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衿倒是没有理会她们的取笑,指了指最里头的一件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就穿这件吧。”
茯苓大吃一惊,“小姐以往可是差点扔了这件衣裳啊。”
木槿瞪了她一眼,“这衣裳不招摇也不简陋,正合适。”
安子衿望着茯苓笑道:“这件衣裳还是长姐送来的,以往只当是长姐埋汰于我,实则这衣裳很好。”
木槿自然是乐得自家小姐和大小姐和睦了,连忙又配了相衬的腰带和配饰。
安子衿如今没了戾气,人也内敛了许多,此时穿这身绢纱金丝绣花裙反倒是说不出的华贵,束着纤腰的是一条银白底子粉蓝绣金花卉纹样腰带,一根粉紫柔丝串明珠带垂在腰际,更是添了素雅和柔媚。
简单的流云髻配上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就将她的美映衬的淋漓尽致而又不是张扬。
精致的五官只需要未施粉黛就生动地如同画中佳人了。
安子衿在铜镜前端详了片刻,随后便听到安子佩进屋的声音了。
今日安子佩的衣着则更加华丽,因着没几日便要嫁入皇家,风度自然是不可少的。
安子衿又替她抚了抚发髻间的金钗,“长姐今日……真是很美。”
安子佩笑着握住了她的手,“你的容貌才是随了母亲七分。”
安季氏容貌过人、才情甚佳是洛阳城内少有的美人。
说到母亲她二人皆是怔了少许,安子衿扶着安子佩便往外头走,“长姐今日可要去拜会淑妃娘娘?”
安子佩也被她转了注意力,“若是不曾在赏花会见到,少不得便要去拜会了。”
两人是合乘了一辆马车,因着安香宁称病,安香岚便是一人坐了后头的马车,她今日也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美艳无比,但看到安子佩和安子衿那一身堪比真金白银的行头后便黑了脸。
入了宫便是一派的肃穆了,直到进了御花园这气氛才好些,淑妃听闻安子佩来了便派人迎了去,安子衿便跟着引路的宫女往御花园而去了。
永宁公主毕竟还是很得圣心,这偌大的御花园也是给她来举办了这场赏花会,这赏花会邀请的也是真正的高门贵女,太师府也很是勉强了,能拿到请帖大概还是冲着三日后嫁入皇家的嫡长女安子佩的面子。
安子衿便缓缓走着,本就衣着不招摇,此刻还是不骄不躁地,倒是让人赏心悦目。
众位很少入宫的小姐们皆是兴致很高,四处张望着想要邂逅个皇子。
很快,一身浅青色宫装的永宁公主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了御花园,她梳着妇人的发髻,然而眸中却很是凌冽,有股英气。
因着在陈郡生活了多年,她的肤色也微微有些黑了,可如此以来那股气势便更强了,站在一旁陪着的是永嘉公主,可却完全被比了下去。
众人忙要赶过去行礼问安,就在快要走到那小亭之时,安香岚望着身边雍容华贵的安子衿却是很从中来,两眼一转之际也是只顾着脚下的算计了。
这亭子的台阶旁就是一个人工湖,因着是湖畔,淤泥也是极深。
安香岚微微挤过了几个大家小姐,装作脚步急促,一脚便踩住了安子衿的裙摆!
安子衿一个不稳便要翻过台阶去!
她最后瞥见了嘴边含着阴狠笑意的安香岚,于是十分惊慌地叫了起来,随后一把揪住了安香岚的衣袖。
设法稳住了身形后安子衿却不顾安香岚的挣扎又装作身子不稳,手下暗暗使劲对安香岚反将了一军!
“啊……救我!”今日安香岚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如同花团锦簇,众人只见得一团花一般的身影一闪而过,竟然直直地撞向了被人扶着而来的薛贵妃!
众人的吸气声暗暗响起,只听得啪得一声,薛贵妃手腕上的那只浅绿色的玉镯子碎在了地上!
安子衿走上前来,一眼就认出了这价值不菲的翡翠玉镯,玉质温润暂且不说,那裂口的横面也能看出几分优劣来,大概是御赐的珍品。
薛贵妃因着有人搀扶倒也未曾摔倒,倒是众人手忙脚乱之际还踩到了安香岚几脚。
从地上爬起来的安香岚连发髻也混乱了,头上的珠钗宝石也移了位置,堆叠在一起的珠钗反而显得她俗不可耐。
她愤恨起来,直直地冲向了安子衿!
“是你!”
这时候安子衿却是落落大方的到了薛贵妃的面前行了礼,告罪道:“小女方才行走不稳竟是差些坠了湖,亏得小女的妹妹救了小女,只是她被小女殃及失手冲撞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看在她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饶过了她。”
安子衿当然是识得这位肤白貌美的深宫贵妇,这可是白君佑的生母薛贵妃。
薛贵妃向来是个以皇后之位衡量自己言行的人,也就是外面的花架子做的极其漂亮,只要先用一堆的女戒和道理堵住了她,那她必然会顺着阶梯下台,顺道宣扬了自己的德行具佳。
薛贵妃见那大好的玉镯碎成了几段,还是被个小辈冲撞了!本欲斥责却听闻了这话,顿时也发作不起来,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片刻后轻哼道:“原来是个孝行之人,能舍身救了姐妹也是值得嘉奖。”
安香岚更是憋得脸色潮红。
她心里暗自骂道安子衿这个贱人就是不要脸!明明是要坠湖了居然还要拉自己做垫背的!
可如今这个形势那里容得了她细想,难不成她要揭露自己并非好意相救而是一心想要安子衿出丑?
薛贵妃可是三殿下的生母!未来就是自己的婆母,如果厌弃了自己……自己还能入了三皇子府?
她快速地想了一遍,顿时便跪下哭了起来,“贵妃娘娘!是小女不好,小女见姐姐要摔倒心疼不已,于是上前相救,谁知道竟然冲撞了贵妃娘娘!”
安子衿早就料到这安香岚不会放弃讨好薛贵妃的机会,于是站在一旁垂眸不语,似乎很是畏惧。
薛贵妃一口气噎在了喉中,吐不出也咽不下,眼里的厉色更加狠毒,冷冷地往安子衿身上扫去。
而此时的安子衿则是不动声色地立在一旁,微微底下的头让她脸色的神情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安子衿见她已经跪下,无奈地暗道少不得自己也要做一做戏了,于是也要上前跪下。
这时候安子衿却突然被人扶了一把,身边也传来了熟悉的、带着关切和若有若无暖意的声音,“安二小姐受惊了。”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三殿下甚是时候赶来了?!
薛贵妃见自己的儿子竟然扶了一把要向自己下跪的人,心里也不舒服起来。
被白君佑扶了一把,安子衿下意识地便要后退,眸中的视线也冷到了极致。
白君佑仍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让周遭的一应高门贵女都看痴了去。
都道洛阳最俊美的便是安国公顾璟和这三殿下了,可那安国公可是出生入死从战场回来的冷面煞神,比起来还是这温文尔雅笑颜温柔的三殿下更是让人芳心暗许!
白君佑一身的浅紫色锦袍,头上的玉冠华贵而不失温润,他拱手道:“母妃不必担心,这玉镯成色并非最佳,儿臣明日会送更好的来,为了这点小事扰了母妃的兴致那便让儿臣心中不安了。”
一旁的永嘉公主则有些不悦,好不容易可以收拾这个安子衿了,谁知道自家皇兄跑出来和稀泥!
永宁公主则是趁势邀请白君佑一同赏花,薛贵妃见状只得是开口道:“平身吧,本宫无碍。”
安香岚只得谢恩后起身擦干了眼泪。
随后这赏花会在永宁公主的主持下倒也是恢复了喜气,连薛贵妃也挑不出错处来,永嘉公主坐在一旁,眼神时不时扫向了一旁端坐着的安子衿。
不是听闻这安二小姐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但性子倒实在是不讨喜,上回在皇兄的府里还差点顶撞了自己……
上回被她逃过一劫,今日自己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她?
这般想着,永嘉公主便坐不住了,起身便道:“永宁皇姐的画是连父皇也称赞的,我向来对安二小姐很是敬慕,倒不如今日比上一比,也不枉费了这御花园的好景致。”
安子衿微微眯起了眸子。
让自己同永宁公主比画?这永嘉公主看来是不打算自己好过了,和旁人比也就罢了,非要自己冲撞到永宁公主的面前?
画得好了那便是自己在打永宁公主的脸,若是画的着实差了,那便是毁了自己的声誉。
更何况,目前自己还拿不准这永宁公主的性子……
薛贵妃也是觉得无趣,对女儿也是纵容,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不知永宁觉得如何?”
永宁公主的脸色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也开始打量起了安子衿这号人物。
方才白君佑的举动看上去这两人之间似乎是暗藏隐情的,可这安子衿不是定给了安国公?
永宁公主倒是没有扭捏,本就想要探一探这个安子衿的底,于是也应了下来,随后众人的目光便集中到了安子衿的身上……
“安二小姐,你看如何?”
第40章 那我就送你一门好亲事()
这时候安香岚整理好了仪容也从丫鬟口中听闻了御花园的事情,她可是知晓安子衿的画艺平平。
说画艺平平也真算是抬举了她,她当年听说三皇子诗画才艺了得……为了苦练画艺可是寻了好几个画师,可是终究还是画得很是一般。
这可是个在全洛阳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下她脸面的好机会……自己又怎么能放过她?最好能让她成为全洛阳的笑话才好!
让父亲好好瞧一瞧,他看重的嫡女……不过是个被人耻笑的草包!
她这时候也加快脚步走向了人群,对着薛贵妃和两位公主行了一礼后,她瞥了眼薛贵妃的神色。
见薛贵妃没有恼怒之意,安香岚这才娇笑道:“我可是知道地清清楚楚,二姐姐的画艺可是师从了极为洛阳名手,看来今日我们可是都有眼福了,二姐姐可万万不要再推辞了,不然反倒是白白坏了气氛……”
安子衿听了这话,勾着嘴角轻哼了一声。
明面上是为自己做脸的好妹妹,实则是想要自己贻笑大方吧?
可惜了……前世,自己为了让白君佑刮目相看,日复一日地学画练画,没想到这一世的今日,自己也能用得着……
既然骑虎难下,倒是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她悠悠行了一礼后便跟着永宁公主往一旁的案桌而去了。
永宁公主也是爽快之人,此刻倒是欣赏起了安子衿的决然,冷面中也含了一丝直达眼底的笑意。
白君佑心里一动,这时候也走近了一步,站在安子衿的斜后方盯着案桌上的笔墨纸砚,望着她举笔、沾墨、凝思、下笔……
都传闻这安二小姐可是不懂丹青的,看她的模样却是不骄不躁、不慌不忙……果然是当得起自己的青眼以对!
可惜了……这样一个倾世佳人,却早早地许了人家。
虽然白君佑的心里暗道可惜,脸色却未有丝毫变化,甚至有一丝惬意。
他自己的心里清楚得很,安子衿的这门婚事如果拿捏得当的话对自己的用处极大!
他盯着眼前的这一佳人背影,竟是不自觉地带着一层极浓的笑意,这笑意落到了安香岚的眼里,便化作了利刃和邪火,蚕食着她的心智!
无才无德的安子衿可是堂堂嫡女,可笑,莫不是最后竟然只能以色侍人?
安香岚这般想着,心里才好过了一些。
一个时辰很快便在众位小姐的说笑声中过去了,永宁公主和安子衿也接连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天呐!”
最先走到画旁的是薛贵妃的侄女温宜,她只瞥了一眼就掩嘴惊呼起来,“安二小姐这画法当真是……令人心服口服!”
薛宜是圈子里画功顶尖之人了,她的惊呼声引来了一大片的视线。
只见安子衿的画纸上画了一幅荷塘月色,只是浓墨和浅色相衬,但却勾勒出了万千变化,树影稀疏、月色朦胧……似乎连荷塘中的浮光掠影也在她的笔下跃然纸上。
永宁公主也看痴了,“的确很好……深沉内敛却气韵悠长。”久别故思乡,这幅荷塘月色掺杂着细腻温润的情感,又添了丝惆怅,交融之下令人的视线移不开分毫。
安子衿低头道:“不过是仿得了名手的一二功底,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永宁公主见她目光诚挚并无半点虚假轻浮,对她越发看重了起来。
温宜也对这位安家二小姐十分欣赏起来。
谢过众人后,安子衿望向了永宁公主笔下的画卷,没想到……竟然是一副气势磅礴的长河落日图!
塞外的大漠孤烟和长河落日总是交相辉映成一曲绝唱!
“公主笔下这画气势浑然天成、长河落日惟妙惟肖,很是壮阔,然而……却有一处少了丝韵味。”
永宁公主嘴角的笑意已经隐隐浮现,果然,当看到安子衿指向那轮落日时,她会心一笑,“虽说久居陈郡也有幸饱览了大漠景象,可那落日我却有些不敢动笔,总觉得画不出那股味道来。”
安子衿见她没有丝毫恼怒,也浅笑道:“我倒是有个讨巧的法子。”
永宁公主大喜,“安二小姐不妨一试。”
安子衿已经知晓了永宁公主的脾性,她没有忌惮地拿起了一支在笔洗中晕染了一瞬的毛笔,走到永宁公主的画旁,轻轻在那落日下一扫,顿时那落日便同江水容得更契合了!
“绝妙!”白君佑也忍不住赞叹了起来。
对白君佑的赞叹声,安子衿毫无感触,静静立着目不斜视,只同永宁公主说着画艺心得。
而此时的薛贵妃却觉得没了意思,心里暗暗地哼了一声便以身子不适告辞而去,永嘉公主的心性尚浅,冷冷扫了眼安子衿,见她没有丝毫神色慌张之意,这才拂袖而去……
安香岚见周围的名门贵女都对安子衿起了敬佩之意,心里又恨又恼,却顾忌着自己的颜面默默站在了一旁,手里的帕子都几乎要被搅烂了!
最终这画还是被永宁公主要了去,安子衿同永宁公主也甚是谈得来,永宁公主久久未得知音,连连许下相约再聚的承诺。
待到赏花会结束,永宁公主甚至亲自将安子衿送到了宫门口。
安子佩派人来送了消息,原来淑妃要同她好生说说话,便又留了饭,安子衿乐见其成便吩咐车夫回府。
到了垂花门,安子衿被茯苓搀扶着下了马车,谁知道这时候竟然见到一个外男嬉笑着从垂花门走出!
安子衿的脸色沉了下来,茯苓也气急,刚要说话,却见那男人的目光几乎是钉在了安子衿的脸上!茯苓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站在安子衿对面的杨文胜连手里把玩着的一朵报春花也掉在了靴子上,眼睛都要看直了!
自己在太师府也呆了好几日了,竟然都不知道这太师府里还有这等绝色佳人……
这绢纱金丝绣花裙当真是衬得她人比花娇,纤腰如弱柳扶风,明眸皓齿却又添了素雅和柔媚,更令人**的是她带了薄怒后微蹙起的眉头和微眯的眼眸,当真是倾国倾城的佳人!
这模样、这气质,还有那薄怒的神情都如同画中的美人儿……不!比画中人更是要俏上三分!
“表哥?”
安香岚见到杨文胜也顿了顿。
杨文胜这才回过神来,可视线从安香岚的脸上划过后又黏在了安子衿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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