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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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天下-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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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指琥珀里面,众人全都低下头去,果然在蝎子旁边发现了三只栩栩如生的草蜢,两只已经长出翅来的大草蜢和一只小草蜢。可是三只草蜢里头,两只大草蜢已经断头缺腹,显然是已经被这只蝎子所食,而另外的一只小草蜢的后腿却插在蝎子的胸膛上,仿佛利剑一般刺入。时间就定格在了这一瞬间,蝎子与草蜢之间的生死相搏完美地保留了下来,历经千万年流转,最后呈现在了云篆一众人面前。细细思索,当真让人唏嘘不已。

    怡亲王哈的一声,脸上红潮隐现,十分激动,“旷古未有,简直是旷古未有!”他转过头问任夕川,“贤侄,你这是何等机缘能够拿到这样的一块虫珀,恰恰在草蜢走投无路之时奋力一搏反而杀死了蝎子的一瞬间成珀,这块血珀的价值已经不能简单地用金银来衡量了!”

    任夕川高深莫测地一笑,“这个晚辈当真不方便说,还请王爷莫怪。”

    怡亲王激动的神情平复了,深深地看了一眼任夕川,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有好机缘固然很好,可是好男儿行得正坐得端,凡事既然能办的出来就要负的起责任。”

第95章 均衡 (八)() 
任夕川淡然笑了笑,双手一抱拳,躬身说,“王爷教训的是,晚辈自当谨记。”

    “哈哈,好有气魄。任老弟啊,你这个儿子不简单啊,哈哈哈哈。”怡亲王长笑了几声,随后便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落座,斟满了一杯水酒一饮而尽,不再参加对那块琥珀的讨论。

    云篆微微一笑,深深地看了一眼任夕川,“贤侄的贺礼太过于贵重,老夫断没有道理接受这样世间罕见之物。贤侄还是收回去妥善保管才好。”

    任夕川慌乱地摆手,“云叔叔,这是晚辈给您的一点心意,如今贺礼已经送出,怎么还能收回来呢?”

    说完求救一样看着站在一旁的任长天。

    任长天轻声咳了一声,“太师,既然这是孩子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不管这琥珀到底有多么稀有,终究是一件器物,总比不过相互间感情来的珍贵。”

    云篆叹了一口气,“老夫生于人世六十载,得先皇器重,侥幸获了个太师的虚名,自问愚钝无能,受这样的重礼真是让老夫为难啊。任贤侄,你在这世间可有什么心愿?只要在我云篆的能力范围之内,不违背世间道义我都尽力为你办到。”

    任长天一愣,随即眼中露出来一丝喜色,不想自己儿子错过这样难得的机会,赶紧催促道,“还不赶紧谢过你云篆叔叔!”

    任夕川于是赶紧抱拳,“谢谢云叔叔。”顿了一下,他却突然不说话了,半天终于脸色愁苦地抬起头来,“可是晚辈还没想好到底要什么。”

    任长天一听气了个半死,自己的这个儿子不学无术,整天在外面混迹,如今还仅仅是一个从九品的外事行管。如果趁着这个机会让太师举荐一下,将来发展必将不可限量。可是这小子竟然说他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什么,这不就是傻子敲门——傻到家了吗?!

    就在任长天痛心疾首地望着自己不知好歹的儿子的时候,云篆却笑了笑,“无妨,等你想好了再来告诉我。老夫生平最喜欢顶天立地的男儿,视金钱如粪土,待名利如西风。”

    他站起身来,将那块血珀交回到任夕川的手中,“这块血珀我老人家喜欢的不行,可是放在我家着实不安全,不如就暂时先由贤侄来代为保管,等到你什么时候想好了自己要什么再带着它来找我,如何?”

    云篆目光柔和,一番话说得至情至理,任夕川不自觉地就点了点头。

    云篆拍了拍他的肩膀,“任贤侄日后必定大有作为,老夫看人一向没有错的。去吧”

    任长天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只有跟在任夕川后面回到了座位上。

    经过了这一个小插曲,桌上的菜品都有一些凉了。司马狩吩咐后厨将众菜品撤下,又换上了新做好的另外一批,于是众人继续饮酒谈天。

    那边先前进来的乐师班早就已经调弦试音完毕,看到了司马狩开始的手势,丝竹之声逐渐响起,身穿淡色裙裳的舞女优伶排成一排涌上前来,在两桌之间的空地之上舞蹈起来。一时之间粉香四溢,蝶舞莺飞美不胜收。

    任夕川正当少年,却总在荒蛮之地行走,自然很少见过祐京城中的戏子舞蹈,所以见到如此多的美丽人儿翩翩起舞,早就瞪着眼睛看得呆了。

    桌上一众尚书大学士自然了解年轻人的那点事情,所以也不觉得失礼。

    一会功夫,大学士杨明便起身告辞而去,留下来六位尚书同坐在一桌。几个人凑在一起还在说着刚才那块血珀的事情。

    “真难得能有一样东西让禅师心动啊。”姬研看了一眼任长天。

    “我家这小子专会鼓捣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想到这次还真的带回来一块宝贝。”任长天望了望自己的儿子,后者完全沉醉于舞女的舞蹈之中,根本没有反应。

    “那难道说咱们送的那些就全是废品了?老子还难得亲自给他送过来。”姚彦承本来心中就烦闷。没有人能在自己的儿子战死之后还能淡然自若,可是这次来云篆这里事关重大,他不得不亲自来一趟。

    “彦承兄莫烦躁,今天来可是谈正事的,事成之后你那点小钱还算是钱吗?”姜家瑛慢条斯理地说。

    “嘿,那先得云篆那老家伙同意才行啊。”姚彦承瞥了一眼云篆,后者正在和旁边的岳乐说着什么。他舔了舔牙,脸上的褶皱更加深沉,仿佛是一个择人而噬的猛虎。

    两桌宾客全都心中有事,互相之间谈天论地不休,真的用心观看优伶跳舞的人反而仅仅只有任夕川一人。他在塞外学过胡弦,粗通音律,仗着自己对韵律奇高的天分和感悟,竟然能大略猜出来这一曲讲了怎么样的一个故事。所以一曲终了又复一曲,任夕川看得如痴如醉。

    突然之间,曲调一变,一个身穿白衣,长袖宽裙,脸上覆盖着白色轻纱的女子走上台来,站在所有舞女的中间,随着悠扬的调子只是左右摆动两条长袖,并不舞蹈。

    长发荡漾,几缕碎发遮住了她纤纤弯眉,漆黑修长的睫毛下面一双明眸晶莹剔透,眼神轻盈跃动,水汪汪地惹人怜爱。

    那女人渐渐地轻扭腰肢,一股摄人心魄的媚态从全身散发出来,眼波流转,将这整个厅堂扫视了一番,却正好迎上了任夕川专注的眼神。

    两人四目相对,那女人仿佛害羞一般地畏缩一下,马上将眼睛转到了别处。这一神态,落在任夕川眼中,更加增添的无穷的遐想。是怎样的女子啊,如此娇羞却又如此的美艳妩媚,轻纱下面必然是一双无与伦比的面容吧。任夕川浑然忘我,直直地望着那场中的女子,仿佛要将她所有的一切都印在脑子里面,刻在心中一样。

    曲调又变,周围众多舞女旋转一圈,从一边退了下去,单单留着那蒙着轻纱的女子在场中央。随着曲调渐渐地变得蜿蜒曲折起伏不定,女子渐渐舞蹈起来,清丽的歌声从她口中传出,萦绕在已经完全安静下来的厅堂之中。

    灵妃夜度,纤折月明;

    轻轻星转,飘飘雪舞;

    柔丝无力,柳条多娇;

    羽衣薄媚,白云飞升;

    声如鹤鸣,峻拔绝丽;

    曲若凤语,无渊愁思;

    皓月流盼,不尽娇美;

    霓裳迎风,难数思情;

    曲终绕梁,余音不绝;

    鸾鸟栖枝,收翼敛羽。

    莫道不识君,空舞对花容;

    一曲成绝唱,天涯两相忘。

    歌毕舞罢,女子微伏于地,和着哀怨却又恣肆的音律抖动着肩膀,仿佛是在哭泣一般。

第96章 均衡 (九)() 
任夕川不知不觉已经站了起来,泪水从他的眼中滑落却浑然不觉。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中这样的悲伤,悲伤得想要把自己的心挖出来,这样就不会再痛苦了。

    乐曲终于停止,余音却仍在,场中各人似乎还全都沉浸在刚才的乐声里面,唯有云篆站了起来,轻轻地挥了挥手。那面上盖着白纱的女子微蹲施了一礼,款款而去。

    直到这时,任夕川才从那种悲伤的感觉之中解脱出来,他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回想着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幕。那女子起身之后,也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她真的在哭

    突然之间,任夕川感觉自己心中空荡荡的,仿佛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人挖走了一样。这样的感觉让他年轻的脸上浮现出来一丝戾气,重重地坐下,将面前酒杯斟满,一饮而尽,再斟满,再杯尽。反复几次,终于手被任长天抓住,酒壶也被抢夺而去,任长天瞪着一双眼睛沉声怒喝,“你干什么,发神经吗?”

    任夕川看着父亲满脸怒容,尽管莫名其妙地惆怅满肚,可是也只有暂时压下。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伏在桌子上静静地流泪。

    云篆此时穿过中间空地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一下任夕川的肩膀,“贤侄,老夫有几句话和你说。”

    任夕川双目通红,眼睛里面全是潮气,看了一眼任长天,后者望了望云篆,点了点头,“太师,这小子不知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劳烦您费心了”

    云篆却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为何任贤侄会是这样,我们借一步说话。”

    任长天起身拜谢。

    走到了厅堂一侧,云篆轻轻拍了拍依然萎靡不振的任夕川后背,“雨师姑娘的这一曲霓裳羽衣当着跳得飘飘欲仙,宛若飞天啊。”

    任夕川心中一震,喃喃地说,“那姑娘原来叫做雨师,曲子原来叫做霓裳羽衣”

    云篆捋了捋颌下灰白长须,“如果贤侄想听,关于这霓裳羽衣的故事我也可以说给贤侄听。”

    任夕川大为激动,赶忙躬身拜下,因为激动声音都变了腔调,“请云叔叔告诉晚辈。”

    “相传很久之前有一个舞女,偶然机会和一个男人坠入爱河,互相之间许下永世不离的诺言。可是男人却十分贫穷,无力为舞女赎身。但是即便如此,两人依然相知相守,不离不弃。哪想到命运却总是比人想象的更加残酷,有一天舞女终于在老鸨的强迫下变为了倡妾。”云篆顿了一下,回首望向乐师班的方向。

    任夕川却焦虑不安,“然后呢?”

    “之后两人相拥痛哭然后不知道为何,男人渐渐地变得有钱了,却也日渐消瘦。男人懂音律,便为她作曲,可是曲子里面却满满的都是哀思愁苦。女人知道男人心中的苦楚,便在男人弹奏曲子的时候为男人跳舞,一夜一夜,每夜都到黎明方止。后来男人去了,只留下了曲谱、一箱金铢和舞女。曲谱上写着,‘我为王爷试药,不知命有几时,唯念及你总是放心不下。这一箱金铢都是我试药得来,你定要换回自由身,好好活着。勿念。’”

    “哎”云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讲道,“可是那箱金铢却让妓院老鸨起了贪念,他指使手下抢夺了舞女的男人用命换来的钱,将舞女毒打一顿,粉饰一番重新让她登台跳舞,甚至被人叫到家中,随意凌辱。老鸨发现了男人写的曲谱,一演之下竟然大获成功。然后舞女便被迫再次按照男人的曲子跳舞,可是如今为她伴乐的人早已阴阳两隔。她心中滴血,脸上却还要装出来微笑的模样来讨取主人家的开心。这首词便是她悲达九天的歌。”

    云篆的声音也变得异常沉重起来,“‘一曲成绝唱,天涯两相忘。’再深沉的思念,在这冷冰冰的世界也终究无济于事,只能天涯两相忘。”

    “天涯两相忘”任夕川的心中又再次泛起了悲痛,他忍不住问道,“那后来那个舞女怎么样了?”

    云篆摇了摇头说,“死了,投河而死就算是彻骨的河水也比岸上的人间温暖。”

    任夕川一怔,低下头去再也说不出话来。

    “本来老夫是不应该和你说这些的,可是看贤侄看雨师姑娘舞蹈之后神情恍惚,所以才讲了这个故事,”云篆往回走了两步,“贤侄,有一件事老夫看到了,可是当局者迷,你却不一定看得清。”

    “叔叔您请说。”

    “你一定是爱上了雨师姑娘!”

    一句轻轻的话听在任夕川耳中却振聋发聩,轰得他的脑袋晕晕乎乎地,一时之间愣在原地,只是在心里不停地喊道,“我爱上了雨师姑娘!我爱上了雨师姑娘”

    云篆见到任夕川的模样轻轻一笑,“宴席快要结束了,乐师班已经要走了,你难道不想追去和雨师姑娘说几句话吗?”

    任夕川抬眼一望,果然那轻衣飘飘若仙,面上一块白纱的人已经随着乐师班快要走出云府了。

    任夕川有心赶上去,却又望了一眼任长天的方向。

    云篆早就知道任夕川心中所想,“你爹爹那里我来和他说,尽管去便是。”

    任夕川心中狂喜,简直连礼数都忘记了,一面朝前门跑去一面回身向云篆挥手,“我先走了!”

    云篆微笑点头,转身又朝自己座位走去。

    任长天见到只有云篆自己回来,而任夕川却不知去向,不由得心中焦急起来,站起身来要问云篆。云篆却早就已经迎上前来,“任老弟,夕川随着乐师班去了。”

    听到这句话,任长天脸上怒色隐现。

    云篆摆了摆手,安慰道,“稍安勿躁,年轻人嘛,总要有点血性办一些糊涂事才行。”

    任长天叹了口气,“都怪我,他娘亲离世之后我对他疏于照顾,才养成了他这样一个胡闹的性格。”

    云篆笑笑,“不碍事,老夫见到这些年轻人才觉得自己已经衰老了的心重新有了生机,世界是他们的,你总不能一辈子把他们都收敛在羽翼之下吧。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让他们自己去闯。我看好夕川这小子,将来一定会有一番大事业,说不定会超越我们所有人的想象的。”

    任长天放松下来,“但愿如此吧。”

第97章 均衡 (十)() 
主人回来,宴席继续进行。众人推杯把盏,虽然已经没有了舞曲助兴,可是这些人长年累月都无法聚在一起,自然有话要说,而这一说起来时间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转眼间,屋子外面已经从天光大明的正午变成了凉风习习的下午,桌子上的菜品也已经换了一桌又一桌。

    就在这时,从云府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守候在一旁的司马狩眉头微微一皱,朝看过来的云篆轻轻点了一下头,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功夫,司马狩又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小,乌黑的木匣子。随着司马狩缓缓走来,一股幽香从他手上的小木匣子上散发出来。

    怡亲王放下手中酒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赞叹说,“嘿嘿,今天真是不虚此行啊,不仅仅见到了世所罕有的虫血珀,今天竟然还能再见到传说中的万年阴沉木,禅师你这面子可真是不小啊。”

    云篆却不动声色,静静地等待司马狩将那乌黑的木匣子放在自己身边,伏在耳朵旁边低声说,“禅师,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云篆缓缓地打开木匣,之间里面铺满了红色的纱绢,层层包裹,解开来之后显出来一个通体翠绿的玉器来。

    怡亲王砸吧砸吧嘴,“可惜了这匣子了,竟然包了这样的一个普通的翡翠,哎可惜咦?”

    本来怡亲王一眼看去那翡翠只是一抹绿色并不起眼,可是走进了之后一看又不禁轻声惊异,“这这是水冰帝王绿翡翠?”

    怡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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