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以为青龙会黑暗阴毒,无恶不作。可是我偏偏认识一些青龙会里的掌权人物,所以我对于青龙会的了解,要比一般人多那么一点点。”
“哪一点点?”邓定候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青龙会里有一些不同的声音,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可以肯定,一部分青龙会的人,譬如向百里长青这样的,他们做的事,和另外一部分人截然相反,而这两派人之间的斗争很严重。”苏阳道:“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可能就和百里长青是不同派别的人,而他却并不知道你的身份。”
“我如果告诉你,我也是五月十三的舵主,你相信吗?”邓定候道。
五月十三的舵主岂非是百里长青?一个分舵,怎么可能有两个舵主?
苏阳却道:“我相信,百里长青是创始者之一,是二十年前的舵主,但未必就是现在的舵主。”
“说得好!”归东景笑道:“五月十三是青龙会几个最有历史,也是最强大的分舵之一,百里长青这次入关组织联营镖局,实际上就是想夺回这个分舵的控制权,甚至是想以联营镖局为基础,重建这个分舵,你说我怎么能让他得逞呢?”
“这么说来,想必王万武也是你派人杀的,然后嫁祸给百里长青?”苏阳道:“你是百里长青的亲信也是王万武的好朋友,他自然不会防备你,至于药丸,当然是你故意让他丢在王万武房里的。”
“他几乎要被百里长青说动,一起重建五月十三,他的武功已经不在百里长青之下,我只有杀了他。”邓定候点头道:“五月十三最初的遗址,就是在饿虎岗上。”
“看起来,五月十三这个分舵,对于整个青龙会的权力格局都有着很大的影响,连你们这种层级的高手都参与在内。”苏阳道。
邓定候承认道:“江湖中有几类组织,镖局、世家、帮派、门派、公门、暗门、散人,五月十三原本的任务,就是管理和吸收天下的镖局行,你说重要不重要?”
“果然很重要,看起来谁能掌握这七大类中大大部分,谁就可以掌握住整个青龙会了。只不过我还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不要嫌烦。”苏阳道。
“不妨事,请说。”
“你们两派人,到底各自的目的又是什么?”苏阳皱眉道:“如果你们能联手,我相信青龙会绝对是天下最强大的组织,实际上,即便是你们内耗至此,青龙会依旧是天下第一。”
邓定候沉默片刻,悠悠的道:“数千年的历史,无非就是‘乱’和‘治’两个字交替而行,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而大治之巅峰,又是大乱之初始,争来斗去,无非是治之延续,或是要以乱图新治罢了。”
“有些人想要稳定,有些人想要一场大乱,然后再归于他们所认为的更好的稳定。”
苏阳嗤笑道:“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这要死多少无辜的人?为什么总有人喜欢把自己的搅屎棍行为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大帽子呢,无非是抢班**,争**力和财富罢了。”
邓定候目光炯炯的盯着苏阳,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连青龙会最核心的秘密都知道?你认识的那个人又是谁?”
“我就是快剑小苏,二流的江湖剑手。”苏阳道。
“可是你的剑已经不在身边。”
邓定候的眼光落到了苏阳的腰上,那里原本挂着的青钢剑,现在已经借给了丁喜。
一名剑客的手里没有剑,往往就意味着一个人的身上没有了命。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邓定候。
苏阳退后一步,这一步的距离,让开了邓定候拳头的最适合攻击范围。
但是这一退,同样让出了三分气势。
邓定候坐在大宝塔第一层的一张老榆木椅子上,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了一个微笑,说:“请!”
话音刚落,他的笑容还没有敛去,空气中忽然响起一连串的咔嚓咔嚓的脆响,他身体下的椅子忽然毫无预兆的丝丝龟裂,炸碎开来。
椅子碎块还没有落地,邓定候已经冲到了苏阳的面前。
一个拳头在苏阳的眼里不断的放大,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拳头周围,由于拳速太快,拳威太猛而带起的一团团细小的空气波动。
最简单的一记直拳,狠狠的砸出。
少林神拳以威猛雄浑见长,若讲究招式的变化,反而落了下乘。
无论是躲必还是迎击,都已经来不及,苏阳只能朝后退出三步。
“崩”一声,邓定候的拳头虽然打了个空,但落在空气中,居然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如中败革一般。
以他的拳头为中心,猛然鼓起一阵气浪,轰的一下,向四面八方滚滚散开。
苏阳脸上一凉,紧跟着又是微微一痛,居然隔着两尺多远,都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邓定候如刀般的拳风。
一拳已尽,一拳又至,每一拳看起来朴实无华,却偏偏威力大的吓人。
少林神拳走的本就是刚烈威猛一路,拳势一施展开,风生虎虎,如猛虎下山,大宝塔一层中不断的响起崩、崩、崩的闷响,整个一层空间里宛如平地起旋风,充斥着阵阵拳风。
只听咔嚓咔嚓声不绝于耳,一层里仅存的几张桌椅被震得粉碎,碎木到处乱飞,连周围窗户上的窗户纸都被拳风撕碎,窗棱子扑棱扑棱的晃动的,宛如遇上了狂风骤雨一般。
一层的地方并不大,片刻之后,到处都是邓定候的拳影,已经几乎没有立足之地,苏阳已经被逼出了门外。
大宝塔外,艳阳高挂,四野空旷。
“想逃?”邓定候冷笑一声,从塔内追出。
他的拳法虽然简单,但绝不是靠逃就可以躲得掉的,否则如何称得上神拳二字?
所谓神,无论你千变万化,一举一动全部被笼罩在神的目光注视之中。邓定候的少林神拳似乎有一种奇怪的魔力,死死的咬住了苏阳不妨,如附骨之蛆,苏阳的身体在哪里,下一刻拳头必然出现在此处。
大宝塔外,渐渐也响起风雷呼啸,飞沙走石顿起,邓定候的身后所过之处,从大宝塔的门口到这里,石头地面上居然被踩出了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又是一拳直奔苏阳面门而来,拳头上似乎已经带上了火光,却让人感觉阵阵的寒意扑面。
铁拳尤带火光寒!
而另一只拳头,却悄无声息的拦住了苏阳的退路,虽然还没有发出,但只要苏阳朝后哪怕走出半步,这只拳头就一定会重重的打在他的腰眼上。
邓定候的拳法朴实,但他的人绝不简单。少林神拳在他的手中,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取得了一种新的突破。
苏阳这次终于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那就无须再避!
苏阳立右掌迎向邓定候的铁拳,瞬息之间两人已经拳掌相交。
江湖中有掌法和拳法,练掌法和拳法的同样有很多人,但并不代表掌就一定能和拳头硬拼,就像长剑绝不能用用来和镔铁棍对砸是一个道理,手掌宽阔,便于劲力的吞吐,所能造成的伤害更大,但手掌相对于拳头而言,却明显的柔软,就算是铁掌,在相同的功力之下,也绝不会比拳头更硬,更何况是邓定候的铁拳!
除非功力超过对方一大截,否则用掌去挡拳,几乎就是在找死。
邓定候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目光一喜,冷哼一声,拳上劲力暴涨三分。
‘嘀嗒’
苏阳心中响起了一声轻微的脆响,期待已久的倒计时终于开始。
就在拳头几乎要碰到掌心的那一瞬间,掌心中纠缠的曲线忽然散发出一股柔和的劲力,像是千万道青丝,裹住了邓定候的拳头。
拳头像是遇到了一张柔韧的网,停滞了一霎那。
六十霎那为一眨眼。
青丝万丈,百里红尘,一旦陷入其中,剪不断,挣不脱,冲不出。
邓定候脸色一变,立刻撤回了另外一只拳头,集三十年功力于一拳,重重向前冲出。
如何断红尘?以大智慧悟之,以大毅力抗之,以大威能破之!
邓定候大喝一声,须发皆张,整只拳头已经微微变成了焦黄色,终于和掌心相触!
但就在此时,苏阳的手掌微微一动,掌纹猛缩,掌心忽然凭空朝下塌陷下一块,再次和拳头保持了一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距离。
再小的距离也是距离。少林神拳威猛无比,但一鼓作气,二鼓已然有衰竭之象,待到第三股劲力涌到,已是强弩之怒!
邓定候的脸色终于变了。
巨变!
他浑然不顾右拳已经完全落入苏阳掌握之中,急忙挥出另一只拳头,直奔苏阳前胸。
苏阳右掌微微向前一送,掌心肌肉重新鼓起,和邓定候的拳头最终还是碰在了一处。
先抑后扬,浑身的劲力已经被流年掌压缩到了极点,就像被大坝拦截住的洪水,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猛然从掌心爆发喷涌而出。
一股暴烈的内劲狠狠的反弹到邓定候的拳头。
咔嚓咔嚓几声,邓定候拳碎。
劲力不休,如长江黄河泛滥,继续顺着他的拳头朝前奔腾,所过之处,毁灭万物。
一连串的脆响依次起,劲力所过之处,邓定候的腕骨碎,臂骨碎,胸骨碎。
邓定候连惨叫都发不出来,浑身的骨头已经碎了小半,顿时七窍流血,像一只破口袋一样,缓缓的瘫软在地。(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英雄如狗屁
邓定候躺下的时候,全身的骨头几乎已经碎了一半,碎裂的骨头尖锐一段从皮肤里扎出来,横七竖八的凸起在人体外,看上去像是一个可怜的刺猬。
虽然他暂时还没有死,可他这辈子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
苏阳默默的站在远处,凝视了邓定候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幽幽的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是神拳小诸葛,少林寺最优秀的俗家弟子之一,当代顶尖的镖客,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群把他当成偶像当成朋友的江湖汉子,他精力旺盛,无论是名声、武功,都正处在一个人生命之中的最巅峰。
据说,他还有一个很值得人羡慕的家庭,他的老婆虽然在生过孩子之后已经不复当年的细腰长腿,但却比年轻时候更富于风韵,和他一直也很恩爱,对他也足够的体贴,两个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体现出不俗的武学天赋,兄友弟恭,对待他和他的妻子更是孝顺。
这样的一个人,又何必用自己的身家姓命来赌一场前程呢。
邓定候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嘶嘶的吸着凉气,浑身神经质一样的抽搐着,只是看着苏阳的眼神格外的怨毒。他的血从半边身子里滋滋的朝外涌,已经在地上积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潭。
“只要他肯帮着百里长青用心精英联营镖局,只怕不出十年,就能取得镖局行从古至今都没有人可以达到的巅峰,到时候,难道不比青龙会的一个舵主要强?就算青龙会也未必敢对你怎么样。”
苏阳弯下腰,想去点邓定候几个止痛的穴道。
苏阳杀人,但他并不喜欢看着别人活活的受罪,实际上,苏阳连杀人都并不喜欢。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你杀我,我杀你?难道人人练武功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掉自己的同类?
没想到邓定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动着身体,躲过了苏阳的手指,喉咙里发出荷荷荷的怪声。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嘶声力竭低吼道:“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我,十二岁进少林寺,三十岁出师,如今已经四十二岁,我等不了,等不了。。。。”
他像疯了一样吼叫着,完全不顾身体里已经碎裂骨头所造成的痛苦,用一只还算完整的胳膊重重的拍打着地面,一会哭,一会笑,满脸的鼻涕和眼泪,混合着鲜血。
他叫了几声之后,声音却渐渐的小了下去,终于无力再动,瘫在地上,两只眼睛也开始泛起浑浊的颜色。
“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吗?”苏阳不再看他,背着手面朝远方,淡淡的说。
“告诉她,带着儿子回乡下,再也不要练武,再也不要进入江湖。”他断断续续的说。
“我知道了,我会转告的。”苏阳点点头。
“谢谢。”
邓定候闭上了眼睛,死的算是瞑目。
或许他认为,在他临死之前终于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苏阳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世上又有谁能逃得出江湖,难道阡陌炊烟中,便不在有江湖?
。。。。。。。。。。
大概是因为邓定候吩咐过饿虎岗上的人不能进入打扰,五月十三的正堂里居然一连两三天没有人进来,苏阳从山下买了铁锤和凿子,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一点点的开凿,终于在已经损坏的青龙石壁上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洞的那边,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一眨一眨的朝这边望。
“王大小姐?”苏阳问。
王大小姐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喊饿或者是喊渴,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反而是:“快开门,臭死我了!”她说话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害羞。
“臭?”苏阳一愣,什么臭,难道是百里长青身上的药味?
王大小姐的眼睛又眨了眨,急不可耐道:“你别管啦。快点,快点!”
苏阳忽然明白过来了,几个人被关在一个空间里两天,就算没有吃喝,总是要拉撒的,当然会臭。
很快的,石壁上的洞就在内外配合下变得足够一个人钻出来,然后王大小姐就一头从洞里钻了出来。
她的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两条原本修长而笔直的大长腿已经在瑟瑟发抖,扭成了麻花一样的形状,脸上表情扭曲,一出洞,立刻就左右看了看,然后逃命一般的冲向了房间一角的屏风后面。
苏阳又是一愣,随即又明白了。看起来这两天受苦最大的,反而是这位王大小姐。
紧跟着百里长青和丁喜也从洞里钻了出来,这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但令人欣慰的是,他们都没有受伤。
“我还担心你们打起来了。”苏阳拍了拍丁喜的肩膀。
丁喜笑道:“本来是打起来了,可是还没打几下,王大小姐忽然跑出来,把我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说道这里,丁喜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百里长青一眼,百里长青也笑了,笑的颇为欣慰。
“骂不是关键,关键是你看到王大小姐还活的好好的,还有力气跑出来骂人,你就知道八成百里长青是无辜的。”苏阳道。
后面的事已经不需要在说,像丁喜和百里长青这样的两个人,只要能冷静下来,好好的谈一谈,就一定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猜的一清二楚,然后他们就可以在石壁后静静的等待救援。
看起来等待的过程并不算太枯燥,就算是最可怕的地方,如果有一个很漂亮,很可爱,话很多又傻乎乎的女孩子陪着,你也一定不会觉得太枯燥。
世界上很多事都是这样,你脑子发热的时候,往往眼睛也会被蒙上一层黑布,什么都看不清,甚至一时冲动就会导致毕生的后悔,可是只要能冷静下来,大部分人都可以算是聪明人,都可以做出睿智而正确的决定。
王大小姐也从屏风后面钻了出来,走到他们身边,头垂的低低的,脸蛋红扑扑的,让人看着就忍不住的想捏一下。
苏阳笑眯眯的抬起了手,王大小姐惊呼:“不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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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虎岗依然存在着,饿虎岗上依然有大大小小的老虎和狐狸,有一群黑道中的江湖汉子和他们的遗孀。
百里长青不想,也不愿意去围剿饿虎岗,一方面,联营镖局如今元气大伤需要休整,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这件事,另一方面,在他看来,江湖之所以能存在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