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香岚张了张口,在看见自己院里那个做衣裳的针凿妇时,她咬了咬唇。
大不了一口咬定这仆妇是污蔑攀咬自己,一个做衣裳的罢了,打死就打死算了!自己决不能认下这种罪名!
安子衿问道:“三妹可要瞧仔细了,这是你院儿里针凿妇?”
安香岚眼神带了狠厉,点了点头道:“她的确是我院子里的。”
“哦?曹妈妈,你私自拿了库房的上好衣料,既然三小姐毫不知情……那你便是窃取了这衣料?”
安子衿直直地盯着这个曹妈妈。
曹妈妈哆嗦着喊冤,“二小姐!老奴并非私自去拿,老奴是得了三小姐的吩咐……”
“胡说!你这老货分明就是自己犯了错还想着拿我做垫背的!你妄想!”
曹妈妈被安香岚尖利的声音吓得瘫坐在了地上,“三小姐……老奴……”
安香岚见她不敢抬头,一脚便接着踹了上去,“你敢污蔑本小姐?本小姐一定不会放过你!”
安子衿却是轻声笑了笑,“在这婆子的屋里也不过搜出了余料,那这衣料是用来做了何物?”
曹妈妈嗫嚅着唇,结结巴巴道:“老奴得了三小姐的意思,按宋嬷嬷送来的大少爷的尺寸做了身衣裳……”
这话音一落,突然屏风像是被什么磕到了一般,发出一声轻响。
只有安子衿清晰地听到了这声音。
她转瞬神色微变,指着曹妈妈呵斥道:“胡言乱语!子扬的衣裳怎么轮得到你插手?!三妹会这般糊涂?!”
安香岚也是慌了,一脚踢向了那婆子的腹部,“我让你胡说!污蔑我?你活腻歪了?!”
说着安香岚抬眸泪眼迷蒙道:“二姐!子扬的衣裳均是我亲手做的!和这婆子无关!她胡说!二姐您别相信她!”
安子衿淡淡地瞥了曹妈妈,“是么?你倒是说说看,那衣服怎么会是你做的?可有证据?若是胡乱攀咬我可是必定要重罚的!”
曹妈妈不断地磕头,“二小姐饶命!老奴……老奴有证据!”
安香岚还要上前恐吓,可安子衿已经极巧妙地拉开了她,“说,若是你再欺瞒主子,就真的是死罪难逃了。”
曹妈妈忙开口道:“老奴记得!那衣裳的袖口有片竹叶的颜色同其他不一样!因为老奴找不到一样的线又赶着时辰……没有法子就私自换了线!二小姐开恩呐!”
安香岚紧紧皱着眉头,从牙缝里挤出了二字,“胡说!”
自己也瞧过那件衣裳,可哪里记得什么竹叶什么颜色!
此时屏风后的安子扬却是突然停下来剧烈的挣扎,他当然记得,那件衣裳的袖口,有片竹叶的颜色不一样!
自己只当是三姐做活儿做累了……
原来竟是这般……
他的心猛烈地加速跳动起来。
自己一直以为的真相不过是欺骗自己的假象?
那什么才是真相?
安香岚一把挣脱开安子衿,上前便要踢那曹妈妈。
安子衿拉住了安香岚,“三妹,到底是如何?”
安香岚一口咬定,“是这婆子信口雌黄!是她在撒谎!二姐……你相信我……”
她眼角的眼泪泫泫欲泣,委屈的模样我见犹怜。
安子衿心里一阵冷笑。
子扬大概也看明白了吧?
她似是心疼妹妹一般拍了拍安香岚的手,“是二姐的不是,让三妹受委屈了,若是这事传出去反倒要坏了三妹的名声,这婆子还是撵得远远地,永不回洛阳的好。”
安香岚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安子衿这贱人今日没想着和自己撕破脸……
“多谢二姐……”
安子衿轻笑了一声,“既然如此便无事了,茯苓,送三小姐好生回去,那二百了就不必三妹亲自送来了,去替我取了来。”
安香岚的场面话一下子被噎在了喉咙里。
最后她重重地看了眼安子衿,转身便疾步而去了。
很快这厅房里又寂静了下来。
“林护院,放了他吧。”
很快,林风便拉着因识人不清而一脸羞愧之色的安子扬出了屏风了。
“子扬……”
安子衿望着安子扬,轻叹了一声。
第33章 我倒是想看看()
林风在安子衿的吩咐下为安子扬松了绑。
“今日之事,劳烦林护院了。”
“二小姐不必客气。”林风望着仍是沉着脸不说话的安子扬道:“少爷,二小姐今日这么做是不希望您不明是非。”
说完他便退了下去。
房内只剩下他二人,安子衿也未曾开口,只是走到一旁的茶炉旁,取下了烧开了的茶壶。
安子扬见她不说话反而是泡起茶来,脸色又是一变,虽然脸色已经出卖了内心,可嘴里仍是不肯服气,“二姐今日到底想做什么?!”
安子衿自然是明白他的脾性。
倔得很。
其实自己也是这般。
前世,自己的一生被自己过成了那般,得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也无非是自己的性子致使。
她收起了这些心思,专心泡起茶来。
滚烫的清水冲进加了茶叶的茶壶,茶香一下子便弥漫了开来。
“今日二姐请你喝茶。”
安子衿说了这话后再没说过只言片语,这份带着异样的平静让安子扬竟然也从盛怒中莫名的沉静了下来。
最后,他竟是静静站着,望着安子衿悠悠地在泡茶。
安子衿泡的茶清苦,可安子扬抿了口只是皱了一下眉,随后便一饮而尽。
就像很多事,表面清亮,可到了嘴里那个中苦涩便不断袭向自己了。
今日,是二姐设下的局,可……可也是自己一直以来不愿意相信的。
心里复杂的冲动一阵一阵地席卷而来,只有那嘴里苦涩的茶味儿压下了一切躁动。
“茶很好。”
他说完后也有些愧色,从自己回府后给了自己这个二姐太多太多的难堪。
当众骂她蛇蝎心肠……甚至都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
而安子衿却很淡然,只是静静地替他续了一杯茶。
随后她轻声开口道:“子扬,你已经渐渐长大了,很多事都要自己去领会去明白,今日这一出……二姐日后也再不会做,这苦荞很好,带些回去吧。”
安子扬的目光中渐渐带了丝坚毅,“二姐……”
“长姐、我还有子扬你,都是这世间最最亲厚的人,就算是天上的母亲也希望你好好的。”
半个时辰后,安子衿亲自送安子扬出了院门,又亲手递上一盒子的茶叶。
在他转身之际,安子衿低声道:“若是想明白了,不妨去瞧瞧二姐送你的生辰礼。”
库房中,那木匣已经被踢到了一张破旧的案桌下头,安子扬费力地将那长长的木匣搬出时,他的动作顿了顿。
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喃喃道:“对不起,二姐。”
这木匣已经沾上了一层灰,但却沉得很。
一打开,安子扬便愣住了。
这里头的物件……竟然是一把剑!
这把剑并非那些装饰的无用之物,这是把泛着寒光的长剑!
他双手颤抖了起来。
自己爱武这件事已经快成了家中的忌讳,就连三姐也不过是劝勉自己多读书罢了……
原来,只有二姐明白自己!
他紧紧咬着牙,拿出了那把剑,剑身出鞘,一道光芒仿佛刺进了他的眼里!
安子扬望着这把剑良久,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这把剑,“安五,去把这匣子……”
安五进了内室,不解道:“这就是二小姐送来的那只啊……少爷,要扔了吗?”
“你……”
安子扬瞪了他一眼,“拿去擦干净放在我的卧房里。”
安五目瞪口呆,“少爷,您说什么?”
安子扬狠狠将那匣子往安五身上一丢,“快去!”
而此时,安子衿已经是置身在百草园外了。
一旁的林风正在低声说着洛阳城的局势。
“小姐,太子一党如今均被牵连,被降职发落的比比皆是,听说竟然连太子常去的梨香苑也被人寻了借口封了,还死了个头牌……”
安子衿想到那日的落红,轻叹了一口气。
作为太子平日里接近的人,此时怕是一一难逃追捕,这其中隐含着白君佑对襄城城印的争夺!
“林护院,太子的丧事如何了?”
林风愣了一瞬,这才回道:“圣上到底是给了个体面的丧事,不过全洛阳城也无人敢凭吊太子。”
是啊,一个犯了谋逆罪名的太子,一个前朝余孽,怎么会有人去凭吊呢?
“去备些香油纸钱,去云岩寺尽一尽心意,只是不要泄露了身份。”
林风不解,“小姐,您可是知道真相的……”
明明自家小姐是知晓太子没有死的,怎么还要去凭吊?
“太子是真的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温铭。”
安子衿说完便迈进了百草园。
里头立着一个灰衫的清瘦男人,正是背对着药圃的温庭之。
安子衿开口道:“温先生已经安顿好了温家?”
温庭之听到了声响,这才回身,“多谢安二小姐相助,温某已经关了温氏医馆,也将家人送走了。”
安子衿点了点头,“温氏医馆同太子有关系,必然是不能立足于洛阳的。”
温庭之珉唇不语,可眼神却是暗涌纷呈。
“那丧礼当真是尊贵,可也孤寂得很。”
安子衿明白他说的是太子的那场丧礼,“温先生可是想左了,太子已死,一切事都该如同过往云烟……”
温庭之垂下了眼帘,久久无言。
安子衿走到了一株草药前,“先生这几日的水可是浇得少了许多,这草已经是无用了。”
温庭之这才惊愕地抬起了眸子,“那书……二小姐已经看完了?”
安子衿点点头,“看懂了些皮毛罢了。”
温庭之轻叹了一声,随后正色道:“二小姐的悟性极高。”
安子衿却是垂眸不语。
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前世为了白君佑的身体,不断去学这些个药石之法到底有多么痛苦。
随后温庭之又进屋取了几本医术,“这几本医术……二小姐可当做是平时解乏。”
他当然不会认为太师府的嫡次女会一本正经地跟着自己学医,毕竟,郎中并非高尚之位。
安子衿接过了医术,谢过了温庭之便离了这百草园。
如今自己是多说无益的,也只有时间能让温庭之渐渐平静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安子衿都在静静思忖,这一世,目前而言最大的变故就是太子的假死了……
接下来,就是回洛阳的永宁公主了吧?
很快,陈郡谢氏便要毁于一旦了,这件事,前世自己不明白,只是觉得永宁公主太过决绝,竟是分毫不讲夫妻情分……
有了前世的眼界,这件事也只能重新看待。
永宁公主的身份十分特殊,若不是宣仁帝娶了前朝公主文氏,恐怕这永宁公主就是当今大周朝的嫡长公主了……
安子衿微微蹙起了眉头,这永宁公主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此时的宫城之中,宣仁帝神情倦怠地坐在叶淑妃的秋光殿中。
“朕近来总是睡不安稳,想必是君恒这小子死不瞑目啊……”
叶淑妃忙上前劝道:“他到底与圣上父子一场。”
宣仁帝合上了眼,倦态之下竟是显得异常苍老,“罢了,朕已经老了,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事了。”
“胡说,您哪里老了?”叶淑妃闻言,自己的眼圈也红了。
初入宫时,自己视这男人如神祗,而此刻,自己心中的神真是老了,鬓边的白发已经怎么也拔不完了。
“圣上,您会长命百岁……”
宣仁帝睁开了眼,轻轻抚上了叶淑妃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那双手保养的当,仍是白皙柔嫩。
“你还有老四那小子呢,老四很好。”
这句话无疑是在给叶淑妃一剂定心丸。
四皇子白君泽正是叶淑妃的儿子。
“圣上,下个月便是四殿下和安大小姐的婚事了,臣妾的心里欢喜得很。”
叶淑妃笑了笑,接着说道:“圣上可也要去观礼?”
宣仁帝点点头,“安家的大丫头是个好的,朕到那日会去老四那里坐坐。”
有了宣仁帝的驾临,这也就意味着四皇子白君泽的位置更加稳固了!
而此时陈郡传来的消息又再宫里掀起了一阵风波。
三年前嫁到陈郡谢家的永宁公主竟是要请旨回洛阳了!
这永宁公主的母妃是陪着宣仁帝南征北战的荣妃,更是替宣仁帝挡了一剑从此一病不起。
因着荣妃之死,宣仁帝对这个女儿可谓是愧疚颇深。
他扶着那封永宁公主亲手所写的请旨一信,感慨道:“准了。”
这道圣旨便立刻被快马加鞭送去了陈郡。
这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三皇子府中。
白君佑正在细细品着今年的新茶,听闻了这个消息,他又蹙起了眉。
“哦?永宁公主要回洛阳了?”
白兴点点头,“错不了,是袁总管刚刚送来的消息。”
白君佑暗自忖度起了这件事。
自己差点儿都忘却了这个永宁公主了。
她三年前下嫁陈郡谢氏可是辉煌得很,十里红妆而去。
可这时候回来?
倒是让人捉摸不透。
白兴也皱眉道:“殿下,要不要去查?”
白君佑却摇了摇头,“罢了,她本该是嫡长公主,可如今却成了同我们一般无二的庶出公主,我倒是想看看,她回洛阳是为了什么?”
第34章 此人可不简单()
这时候致远阁的门口,安子扬冷冷瞪着委屈地抹眼泪的安香岚。
他身上早已经换下了那身安香岚送来的衣裳,甚至被自己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那火盆中的火焰不断跳跃在他的眼眸中,刻进眼底,燃烧完了他最后的一点无措。
“子扬……”
“够了!”
安香岚的抽泣声都顿了一顿,她望着再没了半点温和的安子扬,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安子衿的神情!
她被这想法吓了一跳,后退了一大步。
可毕竟安子扬是嫡长子!自己怎么能失去他的助力?
“子扬……三姐只是担心你……”
安子扬冷哼了一声,“担心?三姐走吧,日后我这致远阁可接待不了三姐这尊大佛。”
安香岚望着他冷冽的目光,又见他已经换了一身玄青色的锦袍,心里猛地一紧。
莫不是安子衿做了什么?
她眉头一蹙又要上前拉住安子扬的衣袖,“子扬,你是不是误会了三姐,三姐从来都是拿你当亲弟弟的啊……你千万不要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
“亲者痛仇者快?!”
安子扬冷冷地复述了一遍。
此刻他望着安香岚这张虚伪到极致的脸,恨不得上前撕烂了去!
自己做了这么久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始作俑者不就是自己的这位好庶姐?!
“你滚。”
安子扬指着门口毫不留情。
安香岚被他眼底的决断吓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安子扬趁机吩咐道:“锁门。”
安香岚顿时便被关在了致远阁的门外了……
她怔怔地站了许久,直到脚底都发麻了才恨恨地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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