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就定了,今晚就到揽月楼吧。嘿嘿,话说请上周学政的话,你猜他会不会一起去?”
周学政为扬州学政大人,平时素高傲,前些时日与顾学政有过些口角之争。顾学政被同仁轻视,今日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心情大快,便要找回场子去。
黄元启笑吟吟道:“周大人如坐针毡,料必不会来的。”
顾学政道:“就算不来,可也得请。不请,如何出这口气。对了,还得赶紧去告诉君生。”
毫无疑问,经此一事,叶君生的声名水涨船高,前途无比光明,越是如此,他便要提前拉拢好人心,收获人才,以回报王爷所重。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派遣出去的下人急匆匆回报,说去到叶君生所在的居所处,叶君生却不在,只得叶君眉在那儿。可问及去向,叶君眉回答说她也不知道自家哥哥跑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都说不准。
闻讯顾学政等人大为愣神,现如今外面风雨飘零的,叶君生独自一人跑出去干什么了?
假如他不在,等于没了主角,那这场揽月楼庆祝宴也就失去了意义。
想及以往叶君生有些飘忽的行踪,顾学政撸胡须的频率不自觉高了不少,就连撸掉了好几根爱须都没有察觉。
正文 第两百三十一章 不妙
风雨扬州,高达八层的驮马塔。此塔属于扬州一处名胜古迹,平时多有游人前来游览观光。在各层的墙壁上,留有不少文人骚客的墨迹,或诗或词,不一而足。
不过如今气候不佳,登塔者几乎绝迹。
塔顶,叶君生盘膝而坐,灵眸开启,居高临下地俯视州府。视线之内,但见无数的民心念头袅袅而生,升腾起来。潜心倾听,甚至能听到无数的声音,仿若置身菜市场,声音嘈杂不堪,议论纷纷。
听真些,十有八九都是埋怨这场无休止的暴雨的;其中不少祈求之意,希望神灵保佑,让大雨早点停歇,雨过天晴。
眼下,城隍不在。这些民心民意没有被吸收掉,而是飘荡在半空,造成混乱的状态。
哧!
本命飞剑“将进酒”跃跃欲试,很兴奋地在魂神内游动,似要破空而去,将这一大笔民意全部收为囊中。
飞剑兴奋出于本能,但叶君生知道事关重大,却不敢轻易出窍。
“老爷,老爷,俺老猪回来了。”
身形一闪,肥嘟嘟的猪妖出现。瞧它样子,泥巴满身,脏兮兮的,好像在臭水沟里打滚过。
叶君生睁开眼睛,问:“情况如何?”
猪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妙,大大不妙呀!”
“说。”
“我出城而去,沿着江边走,发现煞气冲天,那些江水都被鼓动起来,惊涛拍岸,岸堤岌岌可危。我就想呀,会不会是那尊水族大能在兴风作浪,只是不懂水性。下不得江。本要走近些观察,却被一个浪头扑上身来,差点把俺老猪给卷进水里去了。幸好我拼命挣扎,才脱身来,就赶紧跑回来了。老爷,看那煞气,仿佛山中所遇的那股,莫不成是专门来找我们晦气的?”
猪妖惊疑不定。
叶君生面露苦笑。
“啊,还真是呀,不得了不得了。老爷。我们赶紧走吧,带上小老爷远走高飞。瞧这阵仗,敢情是要水淹扬州。生灵涂炭!”
猪妖顿时胆怯了。
叶君生叹口气:“既然被盯上了,如何还能抽身?我们,恐怕走不掉了。”
猪妖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叶君生白他一眼:“我们现在出城的话,也许正中对方下怀。”
“你的意思是说他在城外守着?”
叶君生点点头。
“哇。不会吧,到底是何方神圣,有如此惊天大本事。敢情是三十三天的那抓了牛哥的神?”
叶君生一把揪住它肥硕的耳朵:“夯货,叫那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吗?”
“哎哟,疼。疼,老爷手下留情!”
猪妖呲牙咧嘴的,心里腹诽:以前只有小老爷揪自家耳朵。没料到老爷现学现用了……
叶君生松手,道:“夯货,其实对方的主要目的是针对我。所以,你现在出城应该无碍。”
猪妖立刻蹦跳起来,仿佛被踩着了尾巴。嚷嚷道:“大老爷,你这是说什么话。俺老猪忠肝义胆,是那种贪生怕死的猪辈吗?此话休得再提,否则咱立马便走!”
听其言语自相矛盾,叶君生觉得好气又好笑,不过听得出,经历患难后,猪妖确实已忠心耿耿。
“老爷,那你说我们到底会不会死?”
“听天由命吧。”
“啊……”
猪妖无语。
叶君生扫它一眼,缓缓道:“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幸好在城中,我们还有依靠。”
猪妖双眸一亮:“你指的是城隍?”
叶君生摇摇头:“城隍已经跑了。”
“跑了?”
猪妖再度蹦起:“有没搞错,身为一城之神,居然被吓跑了,这家伙当哪门子的神仙?还不如退位让贤,给俺老猪……哦,给大老爷你呢。”
“不要乱说话,城隍退避,应该和才子竞赛有关,文气太盛,压抑太大了。”
猪妖这才释然,随即苦着脸道:“那能不能找他回来坐镇大局?”
“难呀。”
轰隆,阴沉的天空雷声又开始响。塔顶之上,一人一猪相对无言。
风雨是气候问题,固然造成许多不便,但不少事情,该怎么做,还是如期进行。
例如:天下第一才子竞赛的第二单元,音律。
“乐”,本身即为六艺之一,被列入竞赛单元一点不稀奇,比起“礼”来,自然更加具备竞赛性。在圣人著说中,乐本来的含义指六乐,为云门大卷》《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六套乐舞。但随着时代变迁,进步,规范开始被打破,不再那么严谨了。
乐的寓意被大大拓展,各种乐器上的才艺都被归纳进来,皆可称为“乐”。
才子竞赛的“乐”单元包容性很高,就是让各位才子施展手段,弹琴的、拉二胡的、吹箫的……形式很自由,还可以一边弹奏一边演唱。
故而,此单元的展开,堪称竞赛最为热闹的场面。
因为在第一单元的书法竞赛中,淘汰了一批人,轮到乐单元进行时,人数有所减少。
广场布局设施相应被做了调整,增加了表演台等事物,轮到那名才子了,就上台去。而场下则是一众人员,包括评委在内。
吹竹弹丝,高山流水,一时间,音律纷呈,美妙动听,听得大伙儿很是入迷。
轮到叶君生了。
见着他将那一套新奇玩意搬上台,台下的李逸风和黄元启面面相觑,手拍拍脑门,差点就要喊一声“我的天”了。
真没想到叶君生居然真会在正是的竞赛单元中搞这一套,叫啥“西洋敲击乐”的,这不是要人命吗?
大事不妙!
君子之乐,讲究娓娓道来,谦和温顺,你这乒乒乓乓一顿猛敲,那不得把一干评委敲出心脏病来。
本以为那天叶君生的示范只是开玩笑,哪料到真登大雅之堂了?
那边顾学政大人也是圆睁双眼,此事之前李逸风也曾提及,说道音律单元是叶君生的最薄弱关节,最为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被淘汰。眼前其搬出这一套自创的西洋敲击乐来,无疑自讨没趣,谁懂得欣赏?
完了,看来叶君生的竞赛之路就此终结。
一时间,在书法单元先声夺人的喜悦犹如被风吹雨打去,化为灰灰。
正文 第两百三十二章 乌云
之前各路才子上台,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手中乐器,或管或丝,俱显得简单明朗,洞箫也好,琴弦也好,一目了然。然而等叶君生上来,那乐器一个人竟拿不完,还得让一名小厮帮手。
瞧那几般零件模样,分外眼生。不光台下许多才子伸长了脖子观察,两眼茫茫然;便是评审团的资深人氏都是面面相觑,叫不出乐器的名字来。
完全陌生!
而对于叶君生本身,在场诸人都有所认识。若说以前仅停留在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份上,那么经历书法单元之事,叶君生异军突起拿下前三甲后,诸多看法悄然已发生质变。
由此,对于叶君生的期望值自然而然水涨船高,很想看看在音律单元他又能玩出什么令人惊喜的东西来。
不料等搬出家伙来,惊倒是惊了,喜却不尽然。连乐器都叫唤不出名字,喜从何来?
片刻的默然后,低低的议论声迅速传开,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到了水中,泛起无数的波澜,压都压不住。
场下各种情绪;台上叶君生却脸色如水,有条不紊地将部件组装完毕,调整好,然后负手而立,霍然举首,朝下一扫。
莫名的,目光所及,本来议论不休的场面竟肃然安静了下来。
气氛,顿时变得有点诡异。
“昔日未登台,世上几人曾识我;今朝初报鼓,场中哪个不抬头!”
叶君生首先琅琅开口,念出一番对句来。
狂!
其声音中气十足,在广场上滚滚传开;神色固然并未显露出多少倨傲之色,然后那对句用字,组合成联,其中蕴含的傲气风骨喷薄而出。便好像一把宝剑出鞘,终于露出了属于它的锋芒。
音律表演之前,昂然诵句,抒发意兴——这一幕,完全超出了许多人的想象。
顾学政这一刻端是又惊又喜,在他心目中,对于叶君生的认识基本停留在一个不喜多言,内敛而倔强的形象之上。
这般形象,其实并不讨喜,年纪轻轻。过于老成,容易被人视作“不识抬举”、“故作深沉”之类,反正没有好话。
但是“狂”不同。才子不“狂”不成名,历代如是。只要有本事,适当张狂,更加能令人印象深刻,倍加赏识。
那么现在。叶君生这是峥嵘显露了吗?
莫说顾学政,从不曾见过叶君生这一面的李逸风黄元启等,皆是有喜出望外之感,眼睛睁得滚圆来看,连两边耳朵都竖起作倾听状,无比期盼叶君生的西洋敲击乐。能敲出一个巨大的惊喜来——
……
今日的天气,依然深沉如海,风雨不息。
扬州城中。许多低洼地段都积水成灾,引得居民们唉声叹气不已,纷纷想出各种办法排水自救。
城外,罕见人踪,江水汹涌。远远便听到凶猛的咆哮声。暴雨落江,江水暴涨。无时不刻在冲击中两岸的河堤。
砰砰砰!
惊涛拍岸,每一拍都发出惊心动魄般的巨响,如同响在心坎上,震得人心惶惶。
冒着大雨,岸堤边上倒有些人影往来,却是负责守护岸堤的人员,得了长官的死命令,要时刻坚守在岗位上,注意观察江水状况。
呼!
骤然卷起一阵巨风,风带起一个巨大的浪头,恶狠狠地扑上来,差点将那岸上的人给卷下水去。
人员见状,骇得几乎要尖叫,赶紧飞快退后:
“老吴,这河堤,河堤恐怕保不住了……”
话说刚才这一浪呼啸之际,他甚至听到了脚下河堤发出来的呻、吟声,听得耳朵发酸,听得心惊胆战。
“不会吧……”
回答的人神色惊慌,下意识回答,然而恐惧的神色从眸子里流露出来,是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
那老吴语气苦涩:“看这情况,能坚持到晚上,已属奇迹。”
“啊……河堤崩溃,那扬州城岂不是?”
想到那巨大的灾难后果,他不敢说下去。
“洪水破堤,水淹千里,扬州保不住了。我们得赶紧回去,禀告大人知晓,撤吧。”
“撤吧”两字出口,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蕴含无限悲凉。
“可是……可是大人他们正在观看天才第一才子竞赛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风花雪月,什么才子,都是放屁,我呸!”
老吴貌似忿然,狠狠啐了一口。
“话虽然如此,不过眼下这骨节眼内,大人岂会听从我们的意见?”
天下第一才子竞赛,不是普通的地方性质,而是圣上亲许的项目,如果因为气候问题而被迫中断,极其容易被牵扯到某些“祥瑞”之上。莫说其他,扬州一干官员的位子估计是保不住了。
万一民间流言,说道皇上亲许的竞赛竟惹得老天不爽,报应下来,此事可是犯了莫大的忌讳。
“不去报告,提前做好准备,等到河堤崩溃,扬州十万百姓尽危殆矣。”
老吴语气坚决,握紧拳头:“此事无论如何,都要尽快禀告。”
“好,为了扬州,为了十万百姓,老吴,我与你一起去。”
两人很快就得到了统一的立场意见,迈步要下得河堤,回城禀告。
呜呜呜!
突然间江面远方传来一阵鬼魅的声音,乍一听,似乎是狂风掠过江面时的动静;仔细一听又不尽然,那声音尖锐无匹,竟径直钻进耳朵里去,宛如具备实质的形体,直钻入脑袋里头。
“啊!”
两人发出惨呼,抱着脑袋,转眼便被折磨得满地打滚起来。而附近其他的人员,也是如此,好像脑袋被钻进了虫子,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情,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看,那是什么!”
有个别意志比较坚韧的,勉强还能保持一抹清醒,此刻睁眼看去,就见到波浪翻腾的江面上方,不知何时席卷来一大片乌云。
乌云如墨,黑得使人心慌慌。更可怕的是,随着乌云的席卷,下方的波浪翻腾得更加惊人,连绵成一片,由远到近,好像百年一遇的海潮,裹挟着惊天动地般的气势,咆哮冲来。
河堤完了!
所有目睹到这一幕的人,心中都充满了不可挽回的绝望。
正文 第两百三十三章 交锋
乌云遮天蔽日,滚滚而来,若是瞧明白些便可发现那根本不是云,而是无数的黑色气息凝聚而成。在半空上翻腾扭动,如同幕后有人操纵的一般,显得颇有灵性。
乌云之下,则是滔滔江水,一浪高过一浪,排山倒海,声势惊人。
乌云,浪涛,两者存在极其密切地联系,说白了便是在乌云的作用下,才能掀起如此巨浪。
云起浪涌!
水涡飞腾,其中倒有不少鱼虾之类,受那乌云重压,瞬间死亡。身子都爆裂开来,血肉融进水里,将江水都濡染成一种病态的红色。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江面,再加上不时传出来的惨呼嚎叫声,把这江岸附近数里地化作人间地狱。
“阿尼陀佛!”
猛地一声佛号传出,声音不大,可清清楚楚,风雨根本压抑不住。
说也奇怪,这一声佛号传出后,本来抱头在地上打滚痛苦不堪的一干护堤人员如梦初醒,纷纷恢复了灵智,爬将起来。
他们相顾骇然,有眼尖的顿时见到一道灰色的身影出现在河堤之上,被狂风吹拂起灰色的衣衫,猎猎飞舞。
依稀间,可以看到此人顶着光头,赫然是个和尚。
如此危难时刻,突然冒出个和尚来,莫非是传说中的罗汉下凡,拯救世人于苦难之中?
匆促间他们不及多想,看见黑云催动江浪越来越近,气势压迫慑人得紧,赶紧迈开脚步,狂奔回城而去了。
“阿尼陀佛!”
又是一声佛号。
臭和尚身子一飘,下一刻已出现在江边一块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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