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幼娘心中大急,又问了几声,却再没有回音。
“难道连神灵娘娘都没有办法了吗?不行,我要再去山中一趟,娘娘话未说完就走,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柳幼娘一咬牙,忍不住跺了跺脚,转身出了房间。
匆匆出了门,柳母惊讶道:“幼娘,你这又要去哪儿?”
柳幼娘连忙道:“娘。我离开一下,最晚明早回来。”说完,快步出了门。
“这孩子。”柳母喊了两声,柳幼娘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却说白漱,离了柳幼娘的家,也没回神庙,而是直接去了玄都观。
入了观中,白漱现了身,还是当初那黄衫装扮,亦如往昔。
师子玄有所感,睁开眼,见白漱神色有异,不由笑道:“怎么,那白狐不愿意走吗?”
白漱见师子玄含笑,不由有些气恼,说道:“你还笑。你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了,是不是?”
师子玄呵呵笑道:“是啊。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我是那白狐,也不会听你三言两语,就被打发掉。若要是我,见你这女神当前,指不定还会开口漫天要价。”
“啊?”白漱闻言,却真的惊讶了起来,说道:“你怎么知道?这都是你推演的?”
师子玄道:“哪里用什么推演。不过人之常情而已。如我是受害人。如今见有人出来要主持公道,出面调解,自然要讨要一番好处再说。不漫天要价,日后如何再商谈?总要给双方砍价的机会。世人做买卖不都是这样吗?”
白漱闻言,想了想,不由掩嘴笑道:“的确是这样。没想到啊,你对经商之事,倒了解的不少。”
师子玄无奈道:“你这是在笑话我见识少吗?我没经过商,却也见人做过买卖,讨价还价而已。事实上说起来。人生在世,天天都逃不过这四个字。”
实际上,只要是人,每一天,都逃不过“讨价,还价”这四个字,生活之中随处可见。
比如一个孩童懒床。母亲叫他起床。这孩子不愿意起来,就会说,我再睡一个时辰。
母亲一听。不行,一个时辰太久,一会还要吃饭,还要上私塾。怎么能行?这孩子又说,那就只睡一刻钟。母亲一听,还是不行。这孩子最后无奈,说再睡半刻钟。
类似例子。每一天都在发生。就拿自己来说,每一个人每天都在和自己讨价还价。
今天手头上有一件工作,本应该今天要完成。但是因为懒惰。就想着往后推。想一想,今天还早,留着中午再做。等到了中午,又觉得犯困,便对自己说,晚上再做也是一样。到了晚上,又开始犯懒,便告诉自己,明天起早做,也是一样的,又把事情推到了明天。
所以,人人都是生意人,每一天都在和他人或是自己讨价,还价。想明白了,推而广之,世间事不过如此。
白漱若有所思道:“世事于心,人间百事通透。观人如己,自省身心,修言行如一,这便是真人的修行。没想到你已经到了真人之境!”
师子玄微笑道:“真人心境有了。境界也到了。五行道果却还未得,还有一事难解,故而心境还有缺失。虽不碍修行,但是道果难以圆满。”
白漱好奇的问道:“什么事情让你纠缠与心,迟迟难以放下?”
师子玄长长叹道:“我是谁?我从何来?”
白漱闻言不由一愣,不解道:“你不就是师子玄吗?你从何来,你的父母双亲没有告诉你吗?对了,你我相识这么久,你还没有对我说过你的双亲,他们如今还健在吗?”
师子玄说道:“师子玄这个名字,还是当日入清微洞天之时,师父为我起的,我本无名。而你说的不错。世人都有双亲,但我却没有双亲。不知我从何而来。”
白漱更感到奇怪道:“世人都有父母,你怎会没有父母?”
师子玄道:“当日师父也这般问过。但我的确没有父母。自我睁眼看世间,便有许多混乱不堪的记忆,似是而非,如梦如幻。却也让我懂了很多这世人都不懂的东西,见过许多这世人没有见过的东西。光怪陆离,默不如是。”
白漱问道:“这是宿世识神未消吗?”
“不是。”师子玄摇头道:“若是如此。只怕我那时早就精神崩溃,失心错乱了。人之出,识神未壮,若得数世神识冲击,根本承受不了。而且那一日,我神游幽冥世界,元神于虚空之中返照,看到自己的前世,却是一片空白。”
白漱也叹道:“原来如此,那时你才多大。见到这些离奇的景象,一定会感到很奇怪,很迷惑吧。”
师子玄叹息一声,说道:“还好吧,我那时以为人人都是如此,也没留心。而后才知道,这却是独我一人如此,与世人都不相同。那时我自己天天傻呵呵,浑浑噩噩的游荡在世间,却是机缘巧合入了师门。入了师门。我也请教过师父,师父却说这是我的机缘,他虽然知晓,但不能破。等日后我自己前去求证。”
白漱闻言,心中生出一股怜惜,柔声道:“既然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无论你是何人,从何而来。都是我认识的那位救我于危难中的玄子道长。”
师子玄呵呵笑道:“这些话一直藏在我心中,除了师父,也没有对别人提起过。今天对你说来,也是机缘如此。你不用为我担心。道果虽然未曾圆满,却不妨碍我的修行。”
白漱掩嘴笑道:“你我既为道侣,我不为你担心,那你还不来怪我?”说笑一声,白漱又道:“说回来,柳屠户之事到底该怎么办?柳幼娘与我有缘,也是数世之缘,今世有机缘入道修行。若不解了她家中之难,我也难与她结缘。”
师子玄有些惊讶道:“话说回来,成就神道,也能明了前世吗?若是如此,默娘你之前并未曾修行,能够守住心而不动吗?”
一得道果,真灵种子中的前生之事,将会一股脑的全部涌现。这种冲击,十分厉害,若是修行不够,守不住心,一下子就会迷失在数世记忆中的世界里。分不清梦中我,现世我,谁是真我。
错把梦中之我做现世,直把现世做前生。
而师子玄如今的心性,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在数世的记忆冲击下,能够守住心神。定心安住不失守,不是说一说那么简单,真的很不容易做到。而白漱登神之前,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安然度过吗?
白漱笑道:“神人之道,与你所修,却有所不同。我能明前世,前世过往却不能影响到我。这是另一种修行,道途不同,我无需经历那种神识冲击。若想观之,眼中自然返照,随我心而现化。”
师子玄闻言,不由赞叹一声。神道果然自有妙处,难怪这世间有很多凡人从未修行,一朝神愿一发,机缘一到,就能登天成神。但是成仙成佛者,却都是一世苦修,不经历人间百态,不圆满见知觉悟,哪里能一日成道?
师子玄赞道:“神人之道,果然另有玄妙。默娘,说回来,那白狐既然想要讨价还价,你不妨就应了。给他换一具鼎炉就是。”
白漱无奈道:“移换鼎炉,本就不易。更何况那白狐已经身死,再造鼎炉,除非仙家用以药丹。只是仙家丹药炼制不易,我等也求而不得,能怎么办?况且他以此要挟我,我为何要应他?我本不必答应他。”
师子玄一听,不由乐了。看来白漱登神以来,第一次应人所求,却是铩羽而归啊,显然那白狐是以此要挟,让她不由气闷,也是自己跟自己生闷气,怪自己无能。
师子玄不由安慰道:“你本是不必答应,但是柳屠户等不了了。被阴灵缠身,就算这白狐不折磨他,长期盘踞在他身上,摄取他身上精气神,长年累月,这人也要完了。”
白漱叹了口气,说道:“我如何不知?却也是一时气话,这不就来找你替我出出主意嘛。”
见她露出小女儿般的娇憨,师子玄也不由乐了,说道:“主意是有。不过却不在你,却要看那柳幼娘心性如何,也还要看那柳屠户是否有这个福缘了。”
白漱奇道:“哦?如何说?”
师子玄说道:“我曾经听说从前有过一位仙家,曾在人世之中,自消骨肉,毁了身器鼎炉。真灵回到了师门。其师见其可怜,便将他真灵送走,托梦给他母亲,要他母亲给他立一个庙,塑一个像,让他真灵能够寄身在其中,以香火塑身。”
白漱闻言,眼睛蓦地一亮,喜道:“是了。神道之术之中,却有这香火塑身的神通,我怎么没有想到?多谢你了,我想到该怎么办了。”
说完,便急着要离开。
“默娘,等一等。香火塑身,可是有许多忌讳。而且那白狐也未必有那机缘。”
师子玄见状,连忙喊道。
“我知道啦。”
白漱声音传来,人却已经离开了。。)
第152章愿为其行,行生其力,身行应与心如一!
柳幼娘匆匆到了神庙,一进门,就见一个黄衫女子,正站在庙中,含笑看着她。
“你是……”
柳幼娘脸上露出愕然的神sè,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白漱。
“柳幼娘,你去而复返,是为何故?”白漱说道。
柳幼娘神情有些恍惚,但很快回过神来,拜下身来,求道:“娘娘,你看过一眼,就匆匆离开,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那狐狸不肯放过我爹爹吗?”
白漱说道:“是。我问过他,请他高抬贵手,放下仇怨,不要再纠缠你爹爹。但是他心有不甘,拒绝了。”
柳幼娘脸sè一阵苍白,一咬牙,忍不住说道:“娘娘,他到底要怎么样?非要折磨死我爹爹不可吗?”
白漱道:“他一来怨恨你爹爹虐杀于他,二来他是一个异类修行之士,这一世原有机缘能够修chéngrén身,却因你爹爹坏了这一世的机缘。你想想看,如果你是他,你心中会不会含怨?”
柳幼娘绝望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白漱道:“办法是有。但对于你来说,很难做到。”
柳幼娘眼睛蓦地一亮,急道:“娘娘,你有什么办法,请你快点告诉我。”
白漱道:“我问过那玄狐,他说他虽怨恨你爹爹将他虐杀致死。但这几个月来的折磨,心中的怨气已出。但因为你爹爹坏了他这一世机缘,所以怨气难消。他对我说,如果我给他换来一具身体,让他能够继续修行,他便放过你爹爹。”
柳幼娘道:“娘娘,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如何给他换一具身体?”
白漱道:“此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用香火为他重塑一个身体。但是香火塑身,却不是那么容易。一者要有人诚心供奉他,用香火供养他。二来要rì夜为他诵经。”
柳幼娘想了想,说道:“这有何难?很容易做到啊。”
白漱摇头道:“柳幼娘,我问你,谁人会无缘无故去拜一只玄狐?”
柳幼娘闻言一怔,脱口而出道:“没有人。但是娘娘。为了让他放过我爹爹,我愿意去拜他,也愿意每天用香火去供奉他。”
白漱道:“你自然可以。但是你一个人的愿力太小,也没那么大的福报去化解他和你父亲身上的因果业力。”
柳幼娘沉默不语,白漱又道:“若是你父亲能够答应诚心拜那玄狐。rìrì为他诵经。自了因果。或许还有可能。”
柳幼娘摇头道:“这不可能。我爹爹的脾气,我了解。他对这些玄虚之事,根不相信。让他去拜一个被他亲手杀死的狐狸,他是绝对不肯做的。”
白漱叹道:“杀生之人,因畏惧而不信果报之说,这也难怪。”
柳幼娘急道:“娘娘。难道就不能让我代父亲去拜他吗?”
白漱脸上的神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说道:“柳幼娘。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如果代你父亲,就要发愿接下你父亲身上这一世所造杀业的一切业果。”
柳幼娘道:“娘娘,你是说让我替父消业吗?好,我愿意承受父亲所做的一切业报。”
白漱摇头道:“俗话说。自作自受。业力为人所做,为己自受,他人是代替不了的。”
柳幼娘发怔道:“娘娘,那如何说发愿可接下父亲身上一世所造杀业之业果?”
白漱道:“你发愿不是为你父亲。你父亲只是一个因由。你所发之愿,乃是为那些因你父亲而惨死之生灵。以你此世所积一切功德福报。馈赠这些生灵。让它们能够早点往生。
你父亲杀一个生灵,你就要做超度十个亡魂这么多的功德,你能做到吗?而你父亲残害的却不仅仅是蒙昧生灵,而是一个已开灵智,有修行机缘在身的修士。
一世能有机缘入道修行,那是几世积累下来的福报。你父亲害了他人的机缘,这要如何回馈?你有想过吗?”
白漱说到这,语气已经十分严厉。
柳幼娘想的很好,以为代父亲去承受一切因果,就是简单的拜相,供养。哪里是那么简单?
为父发大愿,愿救父亲于苦厄。这是孝道,谁人知晓,都会夸赞。
但是大愿不是胡乱发的。愿为其行,行做之后,才有不可思议之力。发了愿,就一定要去做,如果做不到,那就不是愿,而是妄言,是要自己受其所累的。
柳幼娘低着头,沉默不语,好半天,才抬起头,诚恳道:“娘娘,我有想过。我也知道这很难做,但我还想试一试。”
白漱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说道:“若真如此。我便yù留你在我这庙中,为我看护香火,引有缘之人来我这庙中,结缘救度。平rì无事之时,便要为这众生颂念度人经,以虔诚心,以恭敬心,以救渡心,为众生颂经,消灾化吉祥。
这样一来,你便要离家常住山中。不能再同寻常女子那般,嫁做人妇,相夫教子。你,能做到吗?”
柳幼娘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sè。白漱看在眼中,说道:“若你做不到。那便不要勉强。我知道你心中有一个情郎难以割舍,放不下,若是强求,反而不美。”
白漱这么说,看似残忍,但实际上何不是在劝度柳幼娘?
柳幼娘自己不知,但白漱神通法目之下,一眼观其身,自见与她相关联之人。那位进京赶考,一走就是数年的林家郎。却是早在玉京之中得了功名,后被一位大家小姐相中,做了东床快婿。
柳幼娘若是苦苦等待,到头来终究只是一场空,徒留悲伤怨念痴缠。
白漱留她在庙中,一来化解柳屠户与那玄狐之间的纠缠。二来也是让柳幼娘能得清净身,早入道修行,不荒废这一世而来的机缘。
柳幼娘闻言,忽地长叹一声道:“我与林郎之间,有缘而无份。我也非痴傻之人。他一去数年不归,我前去他家询问,他的双亲也是语焉不详。我便知道他定是另有新欢。但我总在心中抱有一丝幻想,想着他昔rì所说过的海誓山盟,心中便还有念想,想他总有一天会回来娶我。但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娘娘你现在点醒我,我又何必再如此?我累了,也不愿再受这般相思之苦。”
柳幼娘盈盈下拜,说道:“娘娘,我愿留在庙中,rìrì诵经回馈众生,为他们积福积德。只求娘娘大发慈悲,救我父这一命。”
白漱点头道:“好。难得你有此愿心,赤诚无怨。我便应你所求。请你现在回家,将你父亲接来我庙中。记得,在天黑之前赶来。若晚一刻钟,那便是你我无缘,你父亲无福得你为其解厄。”
柳幼娘闻言,顿时大喜,谢了这白娘娘,匆匆下山去了。
柳幼娘刚走,师子玄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看着柳幼娘的背影,叹道:“这柳姑娘此去回来,恐怕还有阻碍。若她赶不及回来,你怎么办?真的不救人了吗?”
白漱说道:“因缘之事,强求不得。我如今虽为神祇,却也不能强行逆缘。不过我见柳幼娘,虽然出身贫寒,婚姻不顺,双亲不安,但福报却是不小。应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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