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就如同击打在石头上一样,没有任何效果。
阮飞钰一双眼睛已经红了起来,很明显绯心只是在防守,但是守得如此自如,只能说他是在让着自己。阮飞钰心中升起一种万分不甘的感觉,招式越来越凌厉,显然已经全力以赴不再留手了。
梁璨看着习武场中缠斗,积雪被搅起四处飞散的两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来,阮飞钰和他们对练的时候根本就是连五成的力气都没有用出来,如果按照场上的这种打法,他梁璨可能一招都接不下来!而那个绯心则更是可怕,直到现在他竟然都只是在防守,而让阮飞钰毫无顾忌地狂攻了一刻钟!
阮飞钰沉声一顿,收枪回胸前,“果然有两下子,可惜接下来就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了,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今天可能会死在这里!”
绯心依然傲立,不退不让。
阮飞钰将手中长枪横在腰间,一声喊,振聋发聩,“看我阮家龙枪!”
枪尖朝后,枪尾在前,枪柄紧紧地贴在腰间,整个人伏着地面朝绯心疾跑而去。绯心也从极静变为极动,从比武到现在为止的第一次进攻。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一瞬间拉近,阮飞钰疾跑之中,步法变换,竟然在两人相距五步之时飞身跃起,整个人在半空中旋转一圈,腰间长枪被他急速的旋转带动整个弯成了一轮新月的模样,朝绯心抽打而去,快若闪电!
绯心短剑侧翻,屈肘在头的一侧,挡住了阮飞钰这迅若雷霆的一击,身子摇晃了一下却依然朝阮飞钰跑去。
阮飞钰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左手收枪如潜龙入水,枪尖在身前抖出了一个圆圈,右手出枪如腾龙飞天,随即圆圈破碎,一枪如水****而出,借着下落的走势这一枪更加的迅疾!
本来绯心与阮飞钰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近,而阮飞钰的这一枪一闪而至,仿佛连沿途的雪片都刺穿了。绯心避无可避,眼看就落入了死境。
绯心跃起在空中,左手伸出迎向长枪!
嗤地一声,木质长枪从绯心的左手掌心穿过,却也被绯心向外用力引得钉在了雪地上。借着枪势,他身子在空中上下转向,右脚蹬天之势飞出,结结实实地印在了阮飞钰的胸甲上。一瞬间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尽管一只手被长枪穿过却依然没有阻挡住这一往无前的一击。
嘭!
阮飞钰人还在空中已经仰面吐出了一口鲜血,撒手放开长枪原路飞了回去,胸前护心镜已经被这一脚震碎了。
绯心落地,扔掉手中的短剑,面无表情地将已经插入一半的长枪拔掉,胡乱擦了擦手上的鲜血,走过去站在阮飞钰旁边。
阮飞钰胸膛剧烈地起伏,“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招‘龙罚于天’竟然还有这样的破解方法,我败了”
绯心点头,踩着脚底下咯吱咯吱的积雪朝习武场外走去。
阮飞钰平躺在地看着铅灰色的天空,“为什么要挑短剑作武器?”
绯心停住脚步,左手紧紧地握了一下,艳红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白色的雪上,“我只学过拳法,挑选短剑只不过因为它比较轻而已。”
他一步步走出习武场,最后站在那红边黑底飘荡在风中的大旗下面高声说,“阮将军,我会将妙缘完整无缺地带回来给你!如果你爱她,就等着她!”
阮飞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渐渐走远,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张了张嘴,轻轻地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啊”
梁璨转身背靠着木车坐在雪地上,心脏抑制不住地剧烈跳动,大口大口地喘息。绯心的那一击彻底地击垮了梁璨心中所有的自信。原来他一直在隐藏,明明自己就可以击败阮飞钰却还和自己一同在与阮飞钰对练的时候假装失败,假装退缩,假装受伤。太可恶了,真的是太可恶了,梁璨心中升起了一种无论如何都要超越绯心,将他打败的不顾一切的执念。
可是随后,梁璨从胸中吐出一口长气,自嘲地笑笑,“去军机院,绯心确实比我更加适合,没什么可说的。”
他转过头看向绯心离开的方向,“但是,将来总有一天,我一定能赢你。”
想了一下,他又说,语调轻轻地,自言自语一般地,“你说的那件事情,我一定给你办成了,就当是答谢你救了我吧。咱俩互不相欠,到时候赢你才没有心理负担嘛,你说对吧?”
微笑又重新浮现在梁璨的脸上,可是这一次却有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天空中,又有雪花飘过。阴冷的天空俯瞰因缘交织的人间,两个少年相识相知,最后终究还是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从此分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会。
第110章 军机院 (一)()
一辆马车孤零零地在雪地上慢慢行走,车上驾车之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棉衣,头上戴着棉布毡帽,呼吸的热气凝结在他的帽子和眉毛上,整个脑袋看起来好像变成了雪人一样。
他时不时地轻轻抖动手中的缰绳,为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上跋涉的马匹引路。
一阵寒风袭过,将地上的浮着的一层清雪吹飞了起来,飞舞的雪末在阳光的映照之下变成了彩色的颗粒。赶车之人拂去脸上的冰霜,将两只手分别伸入棉衣袖子里面取暖,专心欣赏起来这广阔天地间的景色。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晴朗,天空之上仅仅有几朵浮云,除此之外实在称得上是晴空万里,异常高远。只是气温仍然非常低,虽然已经快到早春时节,可是地上积雪也没有任何融化的意思,让旅途变得非常的缓慢。
那赶车之人脱去头上的毡帽,任凭寒风将他头上发丝吹乱,从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站起来,眯着双眼仰头看天,脸上的表情轻松惬意,仿佛非常陶醉。
天空之中一声雁鸣,一只孤雁从湛蓝的天空飞过,为这空灵的美景平添了一丝寂寥。
赶车之人目光跟随着孤雁,一直看到那只雁划过天空,消失在天边。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重新低着头坐在车上,好半天都一动不动,像是入定了一样。他的耳朵和脸庞一会就被冻得通红起来,而毡帽放在他的身边,随着冷风左右摆动,他却浑然不觉。
这时,从马车上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梁公子,咱们这是走到了哪里?”
赶车的人抬眼望了望远处隐约的群山,“刚刚经过了铜川。”
这两人正是从苍州出发去祐京参加军机院的绯心和妙缘。因为绯心是代替梁璨入伍,所以一路上妙缘都是以梁公子称呼。
“已经晌午了,公子请进来用餐吧。”妙缘在马车之中早已经将吃食准备好。
“喔”绯心轻声应了一声,掀开马车上的门帘钻了进去。
马车之中丝毫不比外面温暖多少,仅仅是因为四面都披上了厚实的毡布所以没有寒风侵袭而已。
妙缘身子柔弱,因此在马车之中简直将自己埋在了棉衣和棉被里面,把马车的一角变成了自己的小窝。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和看书之中度过,唯有在晌午时候才从那温暖的小窝里面爬出来,将干粮捂热,把随身带来的风干的肉干准备好。
梁园亭本来派了一队亲兵和家丁护送,只不过在走到苍州和武州交界的时候便被绯心打发了回去。如今已经深入了武州,却并没有任何兵马追赶而来,显然梁园亭对绯心的这一举动也没有任何异议。相思蛊下,他不相信绯心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尽管没有大队人马,但是梁园亭所派出的探子却依然时不时地从某个角落冒出来,被绯心发现。
梁园亭镇守西北,祐京城远在千里之外,本来就来往不便,因此他从来就没有带梁璨去过祐京,自然祐京之中也无人知道梁园亭的儿子是怎么样的脾气秉性。绯心看起来和梁璨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况且在梁府之中当了大半年的少爷,浑身气质看起来和任何一个富家公子哥都毫无二致。所以即使没有任何人陪伴,绯心带着一个女仆孤身赶去祐京也不会出任何纰漏,顶多就会被那些人标榜为特立独行而已。而这恰恰是梁园亭想要的效果,他巴不得绯心在军机院中不和任何人往来。
梁园亭行事周密,计划深远。绯心相信梁园亭费了这么大力气将梁璨留在苍州必然大有所图,所以无论自己搞出了什么状况,只要不将他整个计划搞砸了,梁园亭都会为自己盘算清楚的。于是在路上的绯心反而落了一个轻松自在,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送到军机院里面去,代替梁璨受训,其他的,便交给梁园亭考虑吧!
啃着毫无味道的干粮,两个人草草地吃了一顿。由于没有了随从,他们两个一路上正午的一顿饭都是这样对付过来的,等晚上到了驿站之后再放开手脚大吃一顿。
“公子”
“嗯?”
“公子不必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的。”妙缘看一路上绯心总是闷闷不乐,可是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只能把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
“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绯心靠在马车的一旁,淡淡地说。
“公子能把你的故事讲给妙缘听吗?”妙缘虽然比绯心虚大了几岁,可是还是小孩子心性,对什么都很好奇。
“没什么好讲的,都是一些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绯心眼中蕴含着一种深沉的悲伤,尽管他竭力掩饰,却依然没有逃过妙缘的眼睛。
“说出来难道不会更好受一些吗?我经常找清福姑姑聊天的,把自己受到的委屈讲给她听。说完了之后,心里就感觉通畅了许多。”妙缘从小将清福当成了亲人一样看待,从苍州出来,她心中也十分不舍。
绯心看着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那清福姑姑有没有把她心中的事情讲给你听?”
妙缘把一双美目瞪圆了,回想了一下,“没有,真的没有公子,为什么清福姑姑从来没有说起过她的事情呢?就连平时的事情她都很少和我们说。”
绯心掀起了马车旁边厚重的毡布,冷风吹了进来,让妙缘不自禁地缩了缩头。
“你看”
妙缘顺着绯心的手指看去,一行大雁排成人字从空旷的天空中飞过。
“大雁分为群雁和孤雁。有些大雁喜欢和伙伴们一起飞行,因为这样比较省力,在受伤,在疲劳的时候有伙伴们照顾也很安全。而有些大雁却单单喜欢自己独飞,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危险和寒风。在疲劳的时候自己寻找雪窝休息,在受伤的时候自己躲藏起来****伤口。群雁眼中有它的整个家族和身边的伙伴,而孤雁眼中却只有这个无边广大的天空,这是他的伙伴也是他终生的朋友。群雁是肤浅的雁,心中容不下这么大的天空,只有和伙伴们一起才有勇气在天空之中飞翔;孤雁是深沉的雁,他的心中广大,容下所有的苦难和挫折却依然能无畏无惧地在天空飞翔。这就是群雁和孤雁的区别。”
第111章 军机院 (二)()
绯心说完将毡布重新掖好,“清福姑姑就是一只孤雁,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中,所有的痛楚和委屈都压在心中,因为她的心有那么大,她能放得下。而正因为这样清福姑姑不会将所有的事情都表现出来,所以也不会对你述说她的事情。但是你是一只群雁,只有放在雁群之中才能活下去,只有将你心中的委屈和痛苦倾述出来,否则你的心就要被装满。”
妙缘深深地点了点头,“公子这样说,那岂不是清福姑姑心中也有很多痛苦,只不过她没有和我们说而已?”
“清福姑姑有一颗强大的心,她不需要你们的劝解,所以你也不必为自己没有看到她的痛苦而难过内疚。”
可是妙缘却依然感觉很难过,“是这样吗,可是那么多年我却从来没有注意到姑姑也会有很多不开心的事情。”
“不会的,其实清福感觉自己能帮到你们心里就已经很开心了。所以,其实她看到你今天的样子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绯心深深地看着妙缘,决定在这一点上点醒这个善良却因为身在其中而看不清楚的姑娘。
“为什么说看到我今天的样子”妙缘疑惑不解地问道。
“你心思单纯,与世无争却又能处处为别人着想,这正是清福姑姑想要你们成为的人。清福姑姑从你们三人入府之时便守在你们身边,她所为的就是要让你们三个人少受一些委屈,即使受到了委屈也能正视那些挫折,成长为心地善良的人。一直以来,清福都是将你们三个当成了她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的。”
妙缘听绯心将自己一直以来所忽视的事情点破,热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泣不成声,“是这样的吗原来一直一直以来”
绯心拍了拍妙缘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清福姑姑看到你能一直保持着一颗无暇的心灵就已经非常开心了。我们到祐京之后经常给她写信吧,告诉她你的近况,她一定会非常愿意听到的。”
听到绯心说的话,心中离别的悲伤稍稍缓解,妙缘擦去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
绯心看着妙缘脸上的泪痕,从怀中取出来一块白色纱巾,蘸了蘸茶杯中的水递给妙缘,“擦擦吧,都哭成花猫脸了。”
“噗嗤”一声,妙缘被绯心的话又给逗乐了。
她害羞地拿过来绯心手中的纱巾,将脸上的泪痕都擦去。
绯心静静地看着她,深潭一样的眸子里面闪烁过一丝悲伤。那悲伤淡如云烟,又深沉刻骨,就仿佛和绯心的灵魂纠缠在一起了一样,永生永世都无法消散。
妙缘将泪痕擦干净了,看到绯心看着自己的眼神,一抹绯红浮上脸颊,不自禁埋下头去。不知为何,妙缘心中却又想起来那天傍晚金色的阳光下,那个身穿白色盔甲头戴花翎头盔的人也是这样直直地看着坐在阳光下的自己。
叹出了一口轻气,妙缘问道,“公子,为何你一定要让梁大人准许我跟你一同来祐京呢?”
绯心将视线移到一旁,“在梁园亭让你送那碗茶给我之前,梁园亭在你心目之中是什么样的形象?”
妙缘咬着嘴唇回想,“呃梁大人很平易近人的,和蔼可亲从来都不发脾气,但是却又有一种威严的气势,让我们下人都很怕他。可是细想起来又不知道为什么要怕”
绯心点了点头,打断妙缘,“梁园亭在梁府之中一直扮演的都是一个父亲的角色,一个和蔼却又有威信的父亲的角色。这样的人如果让你知道了他内心里面的黑暗,如果让你知道了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惜采用为人不齿的手段,你会怎么想?”
妙缘回想起来梁园亭让自己把下了毒药的参茶送给绯心公子的时候自己心中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绯心的话。
“他在梁家一贯的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就会瞬间坍塌。而你,”绯心看着妙缘的眼睛,“你就是一个会引起这样的事情的一个导火索。”
“为什么我会是导火索?”妙缘心底单纯,自然想象不出为何她事事都听从梁园亭的安排却会导致梁园亭的形象坍塌。
“因为整个梁府之中只有我、你、吴策管家三人知道这件事。我走之后,吴策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主子,所以就只剩下了你一个人。不管你多么的顺从,以梁园亭的个性他早晚会将你从梁府之中除去。”
妙缘本能地反应了一下,“怎么会”
绯心摇了摇头,“人心便是这样险恶,以你来说,很难想像吧。但是越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