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绯心带着汲圆和曲宁两人走到篝火的旁边,刚刚站定,低声谈论着的人们都注意到了,瞬间全都安静了下来。
“我叫梁绯心,认识大家,荣幸之至。这次夺牌大典,大家都是明眼人,想必也都看到了,这里边并不十分公平。从最开始提前发号开战导致山口位置的混战到后来陇源山猎人偷袭卖命牌,再到先进入陇源山的人集结成团围剿落单的人,都有失公允。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一步一步地沦落到了今天的地步。”绯心声音平和,不疾不徐地说。
周围的人们都互相传递着信息,纷纷验证绯心所说的并非空穴来风。
“我们和他们同样训练,甚至吃更多的苦,流更多的汗,为什么我们不能保住自己的命牌,加入九色龙旗队?为什么?”绯心看向了坐在火堆周围的少年们,篝火映在他们的眼睛里面,反射出一片明亮的眼神。
“今天我在这里说一句话,陇源山所有落单的军机院学员,都可以来我这里,加入我的队伍,我保你手中命牌不丢!”绯心的话铿锵顿挫,砸在围坐着篝火的少年们耳朵里。
“你凭什么保证?你和山脚下的那些人打过吗,他们配合熟练训练有素,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些胡拼乱凑的人能匹敌的。”角落里有一个声音传来。
“我的信心不是来源于我,而是来源于你们,”绯心顿了下,扫视了周围一圈,“能在山口那么混乱的情况下冲出来,能在那些人的围剿下逃出来,能躲开猎人们布下的陷阱,我想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没有一个人是无能的人。如果你们不相信我,至少相信自己苦练出来的身手。”
少年们沉默了,一些人的眼中渐渐地有坚定的目光露出。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如果抢了其他队伍的命牌又要怎么分?”
“你们自己手中的命牌依然属于你们自己,从别的队伍那里抢来的命牌每天晚上计数之后平均分配。多余的由我们三人依次分给杀敌有功的,提供军情的,护卫同伴的和受伤倒地的。为了公平,我们三人排除在外,不参与多余命牌的分配。分配之后,每个人都可以说话,可以质疑,可以反对,我们会解释这样分的理由。”
绯心话音一落,周围就响起来一阵议论声。
“让他们三个来分,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啊?”
“你笨啊,他说他们只负责分,一块不拿!”
“他们会不会偏袒队里边的什么人?”
“据说他们三个最开始是一起的,和队伍里面的人全都不认识,应该没有理由偏袒什么人吧?”
“这么说能行?”
“我看行,干吧?”
“行,干他娘娘的,早就看那些仗着人多欺负咱们的不顺眼了。”
人群渐渐达成了一致意见,有人喊道,“我们都跟着你,现在怎么干?”
绯心看了看汲圆和曲宁,两个人都露出会心的笑容,“今晚休息,明天早晨往山脚下走。每晚五个人值夜,两个时辰一换,从这边开始,依次轮换。”绯心朝队伍北边一指,坐在篝火旁边的五个人一齐点了点头。
安置完毕,绯心三个人也都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地方休息。
曲宁走过来绕着绯心转了好几圈,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地,好像是要把绯心拆开来一样。
“你干嘛?”绯心被他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这家伙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
“没事,怎么看你也没什么变化,为什么今天感觉你像变了一个人,突然之间变得聪明了。你说是吧,汲圆?”
“我老大一直都是英明神武的,只不过你不承认罢了。”汲圆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回答道。
“呃要吐了,你别恶心我,就知道拍马屁。”曲宁做出要吐的表情。
“没有,我是真的这么想的,实话实说而已,怎么能说是拍马?”汲圆不服,辩解说。
绯心看了看汲圆,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相信汲圆所说的是真的,汲圆是从心里崇拜自己,可是这并不是绯心想要的结果。绯心想让汲圆成为一个独立的,能够自己担当的人,而不是一个跟在自己身边的随从。
也许是自己帮得太多了吧,绯心想。
一夜无事,经过两天精疲力竭的奔逃,很多人都安然入睡,一觉睡到了天明。这天晚上是他们睡得最舒服的一天了。
简单地吃过了早饭,一百多人的队伍熄灭了篝火就动身向山下走去。
曲宁的精神格外兴奋,主动要求充当探子。卸下了背包,只拿着一柄木刀远远地走在前面。
绯心要在整个队伍的后边坐镇,汲圆又跑不快,于是只能让有些瘦弱却跑得很快的韩烨与曲宁一起在前面探路,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一路无事,却时不时地有落单的人来到队伍的后面找到绯心,要求加入队伍。想必曲宁在队伍的前面也没闲着。
绯心见到有人来,简单询问了几句之后就让他们加入了进来。毕竟这只是一次军机院的内的争斗,参加者都是还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少年,所以出现奸细的可能很小。不过绯心依然通过问话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径直朝山下走去,一路上却再也没有遇到任何别的队伍。
第146章 夺命 (七)()
第二天早晨,曲宁刚刚醒来就看到房连双手抱拳与绯心相互一礼就带着他的那两个兄弟走了。曲宁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因为他看到房连不仅仅带走了和他一起的两个人,而且把整个队伍也带走了一大半的人,本来三百多人的队伍一下子就剩下了七八十人,场面顿时显得冷清起来。
曲宁走到绯心的旁边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都走了?”
绯心眉头紧锁,摇了摇头,并不说话,转身就朝后面人多的地方走去。
曲宁却不干了,“喂!他们为什么走了?你倒是放出点动静啊!”
绯心依旧不管他,却和一个迎上来的人小声说起话来。
曲宁又气又悲,好不容易让这么多人都加入到了这个队伍里面,刚刚有了点底气就被人翘了墙角,挖走了两百多人,怎不让人心寒?
曲宁拿起木刀,吼了一声,“我去找那个姓房的算账!”
刚一转身,绯心就冷声喝道,“站住!”
曲宁极不情愿地停下脚步,“你给我说个清楚,不然这事不能就这么过去。”
“你不用管,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绯心坦然面对曲宁一双愤怒的眸子,并不因为有人从他的队伍里面逃走而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你!”曲宁不知道说什么了,绯心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现在也只能祈祷他脑子还清楚了。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曲宁冷哼了一声,恨恨地走了。
“老大”汲圆从来没有看过两个人吵架,只觉得心中慌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没事,留心点曲宁,别让他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绯心揉了揉太阳穴,曲宁让他感觉头疼。
汲圆找到曲宁的时候他正在用力挥动木刀砍着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树,一边砍一边骂,“真他真他真他娘的真他娘的憋屈。”
一看到去曲宁这个状态,汲圆就放心了,嘿嘿笑着站在一边看曲宁在那里用力砍着树,仿佛在看一出有趣的闹剧。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砍树啊?”曲宁把木刀一扔,一屁股坐在一截树干上,脸涨得通红。
“砍树谁没看过,就是没看过有人用木刀砍树。”汲圆总被他取笑,这次终于逮到曲宁郁闷的时候,自然要好好地将之前的都讨要回来。
曲宁却心中郁闷,没有半分想要和汲圆嬉闹的心情,“别来烦我。”
汲圆体胖心宽,见到曲宁这个样子也就不和他计较了,走了两步坐在了曲宁的身边。
“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啊,人都走了,他却还一点都不着急。”曲宁显然是在说绯心。
“我也不知道老大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看到这几天老大似乎整天都在想着什么事情,我觉得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反正我相信老大一定有他的想法,既然老大说了要保住咱们这群人的命牌,就一定能做到。”
曲宁转过头诧异地看了汲圆一眼,他一直以为汲圆只不过是在拍绯心的马屁而已,这一瞬间他才意识到,汲圆是打心底里面将绯心当成他的老大的,那是介乎于父亲和兄长之间的角色。
“哎”曲宁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遇到了你们这样的,还能怎么办呢?即使绯心疯了,也只能跟着他继续疯下去了。”
“这就对了嘛!”汲圆粗大的手掌一掌拍曲宁的后背,差点把曲宁拍到地上去。
从那以后,一连三天下来,绯心的队伍都在往山下走,可是却再也没有遇到任何队伍,只有一些三个五个人组成的小团队。根本就没有碰到需要动武的人,更别提遇到能有和他们一拼之力的队伍了。山中空荡荡的,简直让人觉得山中已经没有别的队伍,只剩下了一些散兵游勇了。
曲宁看着绯心依然孜孜不倦地跑来跑去,将那些路上遇到的四处游荡的人都劝说着加入到队伍里面。整个山里平静得如一潭死水,曲宁渐渐有些绝望了。他看着碧蓝透彻的天空喃喃说,“这叫什么事啊”
于是这天清晨吃饭的时候曲宁一直在长吁短叹,抱怨设计这个夺牌大典的人纯粹是个白痴。最开始他们只有三个人,谁都不敢去打。现在可好,他们即使被房连分走了一大部分人,依然有将近一百人的队伍,根本就没有人来挑衅他们,更别提两军对垒了。
绯心听着曲宁那一肚子的牢骚,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别掉以轻心,大头都在山下,不说有像咱们这样的百多人队伍,七八十人的队伍应该还有很多。至少,还有那个人的队伍。”
“那个人?你和谁有仇啊?”曲宁有些不解地问。
绯心脑中闪过姚家两个字,脸色阴沉下来,“就算是仇人我也已经打算放下了”
曲宁一见绯心的脸色变化,也沉默了下来。他和汲圆可以随便乱开玩笑,可是对绯心还是很忌惮的,这人总给别人一种仿佛看到了冰山一样的感觉,不知道水面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所以曲宁在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睛里面看到的不仅仅是温和睿智的目光,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那种感觉就好像在你面前的是一只安静的老虎,虽然安静,但是毕竟是老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起食人。所以曲宁尽管一天嘻嘻哈哈的和谁都打成一片,在绯心面前却不自觉地将玩闹的心收拾起来。
绯心沉默了一会说,“有人在场外想让场内的某个人赢,但是那人只凭借自己怎么可能取胜?所以他一定有一支自己的队伍,规模可能会很大,正在逐渐地吞噬山脚下的其他队伍。虽然才仅仅过去了五天,但是看这几天走来一路上这么空旷,我觉得很有可能九成的队伍都已经被那个人灭掉了。”
“哈哈哈你怎么知道他们都被我们吃掉了呢?”一个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怎么哨兵呢?!”曲宁大惊失色,从地上弹起,木刀横在胸前,随时准备格挡从前方来的攻击。
一个人缓缓地从清晨的晨雾中走出来。他仅仅穿着一身便衣,手上竟然还拿着一柄纸扇在扇着,腰间上挂着一块莹润翠绿的玉佩,随着迈步而来回摇晃震荡。
第147章 夺命 (八)()
来人正是姚瑞宁。
他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粗壮的少年,国字脸,肩宽腰圆,手上骨节古怪地突出出来。绯心的眉头皱紧了,这个人给人一种非常沉静的感觉,完全内敛,没有一丝浮躁的气息。
“果然是你”绯心双眼平静地看着姚瑞宁。
“是啊,就是我,不然还能有谁?”姚瑞宁一脸喜色看着绯心,“我说让你记住我,看来你真的记住了,这是好事。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分析的很对,哦,不,应该说八成都是对的。”
曲宁慢慢地把手中木刀的刀尖沉下,渐渐由防御的姿态转为攻击前的起手姿势。
“你想怎么样?”绯心伸手按住曲宁的肩膀问道。
姚瑞宁伸手扶额,语气仿佛是兄长在教训自己还未懂事的弟弟,“刚才我还夸你聪明呢,怎么现在这么笨呢,当然是你们都留下命牌,滚下山去啊。”
“就凭你们两个人,似乎不太够用啊。”曲宁全身肌肉紧绷,就等着绯心一句话就要朝前猛扑,直取那个在早春料峭的春寒里面还摇着纸扇臭屁的少年。
“是吗?”姚瑞宁扭头朝后面喊了一声,“来!”
一个个人影纷纷从晨雾之中走出来,沉默地站在姚瑞宁的身后。
嘭地一声,放哨的张生齐被那些人从队伍里面扔了出来,砸在地上,显然昏死了过去。
“你以为是过家家吗,就派了五个人在四周放哨,啊?”姚瑞宁一脸讥讽的表情,不屑地笑笑,“你们都已经被包围了,把命牌叫出来投降吧。或者,让我们把你们揍一顿,然后把命牌抢过来说实话我不想让你们投降,痛快地让我们打一顿吧,我身边的这些人是非常乐意效劳的。”
听到自己被包围了,队伍里面的人都骚动起来,全都把目光投向了绯心。可是绯心却全然不顾战场上剑拔弩张的情势,只是微微仰头,看着一点一点升起来的太阳发呆。
看到绯心这种六神无主的样子,曲宁心中慌张起来,用力一跺脚,心中战意燃起,“都跟着我冲!”一挥手里的木刀便直朝前面冲冲杀过去。
“对嘛,这样才会比较好玩,否则就太无趣了。”姚瑞宁舔了一下嘴角,满意地笑了。
“上!砍翻他们,命牌谁抢的归谁!”姚瑞宁一声令下,将绯心他们团团围住的一百七八十人一同发出吼声,全都奋不顾身地朝前冲杀而去。
晨雾依然还没有散去,少年们却已经相互冲撞在了一起,铠甲清脆的撞击声和木刀砍落发出的闷响声不断地响起。
绯心依旧定定地看着天上的太阳,却没有人往他的方向冲去。曲宁就在绯心的前面,和刚刚站在姚瑞宁身边的那个壮硕的少年缠斗起来。那少年全凭一双手掌来抵挡曲宁惊涛拍浪一样挥舞而至的刀锋,分毫不漏,甚至隐约之中竟然还从木刀之间的缝隙中伸入手去,把曲宁逼迫得险象环生。
“喂!醒醒!你再不动弹老子就要被这个家伙一巴掌拍死了!”曲宁感觉到自己敌不过这个家伙,只能朝绯心喊道,想让他从那痴痴呆呆的状态中苏醒过来,拯救这些在姚瑞宁包围下苦苦挣扎的人。
一刻钟过去了,太阳终于升到了山顶的位置,阳光越过山头,将第一缕光线照进少年们生死搏斗的树林间。
晨雾如同薄霜一样退去。
绯心终于不在看天了,他高举起手中的木刀,纵横恣意地发出了一声长啸。那啸声苍凉悠远,听得让人心中一震,似乎热泪都涌上眼眶。
曲宁奋力砍出一刀将对手逼退,回跳到绯心的身边,本来想问一句你又发什么神经,却在看到绯心脸的一刹那愣住了——那张脸,狰狞冷漠,杀意满溢,哪还有绯心之前的半分样子?曲宁只感觉到了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本能告诉他远离这个人,可是心底散出的一股寒意却窜到了四肢里面,把他冻僵在那里,半步都移动不得。
“杀。”绯心轻声吐出一个字,足尖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全都贴在了地上,眨眼间就来到了那个手指骨节粗大的少年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