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人的眼球挤爆。
讲武堂一共有两个入口,除了正门之外,在屏风的一侧还有一个小门,只能让一个人进出,显然是专门为教员准备的。
三丈高的屋顶下面,九种颜色的蒲团摆放在地上,分别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少年们全都整整齐齐地盘膝坐在和他们衣服相同颜色的蒲团上。唯有在最右边的白色蒲团上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曲宁低声嘟囔了一句,“没听说给我们也发衣服的呀。”
这边大堂中八百多人听到了讲武堂的门被推开,所有的脑袋都转了过来,看着那三个迟到的人。
汲圆本来跑在最前面,见到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他身上,不由得叹息了一声,从绯心和曲宁两人的前面默默地退了回去。而曲宁则不屑一顾,昂首挺胸地就走进了讲武堂中,来到月白色蒲团的最前面坐了下来。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嗡嗡的谈论声。时不时传出来的咒骂让曲宁的双手攥紧了,青筋像是蛇一样在手腕上游动。
“听说这三个人就是那三个吃白食的家伙,出卖队友”
“是啊,你看他们神气的。”
“啥叫吃白食啊?”
“就是自己不去抢牌子,却去暗算自己队里的人,连牲畜都不如亏得当时他们队伍里面的人还那么拼命地战斗,结果好处全让他们三个给拿了。你说畜生不畜生?”
“小白人,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看谁还和他们在一个队伍,简直就是三个笑话,死了活该下地狱”
听着那些人的只言片语,绯心大概知道了姚瑞宁是如何让这些人相信是他们三个侵吞了队友的命牌了。当时黑衣人出现之后,绯心命令少年们把手中的武器都放下,目的是免得他们受伤。结果却还是被七个黑衣人全都砍翻在地,最后只有他们三个逃了出去。夺牌结束之后,他们三个又没有出现在军机院,直到一个月之后才带着自己身上的命牌回来,而他们队伍里面的其他人的命牌却全都被姚瑞宁抢走没有了。就是这一点留下了话柄让姚瑞宁有可乘之机,诬陷绯心三人将队友当成了挡箭牌,保存自己的命牌。
看到曲宁神情有些激动,绯心将手放在曲宁的肩膀上,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曲宁无可奈何,知道现在自己即使巧舌如簧,恐怕也无法改变那些人心中已经烙下的印象,只能咽下心中的恶气。
“这个姚瑞宁真是卑鄙,不如我们找个时间把他给做了吧。”曲宁恶狠狠地说。
绯心却断然摇了摇头,就凭他们三个人,完全不是跟在姚瑞宁身边的那个老仆人的对手。贸然出手只不过是去送死而已,对消解他们头上的污名根本就无济于事。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隐忍而已。
三个人径直走到最前面坐了下来,将周围的议论和辱骂抛在脑后。
在月白色的蒲团上坐定之后,整个讲武堂的前面走出来一个头发根根直立的矮粗男人,那男人满面红光,眼神犀利闪亮。然而男人身上却只是穿着一身褐色麻布衣服,破烂不堪,甚至在背后还松散地系着蓑草所编成的蓑衣,看起来就好像是刚刚出去打渔了一样。
绯心三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这个矮粗的男人是什么来路,只是惊讶于他来了之后,整个讲武堂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再有任何窃窃私语,低声嗡嗡,想必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矮粗男人走上整个讲武堂最前面的台子,在一张长约一丈的紫檀木桌子后面坐了下来。面带微笑,扫视了整个讲武堂一眼。
男人最后的目光落在了讲武堂的右边,绯心他们三个所在的月白蒲团那边。
男人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了,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混合着惊愕、羞愧与杀意混合在一起的神情。眼神也越发变得犀利,迎着那目光看过去就仿佛是看到了一柄锋利的刀剑。
绯心三人与讲武堂最前面的高台相距大约有三丈远,只是感觉那人将目光久久地停在他们身上,却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在看谁。三个人微微侧头又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都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迷茫的神色。
讲武堂中分属不同颜色龙旗的队员们看到男人一直在看着月白队的三个小白人,也都将目光投了过去。一时之间,仿佛绯心他们三个人一下子就成了焦点人物。
“嗯哼。”从玄黑队的那边传来了一声刻意的清喉咙声音,听声音似乎是姚瑞宁的嗓音。于是整个讲武堂中的人又都将目光转向了玄黑队。
这声音将台上的男人惊醒,锐利的目光一扫,所有人心头都是一跳,有一种想要从屁股下面的蒲团跳起来跑出讲武堂的冲动。玄黑那边刚刚清喉咙的那人被这目光也震慑得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男人于是又将目光停在了月白队的那边,良久良久,最后起身从讲武堂前台的长桌站起,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讲武堂。
整个讲武堂瞬间大哗起来,众多少年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怎么回事,为什么台上的男人只是盯着绯心他们三个人看了一会就走了。那这讲武堂里面的八百多学员算是什么?
“撤了撤了,三个小白人一来就把副院长给气走了。”姚瑞宁第一个站起来,满脸倦意地朝绯心他们三个那里看了一眼,随后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讲武堂。
有姚瑞宁带头,所有人都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走出门去。每个人出门之前必定都会朝绯心三人的方向投出不善的目光。
“妈的老子有一种成王了的感觉,哪个出门都得向我行礼。”曲宁忍不出爆了一句粗口。
“你就别做梦了,你要能成王,母猪都上树了。”汲圆也忍不住埋汰了一下曲宁。
绯心摇了摇头快步朝前走去,感觉跟着这两个家伙自己肯定会变得越来越蠢。
第163章 武经总要 (七)()
三个人嬉笑打骂,又回到了月白队的营房里面。空荡荡能容纳一百多人的营房现在只有绯心三人和胡冲一起住着。
三人进屋的时候,只见胡冲正撅着屁股趴在自己的床上翻着一本书。
曲宁走过去,一把将那本书从胡冲的床上拽了下来。
“入你娘,老子刚开始看!”胡冲显然不满,旧日的脾气又发作起来,粗话满嘴。
“什么玩意,我先看看武经总要?”曲宁将那本书翻到了封页,将蜡黄书页上面的几个字念了出来。
绯心和汲圆一下子被钩动了心思,也凑过来一起翻阅。
胡冲站在一旁,看着三个人脑袋挤在一起,也没来由地自豪起来,“这是咱们今天早晨刚刚从皇武阁的家伙们手里拿来的。开始他们还不给,说咱们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月白队,再怎么也只不过是垫底的而已,这书都是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抄写的,拿去只是浪费。老子可不管那么多,上去就抢了一本来。”
“你的意思是说九色龙旗队每个队伍里面都有一本?”曲宁飞快地把整本书从头翻到了尾。
“没错!”胡冲极其肯定。
“可是这只有上集,你看这里写着是上集。”汲圆眼睛小却尖,一眼就看到了封面后面写着的两个小字。
“哪里哪里?”胡冲抢过了书,翻来覆去地找,“没看到啊”
汲圆叹了口气,走过去说,“这里,看到没?这两个小字。”
“我不认识字”胡冲这才想起来一个关键的问题。
绯心三个人都昏了过去,不认识字你趴在床上看的那么有滋有味。
“怎么能只有上集呢?我得去问问。”胡冲一跺脚冲出门去,虎背熊腰的身躯在屋子里面跑过,如同刮过了一阵旋风,连窗户都煽动了两下。
趁着胡冲跑了出去,绯心将汲圆手中的书接了过来,仔细地从头开始看起。
只见这本书开篇说道,“国之兴衰,民之太平,全在兵者。纵海内升平,民生昌盛,却仍有外族觊觎我华夏疆土。为存亡计,恐将帅鲜古今之学,责松罚懈,特昭此书,名为武经总要。”
一张一张翻过去,书中从选将、将职、军制开始,直到料兵、选锋,二十卷书中将选将用兵、训兵练将、部队编成、行军宿营、通信侦查、城池攻防、火攻水战、各种阵法、突袭奔逃、山川地理等一一陈述完全。几乎每页都有描绘精致的绘图,想必这就是胡冲能窝在床上看那么久的原因了,也难怪皇武阁的那些人将这本书把守得那么严,这么厚的一本书算上图画,没有三五个月恐怕也没办法抄写完全。
绯心将书还给汲圆,对曲宁说,“这本书应该就是取得九龙鼎的关键了。”
曲宁耸了耸肩肩膀,有些担忧地说,“我也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本书,恐怕这书事关重大。不知道胡冲这家伙冒冒失失地就去找人问下集会落得什么样的对待。”
“总不可能被人给害了吧?”汲圆经曲宁一点,心也有些悬了起来。
“不会的,再怎么说军机院中也是一个王法严明的地方,而且胡冲他还是军机院自己的人。”绯心说,“我总觉得这本书的下集才是重中之重,并不是那么容易能拿到手的。”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胡冲就又一阵旋风一样从营房的门外冲了进来,气还都没有喘均匀就开始嚷起来,“一定要拿到九龙鼎才能得到武经总要的下集。”
绯心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对有些沮丧的曲宁和汲圆说,“这是一个好消息,起码我们还有机会去争取,而不是直接就分给了玄黑队,到了姚瑞宁的手里。”
曲宁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对啊,如果直接分给姚瑞宁,我们还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汲圆也点了点头,眼中同样露出火热的目光。经过陇源山一场试炼,汲圆也成长了不少,渐渐地开始变得成熟内敛起来,不再是那个只知道站在绯心身边听命,而没有自己想法的怯懦胖子了。
“不过还有一个坏消息,和我一起的另外一个教头川欣曾经说,早在一年前,姚瑞宁他们所在的队伍就已经让总教头甘凌带领着习练武经总要上面的东西了,当然也是上集。”胡冲有些无措地说。
听到这句话,绯心却笑了起来,“这其实是一个好消息。”
胡冲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能是好消息?他们已经多训练了一年多的时间了!”
“胡老大,你不知道,在陇源山的时候,那个姚瑞宁,哈哈,那个家伙两次都被我们包了饺子,哈哈”曲宁也乐不可支。
胡冲看着自己的三位弟子,心中更加骄傲起来,也嘿嘿地笑起来。
“那么,九龙鼎!”绯心伸出拳头,沉声喝道。
“九龙鼎!”胡冲等三人也都伸出拳头,和绯心的拳头碰在了一起。
既然打定主意要夺取九龙鼎,当即便谋划了起来。
“首先,我们需要九十七个人”曲宁看了一下空旷的营房,拖着腔调说。
军机院教习场中,下午的阳光烘烤在青石地面上,让站在上面的少年都出了一身又一身的热汗。
绯心、曲宁和汲圆三个人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教习场中,虽然仅仅是路过,可是他们却都不约而同地驻足停了下来。
这已经是他们在军机院中的第二年了,可是时间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弄得他们感觉在这个教习场中已经变成了三个老人一样。
刚刚来到军机院的新一届学员正在聆听他们的教头训话,个个身姿挺得笔直。
绯心三人站在教习场的旁边,看着那些排成了方阵的少年们,回想起来那些被胡冲打骂的日子,不禁心中都有些感慨。当时的少年们还因为年少气盛与胡冲不合,甚至还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叫做‘胡驴’。而现在胡冲已经不再把他们当成自己手下受训的学员,他们却从心里感激胡冲,没有那种严苛的训练,恐怕他们在陇源山早就已经变成了三具冰凉凉的尸体。
第164章 武经总要 (八)()
现在看到站在教习场中的少年们脸上时不时出现的怨怼的神情,三个人心中都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前去告诉他们,认真训练,现在多吃苦是为了将来少流血。不过这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面,毕竟将来训练他们的是那个呼喝喊叫的教头,而不是他们三个。他们三个还有他们自己的事情——招人。
绯心这届军机院中招收了五万名队员,除了八百人被分入了九色龙旗,还有四万多人仍然驻扎在军机院中。而为了给新到的学员腾出地方,这四万多人已经收拾停当,今日下午之前便要迁往祐京城边各个堡、寨、铺中,以供随时调用,一年之后则将被分到天下各地,戍边守疆。而绯心必须要在所有人离开军机院之前凑够九十七人,如此才能参加九龙争鼎以赢得武经总要的下集。
绯心买来一块绢布,在上面写了四个字,“募兵征将”。穿在手臂长的旗杆上迎风招展,由汲圆拿着就站在月城中,所有出军机院的人必须经过的地方,像是街头小贩一样开始了募兵。曲宁则站在汲圆的身后,拿着一本红皮名册,准备将报名的人都记录下来。而绯心则将那本武经总要拿在手中,坐在一处树荫下全神贯注地读起来。
随着时间流逝,从军机院中背着大包小包走出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的目光都首先被汲圆和曲宁两个人手中的旗帜所吸引,只不过在看到两个人身上穿着的那身绣着龙爪的月白色服装之后,全都低头从他们面前快步走过。
曲宁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不禁有些着急,他放下手中拿着的名册,走过去拽住了一个人问道,“你们不是想要进入九色龙旗队成为皇家武者吗,怎么现在看到了我们募兵征将的旗子全都走了?”
那个被曲宁拉住的人仿佛看着白痴一样看着曲宁,“你募兵征将?别逗了,谁不知道九龙争鼎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全都是官宦子弟的一场作秀,像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去了能干什么,当沙包吗?难道在陇源山你还没当够?白痴!”
说完甩开曲宁的手自顾自走了,留下曲宁真的像是傻了一样站在那里,看着人群一点一点走了出去,渐渐地消失在了月城外面。
曲宁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和同样满脸愁苦的汲圆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想到陇源山一场夺牌之战就让这些人都失去了争斗反抗的心里,任由姚瑞宁这样的人欺压在自己头上。
没有人一切都是空谈。九龙争鼎每个颜色的队伍都是以全员参加,绯心他们总不能以三人来对抗其他队伍的百人。所以招不到人,就意味着他们拼命得来的这身月白色龙爪服变成了一个笑话。
“姚瑞宁那小子看到我们现在的这个模样恐怕是要笑掉了大牙”曲宁看着军机院的方向,竟然真的看到了姚瑞宁穿着一身玄色的黑衣带着七个穿着其他颜色的人从军机院走了出来。黑衣上用金丝纹着一只龙爪,神灵活现地边走边说。曲宁仔细看去,那旁边的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其他几个队的队长。看这架势,应该是姚瑞宁请这几位队长出去喝花酒吧?
“他们倒是乐得逍遥自在,可怜我们三个苦命的家伙还要在这里募兵。”曲宁心里忿忿不平。
“算了,别争一时之气。”绯心只将眼睛放在自己手中的书上,根本无暇去管其他的事情。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人要是想不惹麻烦安安静静地募兵,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来。
只见姚瑞宁带着那几个队长挪曳着走到了三个人募兵的“摊位”前,装模作样地念道,“募兵征将老白,你给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