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快还在其次,此人功力不弱,举手投足之间均带有天地轨迹,唔,原来也是先天境界——”认真看了程君几眼,禅师总算是看穿了对方的真实修为,不由得冷笑一声,朗声道:“区区先天一重的本事,也敢在老衲面前挑衅?”
话虽如此,只是程君如此年轻,还是让禅师有些惊讶。他存心要速胜对手,也好尽快灭了道门的气势,当下竖掌一拍,刚刚发招,掌力微微颤动,刹那间化为十余道掌力,同时向程君上中下三路齐齐攻到。
这一掌来得极快,眼见就要掌力及身,却见程君不慌不忙,低喝一声,左手重盾猛然向地面一撞,轰然巨响,刹那间有数十面巨盾虚影出现,排列得整整齐齐,如同一面墙壁一般,将偌大一个擂台封得严严实实。十余道掌力重重的轰击在盾影上,层层破裂,程君却恍若无事一般。
盾墙!
只听一声大喝,却是程君提起巨盾,如同一只全力冲锋的犀牛一般,合身向澄晦禅师猛冲过来,身后一面巨大的盾影恢然形成,劲风扑面,其势猛不可当。
“这是什么打法?”禅师刚刚一愣,刚要发掌将他震开,突见程君猛然高高跃起,头下脚上,合盾悍然扑了下来,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跃身避开,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坚实的擂台被砸得四分五裂,露出一个大洞来。气浪四溢,即便是闪避开来的澄晦禅师,也不由得脑中微微一眩。
撼地!
还不等禅师反应过来,一面巨盾已经从上至下猛拍下来,仓促之下,澄晦禅师低喝一声,真气遍布全身,一声闷响,禅师双腿入地半尺,脑袋也被拍得晕晕乎乎,一时间压根没有回过神来。
盾毅!
这一盾何等凶悍?饶是禅师以无上真气护住全身,却依然被重盾拍了个正着,直将好大一个光头拍出一个包来。程君撤回巨盾,顺手一抛,啪嚓一声,澄晦禅师前胸正着,将他打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围观众人不论道佛两教,也不论修为境界高低,个个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程君一面巨盾舞得如同风车一般,胡抡乱拍,将禅师如同拍苍蝇一般,赶得上天入地无门,不由得一个个惊得张口结舌。
“竖子敢尔!”被连拍了十几下,澄晦禅师众目睽睽丢了老大一个脸面,心中狂怒至极,身子往后撤了两步,避开程君的合身撞击,随即双目通红,大吼一声,直接展现了领域法相,一尊忿怒法相轰然成型。
净居摩醯首罗者,第十地之菩萨,护世八方天和十二天之一,守护在东北方,将成佛时在色界之顶,净居天之上,现大自在天子之胜报,以胜妙之天形,绍佛位,行灌顶。
“这和尚出全力了……”玄门众人都有些心中揣揣,不约而同的朝萧千离看来,心中都在暗暗担心,“一个先天中阶都不到的小娃娃,如何能经受澄晦的全力出招?”
澄晦禅师心中恼怒之极,直接展现忿怒法相,所对应的自在天为欲界天,为四大王众天,代表了夜叉天人造就的四种恶业,即因欲贪造就身业、因欲贪造就意业、因欲贪而生痴行、因欲贪而生嗔行。引动贪欲之火,能焚尽世间万物!
只是一瞬间,擂台中处处烈火焚烧,这火不是寻常火,乃是以澄晦禅师心中嗔念所引发的怒火,以无上真元催动,形成天地大劫。若是寻常的先天好手,便是连一招也接不下来,便被焚尽真元,功力尽耗。
但在无边欲火之中,程君却呆头呆脑的左右打量了半晌,问道:“和尚,你在干什么?”
“咦?”澄晦禅师不由得一愣,只见对手悠然自得的站在擂台之中,足踏大地,那猛烈无比的欲火,竟然丝毫沾不得他的身子。
澄晦禅师心中一凛,急忙睁开慧眼,抬头看去,却见在对手背后的巨大黑色盾影中,竟然蕴含有一方世界,细细看去,乃是山峦起伏,河陌交通,广大无际。更有一道不灭星斗高悬,周身地火水风喷涌,绽放出万丈毫光,镇住这一方世界,使其天地不得合拢。
“脚踏大地,万劫不坏!这是承天法则?”澄晦禅师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
第六百五十一章 盾立!分山第一神技
《礼记·郊特牲》载:“大地承载万物,垂示景象,大地取材,上天取法,因此尊崇天而亲近地。五天定位,参差玄象。”
承天效法后土妙法,承天托地,有万劫不灭之神效。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脚踏大地,便能如息壤一般生生不息,乃是诸天至强准则之一。见到程君施展出的竟然是承天法则,澄晦禅师不由得脸色大变。
托了萧千离南征北战的福,近年来纯阳宫名头大振,声望日隆,这股玄门新兴势力已经进了越来越多大势力的法眼,其中隐相宋书剑、血魔陶双亭、剑君谢广陵皆是武林中成名多年的武学宗师,这几人的情报皆摆在各大势力的案头,自然是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萧千离座下三大亲传弟子的名头,也是愈发响亮,首徒柳随风为人中正雍和,执掌开天妙术;二徒楚寻性情率直,荒芜之道也是广为人知;而三徒李承渊则杀伐骁勇,其所精擅的肃杀法则,更是让无数人为之忌惮。
至于程君,为人敦实厚道,虽说被萧千离扔出去行走江湖数年,却依然声名不显,见过他全力出手之人寥寥无几,因此尽管他同样领悟至高法则,却并没有流传开来。
“竟然是承天法则,这下可麻烦了……”
厚土承天,莫说四大王众天的无边欲火,纵然是三十三重天外天的菩提诸法实相来了,也只能硬碰硬与他正面相抗,来不得半点机巧花哨。澄晦禅师刚刚连斗了两场,内力损耗不小,此时见到玄门竟然派出这样一个对手,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
仗着掌法精妙,澄晦禅师呼呼呼连攻三掌,两掌被吞龙盾格挡招架,第三掌却如同灵蛇一般绕了过来,啪的一掌拍在程君的肩头,却见他只是身子一晃,不惊反喜,笑道:“和尚,看你瘦瘦弱弱的,竟有这般力气,好得很!我就不怕打坏了你,教我赔钱……”
澄晦禅师被程君的话语气得半死,只是手掌拍在程君肩头,如同拍中了钢板一般,震得手掌发麻,心中更是忌惮,怒道:“你师父究竟如何教的,居然教出这般蛮牛来?”
见到二人缠斗不休,澄晦禅师接连击中程君数掌,皆无功而返。台下观战的玄门众贤不由得连连啧啧称赞,陆尘子笑道:“萧道友,你这徒弟怎生炼就的法门?就算是承天之道,也不至于硬朗到这个地步……”
萧千离呵呵一笑,解释道:“道兄不知,我这徒儿生性憨直,不懂变化之道,故而我首先教他就是不言胜而先求不败,极重守御。继而又将一门《千雷煌烈》的功法传授与他,希望他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武学之道来。”
龙虎山的张正辰在旁边听得真切,点头道:“《千雷煌烈》贫道也听闻过,只知这门功法重意不重招,心思想在哪里,功法就变在哪里,不知是也不是?”
萧千离点头道:“道兄见识广博,说得半点不错!那段时间,本座不在山中,由传功长老谢剑君代为传艺。谁知这徒儿练功不得法,渐渐练得不对味来,与本门心法《坐忘经》呼应,竟然化出一门新的心法,便是神兵利器,也难破其御劲之能。故而谢剑君将其命名为《铁骨衣》,与承天法则倒是相得益彰!”
众人齐齐抬头看去,见程君右刀左盾,全力防守之下,如云城护体、寒光照铁,可怜澄晦禅师面对程君,恰如狗咬乌龟、猫抓刺猬一般无处下手,只怒得连连顿足,却也无计可施,不由得纷纷抚掌笑道:“好个铁骨衣,单论防御之能,当真是天下无双!”
转眼之间,二人已斗得百招上下,程君大半个身子都护在重盾之后,守御得如同铜墙铁壁一般,任凭澄晦禅师攻势如狂风骤雨,依然奈何不得他分毫,反而自己禅心大乱,接连数招都险些乱了方寸,露出老大一个破绽。
清虚道君看了几眼,鼓掌笑道:“好个大和尚,竟然对一个小辈用这等心思?跨越了一个大境界,竟然还要行险弄巧,引你家徒儿变守为攻?”
萧千离已经看得分明,微笑道:“他用错心思了,若是旁人,说不定还会借势强攻,我这徒儿却是步步为营,分毫不会出错。”
果然如同萧千离所料,澄晦禅师接连卖了几个破绽,程君却始终无动于衷。再斗四十余招,澄晦禅师长叹一声,终于彻底死了出奇制胜的心思,掌法一变,攻势如长江大河一般滔滔不绝,招招如同烘炉打铁一般,震得程君气血翻涌,狼狈不堪。
这番斗法,却是无趣之极,两人硬碰硬再斗百招,二人的出招越来越慢,劲力却愈来愈是刚猛。
此时佛道众人都已经看出了胜负关窍,到底是澄晦禅师功力更为深厚,境界也更为高明。尽管程君领悟承天法则,能借力天地,奈何在澄晦禅师的领域中几乎借不到后土之力,渐渐露出疲态。清虚道君叹道:“到底是差了一个大境界,令徒能将澄晦禅师缠斗到这个地步,已经实在不易……”
萧千离却微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快要分胜负了!”
几位道门大能虽然离得极近,却也没有听清萧千离的低语,陆尘子快人快语,也不忌讳什么,奇道:“你说什么?”
此时台上交战双方,对各自的处境均是心知肚明,澄晦禅师苦笑连连,自忖道:“竟然被这小娃娃逼到这个地步,下一场却是无颜面再战了……也好,兑掉了玄门三位攻擂之人,也算是功德圆满。”
想到这里,禅师长叹一声,振奋起精神来,大喝道:“最后一掌,你若接不住,便速速退去罢!”
他左手一起,五指虚抓,握成空拳,偌大的自在天蕴含的精气皆被其一把抓在手中,汇集丹田真气,呼的一掌劈出,擂台上气息陡然一窒,空气也随之扭曲起来,可想而知这一掌是何等的威力?
见到这一掌,玄门人人脸色大变,清虚道君急忙叫道:“大师手下留情——”陆尘子却大叫道:“小子快退!”
萧千离却猛然精神大振,笑道:“胜负就在于此!”
程君累得满身汗水涔涔,眼见这一拳刚猛无焘,笼罩天地,实在是避无可避,他反而呵呵一笑,叫道:“你败了——”
他背后的巨盾虚影轰然落下,一道黑红流光环绕全身,猛然激发出来,只听程君狂吼一声,血管青筋爆出,周身肌肤尽裂,鲜血如雨落下,双目瞪圆,左手死死扣住吞龙盾,向下猛力插入地面,爆喝道:“立!”
只听霹雳一声巨响,澄晦禅师的掌力刚刚触及盾面,只觉一道大力从重盾原路返回,刹那之间手掌、手腕、手肘、手臂、肩头尽数被刚猛无焘的劲力震碎,身子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血箭。
“坚若磐石镇江山,兵来将挡奈我何!”
分山靠第一神技——盾立!
第六百五十二章 一屋子小强
程君所修炼的功法,右刀招式名为《破阵刀》,左盾招式名为《分山靠》,招式刚猛绝伦,一攻一守,最是相得益彰。
而《分山靠》乃是擎盾武技,又分为“云城盾”与“破阵令”两大套路,其中有一招名为盾立,攻守兼备,乃是这套路数中的最强一招。一旦施展出来,人即为盾,盾即为人,加持承天法则,在盾立那一瞬间,能将天地法则凝于自身,反弹敌人一切伤害。
“怎……怎么回事?”一条手臂被震断,饶是澄晦禅师武功高明,见识广博,此时内心也是一片茫然,甚至连身体的剧痛都暂时忘得干干净净。
“我刚刚经受的,明明是自己的须弥山掌力,个中的自在天意境,岂会认错?”
“究竟什么功法,能让贫僧的功力反击自身?”
澄晦禅师艰难的抬起头来,一眼见到程君半跪在地上,吞龙盾插在身前,深愈半尺有余,周身有四面巨盾虚影不断旋转,循环往复,显得极是威武。
程君挣扎着站起身来,露在铠甲外的肌肤寸寸龟裂,鲜血涔涔而下,转瞬间变成了个血人,却依然竭力将吞龙盾从地上拔出,呵呵笑道:“到底……到底还是我……我赢了……”
澄晦禅师茫然半晌,慢慢站起身来,看了骨骼断裂的左臂一眼,涩然道:“贫僧艺成以来,从未见过你这般对手。不错,今日之战,是你赢了!”
禅师心中苦涩,自承败局,却见对手半晌没有动静,诧异的抬起头去看,却见程君拄着重盾,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神智却已经昏迷过去。
原来程君到底比澄晦禅师武功差了一大截,数百招硬拼,早已身负极重内伤,若不是承天法则强横无比,早已重伤不支。此时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法则吸纳入体,施展绝技盾立,将澄晦禅师的掌力尽数反弹而回,己身同样也遭受沉重一击,哪里还能支撑得住?顿时陷入昏迷中,双腿却犹自屹立不倒。
围观百姓静了一静,突然爆发出震天阶般喝彩声,欢声雷动,几欲震耳欲聋。他们虽然看不懂台上二人的武功路数,但是程君浴血奋战,死战不退的场景,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几位军中宿将也是抚须长叹道:“如此勇悍,当真不愧为我大燕健儿!”
看到如此惨烈的一幕,道佛两教均是默默无语。当下双方各有人上来,两名中年僧人扶起澄晦禅师,徐徐下台,这边却是柳随风与楚寻双双抢出,柳随风抱起程君,大踏步走下台阶。楚寻却留了下来,从怀中取出金乌拳套戴在手上,沉声道:“守擂之人何在?”
见楚寻叫阵,竹林寺不空禅师随即长吟佛号,缓步上台,稽首道:“老衲不空,见过小施主!”
竹林寺乃是彭城郡(今徐州)八大古寺之首,历史上溯六千年之久,初名青园寺,后被晋穆帝“敕改”为竹林寺,有诗赞曰:“竹林古寺竹声喧,翠云掩映狮子山。千顷福田结如意,万竿修筠报平安。云卷云舒慈悲国,人往人来菩提园。无上清凉悟大道,种竹原本是参禅。”虽然没有少林、白马这般声名遐迩,却在释教中赫赫有名。寺中传承从未断绝,不知有多少上古典籍保存流传下来,因此历代均造就了罕见的武学大宗师。
柳随风抱着程君回来,萧千离顺手丢了一个小小的化三清气场在徒弟身上,一朵青莲徐徐张开,程君闷哼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师父……”
程君满脸愧疚之色,张开嘴刚要说话,却听萧千离微笑道:“你打得不错,好好休息罢,接下来就看你师兄弟们的本事!”
见到不空上台,清虚道君微微失神,朝萧千离走了过来,摇头道:“这一战不太好打……”
“哦?”萧千离眉头一挑,只听清虚道君低声道:“你那姓楚的徒弟虽说比之前一个功力略强,奈何不空和尚最精擅的便是韦驮天法……”
“韦驮天法?”萧千离目中神光一闪,轻笑道,“是那个以善走如飞著称的私建陀提婆、韦驮菩萨么?”
清虚道君点了点头,轻声道:“以贫道之见,只有你大徒弟的元始开天妙术,才有机会缠住不空和尚。若是跟不上他的速度,便只能被动挨打。贫道也知你那徒弟执掌荒芜,但是破不开时空,却又如何?”
萧千离却摇了摇头,神秘一笑,低声道:“阿寻的荒芜之道……可不是仅仅如此简单啊……”
斗到这个地步,佛道双方都已经打出了真火,二人仅仅只是通名道姓,立刻便斗在一处。楚寻第一时间便展开了荒芜法则,将偌大的擂台尽数化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