声竟也能绕梁不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止住,男子平淡中含着一丝道不明忧愁的话音传来。
  “伏兵已灭,诸公可去。若各退一步,则海阔天空……”
  未等他说完,铺天盖地的谩骂声从两派中人口中骂出,朝野早已互不待见,今日之后注定了势成水火,可面对那个未曾现身的拉琴男子,他们出奇的一致。


第180章 长门诱无邪 千里走单骑(一)
  塔檐上,一身落拓并清寡的男子笑了笑,面色平静,眸中没有半丝异色,习以为常了一般。
  “罢了,老黑,我们走。”
  拍了拍身下仿佛一只癞皮狗般趴着的大鹅,男子摇头苦笑道。
  那也是只鹅仙,能游不能走,能飞不能跑,不过长门上下更多的唤它作鹅妖。和高塔外供养着的鹅仙不同,它通体漆黑,鹅目幽深,利爪尖喙,看上去就好似一只生着脚蹼的肥鸦。
  这一人一鹅皆不待见于长门,可毕竟出自长门,坐鹅而飞,背着一把胡琴的男子熟稔的飞过群山沟壑,残霞拂面,落入他那双空洞无光的眸中,许久溅不起半丝神采。
  “吃力不讨好,你总喜欢这样。”
  山坳下一头青驴百无聊赖的扫着尾,绿背上坐着个英气逼人的少女,腰插两柄弯刀,鹅蛋脸,双颊刻有寥寥雀斑,配着雪白的肌肤高挺的粉鼻,却显出一种一种不同的娇俏。她的胸脯微微高耸,紧腰长腿,已有几分女人味,却被她一头孩童模样的麻花辫遮掩,怎么看都像是没长大的女娃娃。
  “走吧。”
  背着胡琴的瞽目男子笑了笑道,他的年纪并不算太大,顶多二十六七,却因一身落拓沾满风桑的褐发稍显老气。
  少女歪着头打量了他半晌,眼里浮起一丝迷糊,仿佛没睡醒般又揉了揉眼。
  “拉琴的,你没事?”
  少女疑惑的问道。
  “我会有什么事。”
  “咦,好奇''怪。我推出来的星图上说,你近日可是有血光之灾。”
  少女百思不得其解,眸中愈发迷糊。
  “那是你学艺不精,走吧丫头。”
  揉了揉少女的脑袋,男子将死气沉沉的黑鹅背上肩头,用力一拍驴臀,驴上少女尖叫一声,还没等她回过神,青驴便已撒丫子向前奔去。
  “血光之灾……这皇天极星阁的丫头说的应当是南方了,该不该去一趟……南方无邪。”
  漫步于夜幕下的松枝上,男子看不见,可他却走得极快,少时已追上骑驴少女。
  ……
  夜深时分,琉京上下人影稀疏,偶有行人走过也是挑担抬筐的小贩。
  墨云楼五层,寂静无声。
  许久未能美美睡上一觉,此时安伯尘睡得正香,炉中青烟袅袅,摇曳生姿,幻化如雾。
  正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街响起,马蹄上裹着白布,初时声响不大,直到靠近墨云楼前才发出嗡嗡声响,震得楼上少年眉微蹙,揉了揉眼,撑起身体。
  “还在做梦吗。”
  安伯尘睡眼惺忪,呢喃自语道。
  捏了把面皮,安伯尘又皱了皱眉,起身披上衣衫走向阁台。低头看去,就见楼下围满一彪骑兵,领头的那员将佐他也认得,乃是羽林军前军先锋官,平日里也算是点头之交。
  看向楼下的阵势,安伯尘心中生出一丝古怪,下意识的抓住窗边银枪。
  “打扰安郎将了,君上有命,请安郎将随某前去觐见。”
  夜风清冷,安伯尘扫过楼下全神戒备的骑兵,困意已散去大半。
  “君上继位三年都未有宣朝臣深夜入宫的先例,更何况末将只是一区区郎将?”
  安伯尘朗声道,抓着无邪的那只手渐渐握紧。
  那员先锋官似乎早已料到安伯尘的反应,也不动怒,冷笑一声道,高举右手道:“这么说来,安将军是想抗旨不遵了?”
  “君上王旨何在?”
  安伯尘沉声问道。
  仰头看向安伯尘,先锋官的脸色渐渐变冷:“君上口谕,安伯尘即可入宫觐见,若不遵旨,以叛贼论处。”
  先锋官右手落下,近千骑从鞍下抽出弓弩,对准安伯尘。
  只一眨眼间,安伯尘便陷入重围,枪戈弓弩,齐齐指来,只等先锋官号令落下,箭弩齐发。
  深吸口气,安伯尘怎么也没想到他一觉醒来竟会成为“叛贼”,手心微微发汗。
  怪了,璃珠今日白天召见过我,那时她和颜悦色,虽偶尔试探,可并无恶意……
  目光挑起,射向对面的依云客栈,安伯尘依稀能看到对面那间屋子里倚窗而立的中年人。
  “大劫……莫非易先生指的正是今夜这遭?他与此事是否有关……”
  安伯尘暗暗思索间,就听楼下传来低喝声。
  “放箭!”
  安伯尘心头一紧,手提无邪舞动如风,毫厘间扫去十来支利箭,其余的箭弩则被枪风拨向四周。
  破风声不绝于耳,转眼间墨云楼五层已是千疮百孔,残破如墟,将衣衫寡清的安伯尘暴露在诸军眼前。一轮齐射后,朱雀街出奇的平寂,就连马儿也不再嘶鸣,安静的扫着马尾。
  安伯尘胸口起伏,眉宇间掠过一丝怒意。
  他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能察觉到有一个阴谋正渐渐向他逼近,又或许易先生所说是劫难。
  “史将军,你究竟是奉何人军令?”
  安伯尘强使自己镇静下来,抱枪问道。
  史姓先锋官不言不语,只是朝向王宫方向拱了拱手,神色倨傲,随即又高举右手,第二轮箭雨一触即发。
  莫非宫里出事了?
  安伯尘心头一动,然则突破地品后额心中那张缩地符自行融化,安伯尘若不神游出窍已无法俯察七十里琉京,而此时神游出窍无异于找死。不但不能神游出窍,连水行术也不能施展。
  心念至此,安伯尘不由暗暗叫苦。
  他一身奇门异术并不算少,却不能光明正大的使用,想要查明真相破除此劫,所能依赖的只有手中无邪。
  近千铁骑的杀意化作长虹直接逼安伯尘,夜风呼啸,安伯尘及腰的长发向后翻飞,心底某处渐渐沸腾开来,三年前数次激战墨云楼,眼下仿佛旧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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