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钱镖(宫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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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金钱镖(宫白羽)-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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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个人的事,我哥俩的脑袋也赔上。他要不亏心,为什么写信怕教人看;要退给他也行,咱们当众打开信看。”阮佩韦立刻把抢到手的半截残信又拿出来,高高举着,就要舒展开。俞剑平哈哈一笑道:“这信里也许有事,也不怪三位多疑。贤弟别忙,你们谁也别看,我一个人看,拿来给我。”说着把手伸了出来。
  阮佩韦略一犹豫,立刻说道:“你老可得念给我们听。”俞剑平道:“这个自然。”阮佩韦这才递了过去。
  于锦、赵忠敏两人,当此时一齐变色,四只眼齐看俞剑平的手。于锦仰头冷笑道:“好好好!俞老镖头要亲自看我们的私信,足见赏脸!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本来多好的交情,也当不了起疑。赵四弟,咱们倒要看一看,谁是英雄,谁是狗熊!你们只管看吧……”
  不想众目睽睽之下,十二金钱俞剑平把这搓成一个团的残信,从阮佩韦手中接过,竟扣在掌心,连打开都不打开;立刻一转身,满脸赔笑,走到于、赵二人面前。俞剑平把残信往于锦手中一递,退一步,躬身一揖,说道:“于贤弟,赵贤弟,对不住!我俞剑平交友以诚,只许我做错了事,教好朋友信不及我;我却从不敢信不及好朋友。这是阮贤弟一时鲁莽,眼拙心热,把事做得太冒失了。我俞某事前实不知道。就是阮贤弟,也总怪他年轻心实,不会料事,疑所不当疑,才闹出这笑话来。还看他一心为我,多多担待他吧。诸位贤弟全都是我拿帖特地请来的,我要有不周到之处,还请各位当面指教我,责备我。这一回真是误会,看在我的面上,我们揭过去吧。天不早了,大家散散,明天我再给二位赔罪。”
  俞剑平满脸赔笑,向于锦道歉。然后扭转头来,复向阮佩韦说道:“阮贤弟,我谢谢你。你这一番好心全是为我,反倒得罪了人,况且又受了伤;我心上太过不去了!咳,让我来看看你的伤吧。”满脸上露出过意不去的神色,催左梦云:“快到那屋里,把我的刀伤药拿来!”
  这一来出乎于、赵二人意料之外,也出乎阮、时、李众人意料之外。阮佩韦、时光庭、李尚桐全都瞪着眼看着俞剑平;阮佩韦连俞剑平的话全不答了。俞剑平一拍他的肩,他往旁一退;忽然面泛红云,眸含怒火道:“咳,我姓阮的栽了!”扭头就往外走。
  俞剑平忙伸手拉住阮佩韦的胳膊,连声叫道:“贤弟,贤弟!”紧握着阮佩韦的手,连连摇动,又长叹了一声道:“贤弟,没法子,我实在对不过你。”又向众人道:“众位请回去歇息吧!”张目一寻,看见胡孟刚恶狠狠瞪着于、赵,又看见老拳师苏建明绰须微笑,和马氏双雄互相顾盼,似有会心。俞剑平忙叫道:“苏老前辈,马二弟,马三弟,你请费心,陪着于贤弟、赵贤弟,回屋歇歇吧。这一场误会都是俞某不才,未能先时开解,才招惹起来的;平白教于、赵二位和阮贤弟犯起心思来,我心上实在下不去。我要请阮贤弟到隔壁,我给他裹一裹伤。还有胡二弟、童二爷,你也跟我来。”说罢,向众人一挥手。
  他又回顾于、赵,低声说道:“咱们今晚上,就算揭过去了,二位快歇着吧。赶明天,我俞某还得请二位格外帮忙,我还有话说。”又复一揖,瞥着众人,一齐往外间屋走去。
  赵忠敏看了看俞剑平,又瞪眼看着于锦,不知该怎么办好了。那于锦一脸怒气渐渐消释,接了这两页残信,看了看,信手一团,要往怀中揣起。但见众人面色犹有不平,便倏地眉头皱起,径将那残信换交右手,往怀中一揣,霍然站了起来,向俞剑平招呼道:“俞老镖头慢走!”
  俞剑平止步回头,蔼然答道:“贤弟,凡事全看我吧。”于锦大声道:“你老先别走。你老这么一来把信交还我们,实给我们留下偌大的面子;总是瞧得起我们,我们弟兄领情了。……现在,咱们就明天再见。……”说至此,目视众人,又冷笑道:“这封信我可就揣起来了。可是别人有看不下去的,请只管出头。事情挤到这里,我们弟兄虽只两个人,也还没把自己看小了,刀搁在脖子上,我弟兄情愿接着!哪位有心思,不满意,哪位只管说!”说完了,叉腰一站,目光闪闪,吐露凶光。
  赵忠敏也跟着并肩一站,顺着话碴叫道:“你们谁不愿意,只管上来,我哥俩今天卖了!”
  这话一放,外间屋起一阵骚动,阮佩韦脸上一变化,脚步停住,顿时一拧身,首先冷笑道:“我姓阮的,就看不下去!我就不愿意!”童冠英恰在门旁,连忙说道:“算了,算了!”赶紧把阮佩韦推到外面,连时光庭、李尚桐,也推了出去。
  老英雄苏建明急从里间走到于、赵身旁,轻轻一拍肩膀,说道:“二位老弟,回屋里歇息吧。你要明白,胳膊折在袖子里,打了牙肚里咽。咱们全是为好朋友来的,真要闹出吵子,岂不教外场笑话?况且咱们是冲着谁来的,咱们没给好朋友帮忙,另给添腻。来吧,天还没亮,二位先睡一觉再讲。别教俞镖头为难了。他够受的了!”
  于锦抗颜不答,目注外间屋;见众人聚而不散,仍然呶呶纷议,俱各面现不平。
  忽有人喊了一声道:“不行!这个信总得当众看看!这么完了,算怎么一回事呢?”
  只听俞剑平连声劝阻,竟劝阻不住。于锦不由得怒气又起,面对苏建明,大声说道:“苏老前辈,这不能算完!我弟兄很明白,我弟兄平白教人折了这一下,就这么了结,我们也真成了无耻的匹夫了!我说俞镖头、胡镖头二位别走,我们还有话。”
  胡孟刚回身站住,沉着脸说道:“二位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
  于锦看着胡孟刚的脸神,连声狂笑道:“我弟兄有话,当然要说出来。”
  于锦说着,把身上那一团残信,与俞剑平还他的另一团残信都掏出来,前进一步,来到八仙桌旁,油灯之下;向众人厉声发话道:“众位朋友!我弟兄和众位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有交情的,有没有交情的,可总是武林一脉。我弟兄这回前来帮忙寻镖,完全冲着俞老镖头和我们钱师兄的交情。我弟兄不错是来帮忙,可没有犯法。我们弟兄不拘写信给谁,那是我们的自便;谁也管不着,谁也查考不着。想不到我弟兄由打前两天起,不知哪一点做得不地道了,竟有那瞎眼的奴才,把我们当了奸细,冷言冷语,也不知听多少。教我弟兄答对也不好,装傻装聋也不行。我们弟兄没法子,方才写了这一信。这一封信是我弟兄要寄给一个人的;信里说的什么话,咱也犯不上告诉交情浅的人。哪知道由这封信起,又教鼠辈们动起疑来!我就不明白,我弟兄哪一点像下三滥!阮佩韦、李尚桐、时光庭这三个小子,公然窥窗偷听我弟兄的私话,公然动手搜抢起我弟兄的私信来了;我于锦和师弟赵忠敏虽然无能,可不能随便教人家作贱。有人硬要拿刀子,抢看我们私信,我就把性命给他,我也不嫌不值!现在这封信落在俞老镖头手里,多承他看得起我们,当场交还给我们了。这是他老人家讲交情、有眼力的地方,不怪人家名震江湖。按说我弟兄随便教人家这么诬蔑,这绝不能算完。可是我们看在俞老镖头面上,我弟兄就这么咽了……”
  于锦一口气说到这里,外面嗤嗤有声;他也不暇答理,把两团信交在手里,说道:“……这封信不是有人不放心,要抢看么?好,我就拿出来,请大家看看。可就是一样,不许脏心烂肺的小子们看!”“啪”的一声,把手中的两团残信都丢在桌上,吆喝道:“你们来看吧!谁要看,谁就过来。”气哼哼地往桌旁椅子上一坐,一张白脸气成死灰色。
  他那师弟赵忠敏专看于锦行事,也就气哼哼地跟着坐在一旁,口中也骂道:“你们来看吧!这信上有的是好话头哩!快看,看晚了,可是摸不着了。”
  当下,铁牌手胡孟刚见信团摆在桌上,不觉得就要伸手,其他别人也要踅了过来。十二金钱俞剑平到底善观风色,急急赶上前来,横身一遮道:“于贤弟,你这可是多此一举!贤弟,你怎么还是信不及我俞剑平?你们双方都是朋友,都是为我卖命来的。我刚才什么都说了,你还教我说什么?贤弟快把信收起,只要二位能担待姓俞的,从此我们就别再提这回事了。一错百错,全是俞某的错,诸位不是都冲我来的么?”
  于锦道:“老镖头,请你不要误会我们的意思。我知道俞老镖头拿朋友当朋友,不论自己受着多大委屈,也不肯教朋友为难。不过我这次为势所迫,不得不请大家看看这封信;也可以当面分证分证,到底谁是朋友,谁不是朋友。俞老镖头,我于锦就是这种贱骨头的毛病,他越拿我不当人,我偏叫他称不了心;想动我的信,我就敢拿刀扎他。杀人的偿命,我宁可死在刀头上,也不受这种欺负;除非把我们哥两个乱刃分尸,命没有啦,信自然由着小子们看了。俞老镖头行为光明磊落,待人热肠;就是块铁,也把它握热了。老镖头既拿我们当人,也不管我们弟兄做了什么对不过人的事,你信也不看,事也不究,更教我们心上过不去。你老越这样,我弟兄更得请大家当面把信看了,我们也好明明心。”
  赵忠敏道:“对!我们总得明明心!可有一样,这封信只许拿我们当朋友的人看。脏心烂肺的狗男女趁早别过来;只要过来,我拿刀子戳个兔羔子的。”
  阮佩韦实在气不过,猛然回身,被众人拦住,急得他伸脖子瞪眼叫道:“姓于的少说闲话,少放刁!姓赵的,你别装不懂什么!俞镖头听你们这套,我阮佩韦就不信这个,我倒要看看你们两块料是什么变的。姓于的,你凭几句花言巧语,想把大家拒住,不肯看你的信么!大家不看,我看!俞镖头不看,我看!我挨这一刀,我得挨个值得。就这么模模糊糊完了,从我这里说,就不行。你想拿唾沫把这层皮沾下去,你算想歪心了。来来来,我说老时、老李,咱们三个人一定要看看……我只怕你小子亏心,不敢让太爷们看!”
  时光庭一听这话,大声应了一声,就要往屋里挤。李尚桐却察言观色,颇有些疑虑;只挨过来,拿眼盯住了于、赵,要看他是否情愿。不料赵忠敏一见阮、时二人探身要看,突然瞪着眼把信拾起来。李尚桐迷惑了,在场众人也人人迷惑;到底不知道这封信是写给何人的,也不知道信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他们双方又争吵起来。俞剑平横身挡门,把双方隔开,一叠声向众人说:“众位怎么一定要看朋友的私信?你们明是为我,可是比骂我还难过呀!”
  赵忠敏一味倔强,不知起落,于锦却有发有收。心知此信不令众人一看,必不得下台;若教众人看,又未免丢人。心思一转,忙从赵忠敏手中,把信要过来,正在向众人叫板眼。
  此时苏建明忽然迈步上前,替俞剑平向众人一揖道:“众位哥们,这可不是这么个闹法了。于、赵二位这一来,很够朋友了,你们不要再讧了,这封信咱们不看行不行?咱们交朋友,不就是凭着个心么?我说赵贤弟、于贤弟,你二位如要瞧得起我苏建明,我倒要向二位讨脸。我可不是要看信。我请二位把信念念,教大家听一听,就算解过这场误会去了。”
  苏建明的话,就是给于、赵开路。赵忠敏还不明白!立刻冷笑连声道:“好好好!”面对众人道:“这封信我们就交给苏老前辈,我们只教他老人家看。”把信立刻递给苏建明。
  苏建明把两团碎信举着,在灯前一晃,对众人说道:“这封信我敢保,决无对不住朋友的地方。若有对不住人的地方,于、赵二位不会烧了么?不过,我特为给于、赵二位转面子,明明心,我还得念给大家听听。”说罢,凝老目,开声朗读,却又说道:“这简直是多此一举。”
  这两页信被撕成四半,团成乱球,没法子持读。夜游神苏建明把它展开,铺在桌子上,凑对着。众目睽睽,都挤过来。俞剑平、胡孟刚本是当事人,反倒被挤在一隅,马氏双雄立在众人背后,忙发话道:“众位闪一闪,在外间屋不也听得见么?”
  众人都不肯往后退,只蠕动了动,一个个把脖项伸得长长的,眼珠子齐盯着苏建明的嘴。不想苏建明俯着头,对着灯,只顾寻绎信中的词句,口中啧啧有声,直看下去一整页,还没有念出声来。一个镖客催促道:“苏老师,大家都等着你老念呢!你老别自己个明白呀!”
  苏建明哈哈大笑,道:“用不着念,这信不是给飞豹子的。哦,原来飞豹子姓袁,并不是绿林……于、赵二位实在是好朋友,咱们可真是错疑心人家了。”(叶批:泥中刺。)
  众人一齐耸耳,待听下文;苏建明赞而不述,信的内容还是没说出来。胡孟刚实在急了,口中说道:“不成,我得看看,我别憋死!”把人群一分,钻过来道:“我来念吧。”低头一凑,嘿嘿,也一直地看下去,不言语了。
  还是夜游神苏建明抬起头来,对众人道:“我这就念,众位留神听。于贤弟、赵贤弟,二位真够朋友,众位请放宽心吧。”这才朗读道:“正凯师兄大人万福金安:自别之后,想念实深,伏维道履清吉,式如私颂……”
  这是极俗的几句客套,于锦的文理并不甚佳。但是,众人听了,立刻泛起一阵呶呶之声,都相顾道:“原来是给他师兄的,不是给飞豹子的……可是他藏着不教人看,为什么呢?”
  苏建明又念道:“敬启者,小弟二人自奉师兄之命,前来助访镖银,深承俞剑平不加嫌弃,十分推信。弟等亦顾虑武林义气,事事靠前,不肯落后,以符彼此交情。此一月来,武林朋友到场相助者,络绎不绝;有镖行马氏双雄、金弓聂秉常等,还有拳师苏建明、欧联奎,亦有绿林没影儿魏廉,更有江湖侠客松江三杰、霹雳手童冠英、智囊姜羽冲诸公,人才济济,不限一途。奈劫镖者实是高手,分批奔访,迄未勘出下落。历时一月,始探得劫镖大盗绰号飞豹子,在苦水铺出没,乃辽东口音。弟等骤闻此讯,不觉心疑,犹恐传信不足为据,经弟加意探询,寻镖人等皆谓劫镖者为辽东武林,但不知其出身。又谓为首之人豹头环眼,年约六旬,能用铁烟袋杆打人穴道,善打铁菩提。由此观之,此人定是寒边围之快马袁承烈袁场主矣。所可怪者,袁场主本非绿林,家资豪富,何故入关劫镖,做此犯法之事?此实令人百思不解;而察其年貌、武功,处处相符,则又断无可疑。弟本奉命助俞访镖,今劫镖之人倘为袁承烈场主,则双方皆为朋友。在此助俞不可,帮袁更属不可……”
  苏建明念到“袁承烈”三个字,不觉把声音提高。内间屋、外间屋顿时骚动,互相传告这“飞豹子原来叫袁承烈,是辽东人。怎么辽东绿林,没听有这么一个人呢?”
  马氏双雄也凑过来,询问俞剑平:“俞大哥,你可知道,跟你结过梁子的,有这么一个叫袁承烈的人么?”
  俞剑平面现沉默,搔头不答;其实这信中的词句,他一字也没忽略,都留神听见了。但他外面不露形迹,反而凑到于锦身畔,握着于锦的手说道:“于贤弟,你原来是两面受挤!贤弟,我很信得过你,你对得起我俞剑平!”
  于锦傲然一笑,道:“俞老镖头,我可不敢自夸,你再听苏老前辈往下念。喂,苏老前辈,请你接着往下念……小子们瞎了眼,拿爷们当了什么人了。不用我自己辩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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