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怡亲王一眼看去那翡翠只是一抹绿色并不起眼,可是走进了之后一看又不禁轻声惊异,“这这是水冰帝王绿翡翠?”
怡亲王向来以好玩著称,而中州好玩之人大多都喜欢玩弄玉石,尤其以像怡亲王这样的达官贵人、阅宝无数的人尤其喜爱。如果说怡亲王对于琥珀阴沉木一类仅仅是略知一二的话,对于翡翠水晶等等各样玉石就绝对是天下难找的大行家。连他这样的人都对这块小小的玉器发出惊异之声,足以证明这块翡翠的价值应该可以赶超刚才任夕川所送的那块虫血珀了。
等到怡亲王再拿起那块通体莹绿的小玩意放到眼前细看,就又是一声惊异。他自嘲地笑了笑,“想我一辈子弄玉玩石,可是今天所见却胜过了以往十年经历嘿嘿嘿,也行了,一辈子能看到这么多价值连城的宝物,纵然不能拥有也算没白活一辈子了。”
周围一些人全都不明所以,他们有些人钟情于字画,有些喜好纵马骑射,在这一桌子里面唯独怡亲王对古玩玉石等小玩意研究颇深。所以为何这小小的一块石头竟然让他堂堂亲王这样失态,就只能听听他自己的解释了。
怡亲王看到大家投过来的眼神,自然也心中有些骄傲,就指着手里面捏着的那块小石头给大家看,“你们看,这块石头,通体一色,虽然如同水一样清莹透彻、冰清无暇却又是纯粹的绿色,阳、正、浓简直像要从石头里面滴出来一样。握在手中细腻柔滑,三分温润,却七分冰凉,水润无比。”
他又将那块翡翠放在头顶一看,“诸位看,里面颜色却不是均一的,而是如同云雾一样飘来荡去,正是千载难逢的水冰种。这种玉种只能在万年老坑里面发现,而一般坑里面出来的也就指甲盖那么大一块,像这样拇指大小的,恐怕世界上也是绝无仅有。再加上这冠绝所有玉石的帝王绿色,单单这块石头,即使不经任何雕琢就已经是千金难求的稀世珍宝了。”
顿了一顿,他又指着那玉石上的雕纹说,“再看这雕工,一块拇指大小的玉石雕成了一只蝉。纤毫毕现,触须腿脚,就连翅膀上的纹络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嘶”他轻声吸了一口气,“就我所知,这天底下有这样精巧无比的工艺的手,不超过两人。而这也是多亏了这块玉本身,没有一丝罅隙,否则在雕琢的过程之中一定会断裂,那可就毁了这块宝玉了。”
怡亲王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水冰帝王绿翡翠玉蝉放回那红绢包裹的阴沉木里面,双手在衣服两侧搓了又搓,显然是擦去手上的汗水。如果把这玉蝉的一条腿弄掉了,他可真的不知道应该拿什么来赔偿云篆了。
岳乐在一旁紧皱眉头问道,“禅师,这是谁送来的,为什么仅仅留下匣子却不露面?”
云篆放下手中的一小片油纸,深沉地笑了笑,“一个故人也是我的徒弟。”
“啊?!”
在场的众人全都大惊失色,这块玉石当真是非常的珍贵无比,可是在禅师寿宴之上送玉蝉真的妥当吗?
岳乐见云篆却并没有任何神色上的变化,不禁又问,“禅师,玉蝉又叫做玉琀蝉,本来是丧葬之物,代表了蜕变和重生之意。这人送玉蝉来贺寿”
云篆微微一笑,“无妨,来者都是客,何况还是故人回访。”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司马狩,后者轻轻地说,“送礼的是一个女子,衣着整洁,头上戴着一顶毡帽遮住了脸。那女子直直地闯入了府中,将匣子交给了记录的账房先生就走了,门口家丁无力拦截。”
云篆双眼深深地望着阴沉木匣之中艳红的纱绢,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玉蝉不仅仅代表蜕变和重生,也代表了希望。在地下黑暗中沉睡的东西,终有一天能羽化飞升重返天日血色的纱绢,你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周围人望着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云篆,都感觉到了气氛之中的怪异,一个个的浑身不自在。怡亲王咳嗽一声,“禅师,我府上还有些事情,这时辰不早了,就先告辞了。”
周围人一见有人带头,纷纷告辞而去。
云篆起身抱拳相送。前园之中闲聊的官员们见到大人物都已经告辞而去,也都从圆凳上站起来,一一辞别而去。
转眼间,热闹的云府冷清下来,仅仅剩下六位尚书还在厅堂之中并未离去。
第98章 均衡 (十一)()
云篆将手中的玉蝉交给司马狩,转身朝书房而去。
司马狩回到宴客厅中,语气恭谨地说,“诸位大人,禅师请诸位到书房之中喝茶。”
六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起身,随着司马狩走过杯盘狼藉的前园,朝书房慢悠悠踱了过去。
书房之中,云篆正在等着他们。
六人和云篆虽然同朝为官,互相之间认识已经超过了二十余年,可是云府的书房这几个人却谁也都没有来过。
只见书房之中陈设非常简朴,所有的摆设也就是一张松木的书桌,书桌后面一把腿脚纤细的椅子。两个简陋的书架,一个摆放着一些发黄的古卷,另外的一个摆放着很多装订成册的书籍。最引人瞩目的却是在书房的一脚,一个雕琢精致,紫檀木做成的香案上摆放着十几个黄卷。从黑牛角轴到黑犀角轴到最上面的玉轴,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焚香供奉。
几位尚书看见这一副场景,都相互之间看了一眼,互相笑笑却不动声色。云篆身上的皇恩有目共睹,在朝中二十多年来始终如同常青树一般屹立不倒,这些尚书们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些圣旨的所代表的含义。
云篆见到几个人都来了,就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草草收拾了一下,放到旁边的一个小桌子上。和司马狩合力将桌子挪到屋子中央,请几位尚书落了座。
云篆抱歉地说,“府中久无人来,今日都在忙活着办寿宴的事情,书房里面便疏忽了。寒室简陋诸位大人多多包涵。”
几个尚书又互相望了一眼,心中都有点搞不明白这个云篆禅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今天所受的贺礼都足以把小半个祐京城买下来了,可是自己经常呆的书房居然搞的这样简陋,浑然就是某些乡下读书人穷酸的样子,哪里还有一国太师应该有的气象?
可是在座的几人却无人敢把眼前的这个温和的老人轻视,多年的官场摸爬滚打让这些人心中早就有了一个下意识的判断——越是平平无奇却位高权重的人,越是要小心谨慎地对待,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在那平平无奇的背后到底是真的空无一物,还是有一座山岳在等待你膜拜。所以即使云篆的外表无比的谦和,即使云篆的书房无比的简陋,即使云篆的太师之名根本就是有名无实,几位尚书还是正襟危坐,不敢露出来丝毫的轻视之意。
见到几个人都坐下安稳了,云篆将司马狩拿过来的茶具放在桌上,斟满了七杯茶,分别递给几人。
轻轻地抿了一口热茶,云篆缓缓地开口,“几位都是朝中重臣,掌管国家一部。如果将整个国家比作为一只大鼎,几位便是这大鼎的六只脚。”
六位尚书都将目光投到云篆身上,等待着他说下去,“想必几位还记得十年之前与北方蛮族的那场大战,纵然国家倾力以赴却依然仅仅是惨胜而已。一场大战让边疆百姓生灵涂炭,也让国库消耗大半,当真是国家之难。”
姚彦承哼了一声,情绪明显激动了起来,“所以又怎么样,蛮子打过来我们便将他们打回去,就是这么简单。我们姚家的男儿不怕死,也死不绝!”
姜家瑛拍了拍姚彦承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
“那场战争的最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而这些事情也最后让圣上下定了决心强军,就这样我们才有了军机院,这事的始末想必诸位和我一样清楚。”云篆眼睛在六个人身上扫过,“军机院从最初建院到现在已经有十年时间了,每年入院接受训练的都有上万人,今年是第一年从民间选拔学员,估计人要更多,超过五万人。如此庞大的一支队伍,将对朝廷有什么影响?”
户部尚书姬研说,“虽然军机院确实培养了很多非常有能力的将官,可是要养活这么多人对朝廷也是非常沉重的负担,每年投入到军机院的财政就要达到一百万金铢,占到整个军费的三分之一还多。”
姚彦承任兵部尚书也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他这人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姚必勇的事情发生之后,他的脾气更加变得暴躁直接,“军机院里面投入是非常多,但是也是迫不得已,一旦战事起,还不是要我们这些人去战场上把敌人一个个地砍死,把失去的土地一点一点地夺回来?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要想用一时之兵,就不得不养他千日!十年前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蛮人力大一人就能抵得上我们三五个士兵。如果没有了军机院,不知道下次战争要怎么样才能把那些人赶回家去!”
姬研与姚彦承共事多年,私交甚好,对他的当面驳斥也并未在意。
云篆笑了笑,“诸位想必都已经看到了军机院目前所面临的困境。前日我也与皇上辩论了一番,圣上的意思是,军机院要改。”
六位尚书又再次相互看了一眼,姜家瑛首先说,“禅师今天请我们来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云篆点头,“正是。”
姜家瑛叹了一口气,“军机院自从先皇创办到如今,每年都有大量的兵士从中走出,长此以往必然全国屯军太多,对社稷不利。”
任长天双手环抱在胸前,“禅师的意思是,皇上要怎么改?”
“取消军中世袭,完全由军机院中训练的兵士将官代替。”云篆慢慢地说出这句话,眼睛看了一圈,将在场的个人表情都看在了眼里。
姚彦承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姬研、姜家瑛、任长天则都在低头思考,而蔡琴和程功却同时点了点头。
“这不可行,军户制从开国以来便实行,如今一朝取消让那些握惯了刀剑的士兵们怎么能去种田?这是要出大乱子的,搞不好便有倾巢之危!”姚彦承身为兵部尚书,对军中之事了如指掌,他心里当然清楚的很,让那些土匪一样的兵去种田?恐怕很多人就直接去当了土匪!
姚彦承喘了一口气接着说,“况且那些世袭的军户很多人都是祖辈都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来的,他们的经验和武技怎么能是那些农民能比得了的?让一群操着锄头镰刀的人冲上战场,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自寻死路吗?”
任长天深深地点了点头说,“确实是这样,很多大案都是在军队里面呆过的人犯下的。手段残忍,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抗。”
姬研和姜家瑛也都点了点头。
第99章 均衡 (十二)()
得到了几位尚书的意见,云篆依然不动声色,“蔡老弟,程老弟,介意我和几位尚书单独说会话吗?”
蔡琴、程功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自嘲一般地笑了笑,同时抱拳站起来,随着司马狩的引领走出了书房之中,自到偏房休闲饮茶去了。
余下的四部尚书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正式的会谈现在才刚刚开始!
云篆向后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几位大人生意可好?”
姬研嘴角翘了一下,“托太师的福,一切都安好。”
“皇上的意思,想必以几位的眼界也都能理解。那咱们就看门见山地说了,”云篆看着眼前茶碗里余下的半碗水说,“军费过大、国库虚耗,所以军机院要改,也一定会改。皇上已经在拟定诏书,准备择日颁布。军机院以后不仅仅要训练武官,还要训练士兵。从全国适龄的男子选拔而进入,不再仅仅接受军户家的孩子。军机院中分出九等,三等以下全为兵卒,一二三等分别为武将、参将、副将。这样一来,虽然军户的孩子不一定会成为将军,却相对于那些农民机会更大些。另外,皇帝要求全国三十六州十二郡,每州上到知州,下到知县都要送十岁以上男孩入军机院。”
他停了下来,望向在座的四位尚书,“包括祐京城中的诸位大人之子。”
四个人听到这句话,都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毛。然后将视线集中在了姚彦承和任长天身上。姚彦承紧皱眉头,自己最小的儿子今年已经十三,应该便是要进入军机院。可是那小子整天跟着自己在兵营里面混迹,想必进不进这军机院也没有什么影响。可是他随即又想到了姚必勇,自己惨死在寂宁塔中的大儿子,一股热血冲上了他的脑袋,将姚彦承本来已经几近狰狞的表情变得更加恐怖。
任长天也满心忧愁,他和他那个千娇百媚的小妾的儿子今年也十二岁了,可孩子却在任长天的宠溺之下身体比较柔弱,进入军机院恐怕是要吃一些苦头了。
但是皇命难违,既然云篆已经提早把这个消息透露出来,那么时间还早,还可以提前做一些准备的。
姚彦承和任长天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
云篆接着说了下去,“趁着这个机会,老夫有一件事情和诸位商议。军机院这次改革,皇上是一箭双雕的想法,不出五年必定皇权加大,江山坐的更稳。老夫想趁着这次改革在军机院之中设立一个别院,别院中的人被训练出来之后统一归入一个新的营部,名叫鬼旗营。别院之中精挑细选,由诸位指派人手亲自训练,所出武将必然是以一当百之人,而且由你们亲自训练,此人必定听命于诸位。日后鬼旗营必然会对诸位带来莫大的帮助。诸位意下如何?”
姚彦承冷冷一笑,“禅师如此替我们着想,恐怕是要我们来掏银子吧?”
云篆坐直了,将双肘放在书桌上,一双平淡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姚彦承,“皇上已经批下了二十万金铢的巨款,相信诸位一定会妥善处理。”
四人瞠目结舌,互相对视,想要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来这不是真的。二十万金铢,这已经是朝廷一年赋税的百分之一了,云篆是如何说服皇帝拿出这笔巨款的?
姬研不可置信地望着云篆,“你又如何能确定只要我们四人就可以将这鬼旗营建造起来?”
“老夫我虽然常年在云府之中呆着,可是却并不是瞎子聋子,姚、姬、姜、任四大家生意遍布天下三十州,修建一个小小的鬼旗营应该不成问题吧?”
姜家瑛也将身子凑了过来,“禅师这么信任我们,有什么要求吗?”
云篆露出笑容,“只要每个月借鬼旗营十名宝贵的学员给我用三天便可。”
姚彦承哈哈大笑,“三天?三天你想干什么,给你云府打扫卫生吗?”
云篆不为所动,依然是一副微笑的样子却让人莫名其妙地觉得阴冷,“这个不需要诸位操心,但是我却也无法保证你们的学员能完好无缺地回去。”
四个人相互之间交换了一下眼色,姬研问道,“只要十人,由我们挑选的十人便可,是这样吗?”
云篆含笑点了点头。
四个人都觉得云篆疯了,将如此大的一块馅饼抛给在座的四人,而自己却只要这样的一个荒诞的条件,难道是他自己久居研习禅法研习得疯了吗?谁不知道这二十万金铢真的用于建设鬼旗营的可能还不到四成,其他六成全都被各级各部分刮而食了。而现在云篆显然将所有的建设都交给了四位尚书,如此算下来,每人所得将有三万金铢,瞬时之间便会有倾城之富!而且日后鬼旗营建造完毕,所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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