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阶定海珠,在那拍卖名册上可看不出端倪来。’高菡在心底思忖,‘不过,就算如那位天眷者所料,舞鸢能将自己毁尸灭迹,想要将储物袋里的东西也一并毁尸灭迹,可困难得多。想将一颗五阶的定海珠毁尸灭迹就更不可能了,至少会有能量气息残留。何况,既然带着,这五阶定海珠也该有用途才对。’
“舞鸢保管了一颗五阶定海珠是吗?”心中思量,高菡面上却没什么异常。
“是的。”
“五阶定海珠,那可是相当贵重的材料了,能造法宝的,还是会特别受欢迎的那种。为什么要交给舞鸢保管?”
“因为一半是她的酬劳。”始终出头的那个飘零坊女子道。
“酬劳?什么事情,能拿一颗五阶定海珠来做酬劳?”余逊好奇的插口。他倒是还没想到“飘零坊可能还有别的问题”这一点上。就是好奇。
女子看了看一直随行的那个不夜楼管事,“想来这位就知道,我们飘零坊的那桩‘特殊业务’。”
“特殊业务?”余逊再次嘀咕一声,“你们的业务不是本来就挺‘特殊’么!”
“余公子。”管事已经从高菡等人的交谈之中,得知了所有人的身份,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飘零坊这个宗门,能够立派,乃是有一门特殊功法,名为《五行双济功》,因此而常常受到高阶修士的雇佣。”
“这什么功法,很能打么?”余逊怀疑。
高菡等人也觉得奇怪。尤其是对其他类型修士有了解的就更是如此——带着“五行”名字的。一般都是灵络道修的功法。可飘零坊是清一色的玲珑心啊!
管事解释的时候,却是换了个貌似八杆子打不着的方向,“诸位都是世家子弟,尚且不曾到过海边,想来也不会有这样的经历——虽然身上带够了丹药,可神识疲惫、法力枯竭、又带着多处内外伤。一枚丹药治不了全部,便是一处伤势,也不能恢复完全。而丹药吃多了吧,又有效力衰减、丹毒堆积、药性相克等等问题。”
虽然是不曾经历过,可在书上,这些避讳确实是都听过的。
就是儒修,也难免有这样的问题——要不海边怎么素来都被不少人避如蛇蝎呢?
“所以《五行双济功》能解决这个问题?”周焯云忍不住问。
“正是如此,《五行双济功》能将法力模拟转化为任何一种五行性质,在极短的时间内,用双/修之法,将多种种类的丹药转化为精纯的药力,让人迅速吸收。甚至,还能化开高出自身道境的丹药。只不过会对自身有些损害而已。”
换句话说,带着个飘零坊的女子,就等于带了一颗“十全大补丸”,能迅速治疗所有伤势的那种。
问题在于,一个飘零坊的女子……
“需要快速治疗伤势的场合,多带一个人,就意味着更容易受伤吧?飘零坊看着可不像是擅长战斗的门派。若是因为多带一个人而受更重的伤,岂不是本末倒置么?”高菡觉得有些想不通。
“姑娘这就说笑了。”
飘零坊的人道,“我们飘零坊的姑娘若是受了雇佣,自然都是自己来保护自己。否则还有什么意义呢?虽然我们都不擅长战斗,可飘零坊的姑娘,从一入门,学的就是身法和各种自保的法术。受这样雇佣的时候,也不会紧跟在雇主身边。雇佣的契约上都会写明,雇主只要不将我们飘零坊的姑娘当作挡箭牌就好。”
顿了顿,这姑娘又冲高菡笑了笑,媚色天成的感觉,“《五行双济功》,双/修之法,可不仅仅限于男女之间哦!”
高菡的脸色微僵。
“此外,若是被高阶修士雇佣,都会由门派中出一份自保的符箓、灵器等物。所以酬劳是个人一半,门派一半,这五阶定海珠就是如此。”
“那么,要是拿这五阶定海珠制作成了法宝,法宝该怎么算?”
因为《五行双济功》实在是有些超出预料。
余逊和周焯云几个人都闭了嘴。
高菡倒是无所谓,继续询问。
“本来说是做一个辅助法宝,使用限制也低一些。在她晋升金丹之前,由门派保管,门派按照时间和使用需求来给她报酬。”
“她有表达过不满吗?”
听到这个问题,一直顺当回应的那位却是顿住了。
三个飘零坊的女子对望了一眼。
似乎之前的事情里,她们是在被动应对,走一步算一步。到了现在,才开始“商议”接下来的行动。不管怎么做,有一个前提都是要明确的——
怎么看待死了一个人,不见了一个人的局面?
更进一步,该怎么看待现在消失不见的舞鸢?
短暂的沉默过后,直到这半夜才见了一面的女子上前一步,“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飘零坊五个行首,作为玲珑心,修为也不见得就在全坊之中最强了。只是各有所长而已——当然了,玲珑心在才艺上有一技之长,这本来也就意味着实力。
舞鸢以舞为名,但事实上是以画见长。这在飘零坊内,其实是件稀奇事。
死掉的那个擅舞,名为绿袖,名字源于她第一支喜欢的舞。也是舞曲的名字。
剩下三个也不例外——擅长唱歌的那个叫做九鸣,也就是一直出头和她们说话的那个,名字源于一首曲子;擅长弹琴的那个叫做落桐,是以琴筝等乐器的常见主体材料为名;最后这个说是要自我介绍的,擅长的则是书法,是以名为雪笺——这是一种纸的名字。
名字不是敷衍,也不像是青楼姑娘的“艺名”。
她们都是自小就进了飘零坊。玲珑心确认擅长的才艺是很正常的事。确认了天赋所在之后,就会跟着改名字。
舞鸢那样的才是例外。
以舞为名,是因为最开始测试的时候,她在“舞”上表现出了颇强的天赋。就是现在,也不能说,她在画画上的天赋超过了前者。只不过她无法超过绿袖,又不甘心居于人下,就改了方向而已。偏偏飘零坊在她们这一代里面,并没有特别擅画的,才让她成了行首之一。
雪笺说要自我介绍,其实就是在说明飘零坊某些规矩的同时,侧面将舞鸢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她傲气,有野心。
只有作为“五大行首”,才有更多的自由,有更多接到“特殊雇佣”的机会。
有危险会伤身,但确实也是机遇。
但是……
“你说你们是同一代的,连着你们现在带来的那些人,进飘零坊的时间差距不到十年……那么,在你们之前的五大行首呢?”
“之前这位管事已经说过了,《五行双济功》可以承担高出道境的丹药,但对自身是有损害的——这种事也可以想见。坊主得到这《五行双济功》建立飘零坊,也不过就是两百来年的时光,培养了两代‘五行首’,对应五行。前一代正是飘零坊树名声、站脚根的时候,多次因功法受损,早已经退了,如今是坊内的教头。”九鸣道。
房间内,感知跟着搜索一遍,没有察觉到舞鸢行动痕迹,当然也没找到额外的储物装置,没查到“五阶定海珠”的水馨揉揉额头,“那样的功法也真是……同道境,且有别人提供丹药的时候,对自己会很有好处?”
林枫言点点头。
想来就是如此了。
但他更注意另一点,“东海道。”
“……按之前打听的消息,那位成就大儒的时间也就是两百多年前吧?但这种牵扯还是太勉强啦。”
林枫言也就是提一下,没吭声。
目前来说,飘零坊的历史只是存在于飘零坊自己人的口中。但其实舞鸢的情况也是。虽然名字确实是说明点什么。
高菡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并不介意飘零坊的人介绍飘零坊的情况,并不认为自己会受到这些语言的影响形成固定的印象。
“所以几位的意思,其实还是在说——很有可能舞鸢,对五阶定海珠要制造成辅助性法宝而觉得不满?”
“但她确实没在我等面前表现过。”雪笺叹息。
“仅仅是对这种事不满,不至于在刚上明都的时候就被人上门威胁,不至于有这个人脉去找人杀人灭口吧?”
“虽然舞鸢现在不在了,很是值得怀疑。”雪笺不肯接这份暗示,“但说她杀人灭口,还是武断了些吧?”
高菡笑了笑,倒是不觉得尴尬。
这时候,管事的再次说话了,“几位,不夜楼真人那边已经确认了。机关并没有损坏的迹象——那么,那位舞鸢姑娘,就不可能通过正途之外的途径离开。哪怕是通过下水道都不行,五楼的管道太狭窄了,且每一层都设有化污阵,是和机关联系在一起的。不过,单凭我们不夜楼的人,确实是没有办法确认,舞鸢姑娘是否有通过正门离开。”
顿了顿,管事继续的道,“拍卖会结束之后,是雪笺、九鸣、落桐三位姑娘处理的交易。就在那段时间,有人说,舞鸢姑娘提到自己身体不适,旧伤未愈,先回了房间,而绿袖姑娘作陪。”
雪笺等人点头,表示是有那么回事——拍卖会拍卖的都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也用不着全部在场。
“周公子,你们完成交易,是在晚一点的时候了。”
周焯云扯了扯嘴角,“涉及到折价问题,也没办法。”
“是,就在交易期间,三楼出现了一些争执。在几位重新进入不夜楼之前,争执才彻底平息,这牵扯了我们的一些人手。所以,确实是有这个时间,让舞鸢姑娘离开的。毕竟飘零坊的姑娘,也擅长易容改扮。”
“什么争执?”周焯云产生几分怀疑。
管事连忙说起来。但赌徒之间起争执,又哪里能有什么完善的因果、逻辑呢?
高菡却是再次若有所思。
尸体、空荡但完好的屋子。
不夜楼管事的调查。
五阶的,制作成了法宝,在海洋上必然很有用处的定海珠。
这些东西似乎都表明,哪怕只有一条离开的通道,舞鸢也很有可能抓住了机会离开了。因为她的野心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已经暴露。她看到君妙言就知道自己无法再留下……
但是……
高菡的目光,再次扫过了这个屋子。
刚才管事也说到,这里的每一层楼连着化污阵,而化污阵又连着下水道。
说起来,这些不夜楼的房间,在机关上确实是用的精巧,每个“卧室”都设有一个盥洗台,设有引水管道,下方想来连着化污阵。还有一个单独的小隔间是厕所,同样有管道连着化污阵。
修士不是很用得上这些东西,但对凡人来说是很便利了。
而那些连着化污阵的管道,又确实是都很狭窄。别说人了,就是扔根簪子下去,都能卡在里面。
高菡记得,正常的化污阵,是无法分解衣物、兵器之类的东西的。所以需要定期清理。但如果是不夜楼……以不夜楼机关的精巧,想来不需要这方面的人手吧?
“只怕我们还是来晚一步,甚至还可能错过?就算是有人能追溯出舞鸢的行动轨迹,只怕也是看不远。”
高菡仰头看着天花板:说起来,那五阶的定海珠,又有多重要呢?
1653 分担()
真实与虚幻的照明珠光芒缓缓的重叠在了一起。
一个无法看清面目的身影快步走来,取走了地面上的一个十分纤细看似手镯的物体。然后,那虚幻的照明珠光芒就这么消失了。
“看来阁下还真猜准了。”安元辰道,“但是,为什么要我偷偷摸摸的到这里来看?”
在逼仄且颇有些污秽的下水道内,站着三个人。除了安元辰之外,另外两个人是墨鸦和谢至珩。安元辰是谢至珩找来的。而地点是墨鸦选择的——想要确认,从不夜楼五楼的盥洗台里扔下来的东西会落到哪个位置,想要精准的判断这一点,除了去找不夜楼的详细机关图,就只能让专业人士来判断了。
阵法和机关总有相通之处。
“我们先离开这里。”谢至珩不置可否的说。
在路上,还是墨鸦猜到答案,“不想打草惊蛇,还想转移视线。那人显然也想要隐秘行事,又害怕失误,否则就不会那么走过来拿了。”
安元辰琢磨了一下。
“所以之前让我去看那个绿袖,而不是看那整个房间?”
“就算是你看那个房间,估计也看不出什么来。”谢至珩撇嘴,“你当他们不会防你这一手?”
安元辰想了想,“这也挺好。”
“现在情形特殊。”墨鸦道,“过了这段时间,没那么紧张了,你还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情形怎么特殊呢?
特殊在,安元辰现在有个临时官印,刑部尚书和大儒刘肃的官印,都在这临时的官印上留下了一道防护。这防护在危机时刻是能救命的。但也是明都一堆善后的事情都没做完,还在持续调查。但明都这种“暗中紧张”的气氛却也不可能一直维持。
安元辰身上的防护,自然也就不可能一直维持了。
这可是会消耗那两个上级官印的力量的。
安元辰在明国又没有多少根基。他的天目神通,意味着很多在追溯阵法笼罩范围之外的事情,都要考虑“被追溯”。这自然会让人很不爽。不爽了,自然救护想着要干掉让人不爽的源头,尤其是对方还没什么保护的时候。
“不用担心。”安元辰安之若素。
墨鸦愣了下,“怎么了,莫非是有哪位大儒招揽你了?答应给你配个强力的护卫?”
安元辰鄙视的看了墨鸦一眼,“我不会留在明都。”
“你想换个地方求学?”
安元辰再次鄙视的看了墨鸦一眼,让墨鸦觉得相当不适应,“就我这资质,倘若正儿八经的去上学,尝试通过科考去做官,你觉得大概要几年?”
墨鸦无言以对。
他和纳兰敬晖等人有交流。
虽然万花门是在扶持后天儒修,后天儒修的资质确实不如先天天目,但纳兰敬晖等人和华国优秀学生之间的差距,主要还是因为教育环境。争锋书院没有足够好的老师,优秀的学生又容易一览众山小而缺乏竞争……还有些别的原因。
安元辰就更别说了。
想想第一次见面的情况,他比纳兰敬晖等人还差一大截呢。
“估摸着我还没过会试,这天地就能大变样了。”安元辰道,“连华国那边都在说吧,妖魔战争即将开始。”
安元辰也不傻。
为什么连大儒都会在他的临时官印上留防护?就因为他没有靠山,天赋又有用。但就这么留在刑部,不是科举出生,终归不过是个吏员。上升太难。去学习吧,就和他之前说的一样。
他能从一次次的天道反馈中感觉到一个大时代来临的号角。
那两种选择都意味着,他会在之后的大浪之下,做一个毫无自主能力的底层小民——和那些普通人的差距并不大。
只有换一个法子,才能借助那种特殊的反馈机制,将自己的修为提升上去。
不用太在意斗境。
若是能在之后的大时代中达到文胆境界,相信他的天目神通会变得更有用——现在稍微有些空隙,他就在养自己的天目神通。
“所以你想跟着林水馨他们?”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安元辰道,“别忘了我们可是被卷进她的本心誓言里了。她其实也应该负责的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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