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琴正色进了屋子,见到安子衿便跪下道:“二小姐,奴婢如今在三小姐身边伺候着。”
“起来吧。”安子衿审视着她的面色,淡淡问道:“三小姐这些日子以来做了什么,想必你是清楚的。”
秋琴点点头,“三小姐进来总是出门,大多是时候是要了车往宫里去,可也有一些时候是从角门出去,奴婢跟了好多次都跟丢了,只是……”
安子衿见她迟疑,凝神道:“不必顾虑,若是说错了我也不罚你。”
秋琴这才道:“奴婢又一次似乎是瞧见二小姐上的一辆马车进了三皇子府!可是奴婢不敢跟太近,也不能确定,二小姐,前阵子杨姨娘出了家庵,还和二小姐差点闹起来,只是奴婢也不清楚是为了什么事。”
白君佑?安子衿倒是不会怀疑他二人这一世的关系,前世就败在了他二人的联手合谋上,这一世倒是对这一套嗤之以鼻了,她冷冷一笑,这二人凑在了一块儿倒也好。
随后安子衿又问道:“杨氏这几日在做什么?”
秋琴低下了头,低声道:“杨姨娘这几日盯着厨房呢,有时候一日要去两三次,还有门房处的嬷嬷也时常去长泽院走动,奴婢觉得,姨娘是要寻小姐的错处。”
安子衿走到了窗口,手边的一株兰花已经过了花期,但叶子还是翠绿莹润,她抚了抚那株兰花,轻笑道:“看来她是打算要好好地翻身了。”
秋琴忙道:“二小姐放心,奴婢绝不会背叛二小姐!”
安子衿抬了抬手,“不必多言了,一开始我就说过,你要担心的从来就只有你自己。”
秋琴掩嘴一惊,随后径直跪下了,竟然是没来由地瑟瑟发抖起来。
安子衿回眸瞥了她一样,“起来吧,我并未怀疑你,在长泽院好生呆着,杨氏既然动起了心思就不会放任眼皮子底下还有不干净的角落,这些日子你小心些。”
秋琴连连磕头,这才松了口气,缓缓躬身退下了。
安子衿望着这株兰花轻叹了口气,木槿进了屋子,温言道:“小姐,子扬少爷送了些点心来,说是刚买的,让您趁热尝一尝。”
安子衿浅浅一笑,拿起竹剪修了修那盆子的兰花,“他到底是闲不下来,人已经走了?可有说是去何处了?”
木槿见自家小姐终于是笑了,也笑道:“可不是,子扬少爷方才还和杨公子去院子里比划了一番,听说是和杨公子走了,您尽管放心。”
安子衿点点头,随后放下了手里的竹剪,欣慰一笑,“倒是难为他了,那便去尝尝点心吧。”
净了手,安子衿便坐在了靠窗的一张紫檀木雕螭纹鱼桌旁,天气渐渐凉了,连圈椅上铺着的褥子也加厚了,安子衿抬起眼来,果然见那门帘都换下了竹帘,厚厚的几乎密不透风。
她随手推开了窗,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等了许久,木槿也皱起眉来,“茯苓方才就去了厨房,只不过是要换了碟子再热一热罢了……”
正说着,茯苓的声音已经从门帘外响起了。
“你跟我去见了小姐,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茯苓的嗓门即便是隔着厚厚的还是清晰可闻。
第127章 借一把快些的刀()
听到声音,木槿便想到了茯苓的脾气,连忙道:“小姐,想必是那丫头又和什么人绊了嘴,我去瞧瞧。”
木槿掀了门帘出去就看到气呼呼的茯苓还死死拽着一个厨娘模样的妇人,她皱了皱眉,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点心呢?”
那厨娘也是面色不悦,她递来一个食盒,讪讪道:“以后清桐院的东西就在小厨房做就行,我们大厨房可没这个大福。”
这话一说,茯苓立刻就拉下了脸,“你们分明就是故意要耽误事,我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你们里头还在做着什么燕窝羹,五六个人一道侍弄什么燕窝羹,呵,你当做我茯苓是被哄大的么?”
果然那厨娘的脸上有些不好看了,她将食盒往木槿的手里一塞,挣脱开了茯苓的手,“奴婢可不知道什么燕窝不燕窝的,奴婢还有事要忙,就不在这儿久留了,一会儿杨姨娘的羹还得奴婢亲自送去呢。”
茯苓还要说话,却听到了门帘被掀起的声音,她连忙回头扁着嘴道:“小姐……”
木槿微微瞪了她一眼,随后对安子衿道:“小姐,您都听见了?”
安子衿点点头,望向了那个厨娘,依稀倒是还有些印象,是大厨房里负责羹汤的。
“今日大厨房如何?”安子衿没有过问其他,倒是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让那厨娘也是一愣,本以为这二小姐会大发雷霆,半年前的那些个事情可还是有人津津乐道的,没想到这二小姐又转了性子!
她如今入了杨氏的眼,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笑吟吟道:“倒是白白让二小姐惦记,大厨房一切都好,过两日自然会去季嬷嬷那里对账。”
安子衿还是没有开口让她走,反倒是掀开了食盒,望了眼那几乎又要凉透了的点心,“既然一切都好,这点心却怎么不好了?嗯?你倒是说来听听,我也瞧瞧这大厨房的行事作风。”
声音陡然一冷,让那厨娘吓得一抖索,她抬头要去看,却被二小姐眸中的寒意吓得猛地后退了一步,直直地撞在了回廊下的柱子上。
“哎哟……”这厨娘几乎一头栽在了地上,连滚带爬地起来道:“二小姐,这点心是方才热过的,想必是这路上耽搁了。”
茯苓恨声道:“胡说!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你讲这碟子点心从蒸屉子里拿出来放在一旁不管了,放进去的是一盘鸡油卷儿!你方才还说那是要送去长泽院的呢。”
那厨娘的脸色微变,辩驳道:“奴婢哪里敢糊弄二小姐。”
茯苓还要争辩,却被安子衿拉住了,她对着厨娘冷声道:“大厨房若是忙得连个点心都处置不好,那恐怕安家也养不起这样的闲人,木槿,这点心送回大厨房再热一回。”
那厨娘脸色一白,只得是低着头应了。
没过多久,这厨娘就站在了杨氏的面前,她将今日的事都说了一遍,委屈道:“姨娘,奴婢可都是一心为您着想的,就算是二小姐,奴婢可也是豁出去了。”
杨氏今日着了身暗红绣燕纹的刻丝缎袍,妆容素净,发间也不过盘了个圆髻,比起从前的端庄华丽,倒是添了不少的憔悴,一看就知道是着实受过苦了,她脸色虽然不善,可也是比以往更加沉稳,手腕上戴了只成色质地俱佳的玉镯。
“倒是辛苦你了。”杨氏从发间拔下一只赤足的金簪塞进了那厨娘的手里,“日后再有什么事记得支会我一声。”
那厨娘颠了颠手里的金簪,顿时破涕为笑,“姨娘您放心,那二小姐如今连个能立足的好婚事都没有,这府里哪能站住脚,您这可是越来越好。”
杨氏只是淡淡一笑,“你先下去吧,这两日不要忘了将账本拿来我瞧瞧。”
那厨娘笑吟吟道:“姨娘放心,奴婢知晓的。”
这厨娘前脚刚走,安香岚也迈步进了屋子,她虽是一身绛紫浣花锦纹锦服,可身下系着的杏色绣花百蝶裙却是染了茶渍。
她放下了手中的帕子,板着脸便坐在了椅子上,随后又站了起来,皱着眉道:“来人!这褥子不舒服的很,给我换了!”
杨氏见她这样子就知晓她是受了气,蹙着眉对外头战战兢兢的丫鬟都道:“去我的库房里找一找去年收起来的狐皮褥子来。”
说着她便关上了门,忧冲冲道:“怎么了?难不成是惹着了永嘉公主?”
安香岚一把扫去了桌上零零碎碎的针线活计,“娘,女儿还得忍到什么时候,女儿若是早早进了三皇子府,哪怕是做个侧妃,也比这么着好。”
杨氏望了眼她裙子上的茶渍,心疼道:“可是受了气?”
安香岚别过了脸,“不过是几个没脑子的侯门小姐……”她语峰一转,恨恨道:“跟着永嘉公主的确是有好处,可女儿就是不甘心!”
杨氏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是娘连累了你,若不是要救娘出去,你哪里用得着这么做。”
安香岚这才脸色微变,回身道:“娘,女儿怎么能让您还留在那个破地方,可女儿就不明白了,您为什么不告诉父亲?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杨氏垂了垂眼帘,“岚儿,你不懂,时机还不到,再说了,你父亲的为人……娘再清楚不过了,好在如今倒也相安无事,明日你去请大夫的时候小心些,毕竟安子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提到了安子衿,安香岚的脸色骤变,“安子衿……安子衿安子衿,她倒是真真有手段!”
杨氏一听就皱了眉,“她又做了什么?你和她又闹起来了?娘不是和你说过了,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在暗地里慢慢行事,你不要糊涂了。”
安香岚咬了咬唇,“我可不会亲自和她过不去,永嘉公主可也是哪哪都看她不顺眼呢,我倒是想知道,安子衿她能不能斗得过永嘉公主!”
杨氏欣慰一笑,“你如今倒是让娘能放心不少了,记住,有时候恨一个人并非是要亲手置她于死地,最好是借一把快些的刀。”
第128章 只要有蛛丝马迹()
致远阁内,安子衿远远地站在书房的窗外,听着里头杨从峥讲解着孙子兵法。
一旁的茯苓低声笑道:“小姐,还没见到子扬少爷这么认真过呢。”
安子衿笑着点了点头,“子扬他对经史典籍无心,只是志不在此罢了。”
杨从峥瞥了眼窗外枯败的藤蔓纸条下回眸浅笑的女子,放下了手中的册子,安子扬也瞧见了窗外的安子衿,对杨从峥笑道:“师父,我出去瞧瞧二姐有何事。”
安子衿瞧着似乎又高了些的安子扬,笑道:“这几日如何了?杨大人能抽空来府上授课可是给了你这个好徒弟大大的脸面了。”
安子扬摸了摸后脑勺,英气一笑,“二姐,兵书比那些个书有意思多了,师父今日同子扬说孙子兵法呢。”
这时候杨从峥也走了出来,他身上的官袍还没换下,躬身对安子衿拱手道:“二小姐,杨某愧不敢当。”
安子衿笑道:“杨大人方才说得很好,倒是子衿打搅了,方才也是向来看看这书房里还缺了什么。”
安子扬扁了扁嘴,“不缺什么,就是多了不少东西,书架子上的那些书子扬当真是不想看了。”
茯苓也掩嘴一笑,“小姐,不如还是撤走吧,少爷爱看什么就换些什么来,难得少爷如今一心上进,老爷也不会生气了。”
安子衿无奈一笑,“你啊。”
安子扬如今和安子衿也是越发亲厚了,安子衿又送了些点心到致远阁便离开了,杨从峥俊朗的面目上浅浅一笑,这个女子当真是不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总有一种让他都觉得不敢怠慢和轻视的气势。
安子衿出了致远阁没多久便碰见了皱着眉往后院走的温庭之。
温庭之见到安子衿,忙停住了步子,略拱了拱手,“二小姐,有了消息。”
安子衿料到是那药方有个进展,略一思忖道:“先去百草园吧。”
入了园子,杨忆柔还在侍弄着门口地几株喜阳的花草,她见到温庭之,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睛也是微微一亮,“温先生,您回来了?这株草忆柔瞧着有些不妥就搬出来晒一晒了,这样可以么?”
温庭之俊逸的面容温和一笑,“有劳杨姑娘了。”
杨忆柔清丽的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无事,忆柔也是闲来无事。”
安子衿跟在他身后,笑道:“忆柔来了倒是这百草园里的花花草草有了福,以往可没有这长势。”
杨忆柔这才看到了后面的安子衿,连忙低下了头,行了一礼道:“二小姐,忆柔方才不曾见到您,失礼了。”
安子衿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便同温庭之进了花厅,知晓他们有要事相商,杨忆柔上了两杯茶便退了下去,眼睛却从没离开过温庭之俊逸的脸庞,只是那目光柔和浅淡的很。
花厅中安静下来,温庭之从袖中拿出了这份药方和医案,正色道:“二小姐,这医案上诊治的疾病倒并非顽疾,只是这药方和医案却不符。”
安子衿心里一紧,“不符?怎么会?此话怎讲?”
温庭之点点头,继续解释道:“这最后一味的黄岑和白芷都未错,但这温经通脉的桂枝却有些让我看不明白。”
安子衿也知晓桂枝的用效,用于寒凝血滞,她蹙起了秀眉,“桂枝的用处也未曾出错,整张药方看上去更是没有问题……”
温庭之见她一时没有想到,继续道:“可是黄岑、白芷和桂枝是很少开在同一份药方上的,除非……是为了遮掩什么,二小姐可还记得紫苏?”
安子衿手心一紧,“紫苏……如果用到紫苏,这桂枝便是最好的遮掩之物!”
温庭之重重地点了点头,“二小姐,这药方……”
安子衿咬了咬唇,果然是有问题的,母亲果然是被人摆了一道!她垂下了眼帘,眸中的恨意肆意弥漫。
“二小姐?”温庭之见她沉默端坐着,却蓦地觉得一阵寒意,可等他现在抬头却看到安子衿已经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模样。
安子衿起身拿过了那份医案和药方,“这件事,子衿暂时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晓。”
温庭之也起身拱手道:“温某明白。”
安子衿点点头,又问道:“紫苏一物可寻常?”
温庭之摇了摇头,“紫苏很少入药,因其长势喜人,大多数是用于观赏,药用的紫苏须得是五十年以上的才可,药材铺子里也难以买到。”
安子衿垂眸不语,片刻后道:“有劳温先生了。”
回到了清桐院,安子衿将这份医案和药方收好后便静静站在了窗前,窗外一株藤蔓已经枯败不堪,深秋了,落叶缤纷,几株错落有致的银杏也稀稀落落地掉着金黄的叶子,染了一院子的金黄。
她眼里映着浓郁的深秋之景,微微珉唇,紫苏,还好这件事还是留下了印记,只要有蛛丝马迹就好,自己总会顺着线索找出真相的……
“小姐?”茯苓刚要进屋就被木槿拦住了,木槿接过了她手里的一壶春茶,进屋静静放在了一旁的红木高几上,随后轻手轻脚地掀了门帘出去。
茯苓撇着嘴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杨姨娘的事?我也讨厌得很,现在三小姐在府里可又是不得了的人物了,我瞧着要去长泽院的人也一大把的,都说那头攀上了贵妃娘娘,我们小姐却退了婚事。”
木槿轻叹了一口气,“别胡说了。”
茯苓回头望了望门帘,扁着嘴道:“杨姨娘真的要翻身了?人人都那副模样……”
木槿被她这模样气得哭笑不得,“你啊,少操心这些个事,难不成这一府说闲话的丫鬟婆子都能被你揍一顿?”
一旁的一个嬷嬷望了眼一院子的银杏叶,拿起了扫帚就要扫去,木槿拦住道:“不用扫了,就将那条路上的叶子拢一拢就是了。”
那嬷嬷笑了笑:“听说长泽院那里扫地的都还几个呢,这几日天凉叶子也落得快,到底还是二小姐体恤我们这些个下人。”
茯苓听到长泽院就皱起眉头,刚要说话,外头一个传话的嬷嬷便疾步进了院子,“快!咱们府上大姑奶奶回来了,在门口的马车上了,派人来请二小姐呢。”
木槿一愣,忙要转身要进屋通报,却见门帘一动,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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