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溪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晏海清疲惫地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想多言。
见状杨子溪只好把话都吞到了肚子里——反正看到晏海清撕掉名片就够了。
她转移了话题,故作轻松道:“你作业写完了没有?可不可以借给我抄?”
紧急关头,原谅她找不出更好的话题了。有一个是一个,先应急了再说。
晏海清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啊,还没做……”
杨子溪忙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把作业借给我们抄都是好心了,不要把这当作责任,也不要为这种事情道歉。”
虽然抄作业的时候毫不手软,说起大道理来有特别正义凛然。
晏海清忍不住笑了,说:“我就那么随意‘不好意思’一下,你怎么还当真了?”
杨子溪余光瞥到晏明带着人离开了咖啡店,才放下心来,道:“我也就随意‘当真’一下。反正作业不急,你什么时候做完都可以,我也不一定非要赶着你的抄——你不写都可以。”
很快杨子溪就发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再次在学校见到晏海清的时候,同桌这个大学霸竟然真的一个字都没有写。
晏海清不以为然,手里还在赶着别的班上的作文——据说十块钱代写一次,不过时间要求比较紧。
杨子溪劝她写,她满不在乎丢回来一句话:“没事,我就这一次不写。”手里还在笔耕不辍。
杨子溪却不知道为什么,联想起上一世晏海清高考的结果来,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试探性地问:“你确定不会为了这个,耽误自己的学习吗?”
第34章 谈话()
晏海清摇了摇头,笃定道:“不会的。”
晏明的出现让晏海清心中警铃大作。她对晏明没有好感,心中又时常回想起那个号码。为了不被对方诱惑,只能让自己不缺钱。无欲则不败。况且晏柔柔也是真的要住院了。
她接了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兼职:晚上在家里绣十字绣,白天在学校里帮人代写作业。陆陆续续进账倒也不少,可自己的作业就没时间写了。
于是杨子溪旁观晏海清从“提前完成作业”到“按时完成作业”到“推迟完成作业”,中间将将不过半个月。
人堕落起来真的太容易了。
杨子溪一颗老妈子心蠢蠢欲动,每天上课都看到晏海清沉溺于不成气候的“兼职”,真是恨铁不成钢。
“你这样没有远见,日后考大学怎么办?你以为成绩是平白无故得到的吗?”每次杨子溪都想这样说,可是看着晏海清那个沉默的样子,又说不出口了。
晏海清很缺钱,特别缺,杨子溪是知道的。晏柔柔住院要钱,晏海清读书要钱。要是不专注于赚钱,晏柔柔的病情只会愈发严重,到时候晏海清还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存在都是问题。
这一经济需求不可能仅仅靠自己的接济解决,救急不救穷,晏海清只能自谋生路。
杨子溪清楚地知道这个道理,因此只能一面忧愁地看着晏海清“堕落”,一面默默期待对方其实是学神,就算不努力学习也能保持名列前茅。
可是天道酬勤,晏海清纵然脑子活泛聪敏机智,成绩也是每况愈下。
这些小小的懈怠在平常日积月累,看不出来。杨子溪只是能够感觉到晏海清越来越跟不上课后作业,有时候甚至要问自己抄。
而在高中第一场正式考试——期中考到面前,一切都无处可逃。
成绩下来的时候,就连常易都震惊了,她拿着卷子看了好一会儿名字及分数,确认自己的确没有眼花之后问晏海清:“晏海清你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晏海清把试卷收进了桌子里,道:“没什么。”
她一脸疲惫,黑眼圈很严重,似乎就没有睡好觉过。
常易张了张嘴,道:“我以为你跟杨子溪换了试卷,可是字又是你的……”
这一点常易比杨子溪要好多了,至少她能认出周围所有人的字。
杨子溪开玩笑道:“胡说什么呢,我能考那么高?”
她还没看分数,下意识以为晏海清比她好。
常易却摇了摇头,说:“你考得比晏海清要高啊。”她不懂遮掩,有一说一,在晏海清面前就这样比较了起来。
杨子溪一愣,随后看到晏海清趴在桌子上,似乎是要补觉了。
高中生本来就需要休息,经常睡眠不足趁着课间小憩。可是晏海清选择这样的时机……杨子溪担忧地看了看她,随后写纸条问常易:“她多少分?”
也许是因为自己成绩不错,常易并不觉得分数是**,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她毫不犹豫地写下一个数字,递给了杨子溪。
杨子溪看到那个数字,心里更加忧愁,觉得自己是时候找晏海清谈一谈了。
95分,在150分制下刚过及格线。
杨子溪忍不住想起了日后晏海清的归处——擦线的三本大学。
难道晏海清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堕落的吗?这一世……到底有没有方式扭转呢?
晏海清不是在教室里做些零散的“兼职”,就是在奶茶店里打工。杨子溪一直找不到什么能够单独相处的时机——她要跟晏海清谈论的话题,还是在相对安静且私密的环境下比较好。
她想了好久,直到某一个晚自习期间晏海清去上厕所,她才想起来了厕所这样一个地方。
晏海清前脚刚出教室,后脚杨子溪就站起身,装模作样地拿了卫生纸便跟上去了。
自习期间的厕所果然是聊天圣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门都随心所欲地半开着,只有一扇门死死地关上。杨子溪便十分确认,这里边是晏海清。
她暂时没有三急,也不是想强闯厕所。因此便站在厕所的晏海清那扇门前安然地等着,打算把晏海清堵个正着。
晏海清开门之后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能看到同桌那张熟悉的脸。她看了看周围,所有的坑位都是空的。她犹疑地问:“你要……上厕所吗?”
说着试图从往外走,给杨子溪让出位置。
谁知杨子溪伸手撑住墙壁,把去路一拦。若是几年后晏海清便可以辨认出来,这是一个标准的壁咚。
不过现在她还没有那么前卫,犹豫了一会儿之后问:“你不嫌脏么?”
虽说厕所的主要功能与墙壁毫无关系,但嫌屋及乌,晏海清真的觉得墙壁挺恶心的。
杨子溪连忙把手收了回来,然后一脸严肃道:“我要跟你谈谈。”
晏海清愣了愣,脸色不如刚才那么好了。她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因此也大概猜到了杨子溪要说什么。她问:“谈什么?”
在厕所里能谈什么,恋爱吗?
杨子溪换上苦口婆心样,道:“你成绩退步了,知道么。”
晏海清没有说话。
杨子溪上一世被十五班班主任逮着训叨的时候,自己很是不堪其扰。角色掉了个个儿却又不觉得自己可恶了,俨然已经忘记了被唠叨支配的恐惧。
晏海清脸色已经冷下来了——这反应是个人都会有。何况杨子溪教训的立场还名不正言不顺。“知道。”
杨子溪道:“你再这样下去……可能只能上三本了。你也不在意吗?”她一想到晏海清的未来就觉得惋惜得不行,因此想要尽力挽救一下。
上一世晏海清没有朋友,但是这次不一样。自己就是晏海清的朋友。
晏海清觉得杨子溪是危言耸听——三本?她闭着眼就能考上。只是一次期中考失利而已,对方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只能上三本,这跟杨子溪也没有关系吧。
从她开始在课堂上做兼职以来,杨子溪就若有似无地提了好多回这个事情了。纵然知道对方是好意,可是过于频繁的唠叨也只会让人心生反感而已——晏海清还只是一个刚刚十五岁的少女而已,青春期不对着晏柔柔发作,却不代表她没有反抗的意识。
晏海清还记得厨房里的拥抱,对对方心怀感激,因此尚能好言好语:“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话已至此,杨子溪也知道不能再继续说了。难道要把好不容易挣来的一点好感度一次性败光吗?
杨子溪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话可以说了,只得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你心里有数就行。那我们进去吧。”
她走向洗手池。方才太过急切,并没有觉得壁咚有什么不对,现在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手掌上全是不知名的什么东西,恨不得把手上搓掉一层皮。动作粗暴没条理,只求力度越重越好。
好歹学校洗手池里放了一小瓶洗手液,能稍稍抚平杨子溪受到伤害的心。
晏海清见到杨子溪那个表情,忍不住一笑,站在杨子溪旁边也挤了一点洗手液,拉过对方的手就开始搓洗起来。
“当时不觉得脏,现在接受不了了吧。反射弧怎么这么长。”不说到成绩和金钱,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晏海清做惯了家务,对于“清洗”这个动作有着非比一般的心得。纵然手里捏着的是软乎乎的手,也下得狠心重重地搓。每根指头上每个关节都仔仔细细地揉过,甚至连指缝也不放过,一一以手拭过。
杨子溪最开始觉得痛,但是之后却又仿佛习惯了似的,觉得这力度刚刚好。晏海清的手细腻柔软,在自己手掌的每处依次划过,说实话,酥酥麻麻的挺舒服的。
“你……”
杨子溪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变态,被一个小姑娘的手弄得很舒服什么的……
晏海清道:“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杨子溪:“……”
一旦开始污了之后,就停不下来了怎么办?
她摇了摇头,好歹找回来一点点正经,把脑子里不合时宜的联想全部压下去,迟疑说:“没事。我自己洗吧……”
晏海清把她的手放在水下冲洗,道:“洗完了。像你刚刚那样怎么可能洗的干净,跟自己手有仇似的。”
晏海清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一人分了一张,“擦吧。”
杨子溪神色复杂地接了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有点意犹未尽,并且似乎还有点遗憾?!
杨子溪觉得有点读不懂自己了,只得沉默地跟在晏海清身后回了教室。
上厕所之前,晏海清还在帮其他班上的同学写物理练习册。也不知道是不是厕所里那番话好歹起了一点作用,她把别人的收起来了,转而拿出来自己的数学习题,认真演算了起来。
杨子溪看着心生宽慰,打开br /》 晏海清接了过来——她向来一心二用得厉害,一边做题一边听英语根本不算什么。
耳机里的英文歌轻缓地播放着,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让两个人成功沉溺在练习题里。
杨子溪打开文具盒去拿橡皮擦,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放在了那颗纸星星上。
纸星星饱满精致,看上去尤为赏心悦目。
她微笑起来,随即心生一计,写了一张小纸条,递给晏海清。
【我表哥想要追一个女生,想在圣诞节之前找人折一百只千纸鹤送给她。一只一块钱,你干吗?】
晏海清很快把小纸条推了过来:【这么贵啊……不太好吧?】
【没事,他人傻钱多,你不干就别人赚了。你要是干我就跟他说,也省得到处找人了。】
【呃……那好吧,什么时候要?】
杨子溪觉得自己机智极了,折千纸鹤这种事情,上课听讲的时候也可以兼顾,还不用晏海清苦哼哼地写那么多字那么辛苦,简直一举两得。
只是苦了杨子溪那个表哥了,人家每天。这也就算了,还被莫名其妙贴了一个“人傻钱多”的标签,也是蛮心塞的。
第35章 电话()
晏海清不是特别好糊弄,面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始终心存疑惑。
她时不时问杨子溪打探那个所谓表哥的事情,美其名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接了这个单子就要好好为客户着想,对了要不要在千纸鹤里玩小花样啊?
晏海清总怀疑这个好差事是不是杨子溪凭空捏造出来的,就为了找借口给自己塞钱。所以打探起来小心翼翼的——既然对方是好意,那么她也不能表现得太不领情。在这一点上她倒是十分敏感,一眼看透了杨子溪的小算盘。
可惜这一千块钱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晏海清纵然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心里也忍不住幻想着,这万一要是真的呢?
人大抵都是这样被骗的,晏海清涉世未深,被利益砸个头破血流头晕脑花,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杨子溪也苦不堪言,为了打消晏海清的顾虑,又给她那个表哥添了许多设定:比如为了追女孩儿曾经每天送玫瑰一送送三年,比如曾经包了好兄弟的点卡就为了能组个团打装备。
这些人傻钱多的小细节使得表哥的形象愈发立体了起来,晏海清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相信了,于是没有再接代写作业的活儿,而是全心全意开始忙活起千纸鹤了。
折千纸鹤虽然容易,但是一千毕竟不是小数字,时间还是得投入。
晏海清一边听课,一边把手放在抽屉里折千纸鹤。她漫不经心,动作却行云流水,折出来的千纸鹤漂亮又精神,仿佛下一秒就要展翅高飞。
杨子溪时常被晏海清那双手吸引过去,看着她花哨而熟练地几下变出一只鹤,然后捏着两边的翅膀,也不知道怎样拉的,就使得这只千纸鹤栩栩如生了起来。
杨子溪试了几次,怎么也没有对方那样好看。她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在手工上实在是没有天赋。
她偶尔帮晏海清折几只,晏海清却拒绝了,愧疚道:“你帮我折了,我拿钱拿得心里不安。可是我又不愿意把工钱分给你……”
杨子溪:“……”可是这一千块钱全部都是我出的啊。
杨子溪才不敢交底,在晏海清拒绝之后,她只好放弃帮忙的念头,转而天天瞅着晏海清的折纸鹤。
反正这个过程也够赏心悦目的了。
折到一百只的时候,晏海清用一个透明的罐子装好了递给杨子溪,道:“先给你表哥过目一下吧,看看合格不?”
杨子溪敷衍道:“好好好,我周末就拿过去给表哥。”然后晚上就把大罐子放在了床头,权当镇邪用。
杨子溪把自己折的那几只拿了出来,准备好了周六见到晏海清时候的说辞:表哥他嫌弃我折的难看,打回来了,这人怎么这么龟毛,追个女生而已……
这时候晏海清大概会笑一笑,然后说:“当然了,这可是人生大事。”
然后这个时候杨子溪就要打蛇随棍上,耍无赖地问一问:“假设你要追男孩子,会叠纸鹤送给对方吗?”
可是这些设想全部没有成真,晏海清根本没有去咖啡馆上班。
店长也摸不着头脑,道:“我不知道,海清没给我打电话请假啊。”
杨子溪皱着眉头给晏海清发了短信。晏海清就算再忙碌也不会忘了来打工,毕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赚钱也许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晏海清一整天都没有回复。
周日晏海清该去舒梦雪家做家教。杨子溪请了咖啡馆的假,在舒梦雪家守株待兔,结果竟然也扑了个空。
舒叔叔说昨天晚上晏海清请过假了,是用座机号码打过来的。
她心里总觉得不安,给晏海清打了好几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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