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奇怪的望向众女,众女既紧张又惭愧,围在一起,低声争论了良久,冯可欣走出来,道:“对不起,张公子,是我骗你的。圣剑门的其他弟子好端端的,并没人要杀我们。”
张恒愕然道:“各位为什么要主动寻衅?”
冯可欣回头望向几名师姐妹,众女都低头不语,冯可欣转回来,支吾半晌,忽然小嘴一扁,哭了出来:“我们不想看着公子输给明道容。”
看到心慕已久的玉公子败给一个帝国鹰犬,对少女们而言,实是难以承受的打击,这比急切欲见而不得,更令她们难受,所以得知张恒有心容让,胆大的少女们便策划了这样一出戏,几人去缠住明道容,两名同伴找到张恒,骗他出手。先前见到的血迹,只是她们撒的兽血。
沉默了一会儿,张恒道:“原来如此。范将军,你们请回吧,在下改日定当赶赴山方城,向吉城主赔罪。”
那将官也大概清楚了事情原委,也不知该怎么想,道声告辞,率领众人离去。
几个少女走上前来,软语道歉:“张公子,是我们不好,但我们真的不想让那个明道容四处吹嘘,说他打赢了公子。”“我们错了,张公子你罚我们吧。”“公子别生气了,你要打要骂,我们都随你。”
张恒摇了摇头,道:“在下无权处置各位,以后请各位做事前先考虑周到。若非在下带着师弟师妹折返,冯姑娘焉能追到在下?或是在下来的稍晚,这位姑娘怕是救不回来了。”
第四百二十章 重归师门(1)
众女点头答应,见张恒不加怪罪,很是高兴,但细细寻思张恒的话,又觉此举确实危险,时机的把握稍有不当,己方便全军覆没了。
张恒拾起明道容那半截断剑,在地上掘起坑来。
冯可欣奇道:“公子这是要干什么?”
张恒望着明道容的尸体,长叹一声,道:“原来是我错怪了这位明先生,人死不能复生,但至少别让他曝尸荒野。”
众女道:“他的死我们也有责任,我们来帮张公子。”
张恒道:“各位没有工具,请回去寻找其他同门吧,在下一人足够了。”
一名机灵的女弟子从明道容的断臂手中取出另半截断剑,道:“这不是工具么?”说着蹲在张恒身旁,挖起土来。
众女又是懊悔又是羡慕:“是了,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只是这女弟子留在此处,也正好给了她们留下的理由:“师姐(妹)一人留下我们不放心,等她做完,我们一起走。”
这女弟子出身富人家庭,自幼娇生惯养,虽是武者,力气却有限,挖了没一会,额头便沁出汗珠,只是张恒在旁,说什么也要坚持。挖好了坑,张恒神色如常,她早已香汗淋漓了。
张恒将明道容冰凉的尸体推到坑中,又把两截断剑放在他尸体左右,对着坑中深深一躬,道:“明先生,在下误伤你性命,实是不该,事已至此,惟愿先生早登极乐。”开始往坑里填土。
埋好尸体,冯可欣面带娇羞的将一件物事送上,张恒看时,却是一把临时雕成的紫菱木剑鞘,造型十分精巧,上面刻着“玉公子”三个字,并以红线打成花式结扣作为装饰,还缀有几块玉石,看来她们用了不少心思。
张恒将凝霜雪小心翼翼的放进去,道:“多谢各位好意。”与众女告辞,寻到两匹赤烟角马,在丛林入口等了一会儿,舒城、顾婷到了。
得到张恒的指点帮助,两人的武功进步很快,他们也知道张恒急欲回不苟堂,原本打算训练一个月,半月之后,便跟张恒踏上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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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远城中,站在大气磅礴的建筑群前,望着高屋建瓴,张恒感慨万千:里面的每一座楼阁、每一处景物,都记载了自己成长的点滴,这里既是锻造自己成才之处,也是自己的家。阔别数月,重新回归,怎能不令他激动而兴奋?
两名守门的中年人是帝会派的在职人员,并未列入班序,忽然见张恒出现,急忙迎上,喜道:“张公子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杜先生一定高兴坏了,我们这就进去禀报。”
舒城道:“老杨,老吕,都到家门口了,你们还禀报个什么劲儿?难道师父会将师兄拒之门外么?我们又不是不认路,直接去拜见师父及各位长老便是。”
顾婷也道:“就是的。师兄,咱们走吧。”
张恒微觉不妥,尚未说话,只听一个少年叫道:“大师兄!你回来啦,怎么突然之间就回来了?”这人名叫朱琦,在杜云山座下排行十六。
他嗓门很大,一声喊过,大片的脚步声响起,数十名弟子兴冲冲的涌出来,见到大师兄,欢呼雀跃。他们深得杜云山的武功真传,但毕竟是少年心性,对杜云山“持礼”“自律”的修身之道就难以贯彻了。
七弟子罗立子得意的说道:“我说什么来着,昨晚紫微星异常明亮,今日一定有大喜事,怎么样,师兄这不是回来了?”
他话一出口,立刻遭到几名弟子的反对:“七师兄(弟),你别装神弄鬼了,上月你预言说有灾难,结果所有人都好好地,你就故意摔个跟头,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
“大师兄要不回来,他肯定要到街上捡一文钱,回来跟咱们说:这就是大喜事。”
众人哄笑起来,罗立子不满的道:“你们不遵长幼之序,对师兄无礼,该当如何?”
九弟子包荣道:“你妖言惑众,扰乱大家的修炼,就算要罚,也得先罚你,大师兄,你说是不是?”
张恒笑道:“不错,七师弟,罚你清扫茅房一个月。”
众弟子哈哈大笑,纷纷表示赞同,罗立子知道大师兄在开玩笑,拍着胸脯道:“大师兄有命,我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是清扫茅房?”眼珠骨碌碌一转,笑道:“师兄,我。。。。”
张恒知道他接着要说“我这么听话,你当然不会罚我了是不是?”截口道:“你都这么说了,就给你再加一个月。”
罗立子夸张的大叫一声,仰后便倒。众人说笑之间,拥簇着张恒进了大门。
首先要穿过青蓝院,这是不苟堂门人的练功场所,粉色高墙围成十分宽敞的方形院落,地上摆放着各种练功器具,修习功法则另有僻静之所。
青蓝院后是一间大厅,匾额上写着“不苟堂”三字,方方正正,中规中矩。不苟堂其实是二支总部的正厅,众人出于习惯,用不苟堂代指二支总部。
绕过不苟堂,中央是大片阔地,两侧是众弟子的房间,约有一百来间,周围种着松柏,环境颇为清幽。
忽听得空中有人叫道:“哇,救命!”众人仰头望去,一条白影闪电般袭到,眨眼之间落在众人面前,卷起大片尘土。那是一头英武的白鸟,把头不住往张恒身上蹭,显得亲热无比,正是张恒的灵兽,梨花鹄。
一名弟子仰翻在地,不住呻吟,罗立子和包荣上前将他扶起,问道:“十三,没事吧?”
那弟子在杜云山座下排行第十三,名叫侯佩,哼哼唧唧的道:“也不知这扁毛畜生抽的什么疯,我正给它梳理羽毛呢,它突然就起飞了,要不是我把的紧,早被它从半空摔下来了。哎呦。。。”
罗立子拿胳膊肘捣他两下,又努了努嘴,侯佩抬头望去,双眉一挑,惊喜的叫道:“大师兄,你回来啦!”
第四百二十一章 重归师门(2)
张恒道:“十三师弟,这些日子照顾梨花鹄,辛苦你了。”
侯佩道:“那不算什么。”随即叹了口气,道:“我照顾它将近两个月了,它却一点情分都不念,见了旧主忘了新主。”
顾婷笑道:“你还好意思说,给它做的食物咸的要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劫了盐贩子呢,每天给它梳理羽毛,越梳理越难看,它要是能喜欢你,那才叫见鬼呢。”
众弟子哈哈大笑,继续前行,巡视、把守的门人多了起来。这些人大都三四十岁,虽非首座、长老的弟子,修习的却也是帝会派武技,且个个身手不凡,否则也不会担任警戒和防守的重任了。
空中有蒙鸠神鸟来回飞翔,将二支总部及附近数里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这种神鸟很是特异,不会筑巢,也不会落地休息,无论刮风下雨,都飞在空中,靠吸收日月光华便能存活。
不苟堂后的建筑群乃是传功、长老议事、炼丹、储存灵石灵药的所在,至关重要。一座高大的宫殿耸立在建筑群中央,很是醒目,殿顶立着一颗法球,缓缓盘旋,并发出醇和而圣洁的光芒。
众弟子登上八十一级台阶走到殿门口,便安静下来,个个神色肃穆,刚才脸上的戏谑之意一扫而空。
大殿最里的正中一把太师椅,往外有左右两列靠椅。靠椅上坐的是二支的各位长老,年纪都不小,最年轻的也有五十来岁,正中太师椅上坐的是个苍髯老者,虽然坐着,比常人也矮不了多少,正是苍髯蛟杜云山。
太师椅后站着是他的二弟子封试剑,封试剑看清来人,低声道:“师父,师兄回来了。”
杜云山闭着双眼,恍若不闻。
走到殿中,张恒跪倒在地,道:“弟子参见师父。”众弟子也纷纷躬身行礼。
杜云山挥了挥手,众弟子退在两旁,张恒又道:“弟子久出不归,让师父和众位长老、师弟担心了。”
杜云山双目睁开一条缝,冷冷的道:“你本事大了,玉公子大战佛觉寺、击败般若堂首座的消息,天下谁人不知?你自可在外面扬名立万,还回来干什么?”
张恒诚惶诚恐,忙道:“帝会派是弟子的家,师父对弟子恩情深重,弟子粉身碎骨难以报答,怎敢背叛师门?”
杜云山哼了一声。
张恒道:“未向师父请示,便跟随旁人赶赴晋州,是弟子的错,弟子甘愿受罚。”
杜云山道:“你又怎么舍得回来了?”
张恒道:“陆小远是非不分,袒护妖族,弟子跟他决裂了。”
杜云山冷笑道:“如此说来,你倒还能分得清是非善恶。”
张恒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不敢忘了正邪之分。”
啪的一声,青石茶几被杜云山击的粉碎,杜云山霍的站起,喝道:“你还有脸说为师的教诲?峻极山上,你公然协助妖人与五宗作对,这都是为师教你的?”
声若雷霆,在殿中回荡,震人耳膜,总算众长老、弟子对这位二支首座的禀性很是了解,早有防备,才没失态。
张恒平淡的道:“师父,五宗各位前辈说陆师弟勾结嗜血教暗害心悟大师,可按他们说的时间,陆师弟和弟子远在极北,他怎能分身杀人?他是被冤枉的。”
杜云山见他振振有词,他怒火更盛,森然道:“你的意思是说,五宗的所有人都错了,只有你是对的,是么?”
一名黑须长老站出来打圆场:“其实陆小远暗害心悟大师这件事,还有不少疑点,燕王也在着手探查,真相到底是怎样的,现在真不好说。张师侄,你在五宗同道面前公然违抗师命,又擅自赶赴晋州,快向杜先生认错。”
杜云山本人对陆小远的案子也心存疑窦,真正令他着恼的,还是这大弟子违抗师命、与五宗作对之举。按黑须长老所说,张恒也不必承认陆小远是杀人凶犯,只需为自己的抗命之举认个错,杜云山一口气消了,双方皆大欢喜。
但张恒性情执拗,心想自己违抗师命,说到底还是因为陆小远的案子,若认了错,便等于承认了陆小远暗杀心悟,当下说道:“弟子违抗师命,乃是忠于大义。大义当前,虽师,亦不可从。”
此言一出,杜云山气的胡须乱抖,一步步走向张恒,喝道:“好哇,好哇,你还是在说,为师和五宗的人都做错了,是不是?”
几名长老赶忙拉住杜云山,众弟子也七嘴八舌的劝张恒认错,一名长眉长老厉声道:“张恒,怎么如此不知尊卑?快认错!”
张恒大声道:“弟子言语无状,惹师父生气,是弟子错了。但佛觉寺中,弟子做的没错。”
杜云山双掌一推,将几名长老震开,身形一晃,便到了张恒面前,怒道:“逆徒!”挥掌击向张恒的脑门。
张恒更不躲闪,叫道:“弟子没有坐视无辜之人含冤受屈,没有明哲保身,何错之有!?”
杜云山手臂顺势一掠,收转手掌,喝道:“你若认定自己没错,为师要打你便不合道义,你怎么不还手?”
罗立子赔道:“师父,正邪会战在即,您师徒俩还是应当团结和睦才是,我昨晚夜观天象。。。。”被杜云山充满怒火的目光一瞪,后面的话咽回肚里。
张恒道:“师恩深重,弟子不敢动手。”
杜云山哈哈一笑,道:“不敢动手,原来是不敢,而非理屈。”冷冰冰的目光在张恒身上转来转去。
舒婷怯生生的道:“师父,你饶过师兄吧。”众弟子虽然害怕,还是低声替张恒求情。
杜云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过了半晌,拂袖出殿。
众长老面面相觑,那黑须长老叹道:“张师侄,你先回去休息吧。”又驱散了众弟子。
公明居是杜云山的住处,与其他建筑远远的分开,院墙外围了一圈茂盛的大树,树荫遮住了大半个院子,院内有大片的深池,池边一座小屋,结构简单。
第四百二十二章 重归师门(3)
杜云山大踏步的进院,左足在池边一踏,掠到水中央,双足悬空,不沾半点水滴。他蓦地大喝一声,挥掌击向水面,劲力入水,碧浪滔天,整个院子都被水花打湿。
总算这池塘深达数丈,径有十丈左右,才没被他这惊天动地的一掌给轰塌,但水流激荡,水底的藻类直往上涌,真有翻江倒海之势。
杜云山一掌接一掌的猛击,哗啦哗啦响声不绝,院中如下瓢泼大雨,良久,雨势方歇,杜云山衣服、须发均被沾湿,身形一晃,落在岸边,抬头凝望良久,推门进屋。
到得正午,弟子送来饭食,杜云山草草扒了几口,便放下筷子,靠在藤椅中闭目养神,一颗心却总安静不下,脑海中无数杂念纷争不休,令他烦躁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传到屋里:“师父,弟子张恒求见。”杜云山醒来,顺着窗户往外望去,阳光斜照,已是下午了,他更不做声,翻身面向墙壁。
直到次日上午,杜云山半步未出房间,舒城前来请教奇松剑法,杜云山讲解完,舒城临走之际,道:“师父,大师兄在外面等候呢。”
杜云山点了点头,舒城走到门口,正要掩门,却听得杜云山问道:“他没回去休息?”
舒城垂手而立,道:“弟子不确定。但师兄神色显得有些憔悴,只怕彻夜未眠。”
快到中午时,迎客的侍者来见,向杜云山禀报了几句,杜云山沉吟片刻,道:“走,去看看。”
二人一前一后的来到院中,第一眼就看到张恒站在院门外,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杜云山神色自若的往外便走,张恒退在一旁,看着二人离开。
来到不苟堂门口,只见数十名威猛彪悍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持枪而立,锋利的枪头在日光的照耀下寒光闪闪。杜云山见了,心下先是一阵不悦:“吉石到我不苟堂,原来是要炫耀军威,震慑本派么?”
门口站的迎客小僮朗声道:“杜先生到了。”
黑须长老带着十来人迎出,向杜云山一一介绍。短须的中年人是山方城城主吉石,披盔戴甲的将官是山方城护城将军范一度,还有怀远城的副城主以及其他的帝国官员,帝会派扎根皖州,杜云山自然不会不识这些近邻,倒有几个武者颇为面生,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