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最有意思的事啊,其实我们放进食物里的转生草对他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而是他自己内心导致的我们去看看梁园亭的那个‘儿子’。”云篆说道‘儿子’两个字的时候语气一变。
司马狩敏锐地觉察到了,“是,禅师。”
推开梁绯心紧闭的营房门,云篆和司马狩两个人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弥漫着一种草药的味道。
叫做梁绯心的铁甲卫静静地躺在床上,白色的布带缠满了整个脑袋,只留下晶亮的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推门而入的两人。
“丁五号”司马狩刚要说话,却被云篆抬起一只手阻止了。
“我想和这孩子单独谈谈。”云篆目光和煦地看着梁绯心说。
“是,禅师,我就在门外,您有什么需求呼唤一声即可。”司马狩有些担心地看了躺在床上的那个人一眼,微微摇头便退了出去。
“小友,你知道我是谁吗?”云篆走到绯心的床边,搬来一张木凳坐在了床边。
躺在床上的人摇了摇头。
“我叫做云篆,就是将你们送入碧水潭进行测试的人。”云篆微笑着,如同是一个看着自己孙子在夕阳下玩耍的老爷爷。
绯心眨了一下眼睛,依旧没有任何言语。
“能和我说说你在碧水潭里面的经历吗?”云篆问道。
深深地闭上眼睛,那被白色布带包裹着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不想说吗,我知道这很难,但是如果你说出来,我就有办法减轻你所受的痛苦。”
睁开眼睛,绯心那一双如碧水潭一样深沉的眼睛里面仿佛有风雷在滚动。
最后,光芒黯淡下来,绯心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你所猜想得没错,在碧水潭石室中的水和干粮里面我都放了一种特殊的药,老夫把它叫做转生草。”云篆停顿下来,细细看着绯心脸上的表情变化。
“就如你曾经体会到的,转生草会让服用的人产生幻觉。但是会产生什么样的幻觉,老夫却不得而知了。所以,如果你们告诉我你吃下了转生草所遇到的经历,老夫便有办法将你心中的恶鬼驱逐。”
听到“恶鬼”二字,绯心猛然将眼睛睁开了。
看到绯心的变化,云篆笑了起来,“对,就是恶鬼,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只恶鬼,他在你最无助最软弱的时候从心里面钻出来,占据你的身体,将你不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做出来。你可以说那个恶鬼是你心中的心魔,也可以说,那只不过是你心底里面最真实的想法。”
绯心的眼帘垂了下来。
云篆在等待。
第225章 云台山 (二)()
“我忘了。”半晌之后,绯心轻轻叹出一口气,淡淡地说,沙哑的声音被头上的白色布带掩住了,闷闷的,好像是吹过冬天树林的风声。
“无妨,忘了,可能还是一件幸事。至少你的心中不会那么愧疚自责。”云篆站起身来,便要结束这次对话,“安心养伤吧,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他们都死了吗?”躺在床上的人问道。
云篆转过身温和地看着绯心的眼睛,“是的,很惨,血溅得到处都是,内脏都流了出来,死不瞑目。”
云篆惊讶地发现,一股浓郁的悲伤从绯心的眼中流出,那双晶亮的眼睛黯淡了下去,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屋子里面沉默了下来,云篆深思着看着满眼死寂的绯心,片刻后肩膀放松了下来,脚步轻轻地推门走了出去,仿佛是怕惊吓了绯心一样。
“禅师”司马狩正候在门外,见云篆推门走出来赶忙迎上来说。
“随我走走。”云篆皱着眉头说。
于是司马狩便随着云篆而朝练武场旁边的小路走去,两个人来时所乘的轿子跟在他们身后。
夏天的树林中飞鸟啾啾,微风吹着树叶来回摆动沙沙作响,偶尔的一声蝉鸣也惊扰不了这树林中的清幽。
“他是特殊的吗?”云篆突然问。
“他是那个人的儿子。”司马狩压低声音回答说。
“那个人是特殊的吗?”云篆反问道。
“如果那个人是特殊的,也就不会被我们所拿住了。”司马狩思绪飘远,回想了一下说。
“那个人既是特殊的,也是不特殊的。如果他不是特殊的,也就轮不到我亲自出手;如果他是特殊的,却为何十年之后会死在寂宁塔外面的大漠中?”
“属下不知。”面对云篆的问题,司马狩知道他应该闭嘴了。
“那孩子眼神中的东西和那个人真的太像了。”云篆回想起来在昏暗屋子里面那个叫做梁绯心的孩子眼中流露出来的那一抹无法言喻的悲伤,“别人的痛苦在他们两个人的眼中似乎会十倍百倍地被放大,似乎就是他们自己亲身经历了痛苦一样。”
云篆仰头看着树枝间隙中的蓝色天空,“可是他们两个人的身体里面又都住着恶鬼。想来没有当年勃儿贴赤那,也就没有今天的碧水潭啊这世界上的因缘变化总是让人唏嘘呐。”
“云州那边你安排得怎么样了?”云篆又问道。
“老四和老五两个人都已经过去了,应该不日就会传来消息。”
“老四稳重,老五缜密,我信得过他们。”云篆停住脚步,“云台山的那些匪类也是时候改清理清理了,等鬼旗营的这些铁甲卫们养好了伤,就让他们去吧。”
“可是云台山”司马狩欲言又止。
“怎么了?”
“十多年来,朝廷三番两次出兵云台山却无一例外无功而返,恐怕就算是鬼旗营去了也是无用。”
“只能说林不平这个老家伙真的教出了个好儿子啊”云篆有些感慨,“就让这些还没经过纷争厮杀的军中精英们去会会那个号称天下第一快剑的林明溪吧,相信他们都会生出棋逢对手的感觉的。”
“是,禅师。”司马狩将云篆的话记在心中。
阴山营房中,绯心愣愣地看着营房的房顶,一动不动地,直到外面的天色全都黑了下来。
“废物!”
“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只恶鬼”
“你那样是没有用的”
“他在你最无助最软弱的时候从心里面钻出来,占据你的身体,将你不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做出来。”
“你离不开我的”
“那只不过是你心底里面最真实的想法”
“我就住在你的心里,我们是一个树干上长出来的两根枝杈,嘿哈哈哈”
云篆和那白发红眸的鬼所说的话交错响在他的脑中。
“啊!!!!!!!!”
绯心狂躁地大叫出声,用力将头砸在脑后的枕头上。
血液从他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中渗了出来,将整个枕头都染成了红色。
“为什么活??!!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活??!!”嗓子已经完全沙哑了,可是他却依旧倔强地嘶吼着,仿佛这样就能换来一个答案一样。
黑夜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回应他的呼喊。
“老爹,寂宁塔十年你都没有压制住自己心中的心魔,恐怕我这一生也没办法做到啊。”绯心苦涩一笑,“‘内王’的境界,真的是人能够做到的吗?”
夏天伴着蝉鸣如同清风吹散柳絮一样,呼地一声就过去了。
秋天带着一丝冰凉和高远降临,啾啾叫声中,南飞的大雁又在天空排成了一行人字。
汲圆和曲宁两个人带着依旧虚弱的身子一同坐在阴山练武场中的一块大石上,享受着秋日并不热烈却暖意十足的阳光。
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两个人的脸上都已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黑毛。
“你这里是什么啊?”汲圆在曲宁的脸上拔了一下。
“你妹的,你这是什么啊?”吃疼的曲宁也在汲圆的上嘴唇上拔下了一根黑毛。
“老子这是胡子,你那个是鬃毛吧?”汲圆指着曲宁的络腮胡子说。
“有的时候,你根本就不用播种,杂草自己就会长出来的。”曲宁故作深沉地说。
“难道是我这块土地太贫瘠了吗?”汲圆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说。
“把上面也刮掉,就没人看出你那块土地到底是什么样了。”绯心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两人的身后,接话说。
“啊!老大,你也出来了。”汲圆兴奋地叫道。
“废话,你老大早就醒了,哪像你一样一直睡到前天才醒。你知不知道后来这半个月都是我们两个人每天给你翻身按摩?”曲宁翻了个白眼。
“哦”汲圆闷闷地说,眼圈都有些红了起来。
“既然都好起来了,功夫也别落下了,半个月之后去云台山剿匪,估计是一场硬仗。”绯心坐在曲宁的身边,舒服地长出一口气。
“什么狗屁一等铁甲卫,最后我们还不是只是朝廷的一杆枪而已啊。”曲宁纷纷不平地说。
“你不做枪,难道那些官老爷去做枪吗,恐怕上战场之后连屎带尿都会流了满地吧。”汲圆说道。
经过了碧水潭之后,三个人的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一点孩子的稚嫩气息,出落成了三个男子汉了。
第226章 云台山 (三)()
“在那间石室里面,我做梦了,梦见我爹爹被一些朦胧的鬼影拷打。”曲宁将手上已经结痂了的伤口重新翻开,露出里面嫩红色的新肉来,“他活着的时候没有享到一天的福,现在明明已经死了,难道死了之后也要在阴间受那样的折磨吗?”
“我也梦到了我娘死去的那天”汲圆心中的悲伤泛起,重重地喘着粗气。
“心魔”绯心看着阴山远方的树林说,“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恶鬼。”
汲圆和曲宁将目光投到绯心的身上。
“你逃不脱,甩不掉,就这能和那只鬼一同生活在一起,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老大,你的心魔是什么?”汲圆重重地吸了吸鼻子闻。
“一只白发红眸的鬼,站在尸山血海中的鬼。”绯心说。
气氛沉默了下来,三个人都在想着自己心中的心事。
“我想喝酒。”曲宁突然说。
“地窖里面还有些存货,我去找些下酒菜来。”汲圆也行动了起来。
绯心看了看天边的天色,也站起身来,“点个篝火吧,其他人估计也被憋的发疯了。”
三个人终于找到了一些能够排解心中烦闷的事情,于是就分头行动了起来。
见到红火的篝火升起,美味的菜肴和美酒被汲圆和曲宁两人一一拿出来,那些刚刚从病床上挣扎起来的铁甲卫们也都三三两两地加入了进来。
拍开一坛美酒,刚刚经历过噩梦的铁甲卫们肆无忌惮地痛饮着。木柴被一点点地添入篝火中,火苗越烧越旺,将入秋之后的那丝寒意远远地驱逐了出去。
不知不觉间,夜晚已经降临,可是篝火旁边的气氛却更加热烈起来。
“喝!”曲宁大笑着捧起一坛酒就往自己的嘴里倒去,被篝火映衬得成了火红色的酒液从曲宁的嘴角流下,将他身上的衣服都淋湿了。
绯心想起来老爹在寂宁塔中说的,大漠之中,一行身穿铁甲的士兵,对着残阳痛饮。
军队之中,兵士们可以忍受剧烈的伤痛,可以忍受失去战友的悲伤,可以忍受风吹日晒严寒酷暑,可是若没有酒,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存活下去的。
绯心真真切切地明白了这一点。
仰头,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咙留下,像一条火线灌入腹中。
“老大”汲圆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你这里还有酒吗?”
汲圆眼中噙着泪水,可是脸上却带着微笑,显然是醉得深了。
绯心也有了一丝醉意,把身边的酒坛随手朝汲圆一扔。
啪地一声
那酒坛正好命中汲圆肥肥大大的脑袋,碎成了无数碎片。
里面的酒水四散而开,每颗水滴中都映照出篝火的红色。
“好好多星星,黄色的”汲圆翻了翻白眼,摇晃了几下就那么仰头栽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真没用,这么几下就倒了。”曲宁指着躺在地上已经发出鼾声的汲圆大笑,随后脑袋一歪,也抱着酒坛子睡着了。
“好酒”绯心丢掉手中的杯子,捧过来曲宁怀中的酒坛子,也咕咚咕咚地畅饮起来。
铁甲卫本来身体就比寻常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就算是这号称烈酒的‘女儿红’在他们喝起来也和白水一般。
半坛酒下肚,绯心长长地打了一个酒嗝。
“老爹,当年你也是这样豪情万丈吧?”他站起来,将酒坛举在头顶,对着天上忽闪忽闪的星星说。
醉意袭来,绯心脱力倒下。
酒坛应声落下,一身武学已经修到‘外圣’极致的绯心,竟然被脱手落下的酒坛砸在了面门之上,鼻血横流。
可是绯心已经醉得狠了,依旧昏睡了过去
十五天后。
“禀报将军,鬼侍都一百二十五人已经列队就绪!”一名年轻的校尉跑到绯心的面前报告说。
鬼侍都,取自鬼旗营名下,是朝廷为鬼旗营所抽调兵力组建的都级武力。
头领自然是鬼旗营中的铁甲卫,而部下也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精兵锐卒。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来自往届的军机院毕业学员。
绯心虽然已经晋升为皇城领侍卫大臣,官阶一品,但是在军中却仍然是正五品的游击将军的军衔,所以这兵士才如此报告说。
“你”绯心却看着面前的这人有些面熟,皱着眉头说道。
“禀将军,属下彭峰,曾和将军同在军机院胡冲教头的手下受训,当时还差点误伤了将军。”那年轻的校尉说。
“是你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绯心有些感慨地说。
当年在军机院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在绯心面前拔刀脱力,险些将绯心的脑袋给劈成了两半。
“将军却还记得属下。”彭峰有些紧张地说。
“在我部下,一视同仁,你可明白?”绯心正色说。
“是,谨遵将军之命。”彭峰脸上露出轻松之色。
“好,出发吧。”绯心淡淡地说。
带领着自己的队伍和曲宁汲圆等其他铁甲卫的队伍回合,所有铁甲卫在兵部侍郎鲁平的带领下一同朝阴山脚下的官道走去。
这一次出兵剿灭云台山,朝廷为鬼旗营的二十五位铁甲卫每人都配备了整整一营的步卒,由各铁甲卫率领,共同听命于鲁平的指挥之下。这次既是剿匪,同时也兼带练兵,所以所选择的兵士大多是刚刚从军机院受训完毕的年轻士卒。那曾经误伤绯心的年轻校尉彭峰就是其中的一人。
大塘兵制分为战时和非战时两种。
战时五人为一“伍”,由伍长统领。五伍二十五人为一队,设队长。五队一百二十五人为一营,由先锋、护卫、左右副将率领。十营合并在一起就组成了一只军队,由“将”领衔。
而非战时却由十人组成一“什”,任命什长,驻扎于“铺”。五什成一百户,驻扎于屯。五屯共同组成一寨,千户级别。三到四寨练成一片为万户,称为堡。而像各州州城大小的则称为“城”,通常都是十万户大小。
按照兵报,云台山占地方圆数十里,正是一个堡的规模。其中兵士如若按照户数的十分之一计算,大约应该是千人规模,他们铁甲卫共二十五人,每人统帅一个一百二十五人的铁卫营,共计三千多兵士,足可以将整个云台山掀起了。
跨上马来,三千多兵士在各自主将的带领下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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