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海清说:“可是那些钱……无功不受禄,我没办法接受这样的钱……”
杨子溪说:“那我是不是也该说一句无功不受禄,然后把千纸鹤还给你?!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你在单方面拒绝我!排斥我!我不能理解!以前不都是好好的吗?!”
杨子溪歇斯底里,以往的好脾气不见了,音量也大的吓人,她抬起了手要拍桌子,下一秒却又意识到这里是咖啡馆,她望了望后台那边,把手缩了回来。
接着这个缩的的动作,她冷静下来了,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是施舍?”
这才终于有了一点谈话的样子。
晏海清咬了咬嘴唇,说:“因为钱太多了,你甚至想方设法骗我让我拿这钱。你的意思我都懂,可是我接受不了。当时……当时我真的太缺钱了,就算想到是你骗我的,但是你一解释我就将错就错地信了,现在我还给你,是希望我们俩能够恢复到平等的朋友关系。”
“如果你只是善良,那就把这钱捐希望小学吧,算我俩一块儿捐的。”她把桌子上四散的钱收好,推到了杨子溪面前,重申了一遍:“我只是想要我能平等地对待你,不用因为你很有钱而处处防备着你。”
这些话她想了很久,因此说起来的时候也就相对镇定,甚至还能直视着杨子溪的眼睛。
杨子溪问:“防备,你防备我什么?我又不觊觎你什么。”
“防备你想方设法给我钱啊,”晏海清说:“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两千块,你看我凑了那么久,最好还是冒险拿生活费博了一把,才凑出来的。没钱有没钱的活法,但是也不能全靠别人的好意吧?”
“有一天你会觉得累,觉得为什么我这么不识抬举,给钱都不要。等你编不出借口,或者懒得编借口的时候,你把钱扔给我,问我要不要。那时候我会要吗?”
“你对我好我都知道,这两千块钱我辗转反侧了这么久,有时候都没办法睡着。两千块还好,勉强可以还上,奖学金那一万我已经很吃力了。等以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十几二十万我根本还不上的时候呢?我会怎么想,我会怎么做?一想到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连跟你说话都不敢,自己想表达的东西也都表达不出来了。你想要这样的我吗?”
晏海清说完之后直视着杨子溪的眼睛,杨子溪张了张口,第一反应是反驳“十几二十万也不多”,随后就意识到,也许这就是重点了。
如果说人与人是平等的,那么每个人的主观意志和情绪就是平等的,只用这个来互动,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是她往她们的关系中引入了“金钱”这个变量,金钱可以量化可以计算,对比尤为明显:她们俩对钱的敏感度不一样,这才是真正的重点。
杨子溪想方设法塞了两千块过去——不玩文字游戏,说白了就是塞——还觉得钱不多,不构成问题;可对于晏海清来说,这已经是很大一笔了,会影响到她的情绪、她的思考、她的主观反应、她的主观判断。
久而久之,这个新的变量就会影响到她们之间的关系,甚至说得严重点,破坏它。
比如,某一天自己提出要复合,要是晏海清不愿意,还能那样理直气壮地拒绝吗?她会委曲求全吗?
杨子溪低下了头,她从未意识到这一点,这也算是富贵病的变体吧?
况且,晏海清还是自尊心那么强的人,给钱的时候绕过了它,那么等揭露的时候就会反弹得更厉害。
杨子溪说:“可那时候你缺钱,我只是想帮助你。”
“救急不救穷,”晏海清顿了一下,接着说:“当然,我每天都很穷,对于你来说看着很着急吧?”
“我以前自尊心太强了,什么程度的好意都拒绝,想要靠自己活出一片天地来,现在才知道是不可能的,还害得你那么苦心积虑,做好人都不能留名。”晏海清无奈地摇了摇头,盯着杨子溪的眼睛说:“以后不会这样了,该求助的时候就求助,不然我们家根本没办法生活下去的。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我有什么事情都会对你说的,要是需要你帮忙,我会自己问你要。我不想我们之间变成之前那样,我想要……主动一点。你不要想方设法瞒着对我好,我也不要那么倔,该妥协还是得妥协。”
杨子溪盯着晏海清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最后妥协了,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她看了看晏海清,说:“那……我们还是朋友么?”
晏海清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就笑了,道:“怎么可能不是朋友?当然是啊。”
她看着杨子溪,坚定地、柔软地、认真地、深情地说道:“你是我这辈子,最好、最好、最好、最好、最好、最好……”
杨子溪看着晏海清,心知对方马上要说出一个什么样的词语了。
——朋友。
因为她们对于彼此关系的定位就是这样啊。
杨子溪并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词语,因为这个词一出来,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就定位了,就止步于此了。晏海清也一直拖着,没有说出最重要的那个词,不知道是“最好”还没说完,还是怀着同样的念头。
杨子溪动了动嘴唇,抢在盖棺定论之前,换了另外一个话题:“奖学金……不算我给的,不要想着还给我。”
晏海清:“啊?”
杨子溪说:“那钱是我爸给的,本意是挖掘人才,为自己公司招兵买马。本来就是要设立奖学金的,不算……我给的。你非得要还的话,去给他创造出财富,你这么聪明,肯定很快的。”
晏海清愣了一下,说:“这个……”
杨子溪打断了她,说:“不要去炒股。你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如果是为了还这个钱的话,得不偿失。万一你赔了,你怎么办?有空的话,去我爸那里实习吧。真的,”杨子溪看着晏海清,眼里流露出哀求的目光,道:“算我求求你了。”
晏海清抿了抿嘴唇,不说话。杨子溪也就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她。过了许久,晏海清才终于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杨子溪如释重负的笑了笑,说:“好了,撇除掉这些,我们之间还有别的问题么?”
晏海清摇了摇头。
杨子溪看着晏海清的脸,忍不住道:“那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接我电话的吗?”
晏海清一愣,说:“什么?”
杨子溪道:“生日电话,我只是想给你庆祝生日而已,为什么你要挂我电话?”
晏海清连忙辩解道:“我没有挂你电话啊,我根本就没有接到过你的电话——”她把手机拿出来,想要调出通讯录给杨子溪看,以自证清白。
手机掏到一半她顿了顿,反问:“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的?我生日那天?”
杨子溪点了点头。
晏海清默默地把手机放了回去,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出问题了,我真的没有接到你的电话,不好意思啊。”
她低下头,不敢去看杨子溪,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是晏柔柔。
她想到往日里晏柔柔有意无意的试探,总是询问她们俩的进展,心里一惊,晏柔柔一定是知道了。
以前她只是害怕晏柔柔知道,现在这件事情却成真了。如果晏柔柔不确定的话,怎么会擅自挂断杨子溪的电话,还不跟自己讲。
她心里一沉,不知道待会回家之后,该怎么面对晏柔柔。
杨子溪见晏海清表情消沉下去了,以为是这件事情让她愧疚了,于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没事儿啊,没接到就没接到,我今天给你补一句呗,生日快乐!我还让店长做了个蛋糕呢——”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啊”了一声,惊道:“这个,不算是违反我们刚刚的约定吧?我没有瞒着你……”
晏海清摇了摇头,道:“明信片我收到了,你照相照得挺好看的。俄罗斯好玩吗?”
那些明信片上,印的都是她自己在那边游玩的照片。杨子溪寄出去的时候还有些忐忑,觉得自己太自恋了,现在听到晏海清夸自己,又忍不住沾沾自喜了起来,道:“还不错!夏天去人太多了,不如冬天,冬景漂亮,就是有点冷。不过出去玩嘛,不怕冷的。人少景色美最重要。”
杨子溪神采奕奕地描述这些,说到兴起之处甚至还拿出了手机,把照片展示出来。
晏海清看着杨子溪,对方的手机是新的,屏幕特别大,连键盘都看不见了。照片里欢乐的气氛呼之欲出,杨子溪整个人都是一个大写的happy,看在晏海清眼里,却有一点惆怅了。
要不是因为自己,杨子溪寒假就可以去了,一定可以看到一个更美丽的俄罗斯。
没有负担的话,人才可以享受到更美好的人生啊……
而自己,又要在什么时候才能追上杨子溪,才能和杨子溪同享同样的快乐呢?
杨子溪滑完了自己照片,兴致勃勃地对晏海清道:“下次我们一块儿去欧洲玩吧?等你赚钱之后!”
晏海清咬了咬嘴唇,应道:“好。”
自己哪能一直没钱?交到有钱的朋友没关系,不自卑,要努力,总有一天会跟上对方的步伐,对方就不会再用怜爱的眼光看待自己了吧。
到那时候,要是杨子溪没有对象的话……
晏海清偷偷地看了杨子溪一眼。
那时候也许可以再试一试,能不能让“怜爱”,转化成“恋爱”。
第107章 开学()
那一场“谈判”一样的对话结束之后,杨子溪控制不住情绪,收拾了所有练习册,连生日蛋糕也没等到就走了,自然也没有写完作业。
没了大学霸晏海清的加持,杨子溪就有点有心无力。比起上一世来说,她的确有好好学习。可是她总像是缺了一根筋一样,在记忆数字方面很不在行。
好比说过年之后换的那个手机号码,这都半年过去了,她仍然不记得。
不过自从那次吵架吵到分手之后,杨子溪倒是把晏海清的电话号码背下来了,虽然还不知道能派上什么用场。
开学的前一个晚上,她痛定思痛,决定赶作业。她摊开练习册,补到一半打开了电视剧,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十点了,开学第一天,她并没有拥有一个新的开始,而是走上了“迟到、迟到、迟到!”的老路。
她看着那本摊开到第五页的、后面没写的寒假作业,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去了学校。
反正再严重也就是请家长而已,她不在乎,杨永也不在乎。
等她慢悠悠打理完所有的事情,慢悠悠地吃完泡椒米粉,又慢悠悠地到达学校走进教室的时候,班主任正在口沫横飞地开班会。
她在门口声若洪钟:“报告。”完全没有迟到者的自觉。
“高中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班主任一句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之后看向杨子溪,很明显地愣了一愣,然后指了指她的座位,道:“……坐下吧。”
班主任心里特别苦,自己酝酿了好一会儿的思路就这样被打断了。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他重新整理语言,同时盯着杨子溪的背影,目送着她走到座位。班上同学见班主任久久不说话,以为班主任要发火了,也都看着杨子溪。
杨子溪承受着全班的目光,然后在所有的目光里挑选了最特别的一缕,自然地对着晏海清弯了弯嘴角。
晏海清也回了一个笑容。
杨子溪走到自己那一排,看见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小摞整整齐齐的寒假作业,可能是刚刚收上来的。
常易见她过来了,胳膊揽向那摞寒假作业,同时嘴里小声道:“不好意思……”
常易是组长,总是要收发东西,收上来的练习册摞在一块比较占地方,她以往就很为这件事情发愁。这次成碧缺席,杨子溪迟到,常易先占用一下杨子溪桌子也无可厚非。
杨子溪特别大度道:“没事,接着放吧。”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因为成碧的缺席而空出来的座位上。
常易说:“谢谢啊。”
这样一来,杨子溪就坐在了晏海清的身后,她明目张胆地打量晏海清。
晏海清还是老样子,脊背挺得直直的。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辫,露出的脖颈纤细洁白,让人非常有咬一口的**。
……难道我是吸血鬼吗?杨子溪反思自己。
班主任终于组织好了语言,道:“考试成绩很重要,努力学习是正确的,不要让未来为现在买单。”
“又是新学期开始了,有想要调动座位的吗?还是按照上次的规矩,自己跟想要调动的同学商量,商量好了之后自己换。这个过程我就不参与了,也不放在现在来做,你们课下自己沟通,自己换。都十几岁的人了,这点事情应该是做得好的吧?”
杨子溪把眼神从班主任身上收回来,看了看晏海清的脊背,想要晏海清搬回来的**又蠢蠢欲动。
该说出口吗?这算正常的朋友往来吧。
那么,这又算是平等的交流吗?会不会是自己擅作主张一头热,结果晏海清不高兴?
假若晏海清真的不高兴,她能够直接拒绝吗?这算是上次达成的“平等合约”的一部分吗?
杨子溪琢磨了好一会儿,拿不准晏海清到底对这事怎么想。她心里忽上忽下,偶尔觉得这只是普通的提案而已,偶尔又想起常易上次没同意这次肯定也投反对票,就算问晏海清愿不愿意也是白搭。
可是……还是想问问呢。
杨子溪把双手搁在了桌子上,然后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随着同晏海清距离的缩短,她的心跳竟然越来越快。
噗通、噗通——
连脸上也开始烧了起来。
明明只是想问一个很普通的问题而已,明明还没碰到晏海清呢,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了?
杨子溪伸出手,轻轻地拉了拉晏海清的马尾辫。
晏海清马上转过了头,直直地盯着杨子溪,以眼神询问:怎么了?
杨子溪又怂了起来,摇了摇头,说:“没事。”然后低下头,开始玩起桌子来。
这个动作配合粉红色的脸,有点娇羞的意思。
晏海清看着杨子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回了头。
杨子溪在这个时机突然作妖,晏海清心里猜测是为了换座位的事情。但是猜测不是现实,只要杨子溪不说什么,她就不知道该怎么问。
【你想跟我同桌吗?】
……
晏海清只好转头继续听班主任开班会。
“还有一件事情比较重要,不知道你们都听说过没有。夏令营的时候大家分到了这个班,主要依据的是考试成绩和个人意愿。”班主任道:“那时候填文科的都在一到五班,相信在座的大家都填的理科。经过一年的学习,有没有同学对理科不太适应,或者不太感兴趣的?这个星期可以提出申请,文理科可以互转。”
班上没一个人说话,沉寂如死水。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没有人会往火坑里跳。能考到十八班来,说明成绩还不错。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学理科就是最好的路了,怎么会有人想转文科呢?
杨子溪一愣,却想着:上一世有这个政策吗?
上一世的确有从理科班转到文科班的学生,不过那是高二暑假的事情,当时是说那个学生实在在理科班撑不下去了。全校议论纷纷,一是不理解理科生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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