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天记[精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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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精校]- 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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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间紧张到了极点,只是神思有些恍惚,药力带来的昏沉让他想要尖叫都没有力气,身体难以抑止地微微颤抖起来。
  折袖解开了他的衣襟,那片洁白的肌肤,露在了周园湛蓝的天空下。
  他看不到,但能感觉到。
  七间的身体微微颤抖,因为害羞紧张和恼怒。
  他的手也颤抖起来,因为意外的触感揭晓的事实真相。
  七间羞的要命,紧紧地闭上眼睛,睫毛不停地眨动,恨不得就这样昏过去。
  然后,他就这样昏了过去。
  ……
  ……


第293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六)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醒了过来。
  醒来时,她发现衣服已经重新穿好,腰带重新系好,整理的非常妥贴,甚至连根草屑都没有,连逃亡一夜的痕迹都看不到丝毫。在衣服的下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绷带的存在,伤口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痛感减轻了很多,似乎也能够做一些小幅度的移动。
  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怀里,感觉着绷带的范围,想象着先前野草堆里的画面,神情有些茫然。
  过了会儿,她有些困难地转动眼光,寻找着折袖的身影。
  折袖蹲在水草边缘,是这片草原实地里离她最远的地方,衣服的下摆被撕掉了,两条腿露在外面,姿式有些难看,就像一条狗。
  被撕掉的衣襟下摆,应该变成了她胸腹间的绷带。
  她再次望向自己的怀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非常委屈,心想:“你怎么能不经人同意,就把人的衣服脱了呢?”
  说起来很奇妙,不再需要隐藏性别之后,她似乎便开始像一个小姑娘般思想,比如用人字自称,而不是我,不过暂时还没有变成人家。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尤其是折袖始终没有转身,这让她更难过到了极点……哇!她哭了出来。
  听着哭声,蹲在水草畔的折袖的背影微微地颤了颤。
  过了片刻,发现哭声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循着哭声走了过来,坐到了她的身前,尽可能语气缓和地说道:“不要哭了。”
  七间的哭声暂时停下,小脸上到处都是泪水。
  折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然惹来那些妖兽,又是麻烦。”
  这还是没话找话。
  不管是成年人还是少年,总之,男人们从来都不明白,在这种时刻没话找话,经常就等于没事找事,也就等于找死。
  七间怔了怔,再次哭了起来,她记着没有发出声音,所以看着更是可怜无比。
  折袖沉默了会儿,解释说道:“你知道,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所以……”
  没有等他说完这句话,七间哭的更加伤心,难过无比地想着,虽然你看不到,但人家全身都被你摸光了,难道你还想不承认?难道你想不负责任?
  折袖觉得很头疼,他活了十几年,战斗了十几年,在雪原上不知遇到过多少可怕的妖兽与魔族,见过无数生死,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状况,心想这该怎么办?再这么哭下去,牵动伤口了怎么办?
  听着七间的抽泣声,他很是不安,也有些不解,心想作为离山掌门的关门弟子,你境界这么高,年纪小小便已经通幽中境,剑法这么强,就连关飞白都不见得是你的对手,日日擅悟,在天书陵里直接看到了第三座碑,怎么看都很了不起,为何偏偏就这么……喜欢哭呢?
  不知道如何解决,他只好沉默地坐在一旁,却不知道,这种应对方法恰好暗合了男女相处的至理。
  女生的情绪问题,永远只能交给时间来解决,很多时候,她们只是觉得伤心难过,想要哭,那么你就让她们哭便是,陪着便是,需要递手绢的时候递一递,需要奉献肩头的时候不要客气,并不需要你在旁不停地安慰说话。在她们还没有真正平静下来、不想搞事的时候,你做的任何事都是多事。
  果然,哭声渐低,七间像只受惊的小鸟一样低着头,微羞说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个问题里隐藏着两个意思,非常不好回答——如果他事先便知道,那么事后发生的很多身体接触、尤其是先前的那幕,便可以有更负面向的解释。好在折袖真的是个很不擅于言谈的人,所以他依然沉默不语——沉默可以有很多种意思,七间可以选择让她觉得最舒服的那种解释。
  事实上,折袖是真的没有想到。
  在此前的逃亡过程里,有几次,尤其是背着她翻山越岭、听着她轻声嗯嗯的时候,他隐约有些想法,但那些想法转瞬即逝,根本没有往深处继续去想,因为他怎么也想不到,离山掌门的关门弟子、神国七律里最受宠爱的小师弟,十二岁就在青云榜高高在上的少年天才……居然是个女孩子。
  这时候再回忆起当初在天书陵里草屋里的那些画面,自然有了完全不一样的解读。当时他们七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折袖、陈长生和唐三十六占了里屋,离山剑宗四子住在外屋,每天睡觉的时候,苟寒食、关飞白和梁半湖都挤在一起,却给七间留下一大片地方,最关键的是,七间有一床单独的被褥。当时折袖和陈长生还觉得苟寒食等人对七间这个小师弟太过娇惯,或是离山掌门的关门弟子有什么特殊地位,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只是男女有别。
  接下来该怎么办?折袖沉默无语,七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一种尴尬的气氛在少年与少女之间徘徊不去。
  便在这时,草原深处隐隐传来一道震动,紧接着是低沉如雷的哮声,折袖闻声神情微变,偏耳听了片刻,确认是一种极其恐怖强大的妖兽,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取出用来消除味道的粉末,向着草从四周散去,同时像这一日一夜里那样,在七间面前转身蹲下。
  在过去的一天一夜时间里,他们已经很多次重复了这个过程,按道理来说,应该很熟练,但或者是因为确认七间是女孩子的缘故,折袖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硬,向后伸去的双手有些僵硬,看着就像一只快要被炖熟了的鸭子。
  看着他这副模样,七间破啼为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再蹲低些,然后慢慢地伏了上去,双手很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可能真的是心理因素,折袖觉得后背传来的感觉变得柔软了很多。
  十余里外的草原里,野草下的土地不断地隆起,发出类似于雷哮般的恐怖低鸣,不知是什么事物正在高速前行。此时的阳光非常炽烈,穿透草丛底的水泊,照亮了无数妖兽的身影,仿佛是一道潮水,正在追踪着他们,看着极为震撼。
  在兽潮的最前方,折袖和七间迎着越来越高、越来越明亮的太阳,一路涉水而行。她还是他的眼,他还是她的腿。
  “往哪个方向走?”
  “西南方向好像有一大片草甸,地势高些,或者过去看看?那声音是从东面传来的,可能需要你快一些。”
  对话结束,安静了很长时间,只有水面被踏破的响动,水花四溅,野草渐高。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七间轻声问道:“是不是很吃惊?”
  折袖沉默了会儿,说道:“是。”
  她搂着他的颈,靠着他的肩,闻着鼻端传来的熟悉的味道,继续轻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折袖没有回答,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想法?什么想法?指尖在你微微颤抖的身体上滑过时的想法?不,那时候的狼族少年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想法。
  她心想……沉默代表不高兴吗?又过了会儿,她声音更轻,显得有些紧张问道:“那你觉得我是男子好还是女子好?”
  这个问题不诛心,直指要害。
  折袖想了想,你从昨天开始便时常嗯嗯啊啊,一路紧紧搂着自己,如果你是男子,这画面确实有些不美,于是说道:“女子好。”
  七间微羞,轻声如蚊说道:“女子在一起本来就是好,你是这意思吧。”
  折袖心想就有一般不好,你现在行事再不像以前那般大气了,这是为何来着?
  ……
  ……
  这片大陆有个民间故事,是一个关于猪妖背媳妇儿的故事。
  是的,无论故事还是现实,绝大多数时候,都应该是男子背着女子,很难想象反过来。
  所以在这片浩瀚无垠的草原里,折袖背着少女七间,在草原的另一头,陈长生也背着一位姑娘。
  在草原是跋涉了很长时间,依然还在湿地之中,行走极为艰难,烈日炎炎,照耀着水里那些芦苇与不知名的野草,仿佛要把所有的青植变成黄金与白银的雕刻,他却没有流一滴汗,身体不停散发出来的寒气,驱散着酷热,抵抗着阳光。
  徐有容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肩上,睫毛一眨不眨,不时抿抿嘴唇,看起来,有陈长生这个天然的冰壶,她睡的很香。
  直到此时,也没有南客追来的动静,陈长生心想魔族大概也不愿意进这片草原冒险,应该是放弃了,这才放下心来,精神一朝松懈,伤势与疲惫顿时如潮水一般涌水,又像淤泥一般困住了他的双脚,让他再也没有往前走一步的意愿。
  四周都是湿地与野草,根本没有坐下歇息的地方,陈长生看着那些比人还要高的草枝,不得已背着徐有容继续行走。只不过现在不是向前行走,而是不停地绕圈,把身周的那些芦苇与野草全部踩倒,渐渐的,一片青枝碾压而成的平地便出现在眼前。
  凭借着芦苇与野草的遮掩,外面很难有人看到里面的景象,而如果有人能够从天空向下望去,则会看到一个约数丈方圆的由草组成的小圆圈。徐有容抱着双膝,侧身躺在青草堆上,看着很柔弱可怜,就像刚出生的孩子。
  陈长生坐在她的身旁,低头看着她的脸,看了很长时间,神情很是认真,似乎发现了些什么。
  ……
  ……


第294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七)
  清晨在崖洞里醒来,第一眼就看见那般血腥恐怖的画面,紧接着便是逃亡,再逃亡,虽说曾经有过几句简短的对话,但事实上,这还是陈长生第一次有时间认真看看这名白衣少女的模样。不知道是因为中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白衣少女的脸颊有些不正常的浮肿,虽说无法掩去她眉眼的清丽,但即便没有这些浮肿,也不过是清丽罢了——对普通女孩子来说,清丽便是极好的形容词,但秀灵族乃是古精灵族与树妖族混血的后代,向来以美貌著称,不然也不可能成为人类与魔族贵族们最贪心的对象,少女既然是秀灵族人,清丽一词只能说明她生的很是寻常。
  她像个婴儿一般抱着双膝,侧躺在青草地上,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眨也不眨,仿佛沉睡不醒,但陈长生记得她的眼睛,那双眼眸在崖洞里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他的眼睛很干净,被落落和唐三十六都称赞过可以用来照人,她的眼睛也很干净,但和他不同。
  她的眼如秋水,却不是湖水,而是一抹更淡更清的水色。
  那只青瓷碗静静地搁在檐下,一场清新的春雨洒落大地,顺着檐角淌落,嘀嘀嗒嗒,渐成琴曲,不多时,春雨渐停,阳光重现明媚,那只檐下的碗仿佛先前,但碗中多了些水,没有颜色,却仿佛带着春意,没有味道,却仿佛冲过一番新茶。
  是的,便是瓷碗里的那层水,清澈而浅,但不薄。
  看着沉睡中的少女,陈长生很想她睁开眼睛,让自己再看看那抹空山新雨后的水色。
  紧接着,他想起在崖洞里初见时,曾经看到她眼瞳四周泛着一些奇诡的幽绿火焰——如果所料不错,那应该是南客种下的毒——孔雀尾翎的剧毒,非常难以解除,难怪作为与自然亲近,极擅药草袪毒的秀灵族人,也被这毒弄得如此虚弱。
  陈长生把手搁到她的脉门上,发现她的经脉竟是空荡荡的,几乎没有残留任何真元,更加可怕的是,她的气血明显流失了太多,脉搏已然滑软无力,如果再这样持续下去,只怕她真的有可能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这个发现让他紧张起来,赶紧想办法,只是随身携带的药物与食物,已经被他在昨日那场战斗中抛出来打人,他想了想,把神识送入剑柄里,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在看似已经空无一物的彼处,找到了一个箱子。
  那是最后一个箱子,很是沉重,刚刚出现在青草堆上,便让地面向水里沉下去了三分。
  打开箱盖,无数明亮夺目的金叶子和整整半箱晶石,出现在他的眼前,最上面还有一份薄薄的书册,那是离山剑法的总诀。
  这是落落给他的拜师礼里,最直接,也是最厚重的一份。
  如果这箱子里的金叶子与晶石用来买屋子,应该能很轻松地把整条百花巷都买下来。
  如果他愿意把那本离山剑法总诀毁掉,就连秋山君都会来给他行大礼致谢。
  但在这片凶险的草原里,金叶子和离山剑法总诀没有任何用处,他把金叶子尽数推到一边,把离山剑法总诀放回去,把那半箱子晶石全部取了出来,在她的身边堆满,然后走到青草地边缘,盯着那些浅浅的水泊开始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片刻后,他的右手向湖水里插去。
  只是现在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已经变得极为缓慢,动作自然也更加缓慢,手的动作与计划完全不能相配,水花微起,却落了空。
  正有些无奈地时候,他忽然发现手臂四周的水面结了一层浅浅的霜。
  下一刻,他把手从水里抽了出来,手指间紧紧握着一只肥美的水蛇,那只水蛇没有任何挣扎,明显是被冻僵了。
  他现在连抓水蛇都没有能力,但身体里散发出来的至寒气息,却可以帮他做些事情。
  再次缓慢地挪回她的身边,他抽出短剑把水首的头砍掉,然后凑到她的唇边,开始向里面灌血。
  她这时候毫无知觉,自然不知道吞咽,难免有些蛇血从唇角溢了出来,画面看着有些血腥。
  片刻后,水蛇里的血放光了,他把蛇身搁到一旁,看了看那少女的脸,从袖子里取出手帕,开始替她仔细地擦拭。
  就算在这种时候,他还是在按平时那样生活。
  水蛇的血内含辛火,用来补血最合适不过,再加上奢侈无比地堆满她身边的晶石,想来至少可以保证她不会在睡梦里死去。
  陈长生到这时候才稍微松了口气,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四周无法望穿的青草,开始真正地发呆。
  缺少药物,无法直接补血,很难治好她,而且他自己的情况也很糟糕。
  黑龙在幽府外的湖水里沉睡,散发出来的玄霜寒意,不停地修补着他腑脏上的伤口,但那只能治标。
  他这时候很虚弱,心跳和呼吸极为缓慢,和那些冷血动物在凛冬将至之前的情况很相似。
  这意味着冬眠即将到来。
  黑龙用来救他的方法就是冬眠。
  冬眠就是睡觉。
  他这时候最需要的便是睡一场,大睡一场,睡到天昏地暗,地老天荒。
  但他不能睡。
  因为她在睡,所以他就必须醒着。
  这种感觉很痛苦。
  ……
  ……
  想睡却不能睡,那画面有多美,作为最有效的刑罚手段,可以想象这是如何的难熬,陈长生为了让沉重的眼帘不会合起,作了更种努力与尝试,拍脸、洗脸、掐腿、试图集中精神,直到最后,他的神识落在那块黑石上,才瞬间真正的清醒过来。
  黑石与笔记一道搁在他那个世界的极偏僻的角落里,如果不是仔细去搜寻,很容易错过,或者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又或者是哪怕濒死的时候,他本能里也知道珍贵,所以昨天他没有把黑石和笔记连同别的那些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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