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精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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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精校]- 第5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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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婢侍端来一碗水晶燕窝,她吃了两口,忽然抬起头来,望向陈长生说道:“你怎么还不走?”
  陈长生有些无奈,说道:“我以为你写信让我过来是要谈些事情。”
  ——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只是想要抱着我睡一觉。
  莫雨说道:“没有什么好聊的,京都的局势很平静,与前段时间没有什么变化。”
  这三年里他们一直保持着通信,他从莫雨处对当前的朝局并不陌生。
  现在的朝廷里,以相王、中山王为首的十余位陈家王爷再加上天海家以及陈观松培养出来的数位神将算是一派,前朝那些活下来的那些文臣以及宫里的林老公公算是另外一派。
  简单一些区分这两派势力,就算他们对皇帝陛下的态度如何。
  “如果你师父愿意管这些事情,自然不会出现这些问题,但很明显他并不想管。”
  莫雨说道:“或者他想再看看陛下处理政务的能力,或者只是想要锻炼一下陛下。”
  “师兄可以处理好这些问题。”
  陈长生想起很久以前在西宁镇,庙外那条小溪里的无鳞鱼都是他亲手抓的,然后师兄亲手做的。
  师兄最会烹鱼,因为他的心很静,很有耐心,手法很稳。
  “所以朝廷最大的问题还在朝廷之外,准确来说就是与国教之间的关系。”
  莫雨说道:“很多人都想知道,对你此次回京,道尊会怎么处理。”
  陈长生说道:“我等着与他见面。”
  在风雪夜里离开京都,自此师徒不相见。
  现在他回到了京都,那么便必然相见。
  相信这一次相见,商行舟必然要直视他的眼睛,不能再把他当作陌生人。
  莫雨问道:“可能相逢一笑泯恩仇吗?”
  陈长生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与师父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那是世间最难解开的心结,到最后除了用剑斩断,似乎并没有太好的方法。
  莫雨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说道:“虽然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明白你们师徒之间为何反目成仇,但我想你应该做好道尊态度改变的准备,当他释出和解的意思时,你的反应要快些。”
  陈长生问道:“你真觉得他的态度会改变?”
  “谁知道呢?白帝城这件事情,他与朝廷都要承你的情,而且说不定他忽然就想开了。”
  莫雨说道:“为了消灭魔族这件大事,他愿意做什么事情都不出奇。”
  陈长生知道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正如莫雨所言,一切都有可能。
  想着这种可能万一真的出现,他忽然生出了一些希望。
  “如果能这样,那是最好不过。”
  “但如果只是这样,还远远不能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觉得道尊如果改变态度,这个故事就会以喜剧结尾?”
  莫雨看着他说道:“相反,如果真是这样,那意味着一出悲剧即将上演。”
  陈长生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莫雨反问道:“你会给圣后娘娘报仇吗?”
  陈长生摇了摇头,不要说这可能会让人族分裂陷入内战,即便报仇本身都没有意义。
  圣后娘娘救了他的命,但他依然没有资格扛起那面大旗。
  最有资格替圣后娘娘报仇的师兄,现在是大周朝的皇帝,是师父最疼爱最信任的弟子。
  即便是师兄,都没办法因为当年的那些事情做什么,更何况是他。
  “包括那些王爷在内,很多人都盯着我,警惕我,因为他们都很害怕我会替娘娘报仇。”
  莫雨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但你们都忘了,最想为娘娘报仇的人不是你和陛下,也不是我。”
  陈长生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安。
  他确实忘了。
  满朝文武都忘了。
  整片大陆都忘了。
  最想为圣后娘娘复仇、也最有资格为圣后娘娘复仇的那个人。
  是徐有容。
  她是圣后娘娘看着长大的。
  与前代圣女相比,圣后娘娘是她的启蒙老师。
  与徐世绩夫妇相比,圣后娘娘才是她真正的母亲。
  圣后娘娘是凤凰,徐有容也是凤凰。
  与平国公主相比,她才是圣后娘娘真正的女儿。
  与余人相比,她才是圣后娘娘真正的继承者。
  莫雨说道:“你觉得,她不会为娘娘复仇?”
  陈长生沉默了很久,说道:“她没有提过这些事情。”
  “以她与娘娘的关系,这三年里一次都没有提过,难道你不觉得这很异常。”
  莫雨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看着她长大,我知道她的意志力与行动力有多么可怕。”
  三年时间不曾提起,甚至不曾想起,这需要怎样的意志力?
  如果有同样强大的行动力,那么她现在已经走到哪一步了?
  ……
  ……
  寒雪微飘,冬风如刀,陈长生接了徐有容,去了百草园。
  他们撑着黄纸伞,走到了园子的最深处。
  那里是一片很普通的树林,林子里曾经有石桌还有石椅,现在只剩下一片空地。
  徐有容看着那处没有说话。
  圣后娘娘就葬在那里。
  在很深很深的地方。


第1049章 重回国教学院
  陈长生望向徐有容。
  从侧面望去,她很美。
  就像从任何一个角度望去那样。
  她就像平时那样平静。
  但不知道为什么,陈长生总觉得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清秋的凉意。
  或者是因为昨天莫雨对他说的那番话?
  从昨天夜里到此时,他已经想了很长时间,也犹豫了很长时间,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你是不是……想说些什么?”
  徐有容微怔,说道:“说什么?”
  无论是她的神情还是转身望向他的动作,都是那样的自然。
  陈长生忽然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这个话题,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那片草地上。
  徐有容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说道:“你是说娘娘吗?”
  陈长生点了点头。
  徐有容的笑意渐渐敛没,轻声说道:“她就像我的母亲一样。”
  陈长生看着那处问道:“你是不是准备做些什么?”
  徐有容看着他平静说道:“是不是昨夜莫雨对你说了些什么?”
  陈长生很诚实地说道:“她觉得你会替圣后娘娘复仇。”
  徐有容说道:“如果我要做,你会担心?”
  陈长生的回答依然很诚实:“是的。”
  徐有容淡然说道:“难道不是她最应该做这件事情?你也应该担心她才对。”
  陈长生说道:“昨夜她对我说,那年他杀了周通,就算是还了娘娘这些年的情意。”
  徐有容沉默了会儿,说道:“有借有还,倒是自然。”
  陈长生无法看出她的真实想法,说道:“你是怎么想的?”
  徐有容反问道:“你又是怎么想的?”
  “虽然我与师父现在形同陌路,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但是具体到这件事情本身,我真的不知道谁对谁错。”
  陈长生说道:“如果从他们都用过周通这件事情来看,我会觉得他们都是错的。”
  徐有容说道:“所以你觉得没有道理为了一个错误去对付另一个错误。”
  陈长生说道:“我只是觉得无法说服自己。”
  徐有容平静说道:“有道理,但你也不用试着说服我,也不用担心我,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做。我修的是大道,娘娘也修的是大道,如果她还有一缕神魂在星海有知,想来也不会愿意我把心思放在这些小事上。”
  陈长生没有说话。
  按道理来说,徐有容刚刚与商行舟合作过,应该不需要担心什么,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徐有容接着说道:“如果我真要做什么,一定会事先与你说,而且道尊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陈长生稍微安心了些,因为他知道徐有容不会骗自己。
  徐有容没有再说这件事情,望向树林深处的那堵院墙,问道:“那边是国教学院?”
  陈长生对这片树林特别熟悉,说道:“就在院墙那边。”
  既然来到了百草园,自然没有不去国教学院的道理。
  陈长生向着那边走了过去。
  徐有容晚了一步。
  因为她多看了那片草地一眼。
  她的眼神很平静。
  圣后娘娘就葬在那里,在地底很深很深的地方。
  她的心里,也有一个很深很深的地方。
  ……
  ……
  那道灰黑的院墙有些高,很是古旧,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
  但院墙上的那个门明显年头不久,无论门框还是缝隙里的灰浆,最多不过数年时间。
  在看不到尽头、只是灰黑面的院墙上忽然出现的门,看上去就像是笑开了的嘴。
  陈长生仿佛看到了当年推门而出的那个小姑娘,忍不住笑了起来。
  推开院门,便来到了国教学院。
  院墙的那边,没有冒着热气的木桶。
  唐三十六已经离开天道院多年,现在就住在国教学院里,如果他再次穿着湿衣狼狈逃走,又该去哪里借衣服穿呢?
  那幢小楼,还在原先的地方。
  陈长生在小楼里住过很长时间,很熟悉地走了进去。
  走进第一层楼,便能看到一个房间,那是折袖的。
  楼里非常安静,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无论走廊还是格局,与三年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苏墨虞和唐三十六住在楼上。
  他的房间在三楼。
  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很明显经常被打扫,可以说得上是纤尘不染。
  那排或深或浅的素色道衣,还挂在衣柜里,书架上还是放着那些桌书,被褥还是那般整齐。
  看上去就像是他没有离开过,或者说这三年时间并不存在。
  徐有容指着书架上的某个空白处问道:“我小时候给你的那个东西呢?”
  “我离开的时候一般都随身带着。”
  陈长生用手指拈出那个已经很旧的竹蜻蜓。
  徐有容小心翼翼地接住,然后很仔细地摆在书架上。
  看着这幕画面,陈长生觉得有些温暖,忽然又觉得有些奇怪。
  他记得徐有容应该没有来过自己在国教学院的房间,那她如何知道这里曾经摆着一只竹蜻蜓?
  他望向徐有容,想要问对方。
  徐有容的神情看着很平静,双颊却有些微红,抢着说道:“都有些旧了,以后给你做新的。”
  陈长生知道不能再问,笑着说了声好。
  走出小楼,踏过那片草坪,便来到了湖边。
  大榕树上承着无数道白雪,看着很是好看,又让人有些担心它能不能禁受这样的寒冷。
  风声微动,陈长生与徐有榕站到了粗大的树枝上,雪末簌簌落下。
  “以前你们就是站在这里看京都吗?”
  “是啊,我们觉得这样看过去的风景很好。”
  “对面是什么?”
  “小厨房,后来被无穷碧毁了后又重修的,现在没有人用,但听说柴堆和厨具都准备的很齐整。”
  “只等轩辕破归来?”
  “等他下次回到京都的时候,应该已经是位妖族大将了吧。”
  ……
  ……
  微雪里的京都很安静,国教学院也很安静,远处隐隐传来一些声音,仔细听去,应该是有很多人在齐声读书。
  国教学院很大,以前陈长生呆的地方只是其中非常小的一部分,他知道现在早就已经不一样了。
  他想去那边看看,徐有容自然没有意见。
  循着书声往那边走,过了藏书楼,金玉律烤过三头鹿的门房,又过了终于被完全修好的喷泉,进入了一片树林。
  国教学院的学舍就在树林的那边。
  读书声变得越来越清楚。
  有趣的是,树林里却显得越来越幽静。
  前方忽然传来了哭声。
  陈长生望了过去。
  一个少年正靠着一棵树在抹眼泪。
  那少年的衣着很普通,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也应该不是贫寒子弟。
  少年的脸上到处都是青肿的痕迹,明显是被人打的。
  徐有容准备过去问问。
  这时树林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阵笑骂声。
  “今天一定要把薛宝琴给打通透了!”
  “不错,可不能让他再跑掉。”
  “对对对,看他还敢不敢再来咱们国教学院!”


第1050章 国教学院的新情况
  ……
  ……
  那少年听着树林外传进来的声音,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神色,转身便准备离开,却已经晚了。
  伴着密集的脚步声,十余名年轻人跑进了树林里,把少年围在了中间。
  看着少年脸上的青肿、满身灰尘的狼狈模样,有的年轻人脸色轻蔑,露出奚落的神情,更多的年轻人则是眼睛开始放光,明显变得有些兴奋,看来是准备把这个少年欺负的更惨一些。
  陈长生与徐有容也在树林里,只是被几丛山梅挡着,没有被这些人发现。
  看到那名少年的凄惨模样后,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在听到那少年的名字以及见到那些年轻人穿着的院服后,他的脸色更是变得非常难看。
  那少年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痕,颤着声音说道:“你们再这样,我就要去报告教习。”
  “你上个月不是已经报告过了吗?难道刚才没有再去?”
  一名年轻学生看着他嘲笑说道:“有哪个教习会管你的事?”
  那少年鼓起勇气说道:“教宗陛下回来了!他会来国教学院的!”
  听到这句话,那些年轻学生脸色微变,眼神里有些不安,旋即那些不安尽数变成了狠意。
  那名年轻学生厉声喝斥道:“你以为教宗陛下回京,自己就有了靠山?教宗陛下是何等样的大人物,怎么会管这些小事?再说了,你本来就是罪臣之子,根本没有资格在这里读书!”
  那少年的脸上露出一抹痛苦的神情,强自说道:“母亲说了,是教宗陛下让我来这里读书的!”
  “你那母亲说的疯话也能信吗?你在这里呆着,只能给国教学院添乱,我们要把你赶走,也是为国教学院考虑,任是谁也说不出我们的不是来,你也不要怪我们心狠,要怪只能怪你那个愚蠢的母亲。”
  那些年轻学生们向那少年逼了过去,嘴里还骂个不停。
  徐有容看了眼陈长生,说道:“我去随意看看。”
  说完这句话,她便离开了。
  她知道陈长生不愿意看到这些事情,也不愿意别人看到这些事情,哪怕那个人是她。
  这是国教学院的事情。
  国教学院是他的,是落落、轩辕破、唐三十六、苏墨虞的。
  一名年轻学生用脚踹向那名少年。
  啪的一声脆响,一颗石子破空而至,准确地击中那名学生的膝盖。
  那名学生吃痛不住,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捂着腿连连打滚,哭喊了起来。
  那些学生大惊失色,赶紧把那名学生扶起,向着树林四周望去,喝问道:“是谁?”
  梅丛微乱,微寒的风拂过。
  陈长生来到场间,看着那名叫薛业谨的少年,问道:“你是薛神将的儿子?”
  听到薛神将个称谓,那名少年怔了怔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那些年轻学生很吃惊。
  天书陵之变当夜,薛醒川惨遭周通毒死。
  作为天海朝最有权势的军方重将,哪怕死后他依然不得安宁,被曝尸城外长达十余日。
  三年时间过去了,在提及薛醒川时,再没有人称呼他为薛神将,连称他为薛大人的都没有。
  他亲手提拨起来的那些将领以及那些身经百战的旧部,在新朝的日子自然也很艰辛,在葱州艰难度日。
  依然留在京都的薛夫人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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