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之天打小便不与宁太后那般亲厚,宁太后倒也真是见怪不怪,习惯成自然,这几日,宁太后的气色,显然是比较好的,一袭华贵的金线锦织凤袍,那绣功,便是宫中最上乘的三十个绣娘连夜赶至而出,珍贵异常,自然是不必多说!
然而霍之天却觉得,在皇祖母穿上这些金银首饰之后,原本的皇祖母,便更加给他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了,尤为是凤眸中总是动不动流露出的凌厉凶狠的气息,都让他不寒而栗!
“皇祖母!这是童童自己的错,是童童乱发脾气的,皇祖母做啥要惩罚他们!”方才,皇祖母说的是赐死,没错吧!
“太后娘娘饶命,小的知错了,知错了!”周遭一众宫人统统都跪下,似乎不怕疼的在宫门口的石阶上叩了又叩,那“砰砰…砰”的声音似乎较之于方才的他砸碗筷的声音更加宏亮!
“主子的错!自然需要奴才来受!童童!皇祖母告诉你,这便是身为主子的尊荣!你若是一日不吃饭!皇祖母,便将你身边的奴才换上一拨,而那些不中用的东西,在皇祖母这儿,自然是留不得!怎么?!童童!你还敢不敢不吃饭?!”
“娘娘!您这样,怕是会吓坏了六皇子!”张宁心轻声道。
“吓坏!宁心!哀家留你在身边,不是用来处处给哀家做善人的!”
“奴婢知罪!”
“皇祖母!童童吃饭!童童现在就吃饭!可是…可是皇祖母可不可以放了这些人,千错万错,都是童童的错!日后,日后童童一定不再任性!”童童眼眶里头委屈的泪水在打颤,一点一点,却又紧咬着嘴巴,这样的皇祖母,他很不喜欢,也很害怕!
半晌,宁太后都没有说话,而此刻,童童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日后不再任性云云之类的话,方才打翻了一地饭菜,童童也忍着眼泪,半爬着便用手去抓,抓了之后便往自己的嘴巴里头塞,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懂事乖顺!
“大胆!你们这群狗奴才,见主子吃地上的饭菜!竟然都不知道加以制止!看来,哀家的宝华苑,不过几年光景,哀家看你们,都统统变成废物了!还愣着做什么!都给哀家拉下去!处死!”
“皇祖母!”
“好了!童童!不准求情!不过是几个低贱的奴才,犯不着你用皇子之尊来为这些饭桶求情!”
“六皇子!地上凉,地上的饭菜脏!来!起来!”张宁心会意,上前两步,便一把抱起童童,可怜的孩子,眼睛里打转儿的,是泪水,小小的脑袋耷拉着,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宁太后!张宁心眼下又是一个不忍心,耳边皆是那些倒霉的随侍与太监的哀嚎声,渐渐的,连哀嚎声也远了——
“童童!过来!”宁太后红唇微张,最近的心情很是不错,宁家的旧部在朝堂之上也很是争气,几乎是顺风顺水,如鱼得水!偏生的这个小子,莫不是是她,这么些年来,太过纵宠这个小子了!
童童的脚步驻着不敢上前,方才的一切于他而言,似乎都是噩梦,但是,噩梦归噩梦,若是醒来,什么都好了,那该有多好,只是,那些人,都是为他而死!是他,霍之天,害死了这些人!
宁太后抬步走向霍之天,轻搭上他有些颤抖的小肩膀,却见霍之天下意识的,往后缩了几步,直缩到张宁心怀中——
“六皇子!这是皇祖母么,你方才不是还说很想见皇祖母呢么?!现如今,皇祖母就在面前,怎么的,竟生份了!”张宁心开脱道,希望六皇子能够忍一时之气,如今正是宁家在朝堂上得力的时候,六皇子既无尊贵的母家势力,又没有朝中复杂纵横的关系,能知荣辱,懂进退,这孩子方能在深宫中生活的最长久!
“哼!童童!许是哀家先前惯着你了!听着!哀家可以给你最好的,但却绝不容许,你在哀家面前放肆!”宁太后的手轻拍拍霍之天的肩膀,稚气未脱的小脸上闪着泪痕,她却微微转身,道了句:“来人!将这儿的一切都收拾了去,重新差遣一拨人进来伺候——”
“不!我不需要!皇祖母,童童不会再吵着闹着要离开了,但是。。。但是童童也不需要旁人照顾!”因为他不想再有旁人受他连累了!现在,他终于有点体会那些年长的宫人们所言的“伴君如伴虎”是一件多么悲哀却又现实的事情!方才知道宫中的下人是有多卑贱,卑贱到性命却真的如同蝼蚁一般!
“放肆!主子,便该有主子的样子!哀家不管,若是新换来的一批人伺候不好,那么,也便是今日的下场!无用之人,哀家一贯不留!”
“皇祖母!”
“嗯?!”宁太后转身欲走,抬眸却见霍之天半低着头,动了下嘴唇——
“皇祖母!咱们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可以回福缘寺?!”福缘寺即便没有宫中热闹华贵,却也没有宫中这般冷清,在他眼里,即便是福缘寺的花儿鸟儿,都是会说话的!可是这宫中,即便是活生生的人,也都不会说话!甚至,话一说错,便会死!
“嗯?!你。。。很想要回去?!”福缘寺!那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皇祖母,童童。。。想念福缘寺的生活!”
“闭嘴!没出息!作为皇室子孙,如何能贪图安逸,这辈子,只要哀家出了那福缘寺,那便永生永世,都不会再回去,哀家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与权力,而不是清心寡欲一辈子!算了!童童,你还小,哀家与你说了,你也不懂!若是有一日,哀家将这万里河山,捧到你面前,你便知道,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用的,晋时,你便会知道,唯有这至高无上的权利,才是真正吸引你的东西!”
“不!我不要至高无上的权利!万里河山还不若福缘寺的景色好!皇祖母所说的,童童不想要!”
“住口!童童!你如今已经六岁,在我天朝,若你这个年龄,便担起家国大事之人数不胜数!哀家会帮你,便。。。如同现在一样!宁心,方才哀家吩咐的事情,可有都记妥当了!”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差人下去,寻些机灵些的来伺候!六皇子殿下昨儿个的午膳便没吃,奴婢诚想着,可是厨子的手艺不可胃口,不若,姑姑去给小皇子熬些小米圆子来,可好?!不过,小米圆子可吃不饱肚子,六皇子还是得先乖乖的用膳!等用了膳,才有小米圆子吃哦!”
“张姑姑。。。”童童嘟哝着嘴儿,现在他见不到姐姐,唯独疼爱他的,便是张姑姑,眼瞅着宁太后在,童童又生怕他再一个嘴快,又惹得宁太后迁恼了宁姑姑,便索性重重的点头!他现在,也着实是饿了,既然抗议无效,他也不忍心连累那些无辜的人!
“来人!将这些东西都撤了,吩咐厨房,重新置办些六皇子爱吃的,六皇子,奴婢先伺候娘娘回宫,六皇子,可千万要听话!”
宁太后抬眸瞥了一眼童童,便也不做多逗留,身后几人抬着那件金黄名贵的袍子,在张宁心的搀扶下,便走了——
第十一章 又起风波()
连着几日的轩苓殿,都前前后后进进出出了不少奶娘,不少人都在说,这泰王妃肚子还没兜大呢,这会子便要央着宫中给她找待产的婆子,即便现如今的皇后洛氏称病,在这宫中失了实权,奈何这是皇家唯一的血脉,即便是宁太后,这心眼儿里,也是真真在乎欢喜的,若是个男孩儿,泰王妃的身份,也只会高居不下!指不定皇太后一个高兴,便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咎给大皇子殿下了,晋时,又缘着霍之泰这会子恰好在建功立业,若是顺理成章做个储君人选,也是未尝不可!
“王妃娘娘!王婆子来了!”淑儿有些谨慎的瞧了瞧身后,随即便遣散了殿中的人,随后,一名半老的婆子,眸中却闪着精光,贪婪的看着殿中的摆设与陈列,这是她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富丽堂皇,若是能在这儿住一晚上,即便是死,也心甘情愿了!
王婆子失神的看着,却幸得淑儿提醒,道了句:“看什么呢!这儿是你打马虎眼儿的地方么?!没见着咱们王妃娘娘!”
此刻的宋黎芳,正懒洋洋的斜倚在美人榻上,看着那衣衫褴褛的婆子,分明就是一脸嫌弃,还有那双目之中透露出的贪婪的痕迹,每一样,都让她瞧着不舒爽!
“老婆子见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万福金安!”那婆子收起一副欲留下哈喇子的模样,一脸殷勤道,若是接下了这个给王妃娘娘接生的差事儿,那她王婆子在同行里头,可算是出名了,日后,想要赚个满盘皆满,是不成问题的,单单论上这宫中给的赏银,那便了不得!
“起来!”
“是!是!谢娘娘!”
“淑儿!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王婆子奉茶!”
“哎哟…这这这…这可使不得!”王婆子那两只手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摆在那儿,便有些紧张的往裤裙那头一撩,看来自己是很有可能接下这差事儿!
“哎!怎生使不得!淑儿!记得!要用咱们宫中今年上供的上好茶叶!本宫这肚里的孩儿,可是还希冀着能借着王婆子的手,来到这世上呢,王婆子,你说…是不是?!”
王婆子看到淑儿递到她面前的通体银亮的杯盏,上头镶嵌着价值连城的宝石和玉,天哪我滴个乖乖,王婆子立马便是一副两眼放光的模样,天哪,这么金贵的杯子,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
王婆子颤抖着双手,战战兢兢的接过那杯子,这般华美的东西,若是被用来做杯子,不免可惜了!王婆子就这么想着,却并未停止打量!
“婆子若是喜欢,稍后可以带回去!也算是本妃给婆子事先打的一些赏头!图个好的吉利罢了!”
“娘娘说的可是真的…噢…不是…婆子…婆子不是这个意思,这东西,婆子如何能要?!”王婆子一狠心,将自己的目光移开,心下却是实打实的想要这好东西!
“哎!王婆子这是说的哪里话?!这是本妃的一点儿心意,婆子若是拒绝了,可就驳了本妃的面子了!”
“这…王妃娘娘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嗯!”宋黎芳轻点了点头道:“闻言,你是这京中,最为出名的婆子,就连我娘亲当初生我与君弟的时候,也是你给接生的?!”
“正是!若是别处,我老婆子也就不敢打保证了,但是在这京都,初生的婴儿,那在我老婆子手上经过的,没有一百,也有九十!王妃娘娘尽管放心!一定会母子平安!”
“婆子!你该知道,饶是你是这京都中再有名的婆子,也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若是按照身份来说,以你这般的婆子,即便是穷尽毕生之力,也做不了替宫中之人接生这等大事儿!而我,今日找你,你必然心中有数!我看婆子也是个聪明人!至于本宫为何不选择用宫中经验丰富之人,而是要选用你这个民间的婆子,婆子不会是当真以为,是我天朝宫中无人吧!”宋黎芳相当悠闲的吹着自己指缝间儿的指甲,侧目道。
“这…婆子是当真不懂,王妃娘娘的意思!”王婆子有些心下生寒,她自以为是接着了一桩天上掉馅饼儿的大好事儿!殊不知,难不成这里头…
嘶…王婆子有些不敢往下想——
“婆子!明人不说暗话!本妃知道你在外头混的比宫中熟多了!今日,本妃便给你这个机会,倘若事情办成,日后的荣华富贵自然是少不得你的,但是…如果办不成!你这辈子,莫说是想要在京都混口饭吃,即便是吃饭!本妃也能让你永远都吃不下去!”
“哎哟…娘娘,娘娘…婆子我老实巴交皆是一家平民,上有老下偶有小,还望娘娘饶命,高抬贵手!”那婆子现在还哪敢有方才眼珠子“咕噜咕噜…”转悠的模样,连连下跪,大声叩头,似乎是半只脚踏进了棺材一般!早知道,便是打死她,也不来接这个差事儿!
“婆子!本妃可没让你要死要活的,相反的,本妃还为你准备了好些赏赐呢!”
“敢…敢敢敢问…娘娘要婆子做的,是什么事儿?!”
“呵呵…本妃知道,现如今这个时候,找婆子生产之人,一定不止本妃一个,本妃只是想要婆子,替本宫在同时生产的妇人中,给本妃找个健壮的男婴!”
“这这这…这可万万使不得!混淆皇家血脉,那可是要杀头的罪名!婆子…婆子我…”
“等等!你想去哪儿,娘娘还没问完话呢!你还想去哪里?!”
“婆子,本妃自认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却为何这般不识趣儿?若是你不配合,那么…莫说是混淆皇家血脉,现在,本妃就有能耐,让你永远闭嘴!不能为本妃所用的人,你猜猜…本妃会不会留下!”
“呜呜…呜呜…娘娘饶命!娘娘饶命!”那婆子声泪俱下,奈何宋黎芳是不会有任何动容的!
“婆子,本妃这是在给你指一条发财的道儿!又不是要拉你入地狱!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现如今,本妃只给你一条路!是办得成,还是办不成!在民间,帮本妃弄个孩子,应该还是难不倒你接生婆的吧!”
“娘娘…娘娘的意思,是要婆子给你来一个偷天换日?!”
“嗯?!本妃何时说过要偷天换日?!”
婆子不解!若说是宫中的女人,重男轻女那是必然情况,那泰王妃生怕腹中的孩儿是个女娃,因此想让她去打听一个足月差不多时间出生的男婴,这一点她倒是可以理解!
宋黎芳见那婆子半愣,心中一阵烦躁,上前走了几步,生生的拿着那婆子的手,压在自己的肚腹之上……
“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本宫不是个喜欢拐弯的人!如今,本妃的肚子,已经两个月了,然而本妃的肚子里,其实什么都没有,这样说,婆子你可清楚?!之所以找你个民间的婆子,也是因为想要掩人耳目,宫中的婆子,若是适逢宫中的女眷生产,包括在生产之前的饮食起居,都会在敬事房备案!而本妃要你,便是为了掩人耳目!王婆子,你…可明白?!”
“娘娘您…”天哪!谁人知道这个泰王妃,居然根本就没有怀孕,王婆子的眼珠子瞪了老大,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黎芳扬手一推,将那婆子推开,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是一副头顶着天的模样,道了句:“你说说,本妃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该知道,本妃是有多么的信任你,同样,也有多么的生怕你,给本宫捅出篓子?!王婆子,大家都是聪明人!与你,与我,那都是极好的,为何不呢!本宫听说,你膝下有一个儿子,很是伶俐的很,本妃的身边,恰好缺个伶俐的小公公,不若,让本妃的额娘安排,即日,将王婆子的儿子接入宫,此后,就跟在本妃身边伺候,可好?!”
“娘娘…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我那夫家,可是三代单传哪!若是在我这儿绝了后,我家那口子,非得打死我不可!”
“那就好生的替本妃办事儿!事成之后,本妃不会亏待你!明白么!若不,便让你那膝下的独苗子,净了身,入宫!”
“娘娘!奴才求求你,求求你,娘娘说的什么,奴才都照办就是,只希望娘娘可以放过我的儿子!”
“早些这么聪明,不就好了!还白白浪费本妃这么多口舌!真是扫兴!记住!本妃要的,是一个与本妃同时生产,且身子健壮的男婴!你在宫外混的铁定比本妃熟!这事儿若是出了差错!便不要怪本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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