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莹和来京城报道时候一样,只有一个皮箱,申大鹏更加轻便,一个背包、一个拎包,装些洗漱用品和杜越峰买的两套保暖内衣,再无其他,仿佛不是寒假回家,而是要去哪里出差、旅游。
俩人在京城的最后一晚,并没有之前每一次单独相处的充斥暧昧,王雪莹乖乖的开了两个房间,早早就独自睡去,只留下茫然又庆幸的申大鹏久久才睡着。
绿皮的特k火车从京城车站始发,伴着隆隆响动,车窗外的站台上满是送行的亲朋友人,有的笑容满面,有的失魂落魄,有的只当是工作一般面无表情,还不等火车从眼前消失,就已经快步离开。
申大鹏和王雪莹在车厢拥挤人群中缓慢移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座位,可惜十几分钟过去,也只走了半截车厢,爆满的人群早已失去了移动的能力,基本上都是人贴着人,脚踩着脚。
车厢行李架已经堆得满满,硬座椅子之间狭小的过道也有大包小裹的挡路,好似一个个并不精密的陷阱,但想要从此路通过,无人敢有丝毫大意。
“王雪莹,你这傻丫头,人乘务员都说了卧铺车厢在后面,你非要着急进来,道都堵死了,不能动了!”
“我哪知道会有这么多人,我又没在春运时期坐过火车,只知道人多,哪知道会这么多,唉,大爷,你小心点,踩到我的脚了,诶,我的胳膊夹住了……”
俩人好不容易走出了一个车厢,在两个车厢连接处,又是熙熙攘攘站满了人,本就已经拥挤不堪的空间,居然还有几个人围在一起抽烟,丝毫不在乎几近密闭空间的空气质量。
王雪莹几乎是闭着口鼻、憋着气通过的,费尽千辛万苦来到卧铺车厢的时候,已经是汗流浃背,白皙的小脸蛋泛着扑扑红晕,香汗迷离,从耳鬓滑落。
申大鹏还算正常,不过也是大喘粗气,拿着车票找到床铺的时候,发现原本属于他和王雪莹的两个下铺,正坐着两个老人,都是满头白发,安静的看着书。
“大爷、大娘,这床铺是我们俩……”
王雪莹刚要开口说话,申大鹏伸手打断,抬头看看两个整洁的商铺,才缓缓开口,“大爷、大娘,你们是上铺的吧?”
“啊,对,你们是下铺的?不好意思,我们收拾一下……”老大爷和蔼微笑,口中洁白的牙齿异常整齐,明显是一口假牙。
“不用,我和我朋友想跟您商量个事,下铺有点乱,我们俩不太喜欢,能跟您和大娘换一下位置吗?”
“那谢谢你了,小伙子!我们老两口腿脚不利索,爬不上去喽!”老大娘乐呵呵的点头,慈祥目光在申大鹏和王雪莹身上来回游走,眼中尽是温柔与赞赏。
“不用谢的!”
申大鹏把包裹放到上铺,又转身帮王雪莹把皮箱塞到下铺床底,结果却换来王雪莹嘀嘀咕咕一句责备,“好人都让你做了!害得我要爬上爬下。”
“不愿意爬上铺?那你在下面坐着好了,或者你去找大爷大娘,你看他们俩谁能爬到上铺,你再换回来!”
“你……你欺负人!小心我报复你!”
“呵呵,吓死我了!”申大鹏觉得好笑,假意害怕的做着鬼脸,小心扶着王雪莹爬到上铺,自己的眼神却停留在老大爷手中的书。
“《李叔同传》?”
“哦?小伙子,你也喜欢弘一大师吗?”
“看过一篇文章,里面提到过弘一大师,《送别》便是大师题词,长亭外,古道边;晚风拂柳笛声残,一壶浊酒尽余欢,我很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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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8章 人生犹似西山日,富贵犹如草上霜()
“哈哈,归故里的途中,我还遇到了知音吗?”老大爷阔额细眼,眉锋挑着一缕长寿眉,下巴处一簇山羊胡,黑白杂色,此时显得高兴,捏了捏胡子。
“我实在不懂,只是喜欢看书而已,看得多,读的杂,并无文化。”申大鹏低调微笑,说的倒也算是事实。
“老大爷,你别听他谦虚,他是水木大学的学生,是全国文科状元,他若是没文化,那还让别的学生怎么活!!”
申大鹏低调,可王雪莹却喜欢多事,冲着大爷道出了申大鹏的身份,随后得意坏笑的摇头晃脑,一副欠揍的模样。
“哦?水木大学的学生,那我们还算有些缘分,我离你很近,我和我老伴都是燕京大学的老师!”
“两位先生好!”申大鹏立刻躬身行礼,他懂得尊老传统,更尊重有知识的人,尤其看老两口白发苍苍,浑身满是安静平和的书卷气息,更觉得敬重。
“别客气,太礼貌了!我是燕京大学佛学、哲学系的教授,钱怀礼,大家都喜欢叫我钱老,姓虽然物质了一些,好在名里还有个礼字!这是我老伴,杨韵,燕京大学中文系的教授。”
“钱老好,杨先生好!我叫申大鹏,是水木大学环境学院的大一新生!”申大鹏又礼貌的微微躬身,杨先生也报以微笑。
“叫我先生?快坐,坐下聊!”
两位老人和蔼,申大鹏也不在拘泥于繁缛无意的礼节,坐到了钱老的旁边。
“申大鹏,大展宏图,鲲鹏遨游,好名字,你是全国文科状元?文科,为什么不选我们燕京大学啊?”钱老把一根古色古香的檀木书签整齐摆好,温柔的合上了书,这细腻的举动都可以看得出,他是个对书籍、文化都很尊重的人。
“因为……一个承诺!!”申大鹏犹豫片刻,苦笑回应。
“承诺?”钱老的年纪,不说历尽沧桑,也绝对是阅人无数,听闻承诺二字,缓缓抬头看向了上铺的王雪莹。
“您老别这么看着我,他瞎了眼的承诺可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王雪莹才不做背锅侠,吐槽似的埋怨,幽幽剜了申大鹏一眼。
“古灵精怪的丫头,跟我孙女很像啊!”
钱老慈眉善目,收回慈祥的目光看向申大鹏,“你在水木学的……环境学院?我好像没听过!”
“刚建院没有几年!现在自然环境越来越差,许多人为的自然灾害频发,我就想着能不能学点知识、文化,能通过自己的绵薄之力做点改变!”
“唉!现在的环境,是应该变一变喽!我们年轻的时候,那水是清的,山是绿的,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再看看现在……我都怕几十年后,人们都不知道什么叫山青水秀、湖光山色喽!”
“的确,我跟您的想法一样,就是不想未来变得那般不堪!”
“那般不堪?哪般不堪?莫不是你见过几十年后的世界?”
“没,没有,怎么可能见过!”
钱老只是一个玩笑,申大鹏却是觉得莫名紧张,不禁感叹,不愧是教哲学的,说话都带着质疑声,幸好他没有撒谎,他的确没见过几十年后的世界,他只见到了十几年后的糟糕情况。
“大鹏,你选对了专业!现如今国家已经开始重视环境问题,从全国一些大学建立有关环境的学院、院系就能看得出,自上而下都在探讨这个大问题,未来可期,会有个不错的未来!”
“钱老,你可别被申大鹏给骗了,你以为他是为了全球环境?他才没你想的那么清高,他是自己要开公司、赚大钱,市侩小民而已!”
王雪莹不放过任何数落申大鹏的机会,哪怕当着并不熟悉的外人,也不会给他留任何情面,甚至更加毒蛇。
“不像!不会!大鹏眼中可没有商人骨子里的狼子野心!他是个善良的人。”
“钱老,您对我的评价太高了,受不起!”谁都愿意听好话,听奉承的话,申大鹏两世加起来才堪堪达到‘知天命’的年纪,又怎能脱俗?
“人生犹似西山日,富贵犹如草上霜!李叔同先生十岁左右做的诗,应该读过吧?”钱老一边问着,一边在他的《李叔同传》的序前写下了这句诗,并递给申大鹏看,眼中闪着别样的光亮。
“这个……这句诗读过,但还真不知道是李叔同先生十岁做的诗,对人生的感悟如此透彻,难怪后来会成为民国四大高僧之一!”
申大鹏心中感慨,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一句话,‘神马都是浮云’,是不是可以把李叔同先生这句诗如此理解?不过他肯定不会把想到的话说出来,要是被钱老听到,还不得认为他不尊师重道?
“大鹏,佛语有云,无色无相,无嗔无狂!我把李叔同先生这句诗赠与你,这本《李叔同传》也送给你,希望年轻人能少一些贪嗔痴,多一些真善美!”
“多谢钱老!”申大鹏接过钱老送的书,看着上面行云流水的一行诗句,口中呢喃,无色无相,无嗔无狂,可又不知自己是否能做得到,至少,心中痴痴念念的人儿就无法轻易的忘怀吧!
漫长的旅途,除了跟钱老能闲聊几句,再没有了什么趣事,一路上吃吃零食打打瞌睡,偶尔闲的发慌四处走走,看看窗外奔向故土的前方,再继续回去睡觉。
凌晨天还没亮,钱老和老伴在l省就下了车,边对申大鹏和王雪莹道谢,边给他们俩留下了一堆津京的麻花、果脯聊表谢意。
申大鹏捧着钱老送的《李叔同传》,看着上面这句‘人生犹似西山日,富贵犹如草上霜’,竟然失眠了。
人生一世,匆匆数十载,‘神马’,真的都能当做‘浮云’吗?
随着火车一路北上,车内的温度明显下降,车外两旁的积雪越来越厚,田地也越来越多,当一片片坦途平原进入眼底,眼中再难见一座雄伟高山的时候,说明火车已经进入了h省的地界。
第0739章 擦肩而过()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家乡故土,哪怕已经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申大鹏仿佛还是能从中嗅到乡土的芬芳。 小 说 .
有家,真好!能让漂泊的心有一处可以安静休息的居所,让紧绷的疲乏身体可以有不受控制的放松。
火车经过磐云市车站的时候,申大鹏下车买了两瓶饮料,已经全国畅销的莹莹同学,顺便嗅了嗅唐魏家乡的味道,踩了踩唐魏故乡的土地。
他最终也没能劝唐魏回家过年,从唐魏口中可以听得出毫不避讳的失落和埋怨,只顾工作赚钱的父亲,懂得享受生活的母亲,一个能够让唐魏不愁吃穿的大房子,却连洗衣粉和咸盐、味精的香气都没有,能算的上是个家吗?
唐魏的话让申大鹏想起了前世那张风靡网络的图片。
建筑工地,砖瓦堆砌,一双老茧和裂痕的大手,一套肮脏和破洞的衣衫,一张满是皱纹和风吹有黑的脸颊,一顶沾满泥土灰尘的帽子,佝偻背脊的中年男子身旁,呆坐着一个眼中尽是孤独的小孩。
图片旁边配着一行字,“孩子,当我搬起砖头的时候,我无法拥抱你;当我放下砖头的时候,我无法养活你;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对不起!!”
那是怎样的无助与无奈,才能从一个父亲口中对孩子说出这样一句话?生活的压力会拖垮很多人的理想和抱负,当父亲要为了养家糊口而苦力劳作的时候,他哪还舍得用粗糙的手掌,抚摸孩子细嫩的脸颊?
父母想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孩子只想要父母的陪伴!
佛说,不可说,不可说,一说既是错!
父母和孩子彼此间的诉求,就是一个无法说出对与错的永恒话题,这其中,包含太多无法通过想象得知的教训。
申大鹏前世已经品尝过失去双亲的撕心,也体会过独自生活的裂肺,所以,他才会有所觉悟,这一世,再不想往事重演,再不想愧对双亲。
唐魏不懂这些,不怪他!他不知道钱的来之不易,不知道亲人离世的伤痛,更不会知道独自一人在京城打拼生活的孤独。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句话谁都听过,谁都能理解,可是又有几人能真的在老人走了之后,还能拍着胸脯对天起誓,大声喊出,‘我对父母从无亏欠’?
因为,从出生那一刻起,孩子就已经欠了父母一条鲜活的生命。
申大鹏知道,有一天,唐魏定会后悔,但他劝不了,也不想劝,生活就是酸甜苦辣,经历就是必须要有人间百味,不去品尝,哪有成长?
不过幸好,唐魏不是用陪伴家人的时间去浪费在虚拟的网络世界,没有像很多年轻人一样把自己关在地下室小黑屋里,终日与电脑游戏为伴,暂时放下了父母亲情,去寻找他所认为对的爱情,也不失是一种体会。
爱情、亲情、友情!
永远可以孜孜不倦去引来世人谈论的话题,孰轻孰重,谁近谁远?
一个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才能让话题永无止境,才能让人们引发思考。
申大鹏和王雪莹乘坐的火车速度渐行渐慢,还不等驶入h省省城松海市,另一辆火车却渐行渐远,与之擦肩而过。
同样是望向车窗外的皑皑白雪,同样是眼中不见丝毫情绪波动,同样的冷静甚至是冷漠,就这样……相视却未能相见。
“梦媛,你这么着急回京城,为什么?”疾驰的火车软卧包厢内,曹梦媛和母亲苏欣安静坐着,良久沉默不语,最后还是母亲打破了沉默。
“没有为什么,松海市无聊,我想回京城走走,去故宫散散心!”
曹梦媛的目光未曾从窗外收回,脑海中却想着四个月前从京城到h省的火车,同样是有母亲在身旁,但那时,却是因为违背了与申大鹏共同上水木大学的诺言而失魂落魄,而现在,同样失魂,但并不至于落魄,因为已经习惯。
“梦媛,这学期能跟家人在一起是件幸福的事,别想太多了!”
苏欣知道女儿不高兴的原因,但她也不想再提及往事,笑着给女儿递去水杯,红糖水在里面摇摇逛逛,“多喝点红糖水,省的肚子痛!”
“谢谢妈!”曹梦媛接过暖和的水杯在手里取暖,眼神与母亲相对,“妈,你说……父亲这次生态园区的工作完成,我可以安静的生活一段时间了吗?”
“梦媛,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想要过的生活,谁能阻拦……”
苏欣的话只说了一半,就突然语塞说不下去了,从女儿跟申大鹏的事情上来看,她的确对不住女儿。
女儿整个学期都在住校,如果不是她这个当妈的主动打电话,打车十几分钟路程的家都不回,足可见从水木大学转到省城大学,对女儿的影响有多大。
可是,女儿跟黄家小子黄彬的亲事已经定下,之前女儿也没有反对,她也想着黄家的家族背景殷实,最起码结婚以后不会让女儿吃苦受罪,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遇见申大鹏之后,女儿会对订好的亲事生起如此强烈的反感。
“妈,能再给我讲讲,当初你和我爸的故事吗?”
父母亲的爱情故事,曹梦媛已经听了几百遍,每每听到,脸上都会露出羡慕的笑意,像是对父母自由爱情的赞赏,而现在,轮到她自己,却变成了羡慕。
“闺女,不说了!”
苏欣满脸苦涩无奈,拉起女儿的细嫩的手掌,紧紧握在手中,仿佛一旦松手,女儿就会离她而去似的。
“妈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放心,只要是我宝贝女儿的决定,无论对错,妈妈一定无条件支持!别说是一个黄家没出息的愣头小子,就算是皇亲国戚,天潢贵胄,但凡我闺女不喜欢,谁也别想强求。”
“妈妈做不了王权天下的主,但是还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做得了自己女儿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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