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精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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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精校]- 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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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会让你死的。”
  徐有容轻声说道:“先前如果不是你把血给了我,我已经死了,可其实那时候我不怕死,这时候却怕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陈长生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或者……是因为你有了活着的理由?”
  徐有容想了想,说道:“也许吧。”
  陈长生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说道:“我很高兴。”
  徐有容看着他微笑说道:“我也很高兴,但越是这样,我越不想死。”
  陈长生认真说道:“是的,所以我在想怎么才能活下去。”
  徐有容打趣道:“你很擅长想办法吗?”
  “不,但怎么活下去这种事情……我想的次数比较多。”
  说完这句话,他继续开始观察陵墓四周的风沙,风沙里的画面,尤其是某片先前被白草覆盖现在被沙砾与妖兽尸体覆盖的地方。已经有很多妖兽死去,更多的妖兽在与风暴对抗着,或者说被风暴席卷着到处飞舞,死亡或迟或早总会来临,除了陵墓正门前的这把黄纸伞,再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给这些曾经强大暴戾的生命以庇护。
  便在这时,一道黑影越过狂暴的能量湍流与呼啸的风沙,如闪电般来到陵墓正门前,顺着黄纸伞边缘极小的缝隙,来到了伞的里面,重重地落在了陵墓厚重的石门上,砸的石门发出一声闷响,上面生出数道裂缝。
  能够避开天书碑释放的能量风暴,能够无视满天的风沙,险些把陵墓正门撞翻的……是一只鸟。这只鸟浑身杂毛,看着毫不美丽,右爪已残,身上满是血迹,看着就像是一只刚刚从猎户箭下逃出生天的山鸡。
  这只山鸡从石门裂缝的中心滑落,落到地上,用一只脚艰难地站了起来,扭了扭脖子,扑扇了一下翅膀,将翅膀上的灰与水尽数扇了下来,显得有些满意,然后望向黄纸伞边缘的满天风沙,发出几声愤怒的鸣叫。黄纸伞下的空间很小,这只山鸡扑扇出来的沙砾尽数落在了陈长生和徐有容的头脸之上,两个人忍不住咳了起来。
  听着咳声,那只山鸡才想起了些什么,那双有些妖异的、泛着金色的眼瞳骨碌碌转了两圈,然后瞬间变得异常安静,看也不看陈长生和徐有容一眼,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似乎想要避开他们的视线。问题在于,伞下就这么大一块地方,它又能避到哪里去?
  ……
  ……


第345章 消逝的黑石
  一只秀气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摸了摸这只山鸡的脑袋。山鸡有些不满,却不敢有任何不满的表示,极为老实乖巧地挺着脖子,任由那只手摸着,看着就像是一只鹌鹑。
  那是徐有容的手——山鸡很清楚,这个少女的体内流淌着怎样的血脉,它非常不喜欢,但必须要承认那就是自己的克星。
  陈长生的手也伸了过来,似乎也想要摸摸它。山鸡同样很清楚,这个少年有多么强大,最关键的是,他是这把黄纸伞的主人,如果它想要在这些恐怖的能量风暴里活下去,便不能得罪他,不要说摸两下,就算要它跳脱毛舞,它也要忍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山鸡闪电般地伸出尖喙,在陈长生的手背上狠狠地啄了下去。
  一道如金玉相击般的清音响起。
  山鸡愣住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陈长生也愣住了,然后才想起来,虽然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流出来的那些血的味道已经变得极淡,但对于这种生物来说,依然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虽然说落难的大鹏不如山鸡,但终究是只大鹏,有自己的骄傲。”徐有容看着他说道。这并不是那句俗谚的原话,原话是落难的凤凰不如草鸡,但她肯定不会这样说。
  正如她所言,这只看上去就像只山鸡的杂毛鸟,便是那只先前遮盖了整个天空的金翅大鹏,只不过现在早已不复先前的威势。在进入黄纸伞的第一刻,陈长生便知道了它就是那只金翅大鹏,因为那道气息,因为它眼眸最深处狂暴的神火,即便它掩饰伪装的再好,能够穿过能量风暴与飓风,并且知道只有黄纸伞能够庇护它的,必然就是那只大鹏。
  这只金翅大鹏的本体当年早已随着周独夫的死亡或离去而死亡,直至前些天南客拿着魂木回到周园,一直沉睡在草原阴影里的它的神魂才再次苏醒重生,现在的金翅大鹏还是只雏鸟,并没有全盛时的力量与境界,难怪一直都只能化作天空里的一片阴影,直到南客将她的神魂以及魂木的能量与大鹏融为一体,才恢复了绝大部分的神威。
  陈长生没有尝试再次摸这只幼鹏。幼鹏渐渐平静下来,不像先前那般紧张与紧惕,眼中那两抹神火里的狂暴意味消退,变成某种很复杂的情绪。
  陈长生看懂了它想要表达的意思,不由怔住了。幼鹏想要传达的信息,全部在它的眼瞳里,那是恳求、请求、乞求,是悲伤、难过、黯然、绝望——周园里的无数妖兽,都是它的同伴和下属,这些妖兽在这片草原里生活了数百年,与世隔绝,与人无争,这片草原便是它们的家乡,现在它们的家乡马上就要毁灭。
  陈长生在心里说道,不用你拜托什么,我也会尽可能地让这个世界保存下来。幼鹏似乎听到了他的心理活动,更加安静,显得十分乖巧,但有意思的是,依然不肯靠近他,相反宁肯向着本应更加忌惮厌恶的徐有容挪了几步,老老实实地靠在了她的怀里。
  陈长生的余光一直都注意着陵墓四周的那片风沙。与徐有容对话、与大鹏进行心灵上的沟通的同时,他一直在心里默默地进行着推算。按照徐有容先前的说话,陵墓四周的十座天书碑之间的联系,属于某座阵法的变化,现在因为剑池现世,这座阵法的平衡被打破,再也没有办法复原,除非能够找到剑池替代的那个消逝的空白。
  是的,在这座阵法里,剑池只是替代物。剑池替代的是什么?徐有容说周独夫从天书陵里带走了十二座天书碑,这里只有十根石柱,还有两座天书碑在哪里?
  最开始的时候,陈长生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些什么,那是在天书陵观碑悟道时最后的记忆里的空白,后来他隐约想起来了一些什么,于是他的心里难以抑止地出现了一个猜想。
  为了证明那个猜想,他一直注视着陵墓的四周,寻找可以证明那个猜想的证据——他必须得到足够的确认,才会去按照那个猜想行事,因为那会是极其冒险的举措,人只有一次生命,那么机会就只有最后一次。
  风沙漫天,陵墓四周的地面时而积起小山般的沙丘,时而连坚硬的青石地面都被掀起。他一直注视着的那个地方,也正是徐有容推算出来的那个地方,那个曾经被白草覆盖、现在被沙砾与妖兽尸体掩盖的地方,终于露出了数百年前的真容。
  那里有一方残破的石垣,看着像是一个座,一个碑座。
  此处应该有座天书碑——陈长生确定了这个事实,神识微动,取出一样事物握在手里,然后望向那只幼鹏。幼鹏本能里感觉到了不安,想要望向别的地方,不想与他对视,却发现因为太过紧张,颈子竟是僵住了。
  一人一鹏对视,气氛有些诡异。幼鹏在心里想着,为什么是我?陈长生在心里说道:因为你是了不起的金翅大鹏,只有你才能撑得住能量风暴的肆虐,至少一段时间。幼鹏怨恨地想着,为什么你不去?陈长生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在心里说道:就算我赌对了,周园依然会毁灭,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幼鹏的意识沉默下来,接受了他的说法。
  陈长生张开手掌,掌心里是一块黑石。
  这块黑石约半指长短,形状细长,通体黝黑,石头表面仿佛蒙着一层淡淡的雾,如没有星辰、却有星光的夜空,令人睹之沉醉,直欲沉沦其间,明显不是凡物。这正是他在凌烟阁里,王之策画像后找到的那块黑石。
  看着这块黑石,幼鹏的眼瞳里闪过一抹畏惧,片刻后才镇静了些,张开鸟喙把黑石衔了起来。
  陈长生把黄纸伞向旁边转了转,给幼鹏留下出去的通道。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一直都用身体挡着徐有容的视线,不是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秘密,而不是她阻止自己随后要做的事情。
  风起,幼鹏化作一道黑色的影子,飞出黄纸伞,穿过陵墓间肆虐的狂风与那些可怕的空间裂缝,依循着陈长生先前视线的指引,于漫天风沙之中飞到那座很不显眼的残破碑座上方,松开鸟喙,片刻后……那块黑石准确地落在了碑座上。
  仿佛星空来到了从来没有星空的周园里。
  很黑暗,却又很宁静。
  一道强大而又宁静的气息从那方碑座上生出。
  下一刻,残破的碑座上出现了一座黑色的天书碑。
  ……
  ……


第346章 碑与剑的过往
  随着那块黑石落到碑座上,变成黑色的天书碑,一道悠远而古老的气息从石碑里散发出来,与其余十座天书碑散发出来的气息渐渐融为一体,那道隐藏在相对位置之间的阵法,似乎随着这道气息的到来,发生了某种微妙而又绝对重要的变化。
  陵墓四周稍微变得安静了些,石柱表面的石皮不再继续剥落,那些已经露出来的黑色石碑表面,泛着幽幽寒冷的光芒,至少数百道像线一样细的空间裂缝,飘浮在这些石柱之间。
  那些飘浮在石柱之间的细线般的空间裂缝,其实非常可怕,幽暗如深渊一般,任何事物触着那些裂缝,都会被切割开来,而一旦被那些裂缝吞噬,便将被送往异空间里,承受永远没有尽头的孤单漂流,好在现在被某种力量束缚着,不再继续飘散。
  呼啸的狂风里响起幼鹏的清鸣,这道鸣声是那样的开心,充满了报复成功的快感,它前世是周独夫的坐骑,曾经亲眼看着强大的主人镇压住这些骄傲的石碑,现在仿佛昨日重现,如何能不得意?
  陈长生的视线从那些空间裂缝上收回,望向陵墓四周的十一根石柱,按照徐有容先前说的推演方法再次做了一次验算,确认这座阵法控制住了天书碑现世带来的能量暴发,同时确认自己的记忆以及那个看似神奇的念头没有错。
  当初他在天书陵里夜观天书碑,前陵十七座碑组成了一幅星图,却始终有所缺失,让他迟迟不能突破那道门槛,直至最后,那块从凌烟阁里拿到的黑石大放光明把星图补完,他才真正明悟了天书碑的真义,从而突破至通幽上境。
  无数星光洗山陵,当时的他处于神游物外的状态中,根本不清楚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事后更是忘却了黑石的作用,只有极隐约模糊的一点印象,好在他最终还是记了起来,并且得到了验证。
  凌烟阁王之策画像后的黑石……是一座天书碑。
  至此,天书陵最大的秘密,同时也是周园最大的秘密,甚至可以说是这片大陆千年以来最大的秘密,终于在他的眼前展露出来了绝大部分的真容,那些曾经的绝世强者之间发生的故事虽然已经湮灭不闻,但已经被他看到了某些真相。
  很多年前,周独夫在天书陵里带走了十二座天书碑,这件事情本身就极为惊世骇俗,没有人能想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同时,他能够在天书陵外保存这些天书碑,同样也是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
  天书碑乃是天道圣物,碑中蕴藏着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堪称狂暴的能量,那些气息与能量来自别的世界,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像是无数的火星,而这个世界里的山川河海树木兽人,所有的存在都是一堆干柴。
  干柴烈火一朝相遇,必然会生出无数的火焰,幸运的是,无数年前天书降世,自然生成某种禁制,天书碑与大地连为一体,借厚土之势静息,所以在天书陵时,这些能量可以很平静地贮存在石碑里。一旦离开天书陵,那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息,便会自然离碑而出,点燃这个世界里的所有,那些悠远古老的气息看似平静,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却代表着毁灭。
  所以,天书碑不能离开天书陵。
  周独夫却偏偏这样做了,而且还成功了。有一座天书碑不知为何遗失在外,他带着其余的十一座天书碑进了周园,即便周园与世隔绝,即便他的能力近乎神迹,依然没有办法让这十一座天书碑隐匿气息,不让那些气息与真实的世界发生接触,所以他用惊天的手段与天才的智慧,想出了一个非常奇妙的方法——他让这十一座天书碑组了一座阵。
  这座阵法是对天书陵禁制的一种高妙模仿,或者干脆说是天书陵的缩小版——徐有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出这些石柱之间的联系,看穿周独夫当年的神妙手段,正是因为她自幼便一直在研读天书陵与天书碑的缘故。
  依靠这种阵法,周独夫让离开天书陵的十一座天书碑的气息生生相克,源源不绝,自成独立世界,靠着这种看似脆弱的平衡,阻止了毁灭的发生,而为了防止有人破坏这种平衡,他在日不落草原里留下了无数可怕的妖兽。
  如果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或者当周独夫死亡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园的规则逐渐崩溃,陵墓坍塌,然而那十一根隐藏在石柱里的天书碑却依然始终无人发现,沉默地禁受着风雨,直至永远。
  但世间没有永远这种事情。事实上,就在周独夫入天书陵夺碑之后没有多少年,有一个男人便悄悄进入了周园,打起了这些石柱的主意。单以境界修为和战力论,那个男人当然不如周独夫,但要说到别的方面,在世人心中他要比周独夫还要优秀。
  那个男人就是王之策。
  或者是奉太宗皇帝的命令查找天书碑的下落,或者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某种猜想,王之策进了周园,然后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取出了其中一根石柱里的天书碑,同时很神奇地把那座天书碑变成了一块黑石。
  周独夫自然发现了这件事情,然后便是问题出现。
  十一座天书碑少了一座,这意味着这座耗尽他心血的阵法就此破灭。
  当年的周园,想必和现在一样,充满了能量风暴和呼啸的毁灭飓风。
  周独夫当然可以凭借自己的绝世力量,强行压制住这些天书碑的暴发,但就像最开始那样,他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些天书碑之间,所以他必须修复那座阵法,换句话说,他必须再去找一座天书碑。
  很明显,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大周皇族和国教,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也许就在他坐在陵墓之间思索的时候,他看到了草海里一把依然不肯屈服的剑,可能是陈玄霸的龙吟剑,可能是南溪斋的那把圣女剑,这让他想到了一个方法。
  既然很难再找一座天书碑,那么就找一个替代品好了。
  当然,那个替代品必须要足够强大,要有与天书碑相同等数的威力。
  周独夫选择的替代品是剑意。
  他用万道剑意,来替代那座天书碑。
  至此,周园渐渐恢复平静。
  日不落草原重新变得宁静。
  再没有人找到那座陵墓,更没有人能够发现那些石柱里的秘密。
  直至其后某年,一把剑器魂分离,剑身顺着水泊流出了草原,穿过小湖,去往周园那面的世界,又顺着寒潭浮出,被溪河冲到河畔的森林里,被苏离拾走,于是汶水多了一把伞,那伞现在到了陈长生的手里。
  陈长生拿着黄纸伞回到了周园,对草原里的万道剑意来说,这是归来。没有了万道剑意的压制,阵法就此毁灭,天书碑现世,开始毁灭天地。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他也带回了那座遗落在外的天书碑,对周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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