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还是能够看见雨丝从地上一直连接到天上,好像是天上垂下来的丝线,十分的神奇。
两个人全都没有睡意,背靠着背坐在大树下面,听着雨滴砸入土中的声音。心中都变得无比平静,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小的时候我喜欢闻下过雨的味道。一个人看雨,渐渐地就在雨声里面睡着了。那时候觉得那是世界上最惬意的事情了。”绯心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感慨了起来。
“嗯。”曲宁轻声应了一声。
雨一直下了一个晚上,绯心和曲宁两个人背靠着背听着雨声睡着了。
第二天,一众少年们踩着水洼来到靶场,全都惊呆了。
只见靶场上十个靶子扎满了箭矢,甚至就连靶子后面的树干上全都是箭矢。
离靶场不远的地方,一颗大树下面,绯心和曲宁两个人背靠着背,垂着头还在睡着。
胡冲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一脚就将还在睡梦中的两个人都踹到了树下面的泥水洼里面去了。
两个人被冰凉的雨水惊醒,全都跳了起来,用手去拂满身满脸的泥水。
“把所有的箭都给我捡回来,丢了一个就罚你们一天不许吃饭!”
曲宁苦笑了一声,“看看吧,好心陪着你练射箭,结果还要陪着你一起受罚哎,胡驴今天底气挺足啊,一早晨起来就这么大火气,是不是梦到了小姑娘人家不让他摸手?”一边拔下树干上的箭杆,曲宁还不忘一边调侃一下胡冲。
绯心默默不语,只是专心在捡拾地上的箭矢。
两个人把所有的箭杆都码放整齐了之后,胡冲早已经带着一队少年吃过早饭站好准备训练了。
曲宁又摇了摇头,“得了,这次连早饭都没了,你该怎么补偿我啊?”
绯心望了望站在队伍末尾朝着他使眼色的汲圆,“放心,早饭早就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曲宁也看见了汲圆,“似乎他今天的肚子比往常还要大一点啊。”
绯心竖起了一根手指,示意曲宁不要说话,免得被胡冲发现了,那他们两个就真的要饿肚子了。
“昨天你们都摸了摸弓,射了射箭,不过这还远远不够!”胡冲拿起手上的长弓开始演示。
趁着这个机会,曲宁和绯心两个人凑到了汲圆的旁边,飞快地将汲圆从衣服里面取出来的玉米馍馍塞进了肚子里面。
刚刚吃完,少年们就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怎么回事?胡冲今天又讲笑话了?”曲宁一脸的不可置信。
三个人挤到了前面,一眼看去,在靶上面看到了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五支箭,赫然是一个十字型。整个箭簇都没入了靶子之中,最中间的那支箭正好命中靶心,还在微微颤抖。
“从今天以后,你们所有人都开始每天练习弓箭。想从这个绿谷中出去,可以,完成五项即可。一,为白矢,箭头没入靶中,只留下箭杆和尾羽;二,参连:五箭发出,不得超过十个数;三,剡注,箭矢射入箭靶,箭羽高,箭头低,不得歪斜;四,襄尺,襄是谦让的意思。所有人照着我现在站立的地方后退一尺;五为十字星连,连射五箭中靶并成十字形状。”
扫了一眼,看到少年们眼睛里面全是疑惑不解的神色,胡冲不由得心中气恼,却只能再次解释说,“一群蠢才,说到底就是在一百零一步以外,十个数内每人射五支箭,箭簇没入箭靶,尾高头低排成十字星。这样清楚了没有?!”
“有!”所有人都扯着脖子喊道。
“开练!离冬天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就是说你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哪一个不行的,我就把他埋到雪堆里面去喂狼!”胡冲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眼睛放射出摄人的光芒,似乎真的动了心冬天下雪之后就把他眼前的这些学员们都扔到雪窝子里面去喂狼。
汲圆从队伍的后面跳了出来,“教头!我呢?我是不是肥肉太多,狼不喜欢吃?”
“你错了,谁的肉多狼喜欢吃谁的,”胡冲从地上抄起一面圆盾远远地朝汲圆滚过去,“拿着这东西。”
汲圆手忙脚乱地接住,只见他手掌是一面五尺长的巨大圆形盾牌,却在立起来的左右两边都凿穿了两个圆形的孔洞,整个盾牌看起来就像是两个月牙铲的铲头拼接在一起而成。盾牌的里面是两个护手,正好能套在小臂上。
汲圆爱不释手,连忙将手臂伸入护手里面,用力一提,将圆盾抬了起来。
“嘿,真沉。”汲圆忍不住嚷了一声。
“这圆盾有三十六斤重,两边的凹槽一来是为了减轻盾牌的重量,而来也方便刀枪剑戟什么的伸出去杀敌。”胡冲敲了敲圆盾,当当作响。
“噢耶,这样我就不用去练弓箭了,哈哈!”汲圆如获至宝,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完成胡冲所说的那五条。
“对的,你是不用练习弓箭,不过你要练习格挡弓箭,”胡冲顿了一顿,嘴角翘起来,露出一丝坏笑,“格挡我射出去的一百支弓箭,嘿嘿。”
汲圆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求救一样望向绯心。
绯心做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示意汲圆将心放到肚子里面去。
“没问题,一言为定!”汲圆有了底气,转过头对着胡冲说。
“好,有种,一言为定!”两个人各自出拳,一个肉呼呼白色的拳头和一个硕大紧实黝黑的拳头碰在了一起。
第139章 铸剑 (十一)()
几个月时间一瞬间就飞逝了。
除夕,正下着雪,绯心换上了一身便衣,一个人走出了营房。
铅灰色的天空像厚重的棉被,压在人们头顶,天上希希落落地飘洒着白色的雪花便成了从天上落下来的棉絮。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了,胡冲也本着慈悲为怀的精神给少年们放了来到军机院的第二次假。
雪花噗簌簌地砸在绯心的帽子上。整个天地安静得只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
来到军机院已经将近一年了,绯心仰头看天,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抵挡迎面吹拂过来的寒风。披风还是去年的披风,已经变得小了。绯心这一年长高了将近一头,肩膀也变得宽阔起来,俨然脱去了少年的稚嫩,变成了一个健硕的男人。
这是绯心来到军机院之后第二次去看妙缘。他心中有些愧疚,不知道那个有些柔弱的善良姑娘在军机院中生活的怎么样了。
这次他要问问妙缘相思蛊有没有出现什么症状,所以就一个人来到了瓮城,把汲圆和一直嚷嚷着要过来看看妙缘的曲宁都留在了军机院中。
虽然他们三个已经相处得很好了,可是这个秘密却是绯心必须要保留的。这也是为了他们两个人的安危着想。
一路走着,瓮城中显得有些冷清,不像是夏天的时候那样人声鼎沸的模样,人们都团簇在小茶楼和酒馆中,享受着冬日的一碗香茶或者是一盅清酒。
转过一个街角,一家三口从绯心的面前跑过。只有四五岁大的儿子咯咯笑着在雪地上印下一串脚印,母亲一边追赶,一边叮嘱小家伙要注意脚底下的冰。父亲跟在两个笑着追逐的人后面,提着一个牛皮酒袋喝着,脸色红润,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绯心看着这三个人从自己的面前经过,心中一个柔软的地方轻轻地疼了一下。一股比寒风更加凛冽的冰凉感觉渐渐地从心底泛滥开来。
仰头看天,天空中的云层已经分开了,雪雾弥漫中,太阳不瘟不火地照着。
天地这么大,世上这么多人,又有谁能看见那个仰头看天的人眼中噙着的泪水呢?
绯心重重地叹了口气,向一边转过去,避开了那欢笑着的一家人,从旁边的胡同中穿过,径直朝承客楼走去。
“公子你来啦!”妙缘笑着迎接绯心。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最近还好吗,军机院有些忙,一直没有什么时间来看你。”
“不碍事的,公子不用经常记挂妙缘,我一切都挺好的。”
绯心也看得出来妙缘的精神不错,脸色红润,眼睛明亮,气色非常好。
不过绯心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有没有感觉身体有什么异常,任何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妙缘羞涩地低下了头,“肚子有些疼”
“哪里疼,指给我我看看。”绯心眉头皱起,有些焦急地说。
妙缘脸上更红,声音如同蚊衲,“就是肚子疼,公子你不要问了”
绯心虽说心思通透,可是毕竟是男孩,从来对女孩子的事情不了解,又怎么会知道妙缘害羞在哪里。只是看到妙缘整个脸都一直红到了耳朵根,以为妙缘体内相思蛊发作了,顿时焦急起来,起身就朝门外走去,“不行,我去找个大夫来。”
妙缘一看到绯心就要走出屋去,也急了起来,“公子!我只是来月事而已!”
喊声虽然不大,可是也让真个承客楼的大堂里面的客人们都听到了。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住了说话,看向妙缘和绯心的方向。
妙缘羞愧不堪,一张小脸顿时没地方放了,只能埋到双手之中。
绯心虽然脸皮比较厚,这时候也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解围一样笑了两声,坐到妙缘旁边不说话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妙缘把两只手放下,看了一眼绯心,“公子,给我讲讲你在军机院里面的事情吧。”
绯心点点头,“有些无聊,你想听吗?”
妙缘点了点头,“嗯,我想听。”
“开始的时候就是跑,绕着演武场的广场跑,然后就走出了军机院,到周围的山丘和树林里面去跑。后来我们被带去了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深谷,里面长满了参天的大树”
妙缘露出心驰神往的神色,认真地听着。
“我们开始练弓箭,长弓要用六石力才能拉开,最后要用五支箭矢在靶上摆成十字星型,不仅仅如此,箭头还要全部没入杨木箭靶才算合格。”
“是不是很难?”
“确实很难,为了实现那个样子,我们在那里练习了将近四个月,每个人都至少射出去五千多支箭。到了最后,还是有很多人尝试了七八次才成功。”绯心没说他自己其实早就射出去将近十万支箭了,右手的手指都因为拉弦而长了厚厚的茧子,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三根手指头都因为茧子而变得没有了感觉,摸起手中的水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更没有说,其实胡冲要求的只是五星十字,而绯心已经能够完成九星十字,就是在五星十字的四个十字的尖端分别钉上另外的四支箭矢。
“嘻嘻,那上次来的那个胖胖的只知道吃的家伙呢?他过了没有?”
想起汲圆,绯心禁不住笑了,“他最后没参加射箭,胡教头给他安排了另外的一项测试,让他拿着一面四十斤重的圆盾挡住胡教头射出去的一百支箭。”
“哦”妙缘觉得怎么那个胖子受了这么好的待遇,不就是举个盾牌挡箭吗,除了那盾牌比较重之外,其实也没什么啊。
绯心当然看出来了妙缘心中的想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胡冲射箭的时候是在不停地走动,从远而近,到了后来简直就是与汲圆贴身而斗。要想用一面圆盾全部挡下来所有一百支箭,需要很敏捷的身手,不经过苦练是不可能做到的。”
“哦!”妙缘在脑中想象了一下那种场面,顿时觉得汲圆仿佛也变得厉害了起来。
“那他还是那么胖吗?”妙缘总是将焦点放在汲圆的体型上。
“是,还是那么胖。”绯心眼中也有了笑意。
“那岂不是变成了一个敏捷的胖子?”
绯心愣住了,终于笑了出来,“确实变成了一个敏捷的胖子不过最后,汲圆还是因为不小心把屁股露了出来,被胡冲逮到机会一箭射到了屁股上,在床上躺了十来天才好。”
妙缘想象汲圆扭动着肥胖的身体用手中的盾牌不断挡下前面射来的箭矢,却最后被一箭射在了屁股上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出来。
绯心也哈哈大笑起来。他从寂宁塔出来,心中一直悲戚,所以也难得笑得出来,今天与妙缘畅谈,终于从沉郁的心境中有所解脱,畅快淋漓地笑了出来。
“公子,你笑了。”第一次看到绯心笑得这样自然,妙缘不禁感慨说。
妙缘也是心思灵透的人,看到绯心公子从最开始的冷峻生硬变得柔软温和起来,甚至今天已经走出了悲伤笑了出来,妙缘高兴极了。
绯心渐渐收敛笑容,“军机院明年开始就要进行九色夺旗大赛,可能我以后半年多时间都不能来这里看你。在瓮城中呆得还自在吗?有什么困难?”
“有梁大人的五十个金铢,怎么会有什么困难?每个月的钱都够这瓮城里面的人活一年了。”妙缘从小吃苦吃惯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么多钱,“瓮城中也没有我要干的活,每天都只是无所事事。为了打发时间,我把钱都用来买书看了,不过时日多了看得也腻烦了。这几天我找到了一个经常来承客楼看病的大夫,每天给他十个银锭,跟他学一些治病救人的医术,虽然只是一些皮毛,不过我想总会有一天能够用上的。”
“那我就放心了。”绯心点了点头,他原本还担心妙缘在瓮城里面会憋出病来,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第140章 夺命 (一)()
瑞雪兆丰年,这一年的雪下得特别大。到了早春的时候,厚厚的积雪渐渐消融变成了在冰壳下面流动的潺潺水流。
春天总是一个让人欢喜的季节,一个漫长的冬季过后,能有一个温和的季节让人们喘口气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树林中的一块空地上,早晨轻柔的阳光撒在还有些积雪的林地上。树林却还没有长出枝叶,隐约看去,树荫下的落叶中还有两颗蘑菇从积雪里面露出头来。
朝阳下,五万名少年们在陇源山的山口集合。陇源山高约有五百丈,绵延纵横盘卧在军机院的北边。山中奇石遍布,挺拔俊秀,可是入山却不容易,仅仅有南面叫做山口的地方才比较容易攀爬。山口两边都是陡峭的斜坡,根本不能立足,只有中间一条大约两丈宽的窄条能通过。
于是五万名少年们就是在这山口的低洼之处分别由教官带队排成了五百个小方阵,一下子就把整个低洼之处填满了。绯心他们因为排在后面,只能站在一边的小树林里。
天气已经开始转暖,可是依旧春寒料峭,所以胡冲依然穿着他的那身厚重的铠甲,一脸严肃。面前一百个少年早已整装待发。
“今天绝对是你们人生中的重要日子,即使是以后你们老了,躺在床上的弥留之际,没准脑子里出现的就是今天经历过的场面。”胡冲大手一挥,指向了树林的外面,语调激昂起来,“看吧,那里有五万人!”
少年们都挺起胸膛,迎向阳光照射过来的方向。那边正是军机院学员们集合的方向。在一片宽阔的低洼里,初升的朝阳下,五万多学员披盔戴甲站成了一个个的小方阵。雪亮的铠甲反射着阳光,映出了一片炫目的七彩。战鼓咚咚地擂着,少年们的心也随着鼓点嗵嗵地跳着。
“进入前面这座山之后,那五万人,包括现在你身边的人,都是你的敌人。你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和手中的兵器!保护你们自己的命牌。”胡冲伸手到脖颈里面将一块小小的木条取了出来,那就是两个月前发给所有人的命牌。命牌漆成黑色,上面用朱砂铭刻着佩戴者的名字。
“可是我们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