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夫人踉跄了两步，一旁的丫鬟婆子吓得连忙扶住了她，“夫人保重身子！”
康夫人挣脱开丫鬟，对着那大夫道：“我女儿到底怎么样了？！”
那大夫皱着眉道：“是里头那个不行了的罪妇？”
一听这话康夫人就晕厥了过去。
康氏殒命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更有流言蜚语相传是左程远为了控制康家而不被康家制衡就下了狠手。
此等留言并没有因为左家全家下狱而减轻，反而是愈演愈烈，连宣仁帝都下令彻查，毕竟和康家一样的地方世族的势力还是很大，这种事情若是不能拿出信服的结果是平不了的。
鉴于沈二爷的医术，这件事也交给了他，沈二爷在和四皇子短暂地会面后便赶去了大理寺的大牢。
很快康氏中毒最终不治而亡的消息便传开了，而更为精准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宣仁帝的案桌上，一样的毒，一样的手法，只是康氏更为不幸，她服用的时候太久。
这样的结论让宣仁帝一阵后怕，他当即便下令彻查这毒物的来源，而左家的罪状也搁置了，毕竟左程远还没招供。
他左程远虽是兵部侍郎可也是一步一步坐上了这个位置，并不是胸无点墨的草包，他认得清形势，这个时候招供就是一个“死”字！
康氏身死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安子衿这里，她沉着脸迈出了屋子，谁知道正好碰到了急匆匆的温庭之，他脸颊上还有五道指痕，如玉面容也显得狼狈不堪。
“二秀，康氏的死”温庭之虽然急切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安子衿却是心里一动，正色问道：“最后那药，是沈二爷给的，是么？”
温庭之紧锁眉头，点头道：“正是，可沈二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康氏分明就可以不死的！”
他脸上的指痕是被康夫人掌掴所留下的，治死了康氏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结果，他没有还手也没有说什么，可心里还是不忍，医者仁心，谁愿意亲手医治的人就这么死了。
安子衿仿佛明白了，她叹了一口气，“这应该是四殿下的意思”
第337章 我看谁敢开门？！（）
温庭之一愣，“为什么？”
“康氏不死，圣上又怎么会知道那毒是致死是，那左家也就不会处以极刑了。”安子衿垂下了眼帘，这些都是权势场上不想去想但却逃避不了的权衡和牺牲。
温庭之很少去触及这些朝政风波，他只是愕然地站在那里，“可可康氏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是可以活下去的。”
安子衿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抬眸望着温庭之，“这世上，越靠近权力的地方就越像是泥潭，只要触碰到了，既是你手无寸铁也会轻易地被人踩在脚下，成为垫脚的石块。”
许久的沉默，温庭之只觉得脸颊还在隐隐作痛，但这种痛并没有心里的震撼大，他想到了权势的力量下为之牺牲的白君恒，摇了摇头，他苦涩一笑。
“二秀，我明白了。”他收起了多余的表情，正色道：“那我，该怎么做？”
安子衿看得出他情绪的波动，甚至是攥紧的双拳，“回去歇一歇吧，康家暂时不会想明白的，这几****不要出府，这些事都交给我便是。”
温庭之无奈地应了，转身过后却又是一声长叹，作为医者他所追所求皆是人命大于天，可在权势的力量下他的坚持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秀，我方才听说康夫人和温大夫在门外起了争执，不过温大夫没有开口说什么，康夫人好像很是气恼，还动了手。”木槿担忧地望着远远而去的温庭之。
安子衿低着头，她心底无奈多过任何一种情绪，前世，像康氏一样的棋子她利用过许多，无一不是为了给白君佑铺路，她仿佛能看到那个曾经自己亲手堆砌的泥潭，吞噬着他人的性命，不留一丝空隙。
“秀？”木槿下意识地扶住了安子衿。
“没事，我没事的。”安子衿抬起了头，眼前已经没了温庭之的身影，但是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还在心里酝酿。
这都是自己欠下的债。
心里一直不安，最终她去了母亲的排位前，亲手擦拭了案桌，又重新燃了一炷香，这个屋子里每日都是季嬷嬷亲手打理，安子衿擦拭案桌的帕子擦完了都是干干净净。
跪在了蒲团上，安子衿终于觉得心里宁静了一些，仿佛母亲还在冥冥之中庇佑着她。
“秀在里头？”季嬷嬷望了眼守在回廊下的木槿。
木槿点点头，“秀刚进去没多久，嬷嬷，怎么了？月钱不是都照例发下去了么？”
季嬷嬷蹙了蹙眉，“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长泽院那里传来的消息，说是杨氏似乎动了胎气，但她不肯让大夫近身，三秀也赶过去了，我有些不放心，毕竟明日就是除夕，要祭祖的日子若是出了岔子倒也不好看。”
木门吱呀一声响亮，季嬷嬷抬头就看到了安子衿已经神态祥和地站在那里了。
安子衿反手关上了木门，淡淡问道：“是杨氏那里出了事？”
季嬷嬷点点头，“并非大事，只是那杨氏在闹腾罢了，三秀已经赶过去了。”
“既然如此，就去看看吧。”安子衿压下了近来纷乱的心思，她不仅仅是要盯着朝政的，这个安家也是她要替母亲支撑住的。
长泽院内，安香岚急得直跺脚，并非她想不出办法，而是那西婆子那里的药都用完了，而她实在是拿不出钱了，这几日三殿下的人影都没让她见着，更别说是帮她了！
“别过来！我的孩子好好的！你别过来！”杨氏的指甲许久未剪了，一把就嵌进了那小丫鬟的手腕，顿时就溢出了血迹。
“啊！”那小丫鬟是陪着安香岚过来的，根本就不知道杨氏的神智恍惚，她摆脱不得又不敢推开杨氏，只能大声喊叫。
啪得一声，安香岚径直走了过去，什么也没说就一巴掌打得那丫鬟住了口。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大喊大叫，这长泽院也是你撒野的地方？”安香岚恶狠狠的目光让那个丫鬟都忘却了手腕上的疼痛，她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连杨氏松开了她的手都没有察觉到。
“滚！”安香岚一吼那小丫鬟就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娘，你别闹了，我这就去想办法给你买药，你再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还不好？”安香岚伸手要去扶她。
“别过来！”杨氏像是看到了恶鬼一样推开了安香岚。
“哎唷”安香岚撞在了**头的柱子上。
“二秀到了！都别慌！”几个婆子丫鬟总算是觉得心里有了主心骨，都不约而同地捂着胸口松了一大口气。
安香岚却是黑了脸，她最不愿让安子衿见到的就是自己过得不好的时候，她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发髻和裙摆都理顺了，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二姐姐今日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来看我姨娘？”安香岚冷哼了一声。“明日除夕，我们娘俩不去碍着你们一家团聚，可好？二姐姐可是满意了？”
没有理会安香岚夹带棒的一番话，安子衿淡淡问道：“听闻杨氏身子抱恙还不肯让大夫瞧，明儿就是除夕了，难不成她还想着带病之身冲撞了先祖之灵？”
这么大一顶帽子压下来，安香岚被堵的哑口无言，她涨红了脸，“你”
安子衿却是没有再理会她，望了眼一旁信得过的婆子，她问道：“杨氏的情况到底如何？”
那婆子忌讳地看了眼安香岚，随后还是恭恭敬敬地回道：“杨姨娘今日说肚子疼，可有不肯让老奴看一看，最后喊了大夫来还打骂赶走了大夫”
安香岚瞪了她一眼，朗声道：“我姨娘没有病，自然用不着看大夫，也用不着你假慈悲，你走吧！”
安子衿瞥了她一眼，安香岚的敌意和仇恨就像是面对着深仇大恨者，安子衿凉凉一笑，恐怕前世她一直以来的伪善面容下皆是这副嘴脸吧？
“你很得意么？”安香岚望着安子衿那副风轻云淡的笑意就心头一阵压抑。
安子衿没有理会她，“杨氏是这安府后宅的女人，如今安府的后宅中馈之权由我掌管，过问杨氏并非我愿不愿意，而是我的职责所在，来人，将门打开！”
“我看谁敢开门？！”安香岚用身体挡住了木门，脸上的恶意让几个丫鬟都吓得不敢上前了。
第338章 坐山观虎斗（）
“你在怕什么？”安子衿走近了一步，明显感觉到了安香岚眼底的恐惧。
突然那木门从里头别人碰撞着，安香岚一时不慎就跌坐在了地上，发髻都摔散了，一枝簪花是金但簪身是铜的发簪掉落下来，她窘迫地捡起那发簪，胡乱地要往衣袖里塞，可却扎到了自己。
安子衿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安香岚的身上，她略有些错愕地望向了憔悴地像是变了个样子的杨氏。
最令人不敢置信的是杨氏有些呆滞的目光。
杨氏本是要往外冲的，可看到了安子衿就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一样，她连连后退。
安香岚顾不得丢不丢脸，她一下子爬了起来要去拉住杨氏，可杨氏重重地关上了门，安香岚整张脸都撞在了木门上。
“哎哟”安香岚捂紧了鼻子还是止不住滴落的鼻血。
安子衿只得是吩咐人将安香岚扶去一旁处理伤口。
安香岚今日也是头昏脑涨，这时候捂着鼻子更是觉得难堪不已，她瞪了眼安子衿，“我们的事用不着你管！”
想到方才看见的杨氏，安子衿再次回忆起了前世自己嫁人前看到的那个杨氏，她光鲜照人，一身华服站在自己的父亲身边，俨然安府女主人的姿态，可如今她却像是个憔悴不堪的邋遢妇人。
“走吧。”安子衿也不知该觉得她可恨还是可怜，总之她的路是完全被封死了，看她这个模样，孩子能不能保得坠是个问题，这么大的月份然而刚刚看上去那泄却比在祠堂那次看到的还要平
木槿也不想这里的糟心事坏了自家秀的心情，连忙扶着安子衿出了长泽院。
“二秀。”
没想到门外竟然站着温氏。
安子衿点点头，“温姨娘怎的有空来了？”今日志哥儿有些着凉，温氏忙得脚不沾地，夜里还去过百草园，就为了去求退烧的良方。
温氏望了眼里头，随后开口道：“方才去清桐院听季嬷嬷说了长泽院的事情，好歹以往也都是一个牌面上的身份，我也该来瞧瞧她，她做了再多的错事，那孩子都是无辜的，我来送一些衣物，只盼着这孩子能好好的，以后抱去了别的女人身边能好好长大，万万不要随了他的生母。”
安子衿见她手中拿着的包袱，想到她是初为人母，淡淡笑道：“温姨娘有心了。”
“二秀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温姨娘仍旧是有些讪讪的，她知道二秀和杨氏想来不对付，杨氏还对夫人做过那样的事情，她可是害死夫人的元凶啊！
可她照顾自己的孩子，也知道孩子都是白纸一张，你对着他笑他就会回以一个笑意，孩子不管怎么说都是无辜的。
“你去吧”安子衿顿了顿，“只是杨氏就不必见了，她病得厉害，你过了病气过去反倒对志哥儿不好，这东西你托人交给她便是了。”
温氏连忙点点头，“二秀说的是。”
离开了长泽院，安子衿的心也越来越安静了，半年的时候过去了，明日就是除夕了，这半年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自己的心意也改变了，本来一心只想要不择手段去复仇，没想到到了此刻自己冷硬如刀的心居然也会柔软下来。
是因为那个人么？
她望着一池的荷叶残梗，脑海中也想到了那个人风轻云淡间韵味深藏的一举一动。
看到自家秀郁闷了大半天这时候又对着一池残花败叶的笑了，木槿也是一愣，“秀？”
安子衿笑着摇了摇头，“无事，我们回去吧。”
安子衿走后，安香岚望着帕子上刺眼的红色，心里一横，随后起身往外书房走去。
“秀，您要去哪里？”秋琴吓了一跳！
“我去给父亲请安，你别跟着我。”安香岚瞪了她一眼后就匆匆外书房而去。
她记得清楚，在父亲的书房屉子里，藏着一块上好的端砚，价值几百两白银！而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见过父亲动过那端砚，自己一时半会儿挪用了也不会被发现。
“见过三秀。”赶着去清桐院对账的外院管事刚经过书房的门口就遇到了安香岚，连忙侧身一避。
安香岚镇定了下来，点了点头就绕了过去，她在书房门外看了看，这个时候过来也有好处，人少，甚至几个下人都会在这个时候去隔壁院子领饭。
她轻车熟路地进了书房，用花瓶下的钥匙打开了屉子的锁，随后将那一方端砚取出，等一切复员后她又急匆匆地离开了书房。
“秀？”秋琴看到三秀神色慌张地回来，刚要开口询问就被安香岚赶去了门外。
安香岚用食盒装着那方端砚，收拾了自己的衣着后便要出去，秋琴一愣，“秀，有什么事还是过了明天再说吧”
安香岚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你还想拦着我？”
秋琴连忙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为秀着想。”
“为我着想就给我滚开！”安香岚用食盒砸在了秋琴的身上，随后疾步离开了听风楼。
陈氏刚要出门就听到了院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她从门缝看到是安香岚也停住了步子，她已经称裁几日了，就是为了躲过着安香岚，长泽院杨氏的馋好忽坏，陈氏也开始动摇了，再加上安香宁的游说，陈氏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等到安香岚的身影彻底消失，陈氏道：“等三秀回来，就去清桐院通报一声。”
一旁的嬷嬷一愣，“姨娘，怎么要去告诉二秀啊？要是三秀知道了那还得了？”
陈氏神色复杂，“我可不管安香岚这个丫头片子去做什么，但我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宁儿说得没错，二秀那里爷不得不下功夫。”
“那为何不现在就去告诉二秀？”
陈氏瞥了她一眼，“胡闹，若是安香岚真的有法子翻身呢？我就是要坐山观虎斗。”
而这个时候秋琴已经坐不住了，她回想安香岚的举动，件件都不正常！
她想了想还是起身往清桐院而去了。
安子衿正在和前院的管事对着帐，定下了明日要备下的物品和祭礼。
那管事也是个会做事的人，他不经意地说道：“小人方才赶来的路上看到三秀神色慌张地往前院书房去了，要不是小人避得及时，恐怕是要冲撞到了。”
安子衿果然是停住了手中的笔，但神态和语气还很是平静，只淡淡道：“哦？”
那管事看二秀这个模样，只好是讪讪一笑，“倒是小人唐突了。”
那管事走后，秋琴就赶来了，她见到安子衿行了礼后就急声道：“二秀，三秀又出去了，还拿了一只食盒，神色匆匆，还疑神疑鬼，似乎之前还去了一趟前院书房，说是要请安，可她明明知道老爷这个时候不在府中啊！她方才出去的时候也很是怪异，奴婢害怕出事这才赶了过来”
安子衿将写好的账册合上放在了一旁，“她走了多久了？”
“刚刚才走，没有备马车”
安子衿蹙着眉站起了身，种种迹象表明，安香岚已经被自己彻底逼到了绝境，那么这种时候她应该是坐不住了，很显然也正是如此。
“走。”安子衿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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