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缘本能地反应了一下,“怎么会”
绯心摇了摇头,“人心便是这样险恶,以你来说,很难想像吧。但是越是这样,我越要将你带出梁府。不要怨我让你与清福离别,让你与阮飞钰将军分离,为了救你性命,我不得不这样做。”
妙缘整句话就只听到了阮飞钰三个字,“我我没有”
“其实梁璨也看出来了。”
“原来你们都知道了”
“嗯,你表现的那么明显,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啊!”妙缘惊叫一声,整张脸都变成了红色,她额头上都沁出了香汗,“不是不是,我没想啊!”
她女儿家羞态毕露,从车上站了起来,慌里慌张地掀开马车前面的门帘跑了出去。
绯心轻轻地笑了笑,可是转瞬间脸上又爬满了痛苦,“姐姐,其实你也曾经梦想过喜欢一个人,对吧?”
心脏的地方传来了一下剧烈的抽痛,绯心斜靠在马车上,泪水无声地流下。
中州大名鼎鼎的军机院位于祐京城北方一百里的地方,镇守北边,卫戍皇城。
这虽然只是叫做一个院,可是面积却有祐京城的三分之一大小,整个院中划分成了不同的区域,演武场,讲武堂,校武场,教习场,军社和寝区是学员们活动的主要区域,其他的部分包括了专门接待客人的承客楼,火头兵准备吃食的火头营,诊治生病和跌打损伤的军医卫所,女眷和其他人等居住的瓮城和将军官员们所在的将军府等。
第112章 军机院 (三)()
绯心和妙缘来到的时候,已经是晚春了。
草长莺飞,群花斗艳,似乎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提前知道了春天就要离去的消息,于是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拼命生长,拼命开放,要在这春天最后的几天里面将一整年积累的所有生命力都释放出来。然而晚春却似乎太有生命力了一些,杨柳飞絮,榆树花荚都漫天飞舞,时不时地就往人的鼻孔之中钻去,惹人烦躁。
就在这个生命力无比旺盛的时节,绯心和妙缘一路从苍州驾车来到了祐京。一路奔波,也一路游玩,将从冬到春的景色全都看在眼里。所以两人走得极慢,享受着旅途带来的乐趣。
于是两个人不知不觉就错过了军机院划定的时间。军机院的司客主薄坐卧不宁,在和苍州知州梁园亭通信之后,得知苍州知州的儿子竟然是和一个女仆单独上路。司客主薄吓得险些从凳子上跌下去,于是立马发出了信鸽传书,强烈怀疑两个人是不是在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
可是梁园亭却根本就不担心,因为他所布置的探子一路跟随马车,随时随地地将两个人的行踪报告给他。他自然也清楚,绯心那个混小子只不过是在路上四处游玩而已。于是梁园亭就只能给军机院中的司客主薄回信,表示自己的儿子只是年轻贪玩而已,过不了几日应该就能到达祐京。
于是绯心和妙缘等到终于慢慢悠悠地摸到祐京的时候,司客主薄终于松了一口气。
军机院建在一处三面环山的山谷之中,山谷的入口在北方。由于四周都是山岗,城墙便沿山而造,仅仅在谷口留有一个门。整个军机院就仿佛是一座城池一样,只是门外面就是月城而没有护城河。
在院外五里,绯心和妙缘就遇到了军机院中迎接的兵士。两人随着一队兵士而行,渐渐地走入了山谷之中。只见漫山遍野的绿色和野花四处开放,而军机院的主城门横亘在山谷的入口处,如同是一个巨人一般屹立,镇守着入口。进入月城,一个大大的“武”字挂在城门前,笔画刚劲,给人一种欲刺破纸面凌空而出的错觉。
朱红色的城门在绯心两人的马车来到城前之后缓缓地打了开来。从月城的城墙上走出来很多年轻的少年来,纷纷趴在城墙垛上看着绯心和妙缘二人。想来应该是这次一同进入军机院的学员。而因为绯心和妙缘在路上的耽搁,他们两人应该是所有人之中最后到达的。所以月城上面几乎都被学员所挤满了,几乎所有的学员都想来看看绯心,这个迟到的人。
绯心站在五丈高的城门口,抬头仰望那些年轻的面庞,阳光投下,让他的双眼有一些微微地眯起来。
那些少年的面孔让绯心想起了在安和镇的时候,郝掌柜家的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们经常在一起玩泥巴,满镇子乱跑,捉迷藏。小伙伴们疯疯闹闹,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可是如今,他与小虎却已经阴阳两隔,再也不能相见。
一缕情丝郁结在绯心的喉咙处——如果小虎还活着的话,应该便是像这些少年一样的年纪了吧,那该有多好
可是月墙上的那些学员却并不知道绯心心中在想些什么。站在月城城墙最中间的一个少年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轻轻地说,“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害得我们在这里面无所事事地呆了五天,还不允许出城,闷都闷死了。”
那少年身穿一身紫色的长衣,面容白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块翠色玉佩盈润欲滴,在腰间随风飘飘荡荡。
旁边一个和先前少年年龄相仿的少年接过话来,“是啊,而且你看他那副神色,就好像是我们都欠他钱一样。迟到了又不知认错,这样的人要是真在军中,早就被拉出去砍头示众了。”
周围的学员都纷纷点头,心中不知不觉地就对绯心下了一个傲慢的论断。
绯心收拾起自己的情绪,牵着马车和妙缘一起走入了军机院中。对于绯心和妙缘而言,一段新的人生即将开始。
由于绯心的迟到,军机院中开武的时间推迟了五天。但是没有关系,对于要在这个地方训练五六年的学员们来说,五天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况且梁园亭的面子也值五天时间。
不过军机院毕竟是在军中,学员们来到了之后就要学习军中的规矩和军中的方法。所以在绯心来到军机院之后,刚刚安置妥当,一个全身穿着甲胄的兵卒就出现在了绯心的面前。简单交代了一下军机院里面的方位建筑。将绯心安排到营房之中,妙缘则被安排到了瓮城中的承客楼。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个多时辰,随着一声悠扬的号角声,所有的学员一同朝学院正中央的演武场走去,准备开始正式的开学大典。
那名兵卒领着绯心走到了整个方阵的最后面,尽管前面还有很大的空地,可是那兵卒却不走了,示意绯心就站在这个位置。
绯心本来也无心去凑这个热闹,索性就站定,看着其他的学员三三两两地按照周围兵卒的安排站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
这一届军机院首次从民间征召学员,史无前例地从全国招收了超过五万名十二岁左右的男孩。所有学员都站在演武场上,排成了整齐密集的方阵,单单看这个方阵的人数就已经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势。
方阵排好之后,在整个方阵的最前面响起了一声悠远的号角声,苍凉雄浑,让所有学员心中一震。
满眼望去,整个方阵的学员都穿着白色的上衣和蓝黑色的裤子,整个演武场都被这样的白色和蓝黑色塞满了,仿佛是田地里面栽种的禾苗一样,一根根站在演武场青色的石板上。嗡嗡的谈话声不断响起,少年们第一次来到这样广阔宏大的场面,都显得十分的兴奋。
第113章 军机院 (四)()
在整个方阵的前面,搭建起来了一个高台,上面站了很多穿盔带甲的军士,军士前面又站着七八个身穿便服的人,只是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样貌。
只见站在中间的一个人朝前走了几步,双手挥了挥,似乎是示意方阵中的学员们安静下来。
于是从前面到后面,渐渐地学员们都安静下来,将目光投到高台上,神情专注地听那个站在台上的人讲话。
“据说这次军机院中一共有五万多学员。”站在绯心旁边的一个少年似乎和旁边的少年认识,两个人站在一起悄悄地相互交谈着。
另外的一个少年扭转身子左右看了看,“看样子真的很多人,好像是说这次是因为皇上下了一道圣旨,不仅仅军户和官员的孩子能够参加军机院,而民间的少年也可以入伍,所以才这么多人。”
“嘿嘿,可笑,那些只知道种田的人怎么能和咱们相比。过不了一年,还不是被淘汰的命运,等着重新回家拿锄头吧。”先前的那个少年说。
“还是小心一些的好,能来军机院的都是经过了地方上的选拔,没有两下子可来不了这里。”另外的那个少年往绯心的方向扫了一眼说。
发起话头的那个少年也望了一望绯心,点了点头。
而绯心却正在仰头看着天上的浮云,脸上一副懒散的模样。
这个时候,似乎是前面高台上的那个人说完了。又是一声号角,战鼓擂了三声,高台上又走出来一个身穿紫色衣服,衣服上绣着金色条纹的人。
那人尖声喊了一声,“宣”
虽然演武场很大,可是这一声依然传遍了整个方阵。从前面开始,学员们纷纷单膝跪下,发出整齐的喊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个穿着紫色衣服的人将手中的黄绢展开,高声喊道,“奉天承运”
刚开始几个字听得非常清晰,可是到了后面就模糊不清了。
跪在绯心身边的一个人低着头悄悄说道,“这是圣旨吧?怎么听不清啊?”
“土鳖,圣旨都没听过?就是皇帝说话,叽里呱啦,叽里呱啦,一大堆没用的话。”在绯心前面的人解释说。
“哼,不知道谁是土鳖,听过圣旨了不起吗?”绯心旁边的那个人又说。
跪在绯心前面的那个少年回过头看了一眼接话的人。
绯心一抬头,只见那少年一双剑眉,眼若繁星,长得十分清秀。那少年也看了一眼绯心,嘴角轻蔑一笑,也不争论,重新低下头去。
圣旨宣完,号角声之后,学员们又都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都整齐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就这样,军机院第十一届入院仪式就完成了。随后站在高台上的武官依次走下来,每个武官都带领着一个小方阵大约百余个学员离去。
站在绯心前面的那个少年这时转过头来,“你叫做梁绯心?”
绯心点了点头,心中疑惑为何这个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叫曲宁,福州参将曲世刚的儿子。之前在父亲那里看过这次来军机院的名单,总觉得你的名字好特别。”
绯心点了点头说,“你好。”
曲宁笑笑,回头看了一眼方阵的前面,“看来他们是以学员站的位置来划分小队。看来我们会被分到一个班。”
绯心也朝前面望过去,果然看到那些从高台上走下来的武官们每个人都点数十排十列的学员,然后整队带走。
“对吧?”曲宁一脸的得意之色。
“嗯。”绯心脸上淡淡的,因为自己毕竟是代替梁璨而来,所以他不想和这个叫做曲宁的人走得太近,就只是冷淡地应着。
看到绯心的神色,曲宁顿时感到了一丝挫折,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摇了摇头,转过去和别人交谈去了。
旁边的人通过曲宁一说,也都意识到了周围的人会和自己分到一个班里面,于是大家都互相介绍,相互混个脸熟,在军机院以后的日子里成为朋友,互相帮扶一下。
可是却无人来搭理绯心。绯心和曲宁之间的对话应该也都落入了别人眼中,既然他如此冷淡,周围的人也不想来自讨没趣。
整个演武场上白衣黑裤的学员们都分批被武官带走了,一块一块地像切豆腐一样,最后只剩下了绯心所在的这一块。
一个高大魁梧的武官走来,瓮声瓮气地对整整齐齐站在原地的学员们喊道,“所有人变为一列,跟着我走!”
于是曲宁绯心他们都赶紧簇拥着排成一排,跟在那名武官的后面朝演武场外跑去。
一直向西跑到了西边一个空地,那武官停了下来。
学员们也都停了下来,站在距离那武官十步远的地方。
只见那武官转过身来,一双眸子在少年们稚嫩的脸庞上扫过。“我叫胡冲,是你们的教官。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训练你们。我,就是你们在这军机院里面的长官,有任何事,都要向我报告”
胡冲说到这里,突然之间停了下来,“奶奶的,下边什么词儿了?”
曲宁噗嗤一声没憋住,捂着嘴偷笑起来。有他的带动,少年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转眼间所有人就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胡冲一瞪眼,“不许笑!都憋回去,谁要再笑就把牙打掉,晚上让他喝粥!”
见到胡冲凶神恶煞一般的表情,少年们都乖乖地闭上了嘴,可是笑意仍在,时不时地脸上还抽动一下,然后连忙忍住。
胡冲却反而嘿嘿地干笑了几声,“今年人多啊。老子不会那么多文绉绉的词儿,也说不出来那么多大道理,不过有一点都给我记住了,在这军机院里,听老子的,准没错。不要闯了什么祸,惹了什么麻烦再哭丧着脸来找老子,没用!别以为你们爹娘是多大的官,就能在老子这里不管不顾地混整。都收起来你们的少爷脾气,做错了,犯规了照罚不误,一切以军规为准!”
第114章 军机院 (五)()
眼见少年们都被他的这一番话说的安静下来,胡冲从衣袖里面翻出来一个卷成卷的纸条,“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我来给你们念一下。军规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顿了一顿,胡冲瞟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们,又沉声念道,“军规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一刻钟时间过去,胡冲一字一顿地把十七条军规全都念了一遍。
完成之后,他看着少年们脸上的惊慌之色,满意地咧嘴笑了笑,“都听明白了吧,我都给你们念完了,以后谁犯了这十七条军规,不要怨我无情!”
这时,曲宁高高地把手举了起来,胡冲一愣,认出这个少年就是刚才带头笑的那个,他仿佛咆哮一般大吼道,“你什么事?!”
曲宁往前走了一步,“教头,我们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毕竟心智还没有成熟,您这样严厉的军规岂不是不给我们活路了吗?我们既然是来参加训练,必然要犯错,可是您所说的军规这样严厉,稍微犯错就要被问斩,这不是太无理了吗?”
胡冲脸色铁青,“军规就是军规,哪里无理了?没有规矩,上了沙场就是给敌人送菜去!哼”
胡冲显然气的不行,他在军机院中也带过三四届学员了,从来就没有人像曲宁这样竟然敢当面质疑军规!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军机院!你们进到了这里就是士兵,就是日后要上战场的人,没有规矩,去送死吗?!刚才你们听没听圣旨,皇上都在看着!你们还一个个的公子哥习性,来我这里装大爷吗?再大你还能比皇上大吗?!”
胡冲越说越大声,最后简直是在贴着曲宁的耳朵大吼。
曲宁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顿时就被胡冲的气势所压倒,低下头去默不作声了。
“记住了,军规就是雷池火线,谁敢触碰,就得死!在战场上军令如山倒,就算是你爹娘死了,你也不能违背军令!这军机院好几万学员,死了你们几个屁都不带响一个的。”
胡冲怒气冲冲地等着一双虎目看着那些少年们,几句话让所有的少年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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